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连川笑着说:“只是想想,考虑到现实情况,一个孩子就可以了,怀孕生子并非易事,人都把死看得重却把生看得容易。生一个就很辛苦了,我不舍得她辛苦,其实无所谓多少,只要她有这份心,有一天会对我说,陆连川,我们要个孩子吧,我就很欢喜,这就足够了……”
陆连川手指叩着那枚扣子,轻轻一笑。
“只要她愿意,就是我莫大的荣幸。”
室友有些目瞪口呆,也对陆连川有点刮目相看,他问:“你跟温少校,是一路谈下来的初恋吗?”
“不然呢?”陆连川歪头,说道,“我是军人,军人一心一意,只有一心,才是合格的。往大了说,军人不能背弃他的祖国,往小了说,不能背叛他的家。为国效忠,这个国只能有一个,忠于爱人,这个爱人,也只能有一个。”
室友万万没想到,陆连川这小子,一下子把问题拔高到了这个程度,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时,隔壁传来敲墙声。
陆连川立刻转过身,曲起手指,敲了敲墙板。
温槿听见回应,空了一会儿,敲来一串摩斯电码。
“晚安,好梦。”
陆连川笑了一下,回:“你也是。”
室友把灯熄灭了。
黑灯瞎火的沉默了会儿,室友忽然开口问道:“陆中尉,听我们刘队长说……你有会发光的扣子,在哪?”
陆连川手指捏着那枚扣子,回答:“没用的,你们看不出来。扣子的光,只有我才能看到……”
室友有一瞬间,以为陆连川在讲童话故事。
什么展开??皇帝的衣服扣子?只有诚实的孩子才能看到??
陆连川说:“非扣子会发光,而是我爱人,赋予了这枚扣子光辉。”
室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翻了个身,决定好好睡觉,再也不跟陷入新婚甜蜜的陆中尉聊天了。
千万不能搭理陆中尉,否则你的大脑会和他一起朝奇怪的方向坏下去,恋爱短路。
陆连川说:“这是爱情的光……”
室友枕头捂住了头,后悔不迭。
温槿接到了通知。
“联合国那边会尽力帮助协调,在新的专家组放开之前,二批的检修任务和三批的组建任务就先交给你了,温少校,做力所能及的事,做好就行。”
“明白。”
工程队的抢修任务基本完成,温槿恢复了工作,每日都要到重建好的联合国指挥中心进行作业。
甘甜薇随行跟访,每天由工程队接送。
来来回回有几次送的,温槿就察觉到了刘皓和甘甜薇之间微妙的火花。
一日中午吃饭时,温槿问甘甜薇:“冒昧问一下甘记者,你现在,有交往的男朋友吗?”
甘甜薇惊讶道:“没想到温少校这种温吞粗神经的工科女,竟然还会关心他人的情感生活!”
“抱歉。”温槿柔柔笑着,“如果你没有的话,我想跟你说一下,最近我观察到的一件事。”
“什么?”甘甜薇问道。
“您可能有爱慕者了。”温槿说。
甘甜薇微愣片刻,哈哈笑了起来:“温少校啊……”
她说:“我走到哪里,都有爱慕者的,从小到大,见怪不怪,要是哪天没有爱慕者,才奇怪呢。”
“确实是呢。”温槿点头,“我只是观察到了一个很明显的,所以想告诉您。不过,也要看甘记者的意思,甘记者喜欢什么样的人?”
甘甜薇笑了会儿,抱胸道:“温少校,我以前就跟您说过,我这人,除非性命攸关,不然是不会说假话的。我喜欢英雄,永远都是,这辈子不会变了。”
温槿想起陆连川第一次跪搓衣板时说的话,忍不住一笑,问甘甜薇:“广义的英雄,还是有具体形象的英雄?”
“广义。”甘甜薇说,“我敬重所有称得上是英雄的人,不分男女,所以,温少校,你也是。”
“不敢,我称不上是英雄。”
“温少校年纪轻轻,就已为国为推动整个历史和社会进步做出了巨大贡献,这就是英雄。所以,我也很喜欢你。”
温槿谦虚摇头:“并非我一人之力能做到,都是团队协作的功劳,没有大家,哪有我?甘记者,请千万不要把功劳归于我个人,不敢当。”
甘甜薇笑着说:“果然。温槿,你和陆中尉都是纯粹的人,尽管有时我会笑你们之间的互动太过青涩可笑,但,不管是从个人角度还是夫妻角度看,你们都是令我羡慕的人。”
甘甜薇说:“有时候会很好奇,什么样的水土和家庭,什么样的经历,才养出了你们这样纯粹的人。陆少校,也是这样。”
陆少校?陆林峰吗?温槿抬头。
甘甜薇说:“两年前,我来弗沙采访,跟拍弗沙维和基地的生活,是陆少校负责照顾接待。他并非我第一个喜欢的英雄,但他是我成年后,见过的,第一个会发光的男人。”
温槿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刘皓可能没戏了。
甘甜薇说:“本想跟他表白,告诉他,我为他的光芒折服,但却没能说出口。我想认真地对一个男人,说出这样的话,你看……我是个记者,采访过许多政要,从没怯场过,对我而言,说出喜欢很容易,可唯独陆少校,我越想认真地跟他说,我崇拜他,想让他知道,他是个光芒万丈的人,我喜欢会闪光的他,我就越难开口。”
温槿似乎听懂了,这应该不算爱情,只是一种别样的情感,被优秀的人散发出的光辉所感动。
甘甜薇转过头去,苦笑:“第一次,我下定决心要告诉他时,他一手拿着一封信,一手在写回信……他是在给一封情书写回信。我问他,陆少校,这是封情书吗?”
温槿忽然愣住。
甘甜薇眼中亮晶晶的,分明有泪。
“陆少校笑着说,是呢,一个小姑娘的情书,可惜现在回不去,也没办法把她的心意寄回家,抽空写个道歉信,解释一下……”
甘甜薇擦了眼泪,说道:“我胆怯了,我也不知道原因,可能心里已经把他放在了特殊的位置,我没能说出口……我平生最后悔的两件事,一个是当年在库夫德沦陷区没能救出我的搭档,一个就是没能在那时,说出对陆少校的崇拜与喜欢……我应该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的……”
甘甜薇低头擦泪,温槿递过去手帕。
“第二次,我说了……我把心意说给了他……可是当时,他什么都听不到了。”甘甜薇说,“他伤到了头,陷入重度昏迷,那时果特里首都正值战乱时期,无法就近接收,临近国家听了情况,都不敢收治……我疯了一样联系我能联系的朋友,也没能改变结果,太晚了……”
甘甜薇摇了摇头,红着眼睛,抬头看向天空,不让自己的眼泪再流。
“抱歉,因为我的有意隐瞒,所以一直没跟你们说……”甘甜薇道,“我一直想把他当作我生命里的普通过客,就像我采访过的那些英雄一样,留在心里,再不相熟。可没想到,我心里的他却有了特殊的色彩,越来越重要……再也忘不掉。”
“已经太晚了,我对他说出自己的心意后,他已经听不到了。”甘甜薇哭着说,“而我也忘不掉他了。太晚了……”
温槿沉默了好久,柔声道:“虽然知道现在提这个有些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问一问……那封情书。”
甘甜薇抬头。
温槿说:“我认为,很大的可能……那封情书,应该是我写给陆连川的。”
陆林峰还没来得及寄回家,就收到了通知,远赴弗沙。
这封情书太重,所以他没敢委托别人代寄,而是随身带着这封情书来弗沙执行任务,想回家后,亲手交给他弟弟。
只有这样最稳妥。
那是一个小女孩要传达的心意。
陆林峰怎会不慎重对待?
温槿说:“我要去问他们,当年大哥的遗物……一定是他们漏掉了。”
她眼中也含着泪。
“我就知道……”温槿说,“最好的大哥,最可靠的大哥,怎么会忘记寄那封信!”
他知道那有多重要,他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陆林峰:坐等弟弟弟妹找到情书,还我清白。
以及,摸摸甘记者,不哭,以后,你会找到和大哥一样的英雄!光芒万丈,热心善良
第28章 傲娇喵的微型搓衣板
专家组到了。
这些专家国籍不同, 为了沟通方便,虽然都尽力用同一种语言对话交流,但到底是各地口音不相同, 稀奇古怪, 原本理解就难,一旦争论起来, 你一句我一句,误会还没解除就添新误会,任务进展相当缓慢。
争论到后来,温槿作为第一批到达参与任务的专家,成为了项目的主要负责人。
这个负责人, 听起来很光鲜,可实际上,是个出力不讨好的活儿。任务完成了, 是本分,是团队合作的结果,任务做不好了,出问题了,那就是负责人的锅。
再加上这些专家们性格各异, 又是半途被紧急调来参与任务的,像一盘散沙, 每天大半的时间几乎都浪费在争执中。
几天下来, 温槿的英语得以周游了各国,口音从北半球拐到南半球, 再飘过大洋回来。每天,耳边都是嗡嗡的,加上天热,被魔音洗脑后,温槿傻了。
有一次回营,她远远地跟陆连川打招呼,开口就是英语,还是那种带浓重的异域风情味,像含了一口沙尘的大舌头音,愣是把陆连川吓得,好半晌没敢走上前抱她。
温槿清了清嗓子:“连川……”
清嗓子这个行为,是无效的,因为她哑了。
最近说话多,喝水少,温槿的嗓子就像真实地吃了滚烫的土,成了一把破嗓子,叫也叫不出。
她喊完陆连川,才坐在门口吃东西。
陆连川踢开地上慢慢爬过来的蝎子,进屋倒了杯水,化了一点点蜜,一边搅拌着,一边吹着,送到温槿嘴边,看她喝。
温槿费劲地问:“你想说什么?”
他现在的表情,欲言又止,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陆连川就说:“没事。”
温槿问:“工作上出问题了?”
陆连川就淡淡应了一声,搪塞道:“各种吧,山雨欲来风满楼,心总是揪着。”
温槿就问:“观察员怎么说?”
“调防频繁。”陆连川道,“这几天小冲突不断……”
是,陆连川好几天没有回营了。
温槿沉默了好久,说道:“小时候,总以为世界是和平的,战争是过去式,只存在于历史中。后来,又从课本上知道,其实冲突一直没有停歇过,反倒是和平难得可贵。”
陆连川唔了一声,依然端着水,往她唇边凑了凑,皱着眉说:“喝水。”
温槿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以前陆伯伯说过你跟大哥,全都是好战分子,说什么上战场才是真浪漫……”
这话从温槿口中说出来,陆连川觉得羞耻,他摇头:“不提,年少无知。”
其实,在没有真正接触过战争时,战争只存在于想象中,陆林峰怀揣的梦想是战后重建,于废墟中为他们建立起和平的希望。陆连川想的是,在战火纷飞中,救死扶伤,成为真英雄。
哥俩都是理想主义,直到现在,陆连川来了弗沙,才明白,战火中救死扶伤是他的本职工作,这些都是平凡的,没有光环的。
这些日子,地面无时无刻不在摇晃,爆\\炸声一声接一声,被炸的面目全非的人,血肉模糊的躺在担架上被一个个抬过来,说不惧是假的。
这时候,什么战地浪漫,都是虚的,泡沫一般,一戳就破。
作为军医的他,只能集中精神,一刻不停地完成本职工作。
没有浪漫,也无暇顾及浪漫。
只有揭下口罩,换岗休息时,他才有一点点空隙,从疲惫的大脑中,拎出之前的‘浪漫幻想’,一顿拳打脚踢。
太幼稚了。
战火是不存在浪漫的。
陆连川垂下眼,杯子里还剩一点蜜水,温槿摇摇头,说不喝了。
陆连川仰头喝了,悬起杯子,一滴不剩。
尽管温槿敏锐地察觉出他情绪有些不对劲,但还是没有问明白。
谁不累呢?
在这里,他们优先考虑的一定是自己肩上的任务,而扛起任务是很累的。
爱情这种东西,需要时间和空闲滋养。
谈情说爱需要另外花费精力,而温槿和陆连川的时间,几乎全交给了维和任务。
逮到空隙能碰面,说一句早安晚安,问一声你累不累,已经算上天眷顾了。
温槿带着点忧心,又投入了每日跟各国专家们的争论中。
不亚于打仗。
又几天下来,温槿明显瘦了,头发也枯了,没空修,没空打理。
设备进入第三测试阶段,然而在最关键的时候,某国的专家突然宣布撤离。
也就是在这时,温槿才后知后觉到,陆连川繁忙的原因。
这几日,营地里每天都会发放熬好的汤汁,分发卫生健康手册。
也就是说,弗沙又进入了时疫高发期。
联合国紧急会议的决定,是让专家组把第三阶段测试做完,再作进一步打算。
但,到底是决心不同,某国专家蹦着说:“没有意义!果特里首都已经确诊二十多例了!病毒很快就会到弗沙来。政府军根本自顾不暇,温少校你有信心能建立起联合防御网吗?不,变数太多了!首都那边已经不会再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