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王妃/夜雨闻铃断肠声——苍白微
时间:2018-07-11 09:08:19

  玄宗霍地从床边站起身,死死盯着她:“你说什么?”
  “銮铃不敢再欺瞒皇上,我是萧銮铃,不是贵妃杨玉环,我从江南回来了。”
  玄宗还算冷静,听銮铃把事情的始末讲了一遍。从她半途被萧裛琖劫走,然后送入宫中。他一直不说话,到最后见銮铃还跪在地上,也没叫她起,只问:“你是回来找墨儿的?”
  “銮铃不敢欺瞒皇上,是。”
  “你说,萧裛琖把你送入宫内?那朕的贵妃呢?”
  “銮铃斗胆猜测,该是贵妃娘娘偷了国玺出宫。”銮铃这句话说的提心吊胆,毕竟杨玉环此刻才是玄宗心头所爱,她可是在说杨玉环的坏话。
  好在玄宗并未生气,只是又道:“萧裛琖为何能自由出入皇宫?”他这句话却不是问銮铃,倒像是他自言自语。
  銮铃摇头不知,她也很怀疑,以萧裛琖一个小小侧妃,如何竟有如此滔天的本事和胆识。她正困惑不解,玄宗忽而道:“你可知墨儿把她休了的事?”
  “休了?!”銮铃再度震惊,她眼中一片惊愕,直直仰视着玄宗。玄宗微侧脸,避开她的注视,沉声道:“她此时是安禄山长子,安庆宗的妻子。”
  “你且在这里住着,等身子养好了,朕便命人送你去见墨儿。”玄宗缓缓站起身,淡声说罢,又嘱咐了句:“事儿先瞒着,朕要看看这萧裛琖到底要做什么。”
  “……是!”
  就像是前一刻还注定要走在黄泉路上,转眼已大赦天下走上人间道一样,銮铃简直不能相信发生在她身上这一系列的变化,她软跪在地上许久,直到整个身上都麻了,要靠柳儿的搀扶,才软软躺回床上。
  玄宗没再来过。銮铃便静下心来养身体,什么都不去想,只一味的好吃好喝好睡。怕把感冒传给小孩子,她便也不让李禤近身。直到两日后,她身子大好,才命人把李禤抱过来。
  李禤是去年七月生的,现在是二月初,七个月了。不会走,不会讲话,只一味地在她床上爬来爬去,喉咙里不时发出一些“咿呀”“哦呀”的声音。
  听人说李禤和她长得像,銮铃看不出,倒觉和李墨兮挺像,于是她伏在床上,不错神地望着眼前这仿佛精力无穷的小孩子,也不去理他,直到李禤爬到床边上,要掉下去,她才一伸手把他扯回来。李禤也不恼,掉个头,又向她爬过来。傻呵呵笑得两眼放光。
  李禤把她当成小山,手脚并用往她身上爬,爬到一半,“咕咚”又落回床上。銮铃“嗤”地笑出来,替他揉揉头,李禤也不哭,爬起来再往上。
  俩人玩得不亦乐乎。銮铃是爱极了这粉嫩柔软的小娃娃,李禤似乎也不讨厌她,胆子愈来愈大,便上来扯銮铃的脸,一面扯一面往外掉口水……銮铃抹了一把,黏糊糊的……正咧着嘴要找人拿手帕,却是转头看到躲在不远处的李蕙。
  李蕙想是来找李禤的,不妨看到李禤和銮铃玩得开心,便不出声站在一旁看着,眼中有羡慕,也有疑惑,更有一丝隐忍。
  “蕙儿,你也过来。”銮铃一笑,朝李蕙招招手。因玄宗嘱咐了她的身份要先瞒着,她便不敢总想着见王纁儿和李蕙,她怕她忍不住要告诉他们真相。
  所幸,因怕遇上玄宗,王纁儿和李蕙这两日也很少过来。
  李蕙眼中颇犹豫,但还是禁不住诱惑,一步一步磨蹭上前,他大眼瞧着被李禤滚得乱七八糟的床铺,又看见銮铃眼中满是宠溺的笑意……她竟没有一点儿生气……李蕙心中暗自吃惊。
  銮铃却是瞧见李蕙深思的眼眸,心中说不出的疼惜,经历了这样多,曾经那个纯真无邪的小奶娃,终是变化了不少。
  李蕙正要行礼,銮铃已抢先一步,笑句:“我和你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是。”李蕙皱眉,心想这事儿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么?
  “那,我们能不能像母子一样相处?”銮铃笑意温柔,满是期盼:“我很喜欢你和你弟弟。”
  李蕙撇嘴,颇为不屑:“长得虽一样,感情却是不同,如何能混淆?”
  銮铃笑容微凝,却听李蕙又一本正经道:“就像你长得虽和美美一样,可你却是皇祖父的女人,与我父亲无关。”
  “……”銮铃勉强点一点头,她本意是想勾引李蕙的,谁想竟失败了……她很是尴尬,转手把李禤一抱,然后准备下床,銮铃扯出一个笑容来:“那不知蕙皇子要不要跟禤儿一起吃点心?我们玩的有点儿饿了。”
  李蕙略一犹豫,还是点头。
  銮铃嘴角笑意又一勾,虽故作老成,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她命柳儿去准备了李蕙喜欢吃的几样点心,抱着李禤在一旁坐定。李禤并不会吃,只扒在桌上胡乱往手里抓,銮铃也不去拦着,偷瞄李蕙的反应。李蕙本来还在迟疑,可看到桌上都是他喜欢的,眼神一亮,有点儿原形毕露的意思。
  ————————————————————————————————————————
  又过两日,似乎要进入春天了,忽而又下雪。
  銮铃整个冬天基本待在江南,见了几场冬雨,倒算是今年头一次见雪。本来太医叮嘱她不可出去受寒,可她忍了几忍,实在忍不住,便偷偷溜了出去。
  柳儿寸步不离地跟着,不过她有点儿不明白,自“贵妃”这次醒来后,性子似乎活泼不少,也随性得很,不如往日的小心翼翼,诸多习惯有所改变,而且不喜欢华丽的衣饰了。此时穿一身素白的裙裳,往雪地里一站,仿佛融化在那雪色里。
  柳儿看得发怔,忽而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正要回头,肩上一酸,已软倒在雪地里。銮铃听到声音回头,不妨看到来者,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林雁白也是一身白衣,双手环臂大咧咧往銮铃身后不远处一站,姿态甚是俊雅风流。
  “你,你你——”銮铃说不出话,这些人把皇宫当成什么了,纷纷来去自如,真是……世风日下!
  林雁白眉目含笑,往前走了走,来到銮铃身前:“怎么,江南待得久了,便忘记了长安的老友?”
  “你知道我是——”
  “我不仅知道你是谁,还知道那贵妃娘娘在何处。”林雁白笑得怡然自得。銮铃皱眉:“你和萧裛琖一伙的?”
  “不会吧,我怎么会和那恶毒的女人一伙?”林雁白挑眉,颇不悦。銮铃扯了扯嘴角,此人说话其实也很直接。说完这句,林雁白便沉默了沉默,两人之间一时无话,只见漫天白雪飘扬,把大明宫徐徐淹没,只留下一片洁白和沉静。
  许久,林雁白才若有似无叹息一声,把目光落在銮铃身上,轻吐出一句:“你终于回来了。”
  銮铃微微惊讶,林雁白已一笑,眸光若有深意:“你还是尽快去潼关,他等你等得太久了。”
  銮铃无话,眼中却隐隐发烫,她埋了头用脚去踢地上厚厚一层的积雪。踢了半响,鞋子上满是,她才微笑了笑,喃喃了句:“我也很想他啊。”
  顿了一顿,銮铃猛然又盯着林雁白:“你既知道我在这里,那你可知木媌和悟空怎样了?”
  “他们被你哥哥所救,应该无碍,你放心。”林雁白道:“此刻怕是已在潼关了。”
  林雁白这句话,銮铃果然放心不少,她和萧悟本是同一天从金陵出发的,可萧悟因为还带了一批人马过来,所以行进较慢。銮铃早已等不及了,便带着木媌和悟空当先赶路,谁知弄来弄去,她倒是最后一个到潼关的。
  “不知皇上何时让我出宫?”銮铃的心又不安定了。
  林雁白思忖片刻,神色略微严肃:“此时的长安,形势不容乐观,你要出城,并非易事。”
  “形势不容乐观?”
  “嗯,皇上怕是自身难保。”林雁白沉声点头,他正欲再解释,忽听身后一个惊呼:“天呐!”
  两人神色都是一紧,齐齐转身,却是銮铃还未看清眼前人物,那人已雀跃上前,一把抓住了銮铃的手臂:“王妃姐姐!”
  淡蓝色的身影,清澈如水的笑靥,还有掩不住的直白的惊喜。銮铃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小珠儿!
  林雁白也一惊,下一刻,已凝起眉头:“你怎么来了?”
  小珠儿抱住銮铃,瞥了他一眼,笑容娇憨:“我偷偷跟着你啊,谁让你总是骗人!”兴奋地盯着銮铃,小珠儿笑不自禁:“墨兮哥哥很久没来,我可闷了,没人陪我玩儿,王妃姐姐,见到你真开心!”
  “小珠儿倒是一点儿都没变。”銮铃也笑出一句。林雁白却是头大,一把扯过小珠儿,气得咬牙切齿:“这里是皇宫,岂容你乱闯?”
  “为何你能来,王妃姐姐能来,我便不行?谁要你管!”小珠儿不服气地瞪着林雁白。
  “……呵,你以为我想管你么?要不是答应了你那哥哥——啊,你简直比花染衣还难缠!”林雁白似是被小珠儿气得要吐血。銮铃瞧着他们俩,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真是难得见到林雁白这样烦躁和生气的模样,她觉得,呃,挺有意思。
  “花染衣是谁?你总是骗我,便是去找她玩儿么?”小珠儿一听,神情忽而失落,她目光清楚而直接地盯着林雁白,让人几乎能看清落入她眸中的洁白雪花。
  “你跟我回去,回到庆王府,哪儿也不能去。”林雁白不欲多解释,没好气地拉着她往小径的深处走。
  “等等!”銮铃终于回神,她凑上去在小珠儿耳畔低低说了句话,就见小珠儿眼神一亮,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她这才依依不舍地向銮铃告别,温顺地被林雁白拉着消失在雪光里。
  銮铃愣愣望着他们,忽而感叹,天地造化。
  却说林雁白扯着小珠儿一刻不停回到庆王府时,两人早已成了雪人。浣娘见天黑了小珠儿还不回来,正等得着急,就见两个雪人一前一后进来。
  林雁白把小珠儿往浣娘面前推了推,礼貌道:“近日外面形势颇乱,夫人还是看好小姐。”
  “有劳林公子。”浣娘拉过小珠儿,向林雁白感激一笑。小珠儿看一眼林雁白,正欲说话,浣娘已皱眉看了她一眼,小珠儿有时天不怕地不怕,但浣娘的话是一定听的。当下被浣娘一瞧,满腔委屈,却是咬唇低了头。
  林雁白也不欲多言,转身走入茫茫雪中。身后隐约传来浣娘轻斥小珠儿的声音:“今晚晚饭没有。”
  “啊!母亲!”小珠儿听说没饭吃,一下着慌。
  “还有,以前犯了错怎么挨罚的,今晚也一并要罚。”
  浣娘看着温温柔柔,话语间却自有一股威力,尤其在小珠儿身上。不过,林雁白渐渐走远,已听不到身后小珠儿还说了什么。
  林雁白并没有说谎,他正是因为李墨兮,才常来庆王府,并因此和庆王府的人熟络一些。但他和小珠儿,却是在温泉宫的望湖书阁认识的。
  那时他潜藏在望湖书房内,有一日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迷蒙中忽然听到窗户的声响,便一惊而醒。抬脸只见一道蓝影从床上落下,稳稳坐在窗棂。
  他对这望湖书阁里的人都了如指掌,并没有惊讶。但他却把小珠儿吓了一跳,小珠儿很少见到外人,当下看见他,大吃一惊,身子往后一仰,眼看便要落入水中。
  他自然不能不救。
  后来他藏身望湖书阁,小珠儿常来找他玩儿,一来一往间,两人便似是熟了。她答应他不把他在此处的事告诉任何人,他答应她以后常来陪她玩儿,两人如此约定,便各自信守诺言。
  后来前太子妃的事发,牵连到望湖书阁,他便走了。李家的事他本也不关心,又不是他杀的人,他没必要留下来被人抓。他走了之后,再也没去过温泉宫。
  他忘了对小珠儿的承诺,其实这承诺他本也没放在心上,他藏在望湖书阁里查阅书籍,小珠儿又不能进来,每日只是坐在窗户上逗她怀里的白猫,他们甚至很少说话。
  他体会不到小珠儿的寂寞,所以也体会不到小珠儿对有人相伴的珍惜,哪怕只是不说话的片刻相对。他离开时很随意,直到在庆王府再度遇到小珠儿,被小珠儿扯着衣袖,不依不饶地喊他“骗子!骗子!”
  久远的思绪被这一声声清脆的“骗子”惊醒,林雁白猛然回神,发现四周白雪纷飞,不远处已是花满楼。
  作者有话要说:  呃,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某微已经努力把萧大小姐的恶毒行径降到最低,这个故事也将轻松一点点,希望如此吧。
 
 
第197章 第一百九十七章
  花满楼近日的生意不大好, 今日大门敞着, 一片沉寂,似是比平日更冷清。林雁白为人机敏,登时察觉气氛有异,便快步走回去。花满楼平日喧闹的大厅内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被人砸碎的桌椅。没有一点人声。
  林雁白倒抽一口冷气,他迅速来到花飞卿的房门外,叫了声:“花姨。”
  “进来。”花飞卿的声音有些疲倦, 她正伏在桌上出神, 回头瞧见林雁白,便坐直了身子。房内的东西也被摔了八九不离十,映着窗外大雪, 烛光低迷, 些微凄凉。花飞卿这么多年的心血, 顷刻间便支离破碎。
  林雁白一眼瞧见里屋床上被铁链锁着的花染衣,凝眉道:“怎么回事儿?”
  “谁知道呢,傍晚的时候, 有一队官兵进来,说是要找你, 找什么鱼符?”花飞卿混不在意地一笑, 从桌上破碎的茶碗内挑出一只能用的, 倒了一杯冷茶,慢慢喝着:“雁白,你坐, 花姨有话问你。”
  “花姨,对不起。”林雁白登时明白这事儿是他惹上的,只是,那些人如何知道鱼符会在他这里?
  “不用跟花姨说对不起,花姨早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花飞卿向来是个刁钻泼辣的人,此时眼中难得有了一丝慈和,她叹气道:“花姨是不明白,为了李家的人,值得么?”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