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野——丁墨
时间:2018-07-16 11:04:08

  张天遥丢下酒杯,转身一把揪住岑野的衣领:“你他吗别在我面前提许寻笙!”
  赵潭赶紧过来劝架,想要分开他俩,可岑野盯着张天遥,嗓音比他更冷:“我提她怎么了?”
  张天遥一个冷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一拳已挥了出去。岑野脸上正中一拳,瞬间被打得鼻血长流,抓起张天遥就往桌子上按,然后一掌就扇了过去。赵潭暗叫不好,小摊老板也在大吼,可哪里分得开两个厮打的大小伙儿……
  半晌过后。
  岑野的右脸颊是红的,鼻血糊得到处都是,坐在马路牙子上。张天遥跟他隔了两米远,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左眼框乌青,满口的血。两人就像两头斗败的小兽,全都眼眶发红,闷不吭声。
  赵潭劝架时也挨了一拳,这会儿肩膀还在隐隐发疼,站在这俩跟前,心里还全是气。
  “行了还打不打?”赵潭没好气地说,“一个乐队的兄弟,他妈还说好一起去拿全国冠军,咱们这一路走来多不容易?居然为一个女人打架?他妈的这个女人还刚帮我们打赢了黑格悖论!丢不丢人啊你们!”
  “谁为女人打架了?”岑野冷淡开口,“老子就是看不惯他的脾气。”
  赵潭伸手一指,勒令他闭嘴。旁边的张天遥却冷笑出声:“小野,你知道老子最讨厌你哪一点吗?心里明明喜欢,明明想和老子争,却不承认……”
  岑野一下子站起来,打断他:“谁他吗说我喜欢她了?”
  张天遥也站起来:“你不喜欢?不喜欢你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她用那样的眼神看你!这些天都这样,老子不是瞎的!”
  说完他心口一阵锐痛,也不太过脑子地就说道:“我已经问过她了,她拒绝我是因为心里有人了,那个人就是你!他妈的,小野,你自己说对不对得起我?明明是我先看上她的,先表态要追的!你他妈不声不响,却一直跟她眉来眼去,现在好了,她要跟你走了!呵呵……老子、老子也不是心胸狭窄的男人,那一拳就是你欠老子的。今后你和她爱咋的咋的,老子多看一眼,老子就不是张天遥!你们爱哪儿好好去!滚!”
  赵潭心里咯噔一下,目光从张天遥冰寒如雪的脸上,滑到小野身上。岑野似乎也有些发愣,脸色还阴晴不定。
  三个男人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
  岑野开口:“她……真这么说的?”
  赵潭心里骂了句卧槽,还不等张天遥开口,他已说道:“小野,现在连我都想打你了。”
  张天遥都气不动了,冷冷地翻了个白眼。
  岑野整个人明显已经没了火气,整理了一下衣服,双手插进裤兜里,说:“明天下午2点,照常练习。”
  赵潭:“得了我们会去,你还不快滚?”
  张天遥没吭声,算是默认。
  岑野径直走了。
  赵潭和张天遥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这小子被打了步子还挺快,瞬间没了影。过了一会儿,张天遥忽然开口:“坛子,那不是回你们家的方向吧?”
  赵潭:“呃……”
  “那是去许寻笙家的方向!卧槽……妈的,这个禽兽!”
  ——
  许寻笙回家后洗完澡,却还是觉得了无睡意,今夜经历得太多,舞台上的热烈如梦,还有伤了张天遥的心,还是令她歉疚。深夜了,也不能抚琴打扰邻居,索性裹了厚厚的毛毯,坐在炉火前,开了盏灯,继续刻岑野的那颗章,借以静心。
  已经快要完工了。
  渐渐的,她的心平静下来,平静,且温柔的。她举起石章,在灯下仔细看了看,光透过石质,有隐约微光。想到改天将章放在岑野面前,他必是一副好奇的,又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然后几乎想象出今后只要有用得着乐队签章的场合,他会一副拽拽的模样,从口袋里摸出章,大手一盖,然后还轻描淡写的说:“哦,一个朋友给我刻的,一个章也就2000而已,她给了我友情价……还不是因为老子唱歌好听人见人爱?”
 
 
第30章 心上一刀(下)
  许是夜色太浓重太静谧,她想着想着,自己笑了。工具还在章面上轻轻刻着,却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这么晚了。
  她抬起头,听到那人走上台阶,脚步有点慢。但当那个身影出现在窗户前,却是熟悉的,高高的,那道影子还弯下腰,往里望了几眼,然后伸手敲门。
  “许寻笙,是我。”岑野说,“开门,是我。”
  此刻许寻笙脑子里一下子想起的,可不是别的,而是同样的那个深夜,这哥们儿,就是这么晃到了她的工作室。再一联想,今夜他们赢了,刚才多半去喝酒了。于是许寻笙这门是无论如何不想开了,犹豫了一下,走到门边,说:“有什么事?”
  岑野说:“你先开门。”
  许寻笙:“不行。”
  岑野静了一会儿,笑了:“喂,难道怕老子对你做什么?哥是那样的人吗?搞笑。”
  许寻笙:“你什么时候成哥了?”
  岑野又笑了,隔着门,也听到他的嗓音软柔下了:“姐,我叫姐还不行吗。小姐姐,给老子开开门。”
  许寻笙不为所动:“开门干什么?这么大半夜你有什么事?”
  这一问,却把岑野给问住了。开门,要干什么?他之前还真没细想,听到张天遥的话,只令他整颗心晃晃悠悠,仿佛飘到了一片海上,还刮起了阵阵不重不轻的海风。然后心口满满的,像是被什么给填满了。隐约发甜,渐渐变得百爪挠心,挠得他安分不下来。
  许寻笙心里有人了,那个人居然是他。
  这要他怎么搞才好?平心而论,许寻笙这个女人真不赖,身材好长得漂亮人还好,琴艺高品位高档次高。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现在她喜欢上自己了,仙女似的人儿,居然喜欢上他了。
  张天遥说得没错,是他把她招惹进乐队的,没想到她居然偷偷把一颗心也给了自己,女人就是女人啊……虽然她把心事说给张天遥听,可能是被逼急了。但她向来特立独行,说出来大概也是大大方方的。想到这里,岑野心头就是一烫。
  他来干什么?
  他妈的她都借他兄弟的口表白了,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当没听到?总要让她知道……
  让她知道……
  于是岑野心头涌起一股暖洋洋甜乎乎的浓烈情绪,又敲了敲门:“你开门再说。”
  许寻笙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已转了千百遍,只狐疑地问:“你没喝酒吧?”
  岑野顿时明白过来,不给他开门原来是为了这。真是个很胆小的女人啊,怕他啊?他有点懒懒的可又有点得意的想,然后答道:“一瓶啤酒都没喝完,我就来了。放心,如果我今天再吐在你家里,我就给你全家拖地三遍,任你惩罚。”
  他这么说,许寻笙倒是放心不少,感觉他确实不像喝醉,便打开门,一看清他,却吃了一惊:“脸上怎么了?”
  岑野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挂了彩,暗骂自己太冲动了,今夜不是个来找她的好时机,样子这么丑。但来都来了,场子总要撑住,于是他淡淡地答:“哦,跌了一跤,没事。”
  许寻笙看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进了里屋。
  岑野在火炉旁坐下,等了一会儿,就见她手拿家用医药箱走出来。
  许寻笙看着这小子坐在火炉前,神色似有些恍惚,脸也有些发红,居然是副有心事的样子。听到脚步声,岑野抬起头,眉目定定的,那双漂亮的深深的眼睛,许寻笙看过千百遍,却总觉得里面有故事,叫人分辨不清。
  她在他身旁坐下,打开医药箱,又看看他的脸,用棉签先沾了碘酒,拿起面早准备好的小镜子,递给他。
  岑野不接,嗓音还是软软的有点黏糊:“你给我擦呗,老子自己怎么擦得好?”
  许寻笙也不知怎的,居然不太想拒绝,举起棉签,开始对他的脸处理。
  他乖乖的抬着头,一动不动。许寻笙的棉签就沿着他脸上出血的那些小伤口,一点点涂抹。周遭太静,于是彼此的呼吸声都显得清晰。许寻笙亦无法不注意到,他的头发今夜很乱,刘海胡乱搭在额头上,她抬起手指,为他轻轻拨开了。
  于是那双眼就清楚呈现,漆黑如同两汪深潭,深潭中藏着黑宝石。鼻梁上也有血痕,嘴角却微微带着笑。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她,喉结也轻轻的无声滚动了一下。这是太靠近太无暇太赤诚的的一张脸,是男人,也是个孩子。许寻笙垂下眼眸,无法不避开他的双眼,只是盯着他的脸。
  碘酒涂抹完了,许寻笙又拿出跌打油,用棉签给他脸上稍稍抹了点。然后说:“自己揉一下。”
  岑野说:“你不负责到底的啊?揉啊,老子保证绝不反抗。”
  许寻笙简直懒得理他,开始收拾医药箱。岑野却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怂,刚才她涂药时他就想要顺势抓住她的手,可她的表情太认真,那漂亮的眉头清蹙着,竟像是因为他脸上的伤有些不开心了。他一时就走了神,心里也暖洋洋的,手便没抓下去。
  “到底有什么事?”许寻笙问。
  却听他静了一会儿,才答:“你跟腰子说,心里有人了?”
  许寻笙这时才会过意来,心想他居然是为自己兄弟被拒来出头的?许寻笙心里忽然有些烦躁,很烦躁,也懒得回头,合上医药箱,答:“对。”
  “谁啊?”他问。
  许寻笙站直了,说:“这关你什么事?”
  岑野愣了一下,心里莫名就这么一凉,隐隐感觉不对,很不对,嘴上却还是淡淡的倔倔的:“怎么不关我事了?”
  许寻笙叹了口气,答:“我只是想叫他死心,也不算骗他,你大概也知道,虽然徐执过世了,但确实是我唯一爱过的人。”
  说完后,却见岑野没有什么表情,他烤着火,慢慢抬起头,顶着那张颜色斑驳的伤脸,忽然自嘲地笑笑,说:“原来是这样,腰子那个大傻逼……”
  许寻笙望着他不说话。
  他却又偏过头去,看着一边,避开许寻笙的目光,也不知那黑黢黢的房间角落有什么好看的。两人都静了几秒钟,岑野站起来,什么话也没说,走了。
  许寻笙怔怔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还有被他在身后带上的、在夜风中晃晃悠悠的屋门,又低头看了看他坐过的空凳子,脑海里闪过他刚才抬头望天的自嘲表情。
  突然间,许寻笙好像明白了什么。可一切都是模糊的,惊惶的,暧昧不明却又叫人忐忑猜想的。她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站在已经变得空旷安静的屋子里,而那如同深夜潮水般无边无际的怅然若失的心情,已经从四面八方向她包围过来。
 
 
第31章 他不说话
  这晚岑野回到家时,发现张天遥居然也在,就窝在赵潭的铺上,两人垫着报纸在喝啤酒吃花生米还有一盘猪耳朵。
  从他一走进去,张天遥就没正眼搭理他。倒是赵潭,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端倪。
  岑野的脸色更臭,胡乱去冲了个澡,也不和兄弟们打招呼,窜到上铺,对于什么都没有半点心情。
  到底是赵潭先开口:“喂,你去找许老师表白怎么样?”
  张天遥不吭声,嘴里一颗花生嚼得蹦嘎响。
  岑野总算明白了,这小子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冲着这事儿来的。他妈的好想跳下来,把张天遥这个乱放消息的蠢货摁在床上一顿揍。
  可揍了他们不就知道,他也是个傻逼?
  胸口闷闷的,闷得像被人塞进了五个沉默寡言不为所动的许寻笙。无名火隐隐烧着,最深处还有哪里在尖锐刺痛。
  他举起一只手,在空中看着。刚刚差一点就牵她的手了。那她会不会像对张天遥一样,让他也滚得远远的?
  他妈的,他还以为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小野你在干什么?看起来不太正常。”赵潭说。
  岑野慢慢放下手,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们,懒得说话。
  下铺两个人看他这样子,对视一眼,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们又聊了会儿别的,张天遥起身告辞,赵潭笑着说:“喂,喝了酒走路别掉坑里。”
  张天遥故意说:“老子失恋又不是失身,不会那么傻逼。”说完又看着上铺的岑野,这位大爷现在转过来了,闭着眼还在装睡。张天遥酒喝了,花生吃了,气也消了大半,说到底这种事要两情相愿,何况输给的人还是岑野,虽然不服但也没有法子。要是输给的是辉子他她吗真要气得上吊。
  张天遥用手敲了敲床沿,说:“禽兽,别占了便宜还一副不得了的样子,给句痛快话,以后大家见着她……是不是就得当你马子对待了?”
  却不料岑野拉过旁边的帽子,扣在脸上,说:“想到哪里去了?她说心里有人了,老子就得顺杆子爬上去?就得去和她好?我现在不想谈恋爱分心,只想拿全国冠军。”
  张天遥一愣,一想岑野平时的姿态,倒真有可能不为所动。难道这小子刚才不是去找许寻笙了?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默不作声地走了。
  赵潭一直蹲在下铺,望着一动不动的岑野。
  “没好上?”他问。
  岑野:“草,闭他吗的嘴。”
  ——
  次日一早,许寻笙就起了,将工作室里外扫了个干干净净。坐了一会儿,又坐不住,跑到外面市场,买了些新鲜水果,橙子、梨子、火龙果,都是富含维生素、润喉的、下火的。统统洗干净,放在自己桌上。他们经过时,自然会取。
  上午上了一堂课,临近过年,天气寒冷,工作室今年的授课也结束了。她再开课就要等年后了。
  中午,她又去扫了院子里的落叶,她这个人,哪怕有心事,也是闷不作声的,只是会不断地找些事情干,活儿还干得特别漂亮利索。
  以至于后来,辉子和赵潭站在院门口,辉子指着她,戏谑的说:“哇,你们看许老师拿个扫帚穿个裙子,扫地的样子,好像那个……什么葬花、扫雪之类的。”
  赵潭说:“你这肉眼凡胎,我许老师什么时候不是清新脱俗仙风道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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