“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应该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估计人家住上面,能看见海景带大阳台的那种!”乔安指了指头顶,意思是贺逍应该是住高级客房的精英人士。
但是周夏记得的,却是他身边的那个男人。
和他晦莫深沉的眼睛。
洛衍之走在贺逍的身后,看着他穿着白色衬衫的背影开口道:“贺逍,你很少对陌生人表现的那么绅士。”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目光却很冰冷。
“你是说我把外套给了周夏吗?”贺逍开口道。
韩昕那么大声地叫着“周夏”的名字,贺逍听见了并不奇怪。但是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不认识的人,才奇怪。
“隔岸观火,从不将自己牵涉其中,是你贺逍一直以来的原则。”洛衍之问。
“工作需要。”贺逍回答。
“是么。”
洛衍之的眉心不动声色地蹙起,贺逍这一次回国的私人事务多少应该和周夏有关。
“嗯哼。”贺逍轻轻应了一声,“不是有句俗话么,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日后好相见……那么贺逍,你想干什么?
很多大型企业招聘高管或者高级技术人员,会对应聘者进行背景调查或者履职能力评估,难道贺逍这一次回国的目标是评价周夏?
“洛衍之,我知道你现在正在分析我这次回国和那位周夏小姐是不是有关。”贺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洛衍之,“我的建议是你停下来。如果我们遇到任何进入脑海中的消息,都当成商业情报来分析,会很辛苦。”
“我只是觉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这个说法比起周夏,更适合路家那位大小姐。”洛衍之用调侃的语气说。
他相信周夏的能力和品性,所以无论贺逍怎样去评估和分析她,洛衍之都不认为他能从她的身上找到任何瑕疵,从而影响她的未来。
她会前程似锦,洛衍之确信。
当天晚上,路瑶不开心地向父亲打电话诉苦抱怨,却没料到父亲路力雄在电话那端发了很大的脾气。
“你吃饱了撑得慌吗?跑去和莫里斯教授的学生找麻烦?还是参与了项目研发的学生!那个韩昕有什么好?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没见识没担当!你为了一个这样的男人让周夏给你下水捞东西?你脑子被驴踢了吗?”
“我没让周夏下水啊!是她自己下去的!”
“不是你叫周夏给你道歉吗?为了一个脚踩两条船的男人,你把我筹备了这么久的项目搅黄?”
“我没叫周夏道歉啊!我是叫那个乔安!她一直纠缠韩昕,我这不是气不过吗?老爸,你对我吼什么啊!”路瑶委屈得不行。
“你每天花钱打扮买包买首饰,我没意见!你不读书不务正业每天就知道泡吧到处玩,我也没意见!但是你损害集团的利益,我抽你筋!莫里斯教授带着最久的华裔学生就周夏这么一个!教授不愿意跟我们技术合作或者接受我们的赞助投资都没关系,我们可以接触周夏,请她说服教授!你呢?你还搬出我的名字来欺负别人!你要么去给我道歉!要么就别回来了!”
通话就这样结束了。
路瑶把手机一扔,立刻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我不道歉!我才不道歉呢!”
韩昕的太阳穴疼得厉害,他现在知道自己能顺利毕业就谢天谢地了,但是莫里斯教授那么严苛,乔安也不会再帮他了。而骄横的路瑶又因为他得罪了周夏,路力雄不会真的怪自己的女儿,但绝不会让他进入路拓工作。
“好了,你别哭了。明天我陪你去和周夏道歉吧。我们请她们两个吃个饭,把误会解除了就好。”
“我不去!我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跟人道过歉啊!”
“你不去道歉,你爸如果停掉你信用卡,怎么办?”韩昕耐着性子好言相劝。
“那不是还有你吗?你还能不给我吃,不给我喝?”路瑶理所当然地说。
韩昕的心里咯噔一下,路瑶的消费如流水,他哪里养得起她,而且把钱花在她身上,他连路拓的门槛都进不去,这不是浪费钱吗?
“随便你,爱道歉不道歉。”
韩昕说完,就摔门出去了。
瑟瑟发抖的周夏终于回到了房间里,她立刻就冲进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
没过几分钟,门外就传来了客房服务的声音。
乔安一脸懵地看着热腾腾的美食被送了进来,赶紧拦住了服务员:“那个,我们没点客房服务啊!”
“有人为你们点了。”
“有人为我们点了?”乔安第一反应就是该不会是韩昕那个混蛋怕招惹了她们所以点的吧,立刻拒绝,“我们不要!是不是姓韩的送来的?”
服务员看了看订单,摇了摇头说:“不是的。”
“那是谁?你不说,我们不要。”
服务员为难地说:“给你们点单的是客人信息是保密的。如果你们不要退回去了,还是要收取那位先生的费用的。”
“啊?不会是送错了吧。”乔安看着端到桌子上的食物,忍不住流口水。
它们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好吃。
周夏一边擦头一边走出来说:“不吃白不吃,我们吃掉它们!”
有了这句话,乔安的信念立刻动摇了。
她们唯一的两个沙发之间的小圆桌根本放不下,于是一层一层堆了起来。
周夏拿过了单子,看了一眼,订单上的客人名字是一排星号,只有姓氏那里是个L。
乔安也凑过脸来看,不爽地说:“不会是路瑶吧?她的姓是L开头。”
“肯定不是她。你看我们这一桌子的吃的,一个冷盘都没有,冷饮也没有,全部都是热的。订餐的人估计知道我在游泳池里着凉了,所以才会这么点菜。路大小姐有这样的心思?”
乔安摇了摇头,“不可能。她那个性子估计就是打个电话说声‘随便’。可是……那还能有谁啊?哦!是不是给你西装穿的那位先生?”
“也许吧。反正我们吃不吃对方都要付钱,我们就吃个痛快。”
“你小心,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乔安乐了。
但是周夏却觉得,对方既然不打算让她知道自己是谁,也就没打算向她索要什么。
会到自己的房间,洛衍之开了一瓶苏打水,坐在房间的露台上,盖了一条薄毯,听着黑暗中海浪的声音。
他的客房电话响了,是服务人员告诉他,他的订餐已经送到了。
“谢谢。”他轻声道。
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中回忆起贺逍提起的那一场差点让自己永远爬不起来的重大失误。
在他进入CAC的第三年,他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顾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嗯,下一章洛衍之要“欺负”路大小姐了。
唉,没办法,他就是个心胸狭窄的男人。
周夏: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该把你的外套脱下来给我穿。
洛衍之:我没把你摁进水里狠狠欺负,已经是留了很宽一道线了。
胖瓜:花花、分分营养液了解一下!
第8章 不得消融,无法动摇
在他所租的公寓楼下,住着一个名叫王芳的中国女人,他几乎每天上楼下楼都会看见她。
王芳在超市打工,偶尔会把自己做好的辣椒酱送给洛衍之,然后聊上几句家常。
用她做的辣椒酱煮面,真的很开胃。
就这样度过了大半年,王芳怀孕了,而她的男人却抛弃了她。
她交不出足够的房租,房东即将驱逐她。她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看着自己的行李发呆。
晚上加班到午夜才回来的洛衍之收留了她。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身为一个男人做不到让一个怀孕的女人流浪在外,更不用说她对自己怀抱善意。
那段时间,某个药品公司的新药即将上市,而梅琳夫人是这种新药的投资人之一。
梅琳夫人需要确定这种新药的研发是否真的顺利,是否值得自己继续投资,于是雇佣了CAC为自己做投资风险调查。洛衍之是调查团队的负责人。
他们花了很多的时间在求职网站上调查是否有大量工作人员要离开这个药品公司,分析这家公司的离职高峰和离职的员工属于哪些部门,特别关注了法务岗位和销售岗位。
要害部门的离职率预示着这个药品可能出现的问题。
当然,这仅仅是他们情报分析的一小部分。
让洛衍之没想到的是,他的报告还没有上传给梅琳夫人就已经被梅琳夫人的竞争对手抢先发布了出来。
新药受到了舆论质疑和攻击,梅琳夫人根本来不及撤出投资,损失惨重。
洛衍之成为泄露分析报告的头号嫌疑人,被克利文先生通知暂停一切工作。
当他回到家,发现六个月身孕的王芳不见了。
不祥的预感涌上了洛衍之的心头,他坐在沙发上懊恼非常。
当他低下头颓然地摁住脑袋,赫然发现自己的西装纽扣的光泽和从前的不一样——那是一个微型纽扣摄像机。
他在办公室电脑前打下来的每一个字,都被这个微型摄像机记录了下来。
而能够换掉他西装纽扣的,除了王芳,没有别人。
他哭笑不得,他被背叛了,甚至于他能预感到自己原本蒸蒸日上的事业将一落千丈,但他还是必须把这一切都告诉克利文先生。
克利文先生带着他去雇主梅琳夫人那里。
这位年过五旬的女士很平静地接待了他,没有任何斥责,只是淡淡地说:“孩子,如果你想要真正在这个领域里立足,你要让自己的心冷硬如钢铁,不得消融,无法动摇。只有这样,你才能客观地看待所有情报,也能轻易看穿每一个接近你的人的目的。一旦你情感的天平摇摆,那就是你的敌人入侵你的缝隙。”
他们把那枚纽扣摄像机交给了警察,没过多久那个中国女人就被捕了。
纽扣摄像机背面上找到她的指纹,这成为指控她进行商业间谍活动的有力证据。
为了减轻罪名,她承认了幕后主使者就是梅琳夫人的竞争对手。
判决之后,洛衍之在法庭外的走廊上见到了王芳,才知道她根本就没打算生下那个孩子。
她留着孩子,仅仅是为了让洛衍之产生同情而已,这是商业间谍的常用伎俩——假扮弱者。
“你恨我吗?”王芳问他。
“不,我谢谢你。现在犯错,比起以后站得更高的时候犯错,要幸运的多。”
从此以后,洛衍之再也么有同情过任何人,也再也没有让人抓住他的软肋。
这个错误的代价就是接近一整年,洛衍之没有机会接触任何客户,做着最底层的信息收集工作。
他一直忍耐着,终于找到了机会得到了梅琳夫人的原谅,重新回到了CAC的核心团队里。
坐在房间露台上凝望着黑夜中的大海,洛衍之无奈地笑了。
因为就在今天,当他眼见着周夏跳进游泳池里……她并不仅仅是冲进了水里,而是冲进了他心里那道早就被遮掩起来的缝隙里。
冲动与不舍排山倒海。
那道界限就在那里。
他很清楚自己已经踩了上去。
大概是眼前的景色一成不变自带催眠效果,他就这样睡着了过去。
睁开眼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咖啡馆。
服务员问他:“这个字典是你的吗?”
洛衍之拿过了字典,转身飞奔出店门,冲进了雨里。
他远远看见了她,她的衬衫被雨水完全淋湿了,紧紧贴在身上,和刚从游泳池里上岸的时候一样。
“你的字典忘记了。”
在她转身的时候,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抱紧了她。
她透过湿润的布料带给他热度,无声的力量冲进他的理智里,给了他放纵的理由。
她挣扎起来,他就将她抱得更紧,她的脚尖会离开地面,露出她的脚踝来,他会用他的脸颊贴在她的耳朵上,不需要用力去捏,她的耳廓和耳垂也一定会变成让人怜爱的红色。
然后她的心脏会跳得更快,呼吸会紧张得像是被压抑却仍旧鼓动的风箱。
她好像很怕疼,所以他会温和地劝诱她——别怕,别怕,你别离开我就不那么用力。
她乖巧地不再挣扎,他放松了勒着她的怀抱,用他胸膛起伏的温度蒸发她身上的水汽。
他吻上去,一切克制与小心翼翼被她唇的柔软所覆灭,她舌尖那细微的拒绝和挣扎都被成百上千倍地放大,刺进他的渴望里,他的冲动与执着如同瞭望台上的炮火,一触即发,在他的大脑和血管之中爆裂着颠覆他所有的自控力……
一个寒颤让洛衍之忽然惊醒,他做起身来,发现毯子掉在了地上,以及背上的衣服完全汗湿了。
洛衍之摁住自己的脑袋,无奈地笑了。
他低声咒骂:再想下去,你就彻底完蛋!
他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二点半。
洛衍之不愿躺回房间里睡觉。
因为一旦陷入睡眠,他的思想就会放松控制,然后像野草一样肆意蔓延,清醒时有多么冷静自持,睡着了就会多么意乱情迷。
他需要做点什么事让自己专注起来。
午夜十二点,路瑶正心情烦闷地坐在灯火通明的豪华赌场里,面前冰凉的鸡尾酒也没办法让她冷静下来。
韩昕不在她的身边,她玩不来纸牌,只好坐在那里赌大小。但是从她十点进来到现在,除了输还是输。
直到她发现桌子的对面坐下了一个男人。
他不像韩昕那样有着当红偶像明星一般的五官,但是却很耐看,特别是他侧着脸,一只胳膊轻轻搭在桌子的边缘,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中的筹码,让路瑶心痒。
他好像是在想事情,因为他的目光并没有专注在荷官的身上,他也不是每次都下注,就算下注每次只下一千美金的筹码,但一旦下注了,就一定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