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女主重生后——一砾沙
时间:2018-07-16 10:30:54

  每当这时,安岚都会抱着膝盖坐在廊椅上难过地想:原来,那样才是真正的母女啊。她和王夫人之间,只有长辈对晚辈的忍让和照拂,即使她也试图去找王夫人玩闹、撒娇,却始终没法打破她们之间那种,小心翼翼的亲昵。
  而现在,她竟又回到了母亲还未出事的年纪,也许这是上天为她送上弥补的厚礼。安岚满心酸涩与狂喜难以宣泄,再多的话语都显得无用,只用小胳膊抱紧母亲的脖子,再次哇哇大哭起来。
  母亲甄氏不懂怀里的小女娃为何哭得歇斯底里,只当她是做了恶梦魇着了,托着女儿的圆嘟嘟的小身体抱起,挪到贵妃塌上,顺手抄起把绢扇,为女儿轻轻扇着风安抚。
  凉风习习,和着手腕上的玉镯轻撞出叮咚声,带来足以让人安定的力量。安岚在大哭一场后,小脸紧挨着母亲的胸.脯,一刻也不想离开。她这时的肉身只是五岁女娃,实在承受不了这样大起大落的情绪,眼皮渐渐发沉,闻着甄夫人身上淡淡的苏合香气,依依不舍地昏睡过去……
  在意识飘离的最后一刻,她欣慰地地想着:“老天既然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不能让母亲再次死去,这一世,她会过得更加圆满,不再留下任何遗憾!”
  于是,刚坠入睡梦中,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漂亮小女娃,翘起粉嫩的唇角,甜甜地笑了出来。
  她这一觉睡得极浅,再度醒来时,发现小手拽住的,只剩冰凉的薄被一角。心里陡然生出些恐惧:难道刚才母亲的怀抱,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这次她谨记教训,先低头估计出小短腿和地面的距离,然后扶着床沿跳下去,趿着鞋刚走了几步,就闻到隔间飘来的中药味道。只闻了片刻,她立即分辨出其中有玄参和熟地两味,起助眠安神之效。
  前世的安岚,嫁人前靠父亲庇护,嫁人后以夫为天,半点心思都不用,稀里糊涂活了一辈子。如果说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就是她有一只能轻松辨别百味的鼻子。嫁入王府后,她无意间认识了一位来自异域的调香师,天份加上兴趣,让她很快就精通调香之术。那时的太后特别钟爱熏香,总嫌普通调法的太俗气,唯有安岚调出的香是她最喜欢的,安岚因此经常出入太后寝宫,很得她的欢心。
  香道和药道有相通之处,所以安岚也顺道熟识了些药理,曾经豫王染上风寒、失眠等小病症,还会特意让安岚为他开方配药,算是夫妻间的小情趣。
  而现在,仅仅五岁的安岚,对着扇薄薄的木门,心里惴惴难安:是母亲在喝药吗?她有什么心事难以入眠吗?
  刚伸手搭上门板,突然听见一个声音陡然升高:“岚姐儿呢,你难道舍得岚姐儿吗?”
  安岚指尖一颤,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母亲的陪嫁丫鬟,她从小亲昵地称作傅妈妈的嬷嬷傅蓉。
  前世,母亲刚去世时,傅嬷嬷怕她害怕,整晚不睡地搂着她,说故事哄她。从那时起,她对傅嬷嬷就有着如母亲般的依赖。除开主仆的界限,两人之间的关系甚至比王夫人更加亲近。可当安岚定下亲事后,江嬷嬷却怎么也不愿陪去王府。出嫁前的那晚,安岚抱着她哭了一整夜,最后迷迷糊糊睡着时,好像听见有人在她耳边重重叹息,锦被都被氤氲的水汽染湿。
  后来,听说傅嬷嬷离开了侯府,可安岚从来没听她讲过老家的事,也不知道她哪里还有亲人。在王府时,安岚也曾派人去找过她,却一点线索也得不到,渐渐的,她便告诉自己,傅妈妈大概是在某处置办了宅子颐养天年,不必为她担心。
  而现在,这位傅妈妈又能活生生地出现,那是种与重见回母亲无异的喜悦。安岚捧着雀跃的心跳,正想跑出去叫她们,突然听见药碗重重磕上桌面,母亲的声音里带了愠怒:“小声点,你想让她听见不成?”
  安岚的手再度僵住,挣扎一番后,将小小的脸蛋贴上门板,听见母亲刻意压低的声音断断续续:“没有别的法子……这么做,对她最好……以后你照顾她……”
  然后,是一阵压抑的啜泣声,安岚越听越心慌,提着裙摆冲进耳房,一把抱住母亲的腿想往她怀里钻。
  甄夫人没防着女儿突然跑出来,满脸的泪来不及擦,正在惊慌狼狈间,又看见圆嘟嘟的小女娃,像只树袋熊般攀着自己的腿往上爬,忍不住掩唇笑了出来。弯腰把女儿抱在怀里,轻拍着她后背问:“岚儿睡好了吗?”
  安岚把脸贴在她胸口,颤声道:“娘,我好怕。”
  甄夫人怔了怔,然后笑着安慰:“别怕,那些梦都是假的。”
  安岚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娘,你会离开我吗?”
  甄夫人的笑容渐渐收起,然后,用手指梳着她乌黑的软发,柔声说:“瞎说什么,娘亲怎么会离开你呢。”
  “啪”……江嬷嬷失手打碎了只茶杯,她连忙蹲下去捡,埋下的头,久久都未抬起。
  安岚却顾不得别处,只紧紧搂住母亲的脖子,为这句承诺而长松了口气。目光突然扫到挂在门外的艾叶,问道:娘,要过端午了吗?
  “是啊,再过三日就是端午了呢。”
  安岚心头一震,前世关于母亲的事,她全都熟记于心。母亲甄月出生于五品官宦之家,因为一场灯会和父亲相识,那夜宝马香灯,玉露金风,风流王孙恋上了卿卿佳人,原本就该是一段佳话。
  宣武侯府虽然到父亲这一代逐渐衰弱,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安岚的祖母谢老夫人,当初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最后,还是没坳过父亲的坚持,放了母亲进门。
  谁知甄氏婚后五年,只生了安岚这一个女孩儿。侯府眼看就要绝了后,谢老夫人天天愁、日日怨,终于生了场大病。谢侯爷被老夫人逼得没了法子,在端午节前一天,纳了妾室范姨娘进门。
  母亲就死在纳妾的第二天。据说是心情郁郁地在后花园散步,谁知失足滑落进了花池。那晚她身边没带丫鬟随从,只叫了新进门的范姨娘作陪。可事后,范姨娘怎么也说不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悲伤过度的谢侯爷把人给直接扔进了府衙审问,可怜那位范姨娘没享到侯门富贵,先尝够了衙门刑罚,只过了几天,就死在了狱中。
  因这连串打击,谢老夫人到底没熬过那场病,父亲与叔伯分了家,一年后娶了王氏进门,再添了妹妹安晴和弟弟安杰,才总算从悲痛中走了出来。
  所以,再过两日,父亲就会纳范姨娘进门,到了端午节当日,母亲就会因为心情郁郁而落水,而她只是个五岁的小女娃,该怎么才能保护母亲。
  安岚攥着自己肉嘟嘟的手指,怎么想都毫无头绪。她突然很想自己前世的夫君李徽,如果他能在这儿就好了,他那么聪明,一定能替她想到法子。
  可很快又泄气,她才这么小,怎么可能有机会认识还在深宫里的豫王爷。安岚突然有点懊恼,好歹前世也活了大半辈子,真到了关键时刻,她连半点主意也拿不出,偏偏这次又是关乎母亲的生死,内心正在焦灼时,突然想到件事:她可以去找父亲,那个最疼爱她的父亲!只要他不纳妾,娘就不会死了。
  于是她满心期盼地抬头问:“娘,爹在哪儿?”
  甄夫人的表情有了瞬间僵硬,然后又柔声哄着她:“乖岚儿,你爹爹他最近都很忙,要晚饭后才能回呢。”
  安岚搂着她的胳膊软声央求:“可我想见爹爹。”
  甄夫人沉默了片刻,终于点头道:“好,等你爹回来了,我就带你去见他。”
  过了酉时,宣武侯谢宁回到书房,刚吩咐下人点了灯,就看见穿着嫩黄色襦裙的小肉团子风风火火跑进来,差点撞上他的腿。谢侯爷摸了摸她的头,皱眉道:“女孩子家的,干嘛这么莽撞。”
  安岚怔了怔,她熟悉的爹爹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可重见亲人的狂喜冲散了疑惑,抬起头,瞪着带泪的小圆眼,饱含深情地喊:“爹,是岚儿啊!”
  可谢侯爷只是淡淡应了句,把小女娃抱到圈椅上坐好,再回到书案旁,对甄夫人说:“怎么,你想通了?”
  安岚撅着小嘴,在椅垫上不满地扭来扭去:爹爹为什么不抱她呢?他不是最疼爱自己的吗?前世临死的那刻,除了夫君李徽,她最舍不下的就是爹爹,最想见到的也是爹爹。
  她越想越委屈,偏头再去看母亲,却意外捕捉到她脸上一抹嘲讽的笑容。如果她真的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一定看不懂这笑容背后的森森凉意,可她前世与豫王做了八年的夫妻,别的方面也许愚钝,唯独这处,却是再敏感不过。
  一个被夫君宠爱的女人,绝不可能露出这样的笑容。
  安岚更加困惑了。前世,所有人都告诉她,父亲是因为对母亲深情不渝,再加上背叛她纳妾的愧疚,才会在妻子死后,将宠爱全转移到了女儿身上。可为何她现在看到的,并不是一对恩爱夫妻该有的模样。
  这时,她听见母亲冷冷开口:“岚姐儿想来看你,你陪她说说话吧。”
  安岚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几乎毫不犹豫喊出:“爹爹,你不要纳妾好不好。”
  这话一出口,屋里的气氛瞬间凝固。谢侯爷嘴角带了抹笑,转头对甄夫人问:“是你教她这么说的?”
  甄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走过去抱起安岚,气急败坏地低声吼道:“哪个碎嘴的丫鬟和你说这些的?告诉我,娘去掌她们的嘴!”
  安岚扒着母亲的衣袖,望向爹爹的视线渐渐模糊。她刚才是太过莽撞,只因对着的是爹爹啊。前世那么疼爱她,对她有求必应,哪怕再任性,也能宠溺纵容的爹爹啊!可为什么回到她五岁这年,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她觉得害怕,止不住地大声啜泣起来。谢侯爷被吵得皱起眉,朝她瞥去一眼教训着:“你都五岁了,还这么娇气怎么行。”安岚哭得更凶了,她终于明白,爹爹不会听她的,纳妾之事绝不可能改变,那她到底该怎么办?
  甄夫人被女儿哭得心疼不已,边哄边抱着女儿往外走,到门沿处突然转身,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谢宁,你要记住,她是你的女儿。”
  安岚想不通这句话的意思,她的头很痛,眼皮肿的好像许多只蚂蚁在啃咬。她把下巴搁在母亲柔弱的肩上,努力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自己太小了,爹爹觉得她不懂事才会这样。等她再长大一点,爹爹就能像以前一样宠爱她了。
  头顶的月亮就要长成银盘,离母亲的死期还剩最后三日。安岚咬着唇,默默攥紧了小拳头:既然爹爹暂时无法依靠,她就算用尽办法,也绝不能让母亲再死一次。
 
 
第3章 都统
  安岚觉得,她首先得找个帮手。
  毕竟自己现在只是个五岁的小女娃儿,多走几步都嫌腿疼,力气小的只对付得了蚊子,就算端午当天能缠住娘亲不去水池边,只要母亲心结不解,谁能保证悲剧再不发生。
  但是,不管是爹爹还是傅嬷嬷,都只她当成娇蛮任性的熊孩子,更不会信什么重生之类的鬼话,安岚托着小肉脸想得胳膊都痛了,最后得出结论:她得先想法子哄娘亲开心,熬过这几日再做打算。
  于是甄夫人惊奇地发现:原本娇气蛮横的岚姐儿,突然变得懂事又乖巧。白天围着她又唱又跳,还奶声奶气地讲着不知从哪儿听到的笑话段子。晚上硬赖在她身边,又甜又嗲地缠着娘给她讲故事,然后拍着掌夸她讲得好听,圆圆的眸子里闪着全是崇拜。
  对女儿如此转变,甄夫人表示,别是中邪了吧……
  可安岚就像只徒劳的小螳螂,再努力也挡不住昼夜不停的滚滚车轮。纳妾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虽不是正式嫁娶,侯府为了给老夫人冲喜,还是办了场低调的喜宴。
  屋檐下挂着几盏飘摇的红灯笼,宾客围桌而坐,小厮似模似样地唱礼,安岚坐在傅嬷嬷腿上,看新进门的范姨娘给母亲敬茶,许是因为前世的记忆作祟,她没法恨上这个纤纤弱弱的女子:都是浮萍不由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命运会飘向何方。
  一晚虚浮的热闹过后,安岚跟着甄夫人回了房。闷热的夜,墙角的冰块都落下几层汗来,肉嘟嘟的小女娃却硬是要黏在母亲怀里,手指缠着她的乌发玩耍,还是没忍住轻声问:“娘,你会难过吗?”
  前世,她曾不止一次听见有人议论:豫王妃的肚子不争气,再得宠也不撑不了几年,这府里是迟早要进侧妃的。幸而她有个忠贞不渝的丈夫,宁愿拒婚也不纳妾,不然以她的性子,只怕侧妃还没进门,就先气得呕出几口血来。
  然后她又开始想念丈夫李徽,那时她总唤他玉安,两人相处的每一幕都时刻萦绕在她脑海里,想一想都会笑出声。掰指头算算,离两人相遇还有十余年,胸口像被猫爪挠的发痛,恨不能现在就去那寺院门前守着,等待那个玉质清隽的翩翩公子,弯腰浅笑,捡她回家。
  这时,她听见娘摸着她的头发笑了一声,淡淡道:“岚儿放心,娘亲不会为别人的男人难过。”
  安岚惊讶地抬头,母亲脸上有种诡异的平静,这与她想象中伤心绝望的发妻相去甚远。甄夫人似乎明白小女娃听不懂,搂住她的胳膊收紧,眸间这才浮起些哀伤:“岚儿你要记得,永远不要为失去的人或事难过,唯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可两世为人的安岚,依旧参不透这话中玄机,眨着困惑的眼望着母亲,懵懵懂懂想着:“母亲这样说,大约是不会死了吧。”
  可饶是如此,她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第二天就是端午,母亲前世就是在这晚戌时死去。安岚打定主意要在那时缠着母亲,最好锁上厢房不问世事,水池边更是大大的禁忌。
  可一大早,府里的丫鬟们就在房外吵闹成一团,安岚扒着窗户往外看,原来是管事带着下人们在玩投壶射箭的游戏,小巧的角黍和粉团搁在金盘里,射中者即可分食。
  安岚前世见过许多次这样的游戏,正兴趣缺缺地准备回去看母亲绣荷包,这时,几个丫鬟捂着脸尖叫起来:“看,肖淮要上场了!”
  安岚心头一凛,立即把小脑袋又伸了回去。
  肖淮,她竟会把这人给忘了!
  算算时间,他这时不过十岁上下,正在自己家里当下等奴仆。可很快,他就会因为孔武身材和矫健身手而升为护院。在安岚成婚后,他的好运也越发势不可挡,一次跟随谢侯爷去围猎场陪成帝狩猎时,肖淮拼着胳膊几乎被咬烂,从一只发狂的猛兽口里救下了皇帝的性命,今上为此对他十分赏识,提拔他做了御前侍卫,随后肖淮凭着忠心和勇武,一步步坐上了羽林军统领的位置。
  安岚还记得,当初自己的丈夫豫王领着三皇子杀回皇城时,正是肖淮领着一队羽林军偷偷打开北城门,放勤王军进了皇城,这场战.争才能未有太多损耗时就迅速结束。等豫王登基后,更是封肖淮做了五军府都督,短短十余年,他从低等奴仆到位极人臣,风光一时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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