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其实我们那时候上学,不仅学科门类要分开,而且由浅入深,分为不同年级。”銮铃放慢了语速,希望煦王能听得懂。煦王想了想,略一点头,她才又继续道:“一个学校很大,可以容纳很多学生,包括不同年级不同门类的学生,这些学生平时都住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才去教学楼。”
听住在学校里,煦王眉峰略凝:“有男有女?”
“男生和女生住的地方自然是分开的!”銮铃连忙辩解,二十一世纪虽然开放,却也不是那么混乱不堪的时代,“不过学校里确实有男有女。”
煦王这才“哦”了声,恍若不经意问:“那男孩子会约女孩子出去吃饭赏风景么?”
“当然!”銮铃重重点头:“那时候男女交往的风气,可比这时代开放多了,你想都想不到!每到晚上,女生宿舍楼下,全是约会归来的一对对璧人,难舍难分。”
銮铃说的有点儿兴奋,手一挥,仿佛那波澜壮阔的情形就在眼前。煦王却淡定地从銮铃这话中挑出了一个词儿,“约会”。他不动声色反问了句:“难舍难分?”
“是啊,就是……”銮铃正要说,却又猛然一噎,她面对的可是个封建传统的男人啊,说出来似乎不太“雅致”,她呵呵一笑:“就是……恋人间那点事儿呗,你知道的。”
煦王神色却有些一本正经了:“那你可有与人约会?”他没问出的潜台词,却是——你可有与人难舍难分?
銮铃被他看的有点儿心虚,不过实话讲,虽然给她写情书的人不在少数,可她都没放在眼里,李暖是她第一个男朋友。她约会过,也和人难舍难分过,那人便是李暖。
只是,她不想说与煦王知道。便垂眸不语。
她这样一沉默,在煦王眼中无非就是承认,煦王安静的眸光略沉,说不出的不悦和……妒忌。
陡然察觉煦王情绪上的变化,銮铃愣住,诧异地看向煦王。煦王却转开了脸,望着那寂静夜色,许久又问:“那这男女之间成婚前的关系叫什么?”
迫于他此刻的气势,銮铃不觉就回答了:“男女朋友,或者恋人。”她又凝着眉头补充了句:“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不堪,顶多就是……”
“是什么?”煦王转回脸来盯着銮铃。
“……”銮铃不知如何说出口,她猛然转身往亭外走去,小声嘀咕:“还能有什么,就是抱抱,亲亲呗。”
刚走了一步,手上一紧,銮铃便被煦王拉到了怀里。
銮铃震惊地盯向煦王,却见他向来温湛如水的眼眸里隐隐透出一丝暗沉,黑亮而幽深,涌动着莫名情绪。銮铃呆住,这样的眼神,她从李墨兮眼中,从玄宗眼中,从李鸿眼中,都看到过,便是那种无限霸道凛人的眼神,这是他们李家人的眼神。而她这一刻,才真正记起,煦王也是李家的人。
面前这个不是前世的李暖,任由她蛮不讲理而让着她。面前这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是大唐的江南王。
下一刻,煦王便俯身吻住了銮铃。并不温柔的碰触,自带有一股惊人的力道……耳鬓厮磨,呼吸相闻。
銮铃欲惊呼却出不了口,反而让煦王得寸进尺。她忙地用力推他,他环在她腰上的手却是愈抱愈紧,她挣不开,整个人却随着他渐渐深入的吻,再度呆住。
李暖啊,是和李暖一模一样的感觉。
这分明就是李暖啊……
依然是那株梧桐,在晴湛的秋光下,爸爸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他便是这么吻她的,用力而带一丝绝望。让她在那一刻觉得海枯石烂,她永远都不能没有他。
很久很久,等煦王目光沉沉放开銮铃的时候,銮铃正用手紧紧揪着他身上的衣服,也不知是要把他推开,还是要把他抓住,她整个人都失魂落魄地傻呆呆望着他。
“约会么,亲亲,抱抱,你又何必如此惊异?”煦王手上松了松,眼中有了一丝笑容,戏谑了句。
銮铃猛然回神,不满道:“谁说约会一定要——”她神思陡然一转,她一把把煦王推开,愤愤道:“谁跟你约会了!我是被逼无奈!”
銮铃一面说,快步往亭下走去,有些神思不定。
煦王静静望了她的背影片刻,才缓步跟上。
周围的喧闹仿佛也带上了些沉默,銮铃没了初时的兴致盎然,一路都是随处瞄瞄,总带着一丝魂不守舍。过了会儿,煦王才出声:“手冷么?”
銮铃抬眸望了他一眼,才发现手早已冻得冰凉,便不做声接过来。煦王见她刚刚望着那一处卖冰糖葫芦的地方发怔,又问:“要吃么?”
“不喜欢。”銮铃干脆地说了句,没好气。
煦王也不勉强,只一笑跟在銮铃身旁,却是瞅了一眼不远不近跟着他们的流楚。流楚会意,跑到路边上扯住正玩得不亦乐乎的悟空,把银子塞到悟空手里,笑呵呵道:“小和尚,你家公子似是有点儿不高兴,快去买点儿好吃的哄哄她!”
悟空最喜欢买好吃的!当即抛下手里的小玩偶,高兴地去了。銮铃正恍惚地走着,眼前人影飘过,都如烟云。却是悟空兴高采烈背着一捆糖葫芦跳到她面前,讨好道:“公子吃糖葫芦!”
悟空跟了銮铃一路,自然知道銮铃喜欢吃这个。
“……不想吃。”銮铃凝眉道。
“不可能,我知道公子最喜欢吃了!”悟空老实道,还为銮铃挑了两串大的,不由分说递给她。
“……”銮铃瞪了悟空一眼,她刚对煦王说她不喜欢,他就来证明她喜欢,这不是拆她的台吗?
悟空却未察觉,又问煦王:“王爷要来一串么?”
煦王见悟空竟背了一捆糖葫芦过来,和流楚的反应一样,都是大开眼界,不过他随即温温一笑:“要尝尝。”
他一面接过悟空为他挑的糖葫芦,一面随意问:“为何买这样多?吃得完么?”
悟空又挑了一串递给流楚,流楚道了声谢,也没拒绝。悟空才又给他自己挑了一串,乐呵呵解释:“王爷不知道,我家公子最喜欢吃这个,我们路上买一捆,当零嘴吃的。”
銮铃正别扭着,见那悟空还说,登时恼了。正此时,迎面走来四五个中年妇人,她们一眼瞧见煦王,笑闹都收敛了些,不过却也没有太多停留,都“贤妻良母”地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銮铃瞥见她们望着煦王仰慕敬服的神情,嘴角一撇,眼神却忽而一亮,她没好气地打断了悟空的喋喋不休:“你跟我来!”便抬步向那几个妇人走去。
“几位大姐!”銮铃把她们叫住,恭恭敬敬作揖。
那几位妇人见銮铃衣饰不凡,不似坏人,便都安静下来听銮铃把话说完。
“不知几位大姐家中可有适龄出嫁的女儿?”銮铃温婉地问。那几位妇人闻言,眼神登时戒备。
“大姐不要误会,在下并无恶意。”銮铃又长身一揖,才缓缓道:“今日花灯节,咱们王爷奉娘娘懿旨,想在洒云楼中招亲,挑选王妃。”
几个妇人呼气出声:“什么?!”
她们面面相觑,没听说呀!却又不愿失去了这好机会,便都质疑地盯着銮铃。
銮铃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几位大姐也知道,咱们王爷年纪也不小了,却一直未曾婚配。此番娘娘是着急了,才想出这个招亲的主意来,是要从广大的百姓中为咱们王爷挑选出一位贤良淑德的好王妃,为王爷开枝散叶。”
銮铃这一段话,用到了“咱们王爷”和“娘娘”这两个属于江南的“高级词汇”,自然颇有信服度。那几位妇人又回头看向不远处的煦王,满目惊疑。
煦王闻言,先是盯着銮铃,眸光微深。下一刻,面上已然笑意温湛,朝她们略一点头。他这一点头,她们不能不信了,都眼放亮光,急急要回去带女儿。
“大姐莫急,还有一事。”銮铃又不紧不慢道,然后把早已被她惊呆的悟空拉到面前,从那捆糖葫芦上抽出几串来,给那几个妇人一人一串:“这糖葫芦为证,到时要请诸位小姐,凭这糖葫芦进入洒云楼。若选不上王妃,方能吃掉。”
那几位中年妇人不疑有他,取过糖葫芦急急奔走。
銮铃满意一笑,又扯着悟空走向另一众人,一面分发糖葫芦,一面耐心解释。话说到第三遍的时候,已经有人一哄而上把糖葫芦抢光,悟空抱着的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枝桠。
于是整条花灯街上莫名多了一股急相奔走“找女儿买冰糖葫芦”的风潮。銮铃才慢慢走到煦王身边,得意道:“我可不是最喜欢吃糖葫芦的人!”
煦王面意寻常,像是并未察觉这一路奔走的百姓和那些诧异的目光一般。他温文尔雅地应了句:“明白。”
悟空好不容易保住了手中那一串糖葫芦,急急咬了一口方去找流楚,才发现流楚不见了。煦王及时解惑:“他去了洒云楼,准备招亲事宜。”
“啊?真,真的要招?”悟空一呆。
“本王不可失信于人。”煦王自然而然道。
见煦王如此淡定,銮铃心中倒有一丝不安,莫非他有阴谋诡计?她皱眉盯着煦王。煦王却又坦然一笑,向她温雅道:“公子若是喜欢,可以亲自操办。”
“……承蒙王爷抬爱,清歌怎敢不鞠躬尽瘁?”銮铃说的情真意切,朝煦王一拱手,方道:“在下先行一步。”
她说罢,便快步向洒云楼走去……真不知这煦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她亲手操办,一定不会着了他的道!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煦王的步伐在加紧的跟进中,陷阱啊温柔的陷阱。。。。。
力挺墨兮力挺墨兮。。。。。
第183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于是值此之夜, 整条淮水边上的花灯会出现了万人空巷的情景, 却又多了一道人潮纷拥流向洒云楼的奇观。人人满怀兴奋地要去看“咱们王爷”招亲的事宜。
最悠淡清闲的反是煦王了,他负了手,慢悠悠走在空荡荡的大街,那一道绚烂的街灯, 那一江辉煌的流水,仿佛都成了他一个人独自欣赏的风景。但此刻,他面上分明有笑容。
那是阴霾了太久之后, 终于闻到一丝花香的笑容。
洒云楼外早已水泄不通, 黑压压的人群围了一层又一层。煦王也没有大声呼号,他只微笑往那人群外一站,登时有一个人看到了他;登时人流涌动, 人们自觉地后退几步;登时, 在那比蜀道还难的人缝里, 生生为他留下一条从容的大道。
煦王微笑致意,淡然进了洒云楼。
洒云楼并非江南第一楼,但此楼建的豁达阔敞, 再没有比这里更适合办相亲会的地方了!
煦王一进去,便看到大厅里挤挤挨挨摆了不下百张的圆桌, 都环绕在一处高台下——那高台是临时搭建, 上面铺了红毯, 还不知从何处找了一架超大的屏风放在高台中央,屏风上画着山风流云图,权作此次相亲的幕布。
而那圆桌旁已坐满了妙龄女子, 都妆扮一新,人人端正危坐。她们身边的桌上摆着白碟子,碟子上均摆着一串冰糖葫芦。
煦王正扫视着场中动静,流楚已眼尖地瞄到了他。流楚快步走来,负手在煦王耳边说如此如此。
听了流楚所说銮铃的流程安排,煦王嘴角强忍着的笑意微喷出来,他眸光忽而落在前排第一张圆桌旁,吩咐道:“那桌旁空出个位子来。”
流楚得令要走,却是煦王瞧了瞧他拿在手中的糖葫芦,一并递给流楚:“把这给悟空,让他替他家公子拿着。”
“……是。”流楚在这一刻恍然,仿佛明白了煦王要借着銮铃这场招亲做什么。
大厅里因煦王的到来略一寂静,连正坐在屏风后深沉思考的銮铃都察觉到气氛有异,她从屏风后转出来,一眼瞧见煦王,便抬手鼓掌,大声道:“欢迎咱们的王爷如约到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掌声雷动。
而煦王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缓缓穿过众人注视的目光,微笑走向那红毯高台。
銮铃正把她的流程想了第无数遍,应该没有漏洞,可看见煦王如此淡定,还是心头如擂鼓。眨眼间,煦王已上了高台,来到她面前,朝她美丽的一笑。
“呵呵,”銮铃报之一笑,不知为何,心还是忐忑。
她深吸一口气,停下了掌声,又面向台下诸人,意气风发:“这次招亲会有幸得到咱们王爷的积极配合,诸位佳人的热情参与,当然还有咱们广大老百姓的给力支持!这,注定了是个不寻常的夜晚!”
銮铃这一番慷慨陈词说的激情澎湃,把底下那些大唐百姓都说的一愣一愣,于是下面出人意料没有浪潮一般的掌声,倒是一片寂静。銮铃正有些尴尬,却听一阵击掌声响起,呃,就在她身侧,竟然是煦王当先鼓掌,他一脸的深以为然:“说的甚好,本王也认为,这将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
江南不论男女老少当然都以他为马首是瞻,众人依然云里雾里,掌声却当即更加雷动。銮铃借此一笑,抬手恭敬地指了指煦王,又道:“这就是今夜要招亲的咱们的王爷!”
掌声如火焰,几乎把洒云楼的房顶掀翻。
煦王极为配合,他略上前一步,朝众人微施了一礼,又在銮铃的邀请下,优雅地坐在高台一侧特意为他准备的华椅上。
銮铃抬手压了压场中气氛,示意大家安静,又道:“本次招亲共分为三个回合。下面开始第一个回合,由鄙人为大家介绍一下大家应该做些什么。”
她说罢看向煦王,有请示的意思,毕竟他才是老大。
煦王略一点头,表示她可以开始了,銮铃才含笑望向诸人:“第一轮,由诸位佳人选择这位器宇轩昂的王爷。”
顿了顿,又道:“佳人选择的方式,便是向王爷提问。可以问任何想知道的问题,王爷必须如实回答。答题过后,若有人对他不满意,可自行离场,表示不愿与他结亲。当然,咱们的王爷胸怀宽广,不会记恨大家抛弃了他,更不会怪你问得不得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