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也确实如邱澄明所想,匆匆忙忙停下,又是救人,又是查看的,直接浪费了两刻钟,还什么不对都没法子说:
“怎么连这里都挖树坑,探子不是说,就拿山道口有嘛,这帮子新来的想干啥?”
“就他一个人过来看,能看多少地方,再说了,这地上雪都能有馒头厚了,啥痕迹遮不住。”
“我瞅着这新来的倒是也算是有心,这是知道这里土地不好,长不出什么庄稼,所以寻思着种树挣钱呢,这估计还真能成,我听说西面,那地方比咱们这儿更不成,全是他/妈的沙子,就这居然还能种出枣树,种出葡萄来,一样挣钱。”
“不管种什么,我就知道一点,既然他们能这么折腾,那一定不缺吃的,不缺钱,咱们来对了,这才要紧。赶紧的,都收拾了重新上马……”
重新整队,再次进发的马匪们看着好像依然十分整齐。除了两个倒霉蛋,一个马崴了,不能继续参与,一个从马上跌了下来,扭伤了,好像什么损失都没有。可真要懂得军阵的过来一看,估计立马就能嗤笑起来。不过是那么一下子,这整个马队那种酝酿了一路才堪堪有点影子的一往无前的气势已经散了。不单如此,大冬天的马上马下的折腾了这么一回,体力一样也浪费了好些,整体攻击力最起码下降了一成。
等着好容易重新让马快跑起来,远远的刚看到那村寨的门,一匹匹的马就开始不住的打着响鼻,脑袋也开始一阵阵的晃,往前每走一步,那速度就下来一截,这诡异的,搞得和鬼打墙一样,还是马集体鬼打墙,这大半夜的,实在是让人感觉十分的瘆得慌。
“这咋了,咋了?”
咋了?这还是马匪们运气好了,若是一直像一开始那样,极速的朝着村寨门靠近,那这马的反应肯定不是这样,因为速度,因为刹车的惯性问题,马脑袋必定离着那辣椒油更近,那样的话这刺激起来,可就厉害了,怎么也可能是打响鼻就够的,一个喷嚏下去,马扬起前蹄子,转头就跑都有可能。那样的话还不知道要摔几个呢!
“哎呦,马都转头了,这地方怎么这么……”
“别说话,你闻闻,是不是有股子味?”
再怎么的乌合之众,里头多少总有那么一两个聪明人的,看着这情形,立马想到了味道的问题。可惜啊,他们的行踪早就暴露了,这会儿就是知道又能怎么样?晚了……
“嗖嗖嗖……”
村寨的门墙上,两边墙头上,还有那荆棘丛后头,瞬间露出无数的人来,一个个身穿厚实的皮毛衣裳,手里举着弓箭,朝着这停驻不动的活靶子一个劲的射过来。
“啊……”
“我的胳膊……”
“冲,冲过去,到了城门口就射不到了……”
“他们,他们有准备……陷阱,一定是陷阱,哥,我们快逃吧……”
“冲过去啊,咱们伤了这么多,可不能做亏本的买卖,上啊……”
清末的兵丁没多少战斗力这大家都知道,除了曾格林沁的骑兵还能热血一把,很多双枪兵,那是啥战斗力都没有,逃跑倒是很有一套,所以这些所谓的逃兵,真有多猛,那真有限的很。
只是吧,这些人既然能吃这打劫这碗饭,那说明他们最起码比寻常百姓强些,组织上也更有点章法,所以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之后,并没有瞬间崩塌,还是有那么几个清醒的,招呼着大家往正确的方向去的。
是的,这个时候,马即使再乱,也是头朝前,想后撤逃走,那十分的麻烦,浪费时间,更甚者,因为后退就是将后背暴露给了敌人,杀伤更厉害,还不如继续往前,到了门口,那弓箭手反而因为距离过近,角度不够而没有了威胁。
有鉴于这马匪的头领也算有威信,所以在这乱哄哄的被动遭遇中,依旧有大半的人下意识的听话往前冲。可惜啊,他们这于上的是一群老猎户做下的陷阱,才走了没几步,那马就受不住了,想要放马走,自己上吧,那绊马索突然就出现了,这下可好,一匹匹的倒下,顺带又制造出好几个被压住的倒霉蛋来。
等着冲到村寨大门口,马匪这会儿已经只剩下不到四十个人了,这会儿问题又来了,这村寨的门是拉起来的,他们面前出现的是水塘啊!这怎么过去?哦,已经有倒霉蛋没看见跌下去了?那正好,你们赶紧上去想法子把门给放下来吧。
还是不成啊,因为水塘里有倒插的木尖子,这可好,这几个比那压住的更倒霉,直接就是来了个重伤,好容易有那运气好的,摸到了门,一靠近立马上来一阵的大喷嚏。
“辣,辣,辣死我了,啊嘁……”
“火把呢,直接烧。”
村寨大门的正确打开方式终于出炉了,虽然烤辣椒油的滋味十分的销魂,可因为这火,好歹让边上墙头上的弓箭手都撤了下去,安全性上去了一截,再加上已经稳住的马匪们,一个个也顺当的寻到了有利地形,开始小心的躲避弓箭,双方一时相持了一个平手。
“稳住,稳住了,只要这门烧开了,那这就是咱们稳赢的,就是有弓箭又怎么样?咱们的刀可不是吃素的。不成还能用马阵冲,到时候只有我们杀人的份……”
这话说的很提气,可说话的人,眼角往那后头的马群处一看,又是一阵的丧气,因为火,因为那辣椒油的刺鼻味,马已经逃开了,连个马屁/股都够不着啊!还屁/的马阵。
可这事儿他能说嘛?呵呵,有眼睛的都看到了,只是没多嘴而已,这会儿再不赶紧的冲进去,就是逃估计也不成了,被人追杀是个什么滋味,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开了开了,门口的赶紧躲开,等它下来……”
大门外头马匪哄哄叫着乱成一团,门里头邱澄明也一脑门子官司。
“明哥儿咋办?他们,他们要进来了,怎么咱们的法子没用啊……”
邱澄明很像骂人,你说你嚷什么嚷?本来还算是稳当的团体,你这么一嚷,近半都紧张起来了,你说让他怎么说?
“没事儿,你们没注意嘛,五十个马匪,到了这门口还剩几个?三十个差不离吧,那就是说,五分之二没了,咱们这可是没交手就已经去了他们近半的人了,还不够厉害?等着吧,门没那么好开的,墨哥儿注意了啊,等着他们进来十个人,就立马放那木栅子,那些个木钉子瞧着吧,怎么也能再伤上一批,对了,你们别在这儿待着了,赶紧的去第二道门后头,等着再木栅下去之后,对着进来的射,还能再杀一回,这么几次下来,剩下的,咱们三个杀一个,还能不成?”
邱澄明这话说的声音不单高,还十分的快,听得众人除了点头都想不到别的。一个个重新恢复了信心。可不是这么一次次的杀下来,真能进来的,只怕只剩十来个了,这点人,自家这么多人自然是不怕的。
重新恢复了胆气的男丁们,那乱糟糟的事儿立马就少了,虽然依然带着紧张,很有些手忙脚乱,可到底还是能大体不出错的按照最开始计划好的步骤一步步的去做了。
看着这样的场面,邱澄明重重的松了口气。
“行了,放心吧,就目前来看,你们赢定了,等着这木栅过去,那些马匪是不是还有勇气进攻第二道门都不一定呢。在兵营里,伤亡到三成基本就散了,这会儿都近半了,就是在精锐的兵,估计都有些撑不住,就看谁第一个逃了。”
邱纯阳一直站在自家侄子后头,看着他一边紧张的冒汗,一边强撑着指挥,明知道若是他帮一把,或许会好很多,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这是属于他侄子的考验,作为未来的族长,村长,也必须撑过这一次的考验,只要这一关过去了,从此以后,不管遇上什么事儿,这孩子都能撑得住。
好在他做的很好,很好,他似乎都已经能预见老邱家在这个孩子的手里,越发兴旺的样子了。
邱纯儒不知道自家儿子这会儿做的如何,他在另一个地方,看不到这一切,所以除了害怕,紧张,唯一能做的,就是向着自家老爹的坟头方向不住的祈祷:
“爹,保佑你孙子,保佑啊!……”
第49章 赢了
对于这一次和马匪的较量, 别看邱澄明从一开始就表现的好像信心十足的,什么都不怕的模样,可事实上, 作为一个从没有经历过这些的菜鸟,不怕那才是笑话呢!半夜做噩梦都是轻的, 心里哆嗦的他不知道寻思了多少种可能,不单是将各种紧急应对的法子想周全了,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比如说家里的钱财, 就已经被整理在一处, 偷偷的藏到了那先头开出来的溶洞一般的通道的尽头, 紧靠着最南面的一处洞内隐秘的地方。绝对保证就是马匪冲进来了,也别想在他家寻到好处。
此外,这村中的所有的不满十五的孩子,在半夜的哨子想起的瞬间, 也让他招呼着亲爹清点齐全后, 和几个老人一起, 领到了村子里最里头,最靠近那通道的屋子里,统一看顾。不单免了孩子瞎跑哭闹给大人添乱的可能,还让各家跟着他出去的大人安稳下心来, 知道自家孩子有人看顾。即使他们顶不住, 身在村子最深处的孩子也有更多的时间逃走。
邱澄明甚至在领着人去大门口的最后一刻, 还将那溶洞的位置, 里头的银钱什么的, 全都告诉了老头。目的很清楚,若是这一次他们这些壮丁们有个万一,那么只要老头能及时将孩子领到通道里逃出去,有那么一笔钱,绝对能养活他们,也算是给这些跟着他冲向危险的各家留下了香火和后路,没有了后顾之忧!
到了这一刻,在和马匪正紧怼上的那一刻,神奇的,邱澄明前些日子的种种不安,种种忐忑全消失了,只剩下兴奋和热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头也全部像是消失了一样,脑子清楚的,就像是操/练了无数遍一般,每一步都十分的恰到好处。惹得他自己都感觉惊奇,或许他天生对这些就比较擅长?
“族长,我怕。”
“二爷爷,我爹怎么样了?”
“呜呜呜,娘,爹……”
几个老头老太这会儿心神都关注着村寨门口,连着那些被安排巡逻周边山上,以防偷袭的壮妇都时不时的往冲杀第一线张望,实在是没什么心思照顾这些个孩子。将他们往这一个屋子里一塞,差点连点个火盆都忘了,好在这会儿是半夜,主人家火炕还暖着,不至于让孩子们冻着。
等到几个年岁最小的孩子在惊吓中哭出声来,引动连锁效应,满屋子都时抽泣的声音后,老头老太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开始哄孩子。
“别哭了,大的带着小的,都坐炕上去,把泪擦了。对了,赶紧摸摸,炕还热不?不热赶紧塞柴火。大半夜的,可别冻着了。”
“三爷爷,我爹……”
“没事儿啊,你爹和你叔他们在一起呢,去门口大坏人了,等着坏人跑了就回来,你乖啊!”
孩子其实很敏感,即使大人什么都不告诉他们,他们也能从周围人的神色上分辨事情的好坏。像是这会儿,就感觉气氛很不对,大人似乎不想和他们说话,所以除了那最是性子急的,胆大的问了那么一声,其他的愣是没有一个人来触霉头。即使是哪个孩子,也颇会看眼色,听着三爷爷敷衍的态度,立马闭嘴不敢再问,一个个显得分外的乖巧。
只是在大人转过头之后,豆丁一般的孩子们在炕上挤成了一团,他们微微垂下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惊恐,那抓着衣角的手更是捏的紧紧的,整个人都散发着浓浓的不安。
还有那些稍大些的孩子,他们比年幼的知道的更多些,这会儿联系上以前听到的,看到的东西,已经明白过来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一个个脸色都有些发白。有的胆怯的什么都不敢问,有的则忍不住往门口凑,想看清外头的情况,还有几个忙不迭的开始帮着大人搬柴火什么的,做起了力所能及的事儿。
若是往常,作为老族长的邱纯儒这会儿必定趁机好好的观察一下这些孩子们,老话说得好啊,越是遇到事儿越能彰显一个人的本性,说不得这么一出就能让他挑出几个得用的人来。不过这一次他是真没这个心思,眼睛盯着那东北方,一眨都不眨的,明明什么都看不到,还依然是一副怕漏看了什么的模样,看的周围几个老头都有些不忍心了,独苗苗的人家伤不起啊!
“行了,别看了,若是有什么,前头那些小子们,总会派个人过来给咱们传信的,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的歇歇呢。对了,我说纯儒啊,咱们是不是该趁着这会儿,去山顶上清理条路什么的?那边荆棘可不矮,若是不收拾收拾,真到了要走的时候,只怕一个都过不去。”
二爷爷扯着老头,把他扯进屋子,按到椅子上,有心想说点别的好让他忙起来分分心,可他自家儿子也在前头,二爷爷一样满心都牵挂着外头的局势,这一张嘴,说的依然是关心前头的话题。警醒过来想换个话题,这一扯,又扯到了后路上,看样子是怎么也转不出这个局了。
“嗯,啊?不用,明哥儿都安排好了,有个万一,我知道怎么走。”
一屁股坐下都没能反应过来的邱纯儒子在听到什么要走,什么过不去,这人才反应过来,顺口一秃噜,差点没把自家儿子的那条后路全给说了。好在脑子瞬间清醒,立马含糊了过去,听到二爷爷,三爷爷耳朵里,就好像是说这山上已经清理出了过荆棘丛的地方,只是比较隐秘,目前就邱纯儒知道。
“那就好,明哥儿这娃子,如今做事儿越发的稳妥了,这样我就放心了。咦,你看,哪儿是……”
老头说着话,不过是一个抬头,不想就看到那村寨门口位置隐隐的开始发红,即使在黑夜里,也能感受到的火光让这几个老头又紧张了起来。
“是大门被烧了?”
“应该是,这马匪也不笨,第一重的门除了烧断绳子,还真是没别的法子过来了。也不知道这会儿那边怎么样,咱们的人有没有伤着,那马匪干掉几个……”
“那么多法子,一个连着一个,应该挺管用的才是。”
“趁着这会儿看着还安全,要不咱们派个人去看看?”
“不用,你看那边……是不是七房的媳妇?估计这是忍不住了,正过去呢,咱们等着她回来直接问。”
“那也好,省的咱们过去让他们分心。老了老了,怎么也不能成孩子的拖累。走,进屋。”
平日里再不苟言笑的父亲,也一样有一颗疼孩子的心。作为老人来说,最怕的就是成为孩子的负担,所以他们压抑着,压下满心的担忧,转头重新走进了屋子,看顾起年幼的孩子。只是……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