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下属自己人的表现是什么?那当然就是一起评论时政了,这年头许是因为执政党在政权上还没能全权掌控,许是因为有不少洋人报纸在国内开办分号,所以相对的言论还算是开明,什么封刊之类的,基本没听说过,所以啊,就是这些官员,在某些私人场合,这嘴也不怎么牢靠,什么都敢说。听的邱澄明很无语,对他们的政治智商表示不看好……
“老话不是说了嘛,治大国如烹小鲜,咱们这老大的国家,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想要做点事儿,光是个南北差异,东西调和,就足够麻烦的了,怎么可能快的起来?那些欧洲小国,六七个都未必有咱们国家一半大,打个架,一天估计都能窜出去两个国家,和他们比,那真是为难人了。再说了,上头也不容易啊,连我都听说了,那什么众议员什么的,全是一群遗老遗少,每天开个会就能打起来,啥事儿都指望不上。您说说,还能怎么办?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这都穿了几千年了,总不能到了咱们这民/国了,反而不讲究了对吧。”
邱澄明这说的是这个时代十分普遍的问题,那就是执政的新老官员相当的极端,一拨人干什么都拖拖拉拉,生怕触动了什么利益关系,甚至干脆来个不干不错。还有些呢,恨不得一天解决所有问题,急躁的都不是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问题了,而是三十把火。你说说这么一来,这冲突能小?
老实说,这时候新老交替,新旧颠覆,最是没有规矩,没有方圆的时候,若是能从一开始就齐心合力的立好规矩,定好目标,那说不得这国家后来未必能乱成那样,军阀遍地,到处烽烟,最后给外人创造了机会。可问题是宁为鸡首的思想也一样遗留了千百年,相当老大的那真不是一个两个,所以这争夺的激烈程度……
邱澄明从报纸上得到的那些消息,再结合一下自己以往知道的历史知识,呵呵了,真是,越看越头疼,越看越觉得,这袁大总统也不容易,越看越觉得秃子忍功了得。所以喽,在这县长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夹带了一点子私货,算是帮着说了几句好话,恩,真说起来,自家这个县长,其实也属于急躁派,只是因为基层工作做得还算不少,所以这急躁没太过分,在这玉米推广这样的事儿上还知道循序渐进……是的,只是玉米推广上,毕竟这东西一年一熟,急也没用对吧。至于其他地方……
“你这是想说我推广教育的事儿做的太急了?来,坐,坐下说,说说你怎么想的……”
这家伙虽然年轻,可俗话说得好啊,吃一堑长一智,他在邱澄明开始推广玉米的时候,跟着也起了头,想要推广全面教育,暗地里有没有别苗头的想头不知道,不过从整体来看,这县长当时想一次性多角度出击,想迅速形成大势,做出成绩那是一定的。
可惜啊,邱澄明的玉米挺顺当,可他那教育却不成,不说那学堂没能起来几间,就是老师也没招到几个,最关键的是,连着学生都少的可怜,这打脸打的实在是生疼,弄得一时间这事儿都快成了县衙的禁忌了,谁也不敢说,那事儿就这么半截子的放着,就差成死结了。
你说这样的情况这县长不着急?肯定急啊,可是他愣是没能想到解决的法子,你说怎么办?眼见着在这么下去,时间越长,这面子上就越是难看,若是传到上头,还有可能影响上级对自己的看法,他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丢脸不丢脸了,听着一句半句可能有用的,就琢磨琢磨,于是乎,这邱澄明算是赶上了,不过是随口的夹私货的话,愣是成了他想要谏言的意思。
这让邱澄明怎么说?砸吧一下嘴,嘿,这既然赶上了,那该说就说吧,好歹别把这好好的事儿给弄成烂尾楼对吧,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自己这也算是为国家储备人才出力了啊。
“那个县长,我这说的未必对,这样,我姑且说着,您呢,就姑且听着,对不对的,能不能对的上什么的,您自己估量着来……”
“少废话,赶紧的说。”
“要说,您这心是好的,教育为本哪里会错,几千年了,要不是代代薪火相传,咱们这文明还能有流传到今天的机会?所以啊,办教育那是绝对不会错的,只是咱们人口就这么些,学堂什么的,有几个就不错了,像是我家那儿,一个学堂,周围三五个村子的孩子都能顾忌到,多好,您要真有心,往上拉拉,建个初中,这个更实在,咱们这儿,蒙学不说,这县学……还是科举那一套呢,都废了大半了。你说这上学的都看不到后头该学啥,孩子也好,大人也罢,能安下心来上学?”
嚓,你说这事儿乱不乱吧,这里要教育救国拼命的建大学,那里要普及教育,一个劲的开蒙学,那初中呢?直接断档了?这都干的什么事儿啊。看看,县长也听傻了吧,他也把这问题给忽略了。
“还有啊,咱们这地方穷,您也知道,所以啊,孩子们从五六岁跟着挖野菜开始,到了十四五岁,那半大小子的,多半都顶个大人用,开始给家里挣钱了,你说,这突然让他们上学,不单不挣钱,还要倒贴进去,有多少人家肯舍得?有那样的见识,远见,知道这好处的还能在这穷窝窝里苦熬着?”
看吧,邱澄明说的直接不?这都快揉碎了再说了,听的那县长整个人都懵呆了。他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是上个学而已,还有这么多问题。忍不住转头看向了邱澄明,有心想听听,这个手下是不是有什么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现代社会还有这样的失学儿童呢,他能有什么法子,所以只能皱着眉头,一脸无奈的说道:
“说到底,还是国家穷,百姓穷惹出来的,所以啊,县长,咱们得慢慢来……”
这私货加的,真是无时无刻都不忘啊,你这也太敬业了,难不成是想升官了?
第126章 修身齐家
邱澄明没什么太高的政治手腕, 也不懂怎么治理国家, 只是后世爆炸式的信息接触的太多, 无数砖家叫兽发表的各种言论看的也多,再加上某些穿越文的指导,就是在不懂这些,邱澄明好歹也明白了什么叫事缓则圆, 明白激进派对国家可能造成的伤害比无为更深。所以他尝试着用自己的法子, 不求化解,好歹缓解一二, 多留点余地。
而在这个时代能读书, 还读书读的留学,起义,当官的, 又有哪个是笨蛋?往日或许是日子过得太顺了,所以想的少些, 等着现实给了这么一个大跟头, 重新打点起精神,按照邱澄明的提示细细的琢磨,低下头, 弯下腰, 自然不难想个通透。
等着弄明白了这些,在反过来想邱澄明说的其他事儿, 脑子那是一阵的激灵, 通透了说全部吧, 三分那是绝对有的。所以喽,拍着脑袋一个劲的懊恼也就顺理成章了。
“枉我还一个劲的怪别人,弄了半天是我自己没理清楚,哎,这下可好,还不知道下头这些人怎么笑话我呢,邱澄明啊,赶紧的,帮着想个法子,这事儿总要圆过去,办下去,不然我这……”
虽说这话说的有点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意思,可让邱澄明说,人县长这点要求还是挺合理的,要面子是人之常情啊。再说了,这普及教育什么的,人初衷还是好的,既然初衷是好的,那么怎么将这事儿继续顺当的推行下去才是最要紧的对吧。只是……在上司面前太聪明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因为一张嘴吃亏的人多了去了,所以自觉已经锋芒露了一回,很懂得适可而止的邱澄明自然收敛了好些。只半推半露的说道:
“我能有什么法子,我要真有法子,早说了。实在不成,县长,我看啊,要不您就把县学的老夫子都找来,让他们想法子呗,好歹,他们也算是做了多年的教育工作,经验总比咱们多些。”
一个皮球踢出去,还是直接踢给教育工作者,你能说他说的不对?那肯定是对的,术业有专攻嘛,这老话说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会错?而且啊,这么一来,不单是被抓包要求出主意的邱澄明获得了可进可退的余地。就是县长,在万一办事不利的情况下,有了这么几个负责人,也多了几分缓冲。
“咦,这还真是个法子。我也是混忘了,这事儿找他们确实合适。”
说话间县长满含深意的看了邱澄明一眼,显然人家接受信息的能力良好,已经反映过来了。呵呵,所以说我们这语言底蕴深呢,明明是再直白不过的几句话,愣是能让人听出不一样的含义来,这水平……
有了这么一个法子,原本还有几分毛躁的县长立马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温和,嘴角带着几分笑意,眼里闪着几分满意的对着邱澄明说道:
“怎么样,想要点什么好处想好没?别再说什么金子银子的了啊,你年纪也不大,怎么就这么疲赖呢?若是换个人,这功夫,还不得马上顺杆子往上爬?就目前这玉米火的架势,混到省城去当一部一把手,也不是不能啊。只要是有了这么一个履历,哪怕是最后站不稳,不得不退回来,操作好了,直接混到我这位置,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前面的话还能听听,后头的……你这是说真心话还是想着敲打?下属惦记上司屁股底下的位置,这可是很容易犯忌讳的,你当邱澄明真的啥都不懂?真当他是几代泥腿子。连个试探都听不出?
“县长,这事儿说的,我可没这样的福分,就是真有这样的机会,就我这样的性子,动不动就爱说实话的嘴,也干不成啊。没得最后啥好处没混上还得罪一票的人,不划算。要我说,我啊,还是听老人的话,吃自己的饭。顾得住我们那山窝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追求是不是低了点?县长觉得这邱澄明谦虚了,低调了。
“人常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治国平天下什么的,我是不指望的,祖宗八辈就那么点底气,哪有这样的奢望?我爹说了,人要懂得量力而行,这样才不容易翻船。所以啊,我就瞅着修身齐家这实在的事儿干了。”
这是真心话,他真没想过自己哪天来个什么一呼百应,什么位极人臣,他挺实在的,混个小官,护住家小族亲,然后慢慢的和自家的建筑系统磨,争取老死前混个镇子出来,他觉得自己就已经足够有成就感了。
“修身这方面,我觉得我做的还成,不就是顾好自己嘛,不干缺德事儿,不做亏心事儿对吧。至于齐家,我家如今日子不错,就是族里也过得还成,比刚来的时候不知道强了多少,就是依附的那些村民难民也一样熬了过来,如今勉强吃穿不愁了,这么算,这齐家我做的好像也挺好。只要能坚持下去,县长,我觉着,我已经够给祖宗长脸了,对吧。”
县长能怎么说?什么对吧对吧的,这问的县长有点脸红了知道不?真说起来,这些闹革命的,一个个自觉为国为民干的挺起劲,挺乐呵了,可一旦套用到邱澄明说的这些里头,立马美好的泡泡就破了一半。
这些动不动“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热血青年们,再怎么顾着家里的,都闹到了起义独立了,就是没拖累死家里人,十有八九也从家里忽悠了不少的钱。这能算是齐家?还有那些什么反抗包办婚姻,直接离家出走换媳妇的,那能不亏心?
可你要说邱澄明说错了?那还真是没法说,所以县长想了想,张了几次嘴,最后不过是一脸无奈的挥了挥手,没好气的说道:
“行了行了,知道你知足,这么的,我帮你盯着,争取多要点实惠好处就是,你赶紧的,忙你的去,这玉米都完事儿了,接下来干啥?上次不是还说什么田地补肥之类的吗?去吧。哦,顺带的,把县学几个老先生都帮我喊过来……”
这就赶人了?还喊人?真是用完就丢啊。刚才让帮忙想法子的是谁?难道这所谓的亲信其实就是用来甩的?
邱澄明从县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看上去似乎心情不怎么美好。这让大家伙儿都好奇的不行。想想前些日子县长忙乎的事儿,大家觉得,或许这是要找人背锅了?一时都有点心急起来。只是作为衙门公认的,不怎么有野心的聪明人,邱澄明一直给人的印象就是不难相处,也不好相处,谨慎不结党,所以喽,真正亲近的还真是没几个。所以即使有心想探问一下,见着没人出头,也都有些不敢,迟疑间,倒是让邱澄明顺利的走出了这县衙大门。顺带的,在喊人的时候,将注意力甩给了别人。
走在街上的邱澄明其实心情还是挺不错的,回想一下自己在办公室里的表现,该忍不住自得一下自己如今这打脸的水平,呵呵,好像又上去了几个档次,已经开始往无招胜有招的方向演变了。
该,让你们瞎折腾,前几日开茶摊子的蒋叔家的大侄女,差点就寻了死,为的啥?不就是因为这些所谓的进步嘛。早年间当了童养媳,为了这个小丈夫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好容易这丈夫长大了,圆房了,连着儿子都生了,末了,人去省城读书居然还读出个抛妻弃子来,愣是说什么没有爱情,说什么要婚姻自由,要离婚什么的,说白了,就是看中了他们学校的女同学,想停妻再娶,当个陈世美呗。
套这么个时髦理由,听着好像挺能过得去的,可要邱澄明说,只要眼睛不瞎,世人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你要真这么不愿意,那当初这圆房的是谁?儿子是谁的种?自欺欺人在厉害,你也没法子欺心。
“呦,这不是邱长官嘛,赶紧的来坐,您如今可难得到我这小茶摊来。”
许是脑子里想着这蒋叔,脚自动就带上了导航,等到了门口,见着一如既往热情招呼的蒋叔,哪里还走得了,索性爽利的往里头走。
“蒋叔啊,你这再这么喊,那真是存心不让我来了,什么长官不长官的,你见过那个官一天到晚的和地打交道的?”
“和地打交道怎么了?难不成当官的就不吃饭了?要我说,这么些官里头,你这个官才是最要紧的……”
“蒋叔,原来你也会奉承人了啊,不过你这也没说错。明哥儿,我托大,不喊你长官,看在我和你爹的交情上,怎么样,给叔透露透露,这还有啥法子,能让粮食增产的?”
“你们这些个爱占便宜的,人明哥儿要靠这些本事在衙门立足的,,都告诉了你们,他自己吃什么?”
“你们啊,就是瞎起哄的多,一个个的,才多少地?跟着种就够吃了,安生些吧,倒是我,明哥儿,我新买了五十亩,你给帮着看看?我瞅着我那地不错……”
“你才是那个厚脸皮的……”
能在这蒋叔的铺子喝茶的,基本都不是什么富户,而且还多是日子相对还成,闲的没事儿的那种。而能和邱澄明这么瞎咧咧的,那基本也就是和他爹一个年级辈分,你说,遇上这些混不羁,闲得慌的老货,邱澄明还能说什么?除了装傻装听不见,他觉得也没第二个好法子了。
只是今儿这事儿还真是巧了,居然有人送上门来给他解围不说,还一脸的富贵相,献媚相,这人……恩,且看看,这人说不得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