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野——丁墨
时间:2018-07-16 11:04:08

   《挚野》作者:丁墨
 
  文案
  那时候他还很穷,输了比赛心情不好。她偷偷买饭给他吃,还差使他去院子拔草干活。
  他蹲在满地野草中,一脸悲壮:“看,寻笙,这都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许寻笙:“白痴。”
  ……
  后来,他走到了千万人面前,江山在他身后。他想问的却只有一句话:“我们能不能继续相爱?”
  就像当年,你爱上一无所有的我。
  作品标签: 甜文、明星、玩世不恭、欢喜冤家
 
 
第一卷
 
第1章 冬雪闻琴(上)
  “乐队训练室出租:
  租金:100元/小时,若你很动听,我租金减半。
  设备:一流,不识货者自行退散。
  地址:河西华庭苑。
  联系方式:[email protected]。”
  这是冬天,寂静的阳光透过薄雾,铺染湘城。没起大风,也未落霜雪。可无形流动的空气,依旧寒冷彻骨。
  几个男孩走在华庭苑小区里。
  下午,这里很安静。他们成了最大的动静和一抹杂色。他们大都穿着牛仔外套或套头卫衣、破洞的毛边的不那么正常的牛仔裤,身上的项链手链裤子挂链……各种链子叮当作响,单薄的板鞋踩在地上,每个都缩着脖子,冷得微微发颤。
  但他们毫不在意。
  他们走到临街的一栋住宅楼前。那间房子就在那儿,十分醒目,想不注意到都难。那是一楼,门口有个小院子,种着绣球、月季、野菊,甚至还有一排韭菜和小辣椒,满地绿草,虽有枯黄颜色,亦有暖意。门庭全都刷成了浅蓝色,窗户白色。装修简素,但是一眼望去,当真有一种令人从眼睛清新到骨头里去的感觉。
  三个男孩站在院子前,有点迟疑。其中一个留短发,瘦脸眉眼细长的男孩说:“这儿……怎么感觉有股仙气,真是这里吗?”
  另一个留长发的男孩看了看门楣,又看眼手机上的信息,说:“没错,那个人在邮件里告诉我们的地址就是华庭苑5栋107号,就是这儿——’遇笙音乐工作室’!”
  门口确实挂着个牌子,里头裱了个隶书的“笙”字。他们几个虽不懂书法,却都不约而同觉得这个字写得真好。
  长发男孩摸了摸下巴,露出意味不明的笑:“不会是个女人吧?男的怎么会把工作室搞成这样,多娘啊!”
  之前那细眼男孩说:“那这个女人真是装了一手好X。”他指的是网络上的那则广告。
  他们全笑了。第三个男孩身材结实,浓眉深眼,明显沉稳些,上前按门铃。另两人却已按耐不住,虽未踏入,却已伸手在园子里左摸右摸,或伸长脖子往屋内张望。
  气温太低,淡淡的雾气凝结在窗户上。许寻笙立在桌前,正在擦琴,听到门铃声,只微微一笑。
  训练室出租广告挂出去有三天了,居然今天才有人上门来看。她有点犹豫是不是自己的广告写得太高傲,但又懒得动手修改,干脆等着。还是叫她等来了有缘人啊。
  许寻笙先将擦琴布整齐叠好,放回原处,这才快步走到门口。开门的一瞬间,双方都很安静。然后几个歪歪扭扭的男孩,站直了。
  赵潭——也就是按门铃的男孩,清了清嗓子,说:“请问……这儿是有乐队训练室出租吗?”
  另外两人都笑瞥他一眼,好像觉得妹子当前,兄弟你不太稳啊。
  许寻笙面容沉静,不紧不慢地答:“是啊,你们是朝暮乐队?”
  几个男孩都狂点头。
  许寻笙说:“进来看看吧,在地下一层。”她侧过身,几个男孩走进,脚步不由自主轻缓了几分。许寻笙让门在他们身后大开着,清凉的寒气灌入,吹动桌上的书页,也吹动窗帘。几个男孩免不了四处打量,只见屋内灰砖白墙,木案流光,处处清简。几张桌上有古琴,笛子,角落里还放着架黑白钢琴。墙上贴着不少小孩子学琴学笛的照片,应当是这女人的学生。
  这里名符其实是一间音乐工作室,只是跟男孩们的音乐……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然而当他们跟着许寻笙到了地下室,一下子全炸了。
  许寻笙打开灯,整片空间顿时亮晃晃的。没有任何装修的旧墙,斑驳地面,略微潮湿的空气,一切都成了屋子正中那些乐器的衬托。与楼上完全是个不同的、粗糙的、重金属感十足的世界。
  长发男孩最先冲过去,摸了一下吉他,竟没好意思马上拿起,低吼:“靠!Fender Stratocaster!我老婆!”
  赵潭是贝斯手,径直走到那把贝斯前,又回头看看许寻笙。许寻笙点点头,他拿起贝斯,也笑了,叹道:“卧槽,好东西啊!”
  鼓手叫辉子,也即那细眼瘦男孩,坐到架子鼓前,拿起鼓锤,深吸口气,又摸了摸鼓皮,说:“Dixon……oh my god,杀了我吧!可以试试吗?”
  许寻笙看到他们的样子,笑了,点点头,往后退了几步。男孩们互相看看,赵潭说:“我们的主唱还没来,他下午去打工了。我们先试试,你有这么一套东西,肯定也有副好耳朵,听听我们能不能达到你的价格减半的条件。不过讲真……设备这么好,我们都不好意思再让你便宜了!”他抓了抓头,辉子连忙瞪他一眼,似乎觉得他这么说有点太老实。
  那长发男孩,也就是吉他手张天遥,已经挂上一把吉他,说:“还有一把雅马哈,待会儿正好给小野。美女,听听啊,包管叫你满意……”
  话音未落,张天遥长而瘦的手指一扬落下。铮然之声瞬间迸出,许寻笙只觉耳膜轻轻一震,几个男孩相视一点头,神态都变了。吉他流畅如同急速蜿蜒的水流,贝斯电音饱满如同刀锋火花,鼓手辉子随着他们的节奏,一下下甩着头,猛然间手抬起,鼓点落下,“咚、咚、咚……”墙壁仿佛都开始随着节奏,开始呼吸搏动。
  许寻笙双手插进裙子口袋里,听了一会儿,待一段节奏间隙,几个男孩全都抬头笑嘻嘻看着她,一脸满足兴奋。许寻笙忍不住也笑了,说:“你们先玩会儿,玩够就上来。”
  张天遥:“好呐——”
  许寻笙转身上楼,男孩们互相看了几眼,此时他们已没有心思去琢磨,一个搞古典器乐的女孩,为什么会拥有这么一套屌爆的设备;也没去纠结能否获得她的半价优惠。他们只想今后能够拥有这套设备进行练习,哪怕只是短暂的租用。
  不过,开始另一曲演奏前,张天遥到底憋不住,说了句:“你们难道不觉得这妹子长得很漂亮吗?”
  赵潭笑笑没说话。
  辉子:“我们没瞎!”
  地下训练室的隔音效果是极好的,许寻笙关上门,在一楼坐定,隐隐只听到他们又开始了华丽而富有激情的演奏。许寻笙在桌前坐了一会儿,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喝了几口,然而依然觉得心跳不太平静。那激昂的节奏,始终萦绕在耳边。
  她有感而发,坐到了琴架前,掀开布罩,双手抹了点油,擦在弦上,双手轻轻抬起,落下。
  古琴沉鸣,琴案轻震。她面目宁静如朝日,只有十指,由缓至重,由慢至快,急速拨动。那些摇滚节奏,渐渐在耳中远去,只余琴声,在渐渐泛起的暮色中,在被风掀起的窗帘中,弥漫浸没。她的嘴角泛起浅浅笑意,一时间忘乎所以,连有人走进来也没听到。
  这便是岑野第一次看到许寻笙的情景。
  一个瘦瘦的女孩子,穿着很厚很暖和的毛衣,大长裙子,头发很随意地系了个马尾,安安静静坐在那儿。她的肤色很白,两颊微红。脸不大,却也不瘦,甚至有点肉肉的。一双眼非常大,眼珠极黑。于是那张脸就显得颜色很好,气色也很诱人。
  她抬起纤长手指,七根琴弦玲珑错落,音乐极为激荡,却与他的摇滚完全不同,一静一室,是金戈铁马,古朴震动。
  岑野听了几秒钟。
  他并没有耐心听太久:“喂!”
  妹子没听见。
  “喂——”
  许寻笙后背一颤,琴声戛然而止,抬起头,便看到一个很高的男孩子,立在门口。天色已有些许暗了,他明显是匆匆赶来的,还有点喘气。
  在这个年代,许寻笙所见过的,能驾驭住中分头的男人,是很少很少的。眼前显然是一个。他穿了件蓝色厚连帽衫,也只比他的同伴们穿得多一点点,牛仔裤膝盖上破了两个洞。肩膀上挂着个黑色背包。
  蓬松的黑发往两边随意分开,露出白净的、五官特别清晰的脸。眼睛深而长,漆黑中仿佛敛着寒光。鼻梁挺立,唇紧抿着。右边眼角有一颗小小的痣。这痣若是长在一张普通的脸上,只怕是累赘。但长在这张脸上,却是美人痣,为那清秀轮廓平添深刻味道。
  不过,这中分美人显然是个熬夜鬼,眼睛下深深两个黑眼圈,虽说双眼有神,但整个人明显恹恹的。见许寻笙不答话,他人往门框上一靠,懒懒散散像只高大的羊,嘴角一勾:“问你呢?我兄弟们是不是在这儿?”
  许寻笙点点头:“他们在下面试设备。”
  岑野仔细一听,确实听到声音,刚才竟然都被这女人的琴音遮住了。他站直了:“我下去看看。”
  许寻笙:“自便。”
  经过她身旁时,却听到他淡淡的嗓音传来:“琴弹得不错。谢了。”
  许寻笙没说话,听到他“咚咚咚”跑下楼梯的声音,而后是几个男孩大声叫嚷的笑声。许寻笙坐下,继续喝茶,却不弹琴了,兀自笑笑: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居然还故作深沉评论她的琴!
 
 
第2章 冬雪闻琴(下)
  岑野下楼后,就把背包往地上一丢,看到眼前的设备,也是惊喜万分,抓起留给他那把吉他,试了试音。张天遥伸手勾住他的肩膀,第一句话居然是说:“喂,楼上的妞是不是很正?”
  岑野头也不抬:“老子是来训练的,不是来把妹的。”
  “哎呦呦……你他妈一个老是沾花惹草的货,居然开始装正经了!”张天遥怪叫着,缩了回去。
  “她也许会欣赏我们的音乐。”赵潭忽然说。
  “No,她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岑野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抬起头,咧嘴笑了,“还等什么?走起!”
  还是刚才的曲子。因为加了一把吉他,旋律更加丰富。许寻笙端着杯芽叶清绿的龙井茶,静静听着。
  “我数过天空的流云,
  一朵两朵三朵四朵,
  想要送你那朵,它偷偷着了火。
  红得像我的双眼,
  深得像你的口红,
  躲在天边慢慢不见了。
  我走过冰冻的松花江,
  心如坚冰从不声张,
  水在深处流长,鱼儿穿梭时光。
  我把爱情留左岸,
  迷惘丢到另一边,
  剩下孤独的我走向远方。
  我的家在北京之北,
  却跑到南方流浪。
  他们问我为什么总是张望,
  因为我不知道脚下的路,
  是否通往未来有你的那个方向。
  噢……
  你看天还是那么蓝,
  伸手就能摸到它的边界。
  海还是那么深,
  它总是在我身后沉默。
  沉默得像那个手足无措的我。
  亲爱的姑娘,
  我愿意漂泊,
  我愿意流浪。
  我不曾真的放纵,
  请你不要真的遗忘。
  勇敢在天空描绘我的名字,
  听我在远方为你放肆歌唱。
  ……”
  许寻笙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一把嗓音。清澈,纯粹,如同暮色中一簇明亮烟火冉冉升起。高潮处,却自然而然带着某种厚重的力量,甚至迸发出些许嘶哑震颤。
  他的同伴们的音乐,本来是极好极好的。可当他用全身力气唱出“我愿意漂泊、愿意流浪……”的反抗之音,所有乐器黯然失色,只有他的歌声,穿破空气穿破墙壁,来到她的耳朵里,也来到她的心里。
  许寻笙忽然想到的,是曾经在父亲的朋友家,看到的一具古琴。历经数年,满是纹路,却明亮如新。当你轻轻拂过琴弦,发出的便是这样清澈、厚重、震颤的声音。
  他是天生的歌者。
  许寻笙真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出租个训练室,就招来这么一支有潜力的乐队,这么一位年轻而有实力的主唱。虽然现在在湘城,他们好像还没什么名气。
  一曲终了,许寻笙听到男孩低低在麦克风里笑了,然后大声说:“谢谢大家!很高兴今天能拿到冠军!耶……要感谢我们的歌迷,我们的乐队经理Mr吧啦吧啦吧吧啦,感谢所有人!请记住我们的名字,我们是来自湘城的——”几个男孩齐声吼道:“朝暮乐队!朝朝暮暮,陪你共度!”
  许寻笙望着窗外,暮色四起,灯火初上。她的嘴角有清淡的笑,神色却依旧淡漠。
  他们很快上来了。
  还是推出了赵潭,去和许寻笙谈定最后的租金。岑野套上了连帽衫的帽子,低头走在最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没想到他们一上楼,就看到许寻笙已泡好了四杯茶,抬头笑。尽管男孩们平时很少喝茶,却也能闻出那小小的青釉杯子里,茶如其人,幽香隐隐。
  “那个……美女。”赵潭摸了摸头,说,“我们就想租这里。”
  张天遥却已忍不住了,冲上前,笑容灿烂中带着痞气:“小姐姐,半价租给我们吧?都听到我的吉他了,还没有被征服?还有我们的主唱,牛不牛逼?鼓手,贝斯,哪个不牛?键盘手今天没来,但也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几个男孩全笑了,那叫辉子地骂道:“卧槽,腰子,可以啊,这么实事求是。”
  也许是岑野个子最高,也最安静,许寻笙一眼就看到了他,帽子挡住半张脸,低着头,只露出似笑非笑的自信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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