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子不要, 今天的事奴婢不会说出去的。”丫鬟双目盯着扎在眉间的银针哭道,“奴婢求您了。”
念平看着丫鬟跪地求饶的狼狈模样,心口大爽, 娘子若是想要杀了此人,她不会阻止。
陈满芝将银针取出,又从另外的瓷瓶里取出小药丸,手一伸掰开丫鬟的嘴, 将药往里一送,“好了,给她松绑吧。”
念平迅速的给丫鬟解了绳子, 笑道:“这是四娘子特制的,用在你身上也一点也不冤。”
“是啊,”陈满芝看着瘫坐在地的丫鬟,“好歹欺负了我们这些年, 你总得让我痛快一回,不是吗?”
丫鬟将手伸进嘴里,死命的扣着喉咙,想把刚才吃下去的药吐出来。
陈满芝看着丫鬟笑道:“别瞎忙了,以后隔个七八天来我这,我自会保你命不死。”
周妈妈看着陈满芝和念平神色,瞬间了然。
“四娘子在吗?”
院里有丫鬟的叫喊,四人皆怔,而后周妈妈敛了神色走了出去。
“念平,带她下去面妆吧。”陈满芝回神吩咐念平,“若是这样从这里走出去,一会有人该说咱们随意欺负人了。”
念平点了点头心中却念,现在我们就是在欺负人啊,虽然那些药只是吓唬人罢了,可是画溪刚才的模样她就是觉得解气,而后,她嘴角扬笑就拉着那丫鬟出了门。
门外,周妈妈带着来人进来。
跟着周妈妈进门的丫鬟朝陈满芝见礼后道:“今儿有客来访,老爷叫娘子现在过去松龄堂。”
丫鬟眼睛转了转,方才进门时,她看见念平带出去红肿了眼的那人好像是画溪?
有客来访?陈满芝沉思,想起了自己跟徐萧年的交易,她转瞬对丫鬟道:“如今我正在禁足呢,没办法出了这院子,你回去禀报父亲,有什么事待我解禁后再说吧。”
“可……”
“没听到我的话吗?”陈满芝冷冷的睨了丫鬟一眼,“还是我说的话你们都不放在心上?”
丫鬟怯怯的抬头,就见那人面色微怒,想到刚被带出去的人,只得缩了脖子告退,她匆匆赶到松龄堂,将陈满芝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了陈仲海。
徐萧年闻言,捻着茶盖的手一顿,他的心路花海摇曳,情不自禁的想笑,虽然极力忍住了,可嘴角的弧度只扬上而不下。
这个女人,倒会借势而行,不过可见她好了以后,过得也不过如此,思及此处,他的心就忽然冷了下来,眉梢凛凛,冷目盯着陈仲海,“既然如此,那我们过去好了。”
“世子爷,这怕是不妥吧。”陈仲海看着他神色陡然一变,“如今小女待嫁闺中,不方面单独接见外男。”
徐萧年起身,“我倒忘了恭喜陈少卿升迁了,再加上跟伯府的亲事,这陈府可谓双囍临门啊。”
“只不过,我徐萧年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上次四娘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自是要感谢一番。”他指着还捧在随从手里的礼笑道,上次他带着这个女人直接去了红袖绾,两人说好了原由,以免穿帮。
听听,都开始叫四娘了,这个傻儿什么时候跟这个男人如此亲密了,果然跟她母亲一样招人惦记!
“那世子爷,您容在下去再去唤人来。”陈仲海说着还想吩咐那丫鬟再过去一趟。
“不必了,不过说几句话罢了,还是我自己过去吧。”徐萧年往他跟前迈步,拉近了两人距离,“陈少卿还是紧着跟伯府的亲事吧,万一出个差池,伯府那边你不好交待吧。”
陈仲海看着他身后两个魁梧的随从也迈步上前,三人飘然的从自己跟前走过,就好似在自己家一样随意。
这个徐萧年,如此不把朝廷命官放在眼里,简直欺人太甚!陈仲海狠狠拂袖,带着丫鬟小厮也跟了上去。
“世子爷……”
陈府不大,格局也简单,早前几次夜探,早就轻车熟路,不多时,三人就到了芳庭院门口。
徐萧年回头看着身后的陈仲海,道:“陈少卿,你且安心,不过是想跟令爱道个谢,你何必紧张。”
“世子爷,您的谢意还是在下替四娘受过吧。”陈仲海想上前挡住他,却不料被他的两随从先抢了先,将自己个堵在院门外。
“世子爷,你这是做甚?”陈仲海看着院门口被两人堵住,一肚子火,说话也不客气,“这里是陈府,不是你的宣武候府。”
“陈少卿,莫要动怒,让她跟着进来,你总放心了吧。”徐萧年笑着指着陈仲海跟过来的丫鬟,“何况令爱院子里,也是有丫鬟的吧。”
说着,捧着随礼的随从将东西一股脑的塞到那丫鬟怀里,而后又挡在陈仲海面前。
“你,你竟敢私闯小女闺阁,如此侮辱她……”
“比起陈少卿强行将自己的女儿嫁入伯府来的光明磊落。”徐萧年冷冷的眼神扫了过去,而后径直进了院内,丝毫不客气。
“岂有此理…”陈仲海愤怒道,看着眼前两个随从黝黑的脸,厚实的胸膛,身躯凛凛,竟不敢叫护卫。
“我要到陛下跟前参你们候府……”他朝里面大喊。
“那陈少卿快去写折子吧。”其中一个随从笑道。
“一群莽夫!”
徐萧年进了屋里,就见陈满芝静心坐在桌边,丫鬟婆子站在她身后,他环顾着室内,眉头一簇,这个女人,过得可真寒酸。
“普还挺大着呢?”他开口,指着桌子示意丫鬟放下东西,“为了跟你道个谢,我得罪了你父亲。”
“世子爷。”陈满芝起身请他入座,吩咐念平斟茶,“我这屋里清凉惯了,希望不要介意。”她说着将茶蛊推了过去。
“无妨,边镇更清凉的日子我都过了,还介意你这点?”徐萧年接了茶,饮了一口。
“你先下去,这屋里有念平跟周妈妈伺候就好了。”陈满芝对刚才跟进来的丫鬟说道。
丫鬟想着还在院外的陈仲海,抬头看着二人,不敢挪脚。
“下去。”徐萧年冷冷的扫了一眼过去。
丫鬟吓了一跳,又想起方才男人随从拦着陈仲海的样子,丧着脸,退了出去。
待那丫鬟出去后,徐萧年抬眼看了一眼陈满芝身后的两人,陈满芝意会,便转头对二人道:“你们两个去耳房弄点点心来。”
念平记得上次在红袖绾跟前,这个男人曾经的威胁,她定直站立不想动身,却被周妈妈一把拉着出去。
“上次让您帮忙查的事,可有眉目了?”陈满芝立刻问徐萧年。
“你说的葛妈妈目前还在找,事过七年,古顺坊人流动快,应该这两天就会有眉目。”徐萧年起身,“倒是你说的这个刘家业,让我很吃惊。”
“怎么说?”陈满芝也起身,二人双目对视。
“他不过一个管家,家财却颇为丰厚。”徐萧年看着她,“据我所查,他七年前连一亩三分地都紧得很,如今存在钱庄的银两已达三万两白银,这家财只怕是蹊跷。”
三万两白银,对一个管家来说,是相当大的数目,陈满芝心里明白,七年前沈氏接管了陈府,那么自然林氏的一并嫁妆田地沈氏也会让刘家业来打理,他必然是要从中捞取油水。
“他的长子是个赌徒,据我所知,这人在外面欠了很多债,目前尚未还清。”徐萧年又道。
“刘家业这人很谨慎,我的人跟了两天才发现了些端倪,才知道他养了外室,生了一儿一女,而且到现在竟然还没被他夫人发现。”
“外室?”陈满芝心里诧异,这位管家她见过几面,看着模样并不像胆大之人,而且据说,他很惧内。
徐萧年点了点头,笑道:“你让我帮忙查刘家业,是想从他这里下手,让沈氏失去臂膀?”
陈满芝挑眉,“他的生活作风不太好,可没想到竟然养了外室,他的胆大倒让我很意外。”
徐萧年见她不接话,便也不过问,从怀里将原先写好的东西递了过去,“这上面一张是那外室的地址,另外一张就是刘家业名下田庄和铺子的地址。”
“这田庄和铺子都是经过好几人的手,然后才转到刘家业的名下,位置相当不错,但是当中交易的数额却低得让人怀疑。”
第82章 端倪
陈满芝接过东西收好, 跟他道了谢,思虑片刻道:“你让我查的东西我没查到,这两天我借故去了前院的书房几次, 没有所谓的暗格和密室, 而正院的书房跟正房相连,我暂时还没机会进去。”
“我让念平去洗衣房看过陈仲海的常服和官服, 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所以你说密函信件是否真存在?”
“你醒来之后, 那人曾经再一次来探, 也是无功而返, 这个以后我查查再说吧。”徐萧年道,跟她又说了另外一件事,“七年前, 你父亲确实被人弹劾了,但是又让人给压了下来,那人就是信国公。”
“信国公?”陈满芝诧异,信国公是当朝太后的生父, 官威凛凛,陈仲海一个正六品官竟然能出动一个国公爷为他压下此事,难道七年前侮辱林氏的会是他?
陈满芝觉得不可能, 信国公年刚过六旬,就算七年前比现在硬朗,像他这样的政治家,不可能做出如此轻浮之事来。
徐萧年也有些疑惑, “你这个父亲,可真够古怪的,政绩平平,人也不怎么样,却能跟信国公扯上了关系。”
陈满芝垂眸,若是林氏一事是陈仲海跟信国公的交易,那么所有一切不合理的事都能说得通了,她看着男人道:“多谢你为我查的这些,密函之事我会找个机会再去正院书房探机一翻。”
徐萧年不置可否,看着陈满芝,但觉她双眸莹澈如水,唇若樱瓣,别样的舒心,瞬时心头悸动。
他起身靠近她,压低声音柔和道:“你手里林葛弋的脉案给我吧。”
陈满芝挑眉,看着他身躯凛凛站在自己面前,两人贴近姿势有些暧昧,她微微挪了身子,问:“什么脉案?”
“你上次不是拿了东西去找林敏夕问一些情况了吗?”
“拿了东西找林敏夕?”陈满芝自语,犹恍然,原以为他来要说的仅仅是上次交易之事,却不料此行却还别有目的,“你说的可是我给林敏夕看的那药方?”
“没错。”徐萧年很爽快的回答,“这东西跟林家有关。”
陈满芝起身走到箱笼前,找出记录脉案的碎布递给了他,“这东西,你还得先拿去给我表姐过目,好好确认一下这笔迹是否出自我外祖父之手。”
徐萧年点头,打开了碎布看了细细看着,“林敏夕说你觉得这脉案有异?何解?”
“也不知道是不是,若说这两块碎布放在一起而论,那么就是药不对症,若是分开而论就没有什么关联了。”
“药不对症有何影响?”徐萧年看完将碎布收好,“是否会使人致死?”
“中风一病,本就不好医治,若是放任不管,也会命终。”陈满芝缓道,“若是药不对症,不仅拖延病家医治,更何况是药都有三分毒,结果也可想而知。”
“你们在查林家的案子吗?”她看着他问。
“嗯,顺便查。”徐萧年道。
顺便查?难道也在查别的案子?陈满芝垂眸思索,就听他再道:“这记录当真没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有问题的不是这记录,而是人。”陈满芝抬眸,对上了男人那幽深的眼眸,她很快转眼将视线落在别处。
徐萧年看着她细嫩如霜的脸添了红晕,似乎带了些女儿家的羞赧,他嘴角微微翘起,轻咳一声,“怎么说?”
“这君,你们确定了可是先帝?”她问徐萧年。
“自然是。”徐萧年蹙眉道。
“按记录上所描写的症状来说,这病早就被发现了,那么若是加以控制并安心养身,不会到半身不隧,舌歪斜而言语蹇涩的地步。”陈满芝坐下,“太医院人才济济,为什么先帝的病还会走到这一步,这不排除有人故意将此病拖延。”
徐萧年起身负手在后,看着她:“那你的意思是说,这病要控制要是在发病之前?”
“是,虽然患病后,治愈的机率也有可能 ,但是不会回到跟以前一样的情况,所以这病既然看出来了,那么就应该要提早治病。”
徐萧年低头思虑,记录上所说的病症两年前已经就有了表症,而后太子被废,先帝发病,那么此病故意被拖延,原因可想而知。
“我懂了。”他笑道。
陈满芝看着他的笑,有些莫名其妙,“我听林敏夕说,我外祖父并未参与主诊,也近不了先帝的身,为何后面突然就被扣上了弑君的罪名?”
“两年多前林葛弋被打压,但太后还时常招他请安脉,就你刚才所说,我猜着他应该是应了太皇太后的要求去给先帝请的脉。”徐萧年看着她道,“看来太皇太后应该对先帝的病起疑心,而太医院的人她又觉得不信任,所以借机让林葛弋去请脉。”
陈满芝朝他伸了手,“把碎布给我看看。”
徐萧年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陈满芝接过打开仔细看着。
“两年往昔?今尔?”她嘴里轻声念叨,今尔是说那日诊脉的症状吗?这药方是否就是先帝当时所用?若是林葛弋真的给先帝请了脉,那么第一时间肯定会先探脉,若是发现一些端倪,他自会再查看药渣,是不是因为最后发现异样所以才会被灭门?
陈满芝抬头问徐萧年,“我想知道他们对外说林葛弋弑君的理由是什么?”
徐萧年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讥笑一声,道:“在先帝中风之前半年内,林葛弋的医术就开始遭到质疑,然后他受先帝狠狠斥责和冷落,所以他怀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