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得意的扬了扬小脸。
第86章 九万里风鹏正举
三年一度的秋闱即将拉开序幕, 秋宴之后, 明橙向王夫人报备了一声，便带着陈森、元宝两人一块儿朝金陵赶去了。
祖籍本是金陵人氏，到底还是去老家那块儿方便。
明橙向来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虽说于读书一事上多少也得过不少人的赞赏，称他有天分。但科举一道,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天分不是最打紧的，惟有努力与勤奋才是最重要的！
贾母在晓得了这个孙儿要去参加秋闱后，面上虽未嗤笑, 但脸上的不屑轻撇的嘴角到底泄露了那么一丝内心的隐秘。
“老二家的，你也是, 参加秋闱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由着珹哥儿瞎闹腾, 榜上有名方为大喜，可你是珹哥儿母亲，他平日里放了几分心思在读书上你不清楚？何苦不拦着点？再磨炼个两三年也是不迟啊？”贾母皱着眉苦口婆心的指责王夫人行事不周到，话语里隐隐流露出对明橙\'不自量力\'的鄙视。
王夫人也不由着贾母指责，当即不软不硬道：“老太太说的不错, 好些人儿寒窗苦读十几年也未必中举，可我儿不一样, 他舅舅早些年就说过的，别人耗费三五年做不成的事对我儿来说不过触手可及, 我这做母亲的哪能阻了亲儿子的前程！”
这话没毛病，但对贾母来讲颇有点诛心。
毕竟贾政当年考了两次没上榜后，贾母第一个心灰意冷, 拘着勤奋好学爱读书的贾政不让他下场，生怕这倒霉儿子继续考下去败了自家脸面，故而才求着贾代善让他上奏替贾政讨个员外郎的官儿当当。
所以贾母理所当然的认为王夫人话里话外都在影射自己，不由火从心降，眉毛耷拉的叫人一看就心情阴郁，即使在座的还有个薛姨妈也没叫这老太太留些脸。
“老太太，我院里还有好些事儿，今个儿就不留这儿陪您了。 ”王夫人语气淡淡道。
一旁的薛姨妈见情形不对，赶忙跟在妹妹后边告了退，带着碧纱橱里正与三春笑谈的薛宝钗出了荣庆堂。
回了王夫人的小院，薛姨妈瞅见四处无人，便温声劝解道：“老祖宗到底是老祖宗，你刚刚何故与她起嫌隙？你我都是从媳妇儿做来的，何苦与自己为难呢？”
王夫人虚抚额头，面上染着一丝悲怒，“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今儿我也与你说说话儿，珹儿是我打心眼里头疼的孩子，你瞧瞧刚刚老太太说的话，我焉能不气？”
“我不说，你也是能瞧出一二的，老太太待珹哥儿实在一般，有时连探春那丫头都比我的珹儿待遇强。你道这是为什么？珹哥儿打小就不大瞧得上老太太那作风，又有他父亲、大伯和舅舅替他作保，纵是与老太太起了茅盾，老太太也奈何不了他！”
赵姨妈惊讶的点点头，“我道这老太太怎对珹哥儿不大热切，一直没敢问，原来其中还有这等缘故。”
赵姨妈接着又问，“你也莫怪我多嘴，按理说这管家权该是你掌着才是，怎偏偏叫凤哥儿拿了去？且我瞧着一应大事还是老太太做的主。”
王夫人嗤笑一声，“都说凤哥儿聪明，我却说她心眼子都是小聪明，我也不与你讲虚的，管家权一开始老太太的确给了我，偏我年后有了身子，家里那年节事多，珹儿出生后我得照看，且老太太说的好听，管家权偏只分你一半，大事还得听她的主意，我想着着实没意思，倒不如早早把这烫手山芋给送回去。老太太瞧上凤哥儿机灵会来事儿，这才做主挑了她协助管家。”
但最重要的一部分王夫人到底没对薛姨妈讲，她管家那会儿发现了不少阴私与弊端，赖家那两位仗着老太太给的脸儿，贪的可不是小鱼小虾，她顺藤摸瓜可查出了不少东西，偏牵一发动全身，她没能力保证不被赖家和老太太反咬一口，索性就不去管这糟心事了，再者府上多处家产缩水严重，不盈利甚至亏损的铺子占了十之五六，她细细算了一笔账，府上早已荣光不再，净吃家底子罢了！
再者，严格来说，不论是管家权还是正房都该归大房才是，且大伯贾赦对她的珹儿是真心实意的好，再叫她抢了管家权到底于心不忍，王熙凤说来也是大房的人，贾赦的儿媳妇，给了她也算名正言顺。
耳房内，王夫人与薛姨妈你一句我一句的絮叨着，窗外细细秋雨慢慢下着，薛宝钗带着丫鬟莺儿去了抱厦，与黛玉一块儿下下棋喝喝茶聊聊天，时间一分一秒的慢慢朝前走去。
秋闱，乃是科举三级考试中最低级的考试，实为乡试，因在金秋举行，故称秋闱。
只有秀才或监生才可应考，秀才是需要过了院试的，入了国子监学习的，通称监生，监生大体有四类，可生员入监读书，可官僚子弟入监，可捐资入监亦可举人入监，明橙自是作为监生入考的。
金陵城贡院内，众多学子挨个儿排队等着监考人员检查随身衣物与行李，有兴致勃发的，有自信昂扬的，更多的则是忐忑紧张，不大的考场不多的人，愣是浮现了世间百态。
明橙年纪虽小，亏得个头够高，站在一个二十□□的青年人身后愣是不显得很突兀，大概也有这书生身材不高的缘故。
进了考场，明橙不由得被场上肃穆的气氛所感染，但，经历了无数场大考小考期中期末考的大佬橙淡淡一笑，将卷子铺陈好，先是很仔细的将卷子从头到尾看一遍，做到心中有数方提笔娓娓道来。
于是，在大家还在整理卷子磨墨思考时，明橙已经提笔答卷了，因着这一场主要考记忆力与背诵，所以对四书五经很是熟悉的明橙没有一丁点障碍答完了整张卷子。
耗时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但字迹分明，没有一点污脏，洒脱中暗蕴雅致，且不乏大气，一看就是一气呵成的样子。
上头的主考官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明橙。
倒不是晓得明橙有才，概因明橙这张脸。在朝为官大抵有三种人，一类是有真才实学的、一类是颜好身材好的，还有一类是学识和颜值兼备的。
这次来金陵监考的主考官就是属于有点小才学但大抵是靠着颜值往上爬的那一类，故而瞅见明橙这种一看就颜好的，心内不由生了爱才之心，想着怎么也得让这小子给过喽，就冲这让人一瞧就神清气爽倍感愉快的模样儿，若得了圣上的青眼前途指日可待啊！
这主考官假意下来查看学子答题情况，朝明橙那卷子上一瞟，嘿！万万没想到啊！这少年答的很是完美，超出预期的那种完美！
主考官顿时惊为天人！
再看考完卷子趴桌上打瞌睡的明橙，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小小年纪，腹中才学竟远胜众人，外貌更是一等一的好，生平罕见！着实生平罕见啊！就连趴着打盹的小模样也很是可心呢！
主考官迈着小方布慢慢踱了回去，心内对明橙的欣赏愈发汹涌。
三场考试过得很快，对别人算得上煎熬，对明橙来说却很是轻松。
毕竟现代的语文考试也不知从小到大考了多少回，时间最多也就两个半小时，哪像科举，一给就是一两天，还可以先在草稿纸上拟一遍，最后再誊写，可以说这模式很宽松了！
故而，比起土著不管是心理能力还是腹中学识不知胜了多少倍的明橙一举拿下了金陵城的解元。
元宝抢着要回去报喜，明橙笑着允了：“你先回去一趟也好，叫老爷太太和大伯他们别担心我，我在金陵这儿多待几天再回去。”
不待元宝赶回去报信儿，那厢放了榜，王夫人老早就派人去看，不管上没上榜她这做母亲的都要早些知道，免得她的珹儿回来被那些碎嘴婆子念叨。
故而，王夫人的亲信瞧见了自家三爷中了解元就赶紧朝京都赶，这天大的好事儿第一个报与太太还愁拿不到赏金？
“太太，吴三儿回来了！”嬷嬷一脸喜色的小跑到王夫人跟前。
吴三儿正是王夫人的另一个陪房，想着自家儿子不大喜欢周瑞家的，王夫人便遣了吴三儿跑这趟。
瞧见嬷嬷这高兴模样，王夫人心知定是自家儿子上榜了，连着几日的担忧倏地消散了，也不瞒着在场的薛姨妈并一块儿玩的黛玉宝钗了，叫嬷嬷让吴三儿隔着屏风回话。
“大喜啊！太太，三爷不但上了榜，还是金陵城的解元！我打听了一圈，听说连圣上派过去的考官大人都对咱家三爷赞赏有加呢！”
这吴三儿倒也会说话，王夫人并在场诸人听得那叫一个心潮澎湃，王夫人也不吝啬，忙叫嬷嬷取十两银子赏了吴三儿，薛姨妈忙跟着看了回赏，就连黛玉并宝钗也各自赏了一块银子。
吴三儿喜得乐颠颠的出了内院，他素来机灵，只他媳妇过分老实，不如周瑞家的会来事，这才不大在王夫人跟前露脸，如今他瞅见了机会，忙不迭的又往贾政并贾赦那儿跑了两趟，又得了不菲的银钱。
这人多眼杂的，贾母很快就得知了明橙中举的消息，朝不远处正和姐妹们玩笑的贾宝玉瞅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抬眼笑到，“我说这最近怎么老有喜鹊叫，原是珹哥儿中了解元，你去把太太和姨太太她们都叫来，今儿好好吃一顿庆祝庆祝！”
“老太太说的是！”
……
站在贾母身后替她捶肩的鸳鸯默不作声，只专心干着自己的事儿，不是她不想讨这个好，只跟着老太太多年，贾母的喜怒哀乐不说了解十分那也是了解了□□分的，贾母此刻分明是不大高兴的，甚至还有隐隐的怒气……
第87章 九万里风鹏正举
王夫人听了贾母的吩咐, 倒也不大瞧出得意, 神色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且回老太太去，我和姨太太带着姐儿收拾一番。”
前来传话的丫鬟诺诺应了, 一溜烟蹿了回去，薛姨妈感慨道这丫头是个不会来事的, 竟连个吉祥话也不会讲。
“太太，可晓得三哥哥何时回来？”林黛玉睁圆了双眼百般精神地盯着王夫人，双目之中难掩期待与欣喜。
王夫人最爱小儿子, 黛玉对明橙的关心她更是乐意瞧见，家里那些碎嘴子老爱嚼她偏爱黛玉不疼探春, 他们怎么不说黛玉对珹哥儿的那份好远远的胜过探春那丫头呢？她这人啊, 就是实在！谁对自家珹儿好她这个做母亲的都一笔一笔记着呢！
再者，黛玉也是个聪慧的，虽说缺了几分事故，但王夫人最不缺的就是这份圆滑了，好好的小姑娘自是单纯一点才叫人喜欢也叫人舒心。若是做什么都像三丫头那般带着目的, 可确确实实叫人生厌！
且不提王夫人这边心眼子偏到一边去，那厢贾母的荣庆堂内, 探春难得没精打采了一番，概因明橙中举尤其是中了解元这事叫她着实想不开。
明明这位三哥去读书的时间比惯会躲懒逃课的宝玉还少, 怎么这么容易就叫他拿下了解元？除外，探春心底更是添了一丝悔意，如果当初替宝玉做鞋做帕子的同时也给这位三哥多做上一份, 是不是如今她也能跟在后面享一份风光？
瞧着被王夫人亲亲密密拉着小手的林黛玉，贾探春百感交集，但她素来果断，事已如此，她也不屑做那等回头之人，再者，谁人敢断定日后宝玉也不会有如此成就？谁人又敢笃定三哥他会试殿试一直风光？
探春轻轻呼出一口气，珹三哥或许只是一时风光，他们府上的荣光还是要靠宝玉！老太太历经世事，她的眼光准没错！
消息既然能传到探春耳朵里，贾宝玉和史湘云他们自然也是知道的。
乍一听闻明橙考取了解元贾宝玉不是很能理解，故而也谈不上多高兴，心里反而闷闷的，三弟弟他怎如此想不开，和家里的姐姐妹妹呆一块儿无忧无虑的多好，何苦去趟科举、官场那趟浑水呢？
史湘云自恃贾宝玉的知己，也不顾还有其他姐妹们都在，直爽道：“二哥哥不必难过，若是你去考定能超过珹三哥！”
视科举为浑浊之物的贾宝玉当即给了史湘云一个不赞同的眼神：(￢_￢)
惜春很是冷漠的朝这边望了一眼，她虽然年纪小，但该知道的一应都是晓得的，史家姐姐每次来府上哪次不粘着宝玉哥哥？这次也不过借着三哥哥来讨好宝玉，没成想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呵！
堂上端坐的贾母此刻正笑意吟吟的与王夫人并薛姨妈拉着家常，说到最多的就是明橙幼时的趣事，这显然勾起了王夫人的谈兴，当然，贾母在聊天过程中也不忘三番五次的提及“衔玉而生”“有大造化”的贾宝玉。
每到这时，王夫人就默不作声，低头垂目抿着茶水，宝玉那孩子即便有再大的造化，也禁不住老太太这般溺养！
薛姨妈不似王夫人，作为前来做客的亲戚，她到底是识趣的，很是配合贾母的说唱。
另一边说要在金陵城内多逗留几日的明橙不声不响的带着陈森去了扬州，林黛玉之父林如海的地盘。
而喜滋滋回京都报喜的元宝尚且不知府上早有人先他一步抢了活计，一心做着大把大把赏钱兜自个儿口袋里的美梦。
林府坐落于一处清净宽敞的老街上，周围皆是青砖红墙垒砌的大户人家，院落很大，守门的人只有四个，皆规规矩矩的站在外边，与自个儿家一团乌烟瘴气的模样一点也不像，这姑父倒是个有礼法的，至少比自家爹强多了！明橙瞅着林府那块匾牌默默在心里夸了一句。
“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林伯是林家的老人了，早些时候还是跟在林如海父亲身后的，如今人老体迈，自觉守着主子家大门，府里下人哪个不知林伯名声，因此待他一向客气有礼。再者，府上就数林伯眼力见儿最好，但凡碰见个贵人模样的，大家便有志一同的叫林伯出面解决，林伯行事有章法，倒也不给林如海丢脸。
“我出身京都贾家，我父在家排行第二，称府上林大人一声姑父，烦请老人家通传一声，行个方便。”
林伯一听就知道是已逝太太那头的亲戚，素闻荣国府当家做主的是二老爷贾政，如今想来，这眼前的小公子怕是政老爷家的了。林伯细细一想，赶紧把明橙请进门，一面吆喝小厮去林如海那儿传句话，一面安排丫鬟端茶递水，可以说很是面面俱到。
另一边，难得闲暇捧着本书细细琢磨的林如海冷不丁就被小厮给打断了，面色很是不虞，“这般毛毛躁躁的做甚么？”
小厮赶紧吭低了头，压着嗓子道：“老爷，亲家少爷上门了！”
亲家少爷？这是谁？林如海久未见贾府的两位舅兄，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那位公子说他是政老爷家的，小的听见他后边那小哥儿唤了声‘三爷‘ ，林伯正在会客堂招待着。”
林如海恍然大悟，原是二舅兄家的侄儿，三爷？看来是二舅兄家的排行老三的那位，记得敏儿曾说过，二舅兄早些年得了对双胞胎孩儿，老二嘴里衔玉，故名宝玉，老三单名一个‘珹‘字，细细道来，这三爷大抵就是珹哥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