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顾寒倾不愿意去深究背后的原因,只要事态在可控范围内,他乐意看到姜锦与阿元的亲近,就像现在,其乐融融地待在一起,阿元也会露出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
这会儿,姜锦从包里摸出一台相机:“差点儿忘了我的相机!快!顾小叔,你跟阿元站到花球那儿去,我给你们俩拍照!”
姜锦一边打开相机,一边“指挥”父子二人。
她自己大概都不知道,无意之中对顾小叔说话已经很随便了。
顾寒倾和阿元俱是一愣。
父子俩相视一眼。
不为所动。
姜锦终于调试好了相机,抬头见两人彼此站得远远的,眨眼不解:“怎么站这么远?凑近一点照才好看啊!”
顾寒倾只好往阿元靠近一些。
阿元却傲娇地抬起小下巴,侧过身子,抱着手臂,姿态抗拒。
“你个傲娇小娃娃,拍照不喜欢吗?”她不得不上前,捞起阿元,直接塞进顾寒倾怀里,“好了,我要拍了!一,二,三!”
咔擦接连几声,数码相机中留下了父子二人有生以来第一次合照。
背景游乐园大花球,周围全是傻笑着拍照合影的游客,但父子俩在人群中,仍然如天空中最耀眼的星,一大一小彼此闪烁。
两顶狮子帽子下,大的脸坚毅淡漠,小的脸撇嘴不喜,可眼神却是出奇的一致!
姜锦看着成果照片,偷偷暗笑,果然是父子俩!
她只顾着低头看相机,也没注意周围,一转身,就忽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肩膀,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后倒去。
“小心。”
顾寒倾长臂一伸,空着的一只手将姜锦拦腰抱住,避免她摔倒,姜锦也眼疾手快地抓住险些飞出去的相机。
姜锦心有余悸地靠着顾寒倾的臂膀,几乎是窝在他的怀里,他高大如山的身子,浓烈的气息轻易将她包裹,瞬间压住了她心头的慌乱。
顾寒倾轻巧一扶,便让姜锦借着自己的力道站稳。
“没事吧?”顾寒倾垂眸看着她。
近在咫尺的姜锦,连那白嫩细幼皮肤上,浅浅的绒毛都能看清。
顾寒倾目不斜视,见姜锦站稳,便立马松了手,避开安全距离。
“我没事,谢谢你顾小叔。”姜锦低声道谢,又觉得似乎自己总在跟顾小叔说谢谢,想想竟然有些啼笑皆非。
她这会儿看向撞到她的人——是个年过三十的女人,在撞到姜锦后,也没有无视离开,而是停在那里,不断弯腰道歉,口中低声喃喃着对不起。
姜锦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女人看起来不大对劲。
但她还是说了“没关系”,毕竟刚才也是她自己没注意。
可这个女人看上去,非常糟糕。
她应该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看上去却有几乎四十岁了,穿着深色的衣服,外套内的衬衣衣角一边压在裤子里,一边落在外面;她头发乱得像稻草,很随意地在脑后扎了个低马尾,露出一张蜡黄的脸,眼睛浮肿,双目无神空洞,反应还总给人一种慢半拍的迟钝感。
“那个,你没事吧?”被撞的反问撞人的人没事吧,姜锦也是有点方。
那女人还来不及回答,远处就走过来一个骂骂咧咧的男人,怀里抱了一个吃着棉花糖的小男孩:“站在那里做什么!怎么不往里走?杵得跟木头似的!多贵的门票,不赶紧多玩一会儿不是亏大了!愣着做什么?”
女人低声解释,姿态有些卑微:“我不小心撞到这位了。”
姜锦伸手压了压帽檐。
男人瞥她一眼,见她身边还站在高大的顾寒倾,不敢放肆。
“道个歉就行了,拖拖拉拉的,走个路也不看着点,还要撞着人,当自己小孩子呢还要人照顾,烦不烦?”男人从外表上看上去比女人更年轻,应该就是她的丈夫,但神色各种不耐烦,显然他们的婚姻并不和睦。
男人说着,也没多看姜锦,绕过他们往前走了。
女人唯唯诺诺地应着,又跟姜锦鞠躬道歉一声,追在男人身后也离开了。
姜锦皱着的眉一直没松开:“我觉得那个女人不大对劲。”
“嗯,抑郁症。”顾寒倾看着那一家三口离去的背影,下了结论。
“抑郁症?”
“抑郁症,又称抑郁障碍,是一种心理障碍,通常表现为与处境不符的心情低落,思想消极,悲观厌世。严重者会产生焦虑症状,乃至幻觉。抑郁症的极端者会选择用自残、自杀等方式伤害自己。”
姜锦看着用最科普方式解释的顾寒倾:……
顾寒倾见她张嘴无言,加了一句:“我了解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学。”
真厉害。
姜锦忍不住在心里称赞道,便也没有再把刚才那一家三口的事情放在心上。
阿元瞟见离着锦锦很近,趁着老爹不注意,一用力就往姜锦怀里扎。
顾寒倾伸手一扶,帮着把阿元送进姜锦怀里。
阿元把姜锦手里的相机接过来,塞给老爹,扬了扬下巴。
不用问,自然是在吩咐老爹给自己和锦锦拍照。
顾寒倾无所谓应了,接过相机,一打开就看到相册里面自己和阿元的合照。
虽然有点傻,但毕竟是第一张合照。
顾寒倾想想,还是没删。
他抬手就给毫无准备的姜锦与阿元拍了一张。
他的动态视力极佳,捕捉画面也堪称一绝,这种能力在相机中完美展现。
抓拍的姜锦,刚好侧过脸看向远方,素净无暇的侧脸,还有飞起的一缕发丝,都是美美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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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叫爸爸
阿元就不一样了。
他望着头顶上自己的气球,小嘴撅着,眼睛瞪得溜圆,一看上去憨得跟地主家傻儿子似的。
阿元一看怒了,这怎么能行?太破坏他聪明可爱的小宝贝形象了!
他不满冲着顾寒倾指着相机,要求他把照片删掉重来。
顾寒倾并不理会他,按着阿元这个样子,又拍了一张。
“快看阿元!是游行花车!”姜锦惊喜地指着另一方向。
正是游乐园标志性的花车游行,有穿着玩偶服的各种可爱动物,有扮成卡通动物模样的,还有滑稽的小丑,浩浩荡荡的人群后面,拉着一个鲜花团簇的白色南瓜马车,穿着漂亮长裙的辛德瑞拉公主,挥手与人致意。
小朋友们欢呼着涌了上去,跟大人们很快站满道路两旁,簇拥着游行花车前行。
游乐园定点出来的游行花车队,每到整点就会出现在游乐园的不同区域。
就跟惊喜似的,突然就出现,所到之处都会引起欢呼阵阵。
姜锦也带着阿元挤了过去。
顾寒倾紧随其后。
虽然阿元一开始表现得,很不想跟其他幼稚的小娃娃同流合污,但是看到游行花车靠近,他的眼底也盛满了兴奋与喜悦,好奇地张望着,眼珠子转都不转一下。
“看,公主!辛德瑞拉公主!是不是很漂亮啊阿元!”姜锦指着花车上挥手致意的辛德瑞拉公主。
阿元一把抱住姜锦的脖子,贴着她的脸,小脸儿上满是认真:“锦锦漂亮。”
姜锦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小嘴巴怎么这么甜,阿元是吃蜂蜜长大的吗?”
阿元歪着头,为什么要吃蜂蜜长大呢?
姜锦看他疑惑澄澈的眼睛,大笑:“夸你是个蜜娃娃呢!嘴巴可甜了!”
阿元偷偷瞟了老爹一眼,悄悄跟姜锦说:“不喜欢吃甜。”
姜锦仰头笑得更厉害了,笑意舒展到每一个角落,心下一片愉悦欢快。
等游行花车走过他们面前,还有小娃娃追了上去,姜锦带着阿元,后面跟着顾寒倾,则是正式开始了游乐园之旅。
少数项目有年龄身高限制,阿元不得不被拒之门外,但大部分项目,他还是能在家长的陪同下参加。
顾寒倾本来表示在外面等他们,可姜锦硬是把他拉了上去。
最后三人一起上去了。
姜锦坐在左边,因身体伴随机器甩起的高度而惊惶,到后来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坐在中间的阿元,努力摆出镇定的表情,可紧紧抓着姜锦手掌的小手,却是汗水都出来了;
至于最右边的顾寒倾,他一脸的无动于衷,也是真的无动于衷,在特种部队完美完成过各种严苛艰难环境下高空跳伞的他,这种游乐园的项目顶多只是幼儿园级别。
玩第一个项目的时候,顾寒倾和阿元之间简直泾渭分明,彼此零交流。
慢慢的,两人从别扭生疏,开始转向熟悉自然。
应接不暇的各种游乐项目,让关系冷淡的父子俩,不可避免有着直接接触的机会。
阿元眼眸灼灼,第一次感受到了父亲臂膀的宽阔有力,能够轻易地把他和锦锦护住,能够用手把他高高举起,能够带给他无尽的保护与安全。
这种感觉很新奇,对阿元来说是陌生的。
一次无意间,他喊了一声锦锦,然后——
“爸爸!”
他快速喊了一声,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脱口而出的呼喊。
顾寒倾浑身都僵硬了。
他愕然地看着怀中的儿子,见他小脸灿烂得像是在发光,心头一种前所未有的酥麻与温暖蔓延开来。
原来,成为父亲,是这样的感觉。
那一刹那,他眼前闪过很多画面——
阿元被二姐带回来,瘦小得可怜,却用大大黑黑的眼睛,陌生冷淡地望着他;
在幼儿园的一众孩子中,其他孩子会冲着父亲撒娇要玩具,他却只会低头拼装自己的高达模型;
父子单独相处时,阿元的小脸儿上只有超乎年龄的清冷与成熟,永远不会出现幼稚亲昵的神情,名义是父子,但阿元跟顾寒倾却更像是住在一起的陌生人。
……那么多的画面,那么多的场景。
过去顾寒倾对有了一个儿子,只是有了一种责任感,这种责任感说不上重,只是需他尽职将孩子养大成人。
但这一刻,当那声“爸爸”脱口而出。
他心底却是激昂澎湃,就像是第一次站在国旗下宣誓,那种汹涌而来的,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包括生命的冲动,只为看着他成长为鹰,强大地翱翔在天际。
顾寒倾的脑中,一纵即逝过很多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