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过花园、穿堂, 到处都是亭台楼榭、假山流水、繁花名木,杨远辰目不斜视,什么美景什么楼阁,一眼都不敢多看。一直到了正厅, 带路的小丫鬟说:“大人稍后,我去通报一下。”
小丫鬟正要进去,迎面撞上一个锦衣女子。
小丫鬟便问:“慧香姐姐, 杨大人到了, 可要通报王妃?”
慧香看了杨远辰一眼,褔了褔身子,道:“大人进来吧, 王妃已经等着了。”说着便引着杨远辰走进去。大厅中间摆着一个黄花梨大屏风, 屏风上刻着花鸟浮雕, 两边站了七八个丫鬟。
屏风后面该是王妃了。
杨远辰跪倒在地,拜道:“下官杨远辰,叩见王妃!”
林忆昔道:“杨大人不必多礼, 快请起吧。”
杨远辰起身,恭恭敬敬的站着, 等着王妃接下来的吩咐。他生的高大威武, 一身银甲, 蹭亮蹭亮的,在日光下闪着光,给人一种很威猛的感觉。
有几个胆大的丫头便偷偷抬眼觑视。
“林大人, 女医可救下了?”林忆昔问。
“回王妃,救下了。下官赶到的时候,贾府的马车已经出了城门,女医被几个莽汉推倒在护城河的苇子坑里。”说到这,杨远辰顿了顿,不知道往下该怎么说,想了想,才说,“幸亏下官赶到的及时,再晚一点,好好一个姑娘的清白就毁了。”
好一个诗书传世的荣国府,背地里净干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林忆昔咬着唇,在心底暗骂。
身为女子,在古代最重要的便是贞洁。贾府之人夺了人家女孩子的性命还不算,竟连人家的清白也要毁了,死了也不让人清清白白的去,反要背一身污名。
林忆昔又问了杨远辰几句,便打发他退下。
一面命人去请被安排在客房的赛华佗。安排的人去了之后,还没回来的功夫。慧香悄悄跟林忆昔说:“王妃,我听昨晚跟杨大人去的卫士说,幸亏贾府派去的那几个莽汉贪色,见那赛华佗生的美艳,便起了色心,不然一出了城就将人杀害了,便是杨大人赶到也晚了。这些人也真是遭天杀的,这种事儿也能做得出,真是连畜生也不如了!幸亏林大姑娘早早的离了那鬼地方,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正说着,林黛玉从外面进来,笑道:“我听谁说我来着?”
说着便向林忆昔褔了褔身子,口内称:“见过王妃姐姐。”
林忆昔忙道:“黛玉妹妹快别多礼了。”说着招手让她过来。考虑到赛华佗可能要在王府住一段时间了,同住一块,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得将实情告诉黛玉。于是便一五一十的将贾妃小产后,王夫人如何找女医,如何带进宫里,如何给贾妃诊病,又如何要害人性命的事跟黛玉说明。
林黛玉听罢,眼中不由含了泪。
“我……我万没想到外祖家竟是如此的,如此的不堪,整日念经拜佛慈悲为怀的二舅母竟是这样心如蛇蝎。”说到这便起身,哭着跪下,说:“想到这我就不得不拜谢昔姐姐,将我救出了那个火坑。不然,不然便是哪一天被人谋了性命我怕是还蒙在鼓中呢。我这一辈子就是姐姐救得,此生我无以为报,来世便是做牛做马我也要报答姐姐。”
林忆昔忙将黛玉拉起来,说:“你这是干什么!咱们俩个志趣相投,人都说知音难觅知己难求,我自然不希望你出事。你好好的,便是报答我了。”
“昔姐姐,我……”
林黛玉正要说什么,丫鬟报道:“赛华佗请来了。”
林黛玉方住了口,侧过身,用手帕子揩了揩眼泪,优雅的站好。
赛华佗受了点轻伤,额上有一处碰破出血,胳膊、腿上都有青肿的地方。好在她自小随祖父天南海北的逛,性格豪放,不拘小节,倒不是十分在意,若是一般女子,被无耻之徒轻薄了,哪怕并未失身,也要羞愤的自杀了。
赛华佗一见林忆昔便跪倒在地,谢王妃救命之恩。
她行走江湖多年,从未将真实名字告诉人。
今儿才告诉林忆昔,她的真名叫如云,是祖父起的。
“如云?”林忆昔低喃一句,“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你祖父一定很喜欢读《诗经》吧。”
如云道:“王妃娘娘刚刚读的那首诗是祖父最喜欢的。”
林忆昔屏退众人,独留黛玉,命慧香守门,问如云到底为贾妃诊出了什么病,导致王夫人要杀她灭口。如云便将自己去皇宫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林忆昔。她性子粗放,在江湖上混久了,说话也不是那么文雅,骂了好些难听的话。
听的林忆昔、林黛玉最后都笑了。
如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民女粗鄙,让王妃和林姑娘见笑了。”
林忆昔忙道:“什么粗不粗鄙的,阳春白雪、下里巴人都有其自己的特色,正是你说的好笑我们才笑呢。”
——
皇宫,合欢殿。
贾元春咬着牙狠狠的绞着手帕子。
“刘贵妃,刘贵妃,刘贵妃!贱人贱人贱人!”她的脸扭曲着,眼睛血红。
金碧辉煌的宫城,是阳光下最邪恶的地方。
贪婪、邪恶、暴力、残忍,都隐藏在华丽的外表之下。贾元春进宫多年,从小小女史爬到一宫主位,见过形形色*色的阴暗之事。得势的大宫女或大太监欺负压榨不得势的小宫女、小太监,不得势的小宫女、小太监就转而奴役更不得势的太监或宫女,最底层的太监宫女就只能虐杀毫无反抗力的小动物,发泄内心的邪恶。
她亲眼看见过一个五六岁的小太监用匕首,一点一点的把一个只毛茸茸的小猫开膛破肚。
有些不得宠的低级嫔妃还会被有权势的太监们欺凌亵玩。
外面人人想进来的皇宫,其实是最见不得人的存在。
而金钱,是通行于皇宫的硬通货。只要有金银珠宝,就没有你查不到的事儿。
为了查出自己中毒的真相,她不惜拿出了自己的全部身家,又让母亲从府里凑了许多,才买通那老太监夏东升,得知果然是刘贵妃下的黑手。其实她早猜出是刘贵妃了,之所以还费这么大周折花这么多钱财,不过是想弄来解药,可恨那老骚*货骗她!
此毒竟是无解药的——
“你们等着,我贾元春不会放过你们的!”
贾元春咬的嘴角都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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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喜惊喜
女医如云自小行走江湖, 与一般闺阁女子不同, 行事果决,性格豪爽,与林忆昔很谈得来。不过几天功夫,与林忆昔、林黛玉都混熟了, 虽然因身份所限,有时候还是免不了拘礼,但比以前强多了。
知道贾家坑害了自己, 如云很是生气, 日日都要骂上几句。她性子直爽,且又极为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 心里怎么想嘴里便怎么说, 兼之在外多年什么人都见, 学了不少粗话,骂起人来那叫一个难听。
开始的时候她不知道林黛玉跟荣国府有亲戚,骂人的时候也不避着黛玉。
后来才知道黛玉是荣国府老太太的外孙女, 倒着实吃了一惊。想起自己口无遮拦,似乎还沾亲带故的骂过, 如云便觉得过意不去。
特意找了林黛玉, 作揖道歉, 说:“我不知道林姑娘与他们的关系,望姑娘见谅。”
林黛玉道:“这不怪你,他们做的那些子事, 委实上不得台面,便是我也要骂几句的。只是如云姐姐下次骂的时候注意点,骂他们就罢了,别把不相干的人都带着才好。”
一席话说的如云红了脸,说:“这是我的错,以后定不如此。。”
田庄里送了些新鲜菜蔬、水果、禽类等东西,林忆昔清点完毕,除了留出自己府里的嚼用外,把剩下的都命人送去安平侯府。
因哥哥林铮的事,三房也被牵累了,如今都困在安平侯府。
考虑到父亲和大哥如今被罢官在家,闲的无聊,还特意送了不少书画给他们把玩,又送上一套上好的棋具。如今府里还有两个小爷,庶弟林钟,三房的林钧,都是上学读书的年纪,虽然不能出门,林忆昔也不想耽误了他们的学业,特意命长史挑了不少书籍一并送去。最后林忆昔又亲自挑了许多锦缎,给太太可姑娘们裁衣服。还弄了几只小狐狸、小兔子给林忆馨玩。
她这里每日都能收到暗桩送来的消息。
知道父母他们虽然蒙了罪,但在太上皇和许多正义之臣的照管并没有受什么罪,才安心。
——
徒祺宇、林如海一行人在边城外的村子里住了几天,发现林铮在村民的口中已经与豺狼虎豹无异。个个提起他来都要咬牙切齿的骂上一番,叛徒、畜生,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打听人,也都说林铮千真万确的是投了花容,很多人都看见了。
街上人来人往,正说着,三四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边奔跑嬉戏边拍着手唱着新编的歌谣。听得歌谣内容,徒祺宇、林如海不由都皱了眉。原来唱的是:
“你拍一,我拍一,边城出了个大叛贼!”
“你拍二,我拍二,林铮是个大坏蛋!”
“你拍三,我拍三……”
“你拍四,我拍四……”
从一唱到九,有从九唱到一,都没一句好话。总之,是把林铮骂了个狗血喷头。歌谣都流传到郊外了,可见边城之人把林铮恨到了何种境地。徒祺宇心里仍是有很多疑惑,从他自己来说,他是相信林铮的,可这些日子所见,处处都在反驳这自己的想法。那么多人的眼睛,不是瞎的吧,为什么都说林铮反了。
“林先生,你怎么看?”走在村子的主街道上,徒祺宇问身边的林如海。
“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不敢相信。”林如海道。
徒祺宇暗自点头,心里想,看来有必要密探花容军营一趟。
几人正走着,突然从胡同口蹿处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抓住许太医的袖子就叫:“大夫救命!”也不说是什么原因,拉着他就往胡同里走。
许太医便拽住那孩子问:“什么救命?救谁的命?”
他在村子里住了几天,治好了几个老人的疑难杂病,村里人都当他是走方的神医。
那小孩子急的了不得,只说:“一个哥哥,我大哥打猎的时候救回来的,我也不知道是谁。”说这便硬拽着走,一面又说大哥让他无比请许大夫来,晚了就没命了。小孩子说的东一句西一句的,终究也没说出到底是谁,许太医倒是想去,可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上头还有一个主子呢。
于是便看向徒祺宇。
徒祺宇道:“救人要紧,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那小孩是村东头猎户家的,如今当家做主的是小孩的大哥,名叫王二虎,今年二十岁。王二虎自小便没了娘,至十几岁上,又没了爹,撇下一双弟妹。幸亏他爹在时教了他一身射猎的本事,王二虎也没个婆娘,便靠着射猎独自拉拔了弟弟妹妹几年。妹妹大妞,今年十六岁,弟弟便是刚刚那小孩,叫王小虎,才八岁。
徒祺宇他们赶到时,王二虎家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乡下闭塞,新鲜事儿少,所以一听说王二虎救了个快死的人,都赶来看热闹。
还没走进院子里,徒祺宇便听见村民嘀嘀咕咕。
“唉,你看见了吗?好像是个当兵的,穿着铠甲呢。”
“怎么没看见,要我说,这官儿还不小咧,你们看见他身上的铠甲了吗,蹭亮蹭亮的,比咱们庄里当了百夫长的那个李大锤回来时穿的那身铠甲还威风呢。”
“你说的没错,我看至少是个千夫长。”
旁边一个黄脸妇人啧啧道:“哎呦呦,可惜了呦,你们看见了吗,满身是血,只怕活不了啊!”
正在这时,王二虎跑了出来,见了许太医大喜,叫道:“大夫,您终于来了,快进去看看,他快不行了。”闻言,许太医也顾不得许多,忙进去,一边摆脱随行的卫士回住处帮他拿药箱子。
众人便都问王二虎人怎么样,是不是快死了。也有抱怨他弄这么个人回来,给村子惹祸的。王二虎瞪了围观的众人一眼,大喝道:“人都快死了,我能见死不救吗?看什么看,都回去!”
人们便悻悻地离开了。
徒祺宇进去的时候,许太医正给病人检查背上的伤。他看了一眼扔在地上的甲胄,明光铠,护心镜,护肩、护膝齐全,都是做工极考究的。依次推测,躺在床上之人肯定不是什么百夫长千夫长之类的小头目,至少也是校尉级别。
突然,那位伤员转过身来了。
徒祺宇惊呆了!
☆、原来如此
徒祺宇万没想到, 床上躺着的竟然是林铮。
虽然此刻那人满身是伤, 脸也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来的皮色,只能瞧出大概的轮廓。但他自小与林钰林铮兄弟厮混在一起,何况那人还是他的内兄, 如何认不得?
林如海显然也觉出不对劲来了。
“公子,此人……”
还没说完,徒祺宇便微微摇头, 示意他不要声张。
林如海会意, 便微微点了点头,退在一边站好。徒祺宇低声吩咐随行的卫士长,让他带几个卫士到门外守着, 不要随便放人进来。许太医还毫不知情, 仍在专心致志的给病人查看伤口。
王二虎抿着嘴站在一边, 皱着眉问:“大夫,怎么样,这人还有救吗?”
林铮的伤看起来很严重, 洁白的单衣已经沾满血迹,干结成紫黑色。只有胸口那一块血红, 隐约可见血肉模糊的伤口。许太医没吭声, 绷着脸认真的验伤。把全身上下的伤口都检查了一遍, 又把了脉,掰开眼珠子看了看,含笑捻须点头。
徒祺宇问:“许先生, 他这伤要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