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芽的七十年代——女王不在家
时间:2018-07-16 11:05:15

  火车票已经定好了,再过三天就得出发了,但是这衣服却没了,这可怎么办?
  为了去北京的事,她这次也花了不少钱,这几年做会计攒的那点钱花了一些,还得留着一些去北京用。
  童韵急得不行了。
  这边陈秀云和冯菊花看着,自然是赶紧安慰她,又替她心急,都回屋里各自搜罗去了,一个翻出一块布,一个拿出一包棉花。
  “这还是我结婚那会子扯的布,一直没用上,你看看,这花色凑合着也可以用,你先给蜜芽儿做身棉袄穿?”
  “这棉花是那年咱家分得多,说是要给墩子做棉袄,我想着他个臭小子,就是穿了新棉袄白白糟蹋了,就给他用旧絮子改的,攒下这些没用呢,拿去给蜜芽儿用吧。”
  顾老太见这情景,开口了:“着啥急,这不是还有三天吗?童韵啊,你也是当娘的人了,咋这么经不住事儿呢?”
  童韵简直想哭:“娘,我不好让蜜芽儿穿着脏棉袄去北京。”
  当年她和父母道别,那才多大,十七岁,年纪轻轻的,还是个孩子呢,父母根本不放心。世事作弄,不能留在父母身边,十年震荡,自此相别,再没见过,如今再重逢,她已经是当娘的人,那边父母怕也是白发苍苍。
  她嫁到了农村,嫁给了农民,在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她知道父母肯定是不放心,不知道存着多少担忧,这才一安定,就说让她过去看看。
  她多么希望光鲜靓丽地出现在她父母面前,男人和孩子都体体面面,叫一声爸妈,说一声我挺好,我日子过得好,你们不用牵挂!
  可是如果她让蜜芽儿穿着那墨水泼了的棉袄过去北京,父母怕是心酸得都要流泪。
  她鼻子一酸,几乎要哭出来:“娘,我,我心里难受。”
  自打童韵进了门,性子一直是温和柔顺坚强,顾老太还没见过她这么失态,现在看她难受的样子,也是心疼,便握住她手:“别急,你别急,这不是还有三天吗,我给你钱,我这里有钱,你拿着钱,我再想办法弄点布票,我们去城里扯几块新布,重新给蜜芽儿做衣裳!”
 
 
第65章 回去北京
  童韵听着顾老太那宽厚沉稳的声音, 竟然像孩子一样哇的一声哭出来, 之后便扑到了顾老太怀里。
  “娘,我想我妈, 我想我爸,我想让蜜芽儿穿好点,我想让他们看看……”她哭着这么说。
  十年的时间,被改变的何止是柯月,何止是刘瑞华和莫暖暖,还有一个看似岁月安稳的童韵。
  十年前, 她十六岁, 捧着俄文的《钢铁是怎么炼成的》在小树林里朗读,仰望着天空大声地背诵海燕,少年不知愁滋味地等待着那暴风雨来临的时刻。
  十年后, 她二十六岁,学会了缝衣裳, 学会了纳鞋底子,学会了把屎把尿,学会了一边背着孩子一边下地割麦子, 学会了一个锄头下去把那花啊草的全都除个干净!
  她也想回去,回去北京,再看看父母, 再当一回他们的女儿。
  谁不想回去?
  顾老太搂着童韵, 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温声哄道:“你别哭, 孩子,别哭,没事,这个好办,咱再扯布去,扯更好的,这次扯更好的!保准不跌份,让你父母看到,他们肯定得说,呀,我们童韵日子过得这么好啊!”
  旁边的陈秀云和冯菊花看了这情境,也不由得抹眼泪了。
  柯月上次闹了一场,闹得多痛啊,撕心裂肺地喊着,她要回北京,她要回北京。
  她们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不懂得,但是她们想着,北京肯定是特别好的地方,好到像个神仙住的地方,好得童韵打心眼里也是渴盼着有一天能回去的。
  好半晌后,童韵平静下来,顾老太当着冯菊花陈秀云的面掏出来三十块钱。
  “这个给你,先拿着,我再去找陈胜利她娘凑凑,看看能凑出布票来不。”
  这边陈秀云连忙说:“娘,你先歇会,我过去问吧。”
  那边冯菊花也想起来了:“娘,我也去问问红旗生产大队我那个表姐,看看她家能借到布票不,我这就去!”
  这边婆婆妯娌的全都出去,没多久功夫,都捧着一把的布票来了。
  “童韵,你骑着自行车,赶紧去县城里看看。”
  童韵捧着这布票,想笑,结果又哭了出来:“其实,其实我刚才就是一时难过,根本没那么大事!我,就算穿差点也没啥,我爸妈也不会嫌弃我,我就是——”
  她说不上来刚才的感觉,她就是一下子崩溃了,崩溃得想哭。
  “娘,嫂,谢谢你们!我真是太不懂事了!”
  陈秀云和冯菊花忙安慰说:“都是自家人,哪那么多事,你赶紧去县城里扯布是正经,要不我陪你去。”
  童韵点头,又点头:“我,我这就去!”
  不过顾老太却是不放心,干脆让陈秀云陪着她去:“好好挑,不要怕贵。”
  这边陈秀云骑着自行车,童韵坐在后车座上,就这么赶往县城去了。
  她们来到县城商场,挑来挑去,陈秀云看中了旁边的呢子布:“童昭不就穿着一件这样的吗,我看这个好,别看不是花里胡哨的颜色,可做出来洋气,好看!”
  童韵也觉得好,可一看价格,就有些犹豫了,普通的司林布也就三毛七分钱一尺,可是这种呢子布料竟然要九毛六分钱一尺,一尺的条幅是一米六。这种呢子布肯定不能可着身子做衣裳,得做那种宽宽大大的外套,怎么也要做到膝盖的那种才好看,也能穿得久一些,那就需要大概五尺布。五尺的布,就得接近五块钱了,这也太贵了。
  陈秀云看她犹豫,便拉着她说:“别想钱的事了,你没看出来吗,咱娘不缺钱,只要正经事儿,花钱就花钱,给蜜芽儿花钱,咱娘不心疼!你就买吧,做好看了,咱娘看着也高兴。”
  童韵想起那布票来:“可是还要布票,布票都是借的。”
  陈秀云不以为然:“没事,你想啊,从我娘家那边借了五块多的布票,够买这个呢子布了,菊花那边借的,咱暂且不用,回去家里的棉花和我那块布做个棉袄凑合着。反正棉袄穿里面,花色怎么样都行,关键是这呢子大衣,往外面一套,多气派啊!”
  陈秀云描绘得画面太美,童韵也有些心动了,咬咬牙,干脆就买了。
  县城里的销售员脸色从来就不会好,语气不善地问:“要哪个花?”
  陈秀云指了指那块呢子布。
  销售员看童韵和陈秀云刚才咬耳根,就猜着估计是个穷的,便故意说:“那个贵,要九毛多一尺呢。”
  陈秀云听了,不高兴了:“咋地了,当我们买不起啊?我们买不起也不会进店,让你拿,你还不拿?”
  这边能在商场的都是有关系的,听到这个也是恼了:“脾气这么大干嘛,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陈秀云冷笑:“我给你说,光县委里,我就至少仨亲戚,你再这么闹,我就去我亲戚那里问问,怎么这县城里的百货商店这么横?”
  销售员一听,倒是唬了一跳,未必真怕了,就是怕万一。
  她犹豫了下,便软了下来:“要这个是吧?”
  童韵点头:“嗯,来五尺。”
  销售员把那一大卷呢子放出来,然后拿了一块大木尺量好了,再用白色滑石粉划了一条线痕:“真要五尺是吧?”
  一
  陈秀云没好气:“当然了,还怕们没钱不成!”
  销售员瞪了陈秀云一眼,不过没吭声,她是被三个县委的亲戚给镇住了,当下取来了剪刀,就着那条划痕剪下来。
  这边陈秀云把钱和布票送过去,销售员检查过了,倒是没少,她把钱和布票尺寸写在纸上又利索地用个铁夹子夹住,通过柜台上方的一根绳子一拉,那铁夹子便滑到了中央收银台的老会计面前。
  老会计收起来,开好了发票和找零,又用手一拉绳子,铁夹子回去销售员手中,销售员把铁夹子上的发票找零拿下来扔给陈秀云。
  买好了呢子布,匆忙往回赶,重新画了个衣服样子,开始一针一线地做起来。
  这个时候陈秀云又有主意了。
  恰好陈胜利家的堂弟娶新媳妇,他家条件好,这次新房里置办了自行车,缝纫机,手表,还有半导体收音机,也就是俗称的三转一响。
  这在生产大队可是头一份。
  陈秀云对童韵说:“别缝了,我瞧着他家缝纫机就搁屋里呢,你过去用她缝纫机,听说那玩意儿缝起东西来可快了,比现在这样一针一线地缝要快多了。”
  童韵感动地笑了下:“这不好吧,人家结婚的新东西,咱总不好就这么用,人家别不乐意。”
  因为彼此关系还算亲近,自己去了,人家不好拒绝,可是给自己用了,心里又不痛快,那才是膈应人呢。
  “我给你说吧,陈胜运他根本没认识几个字,他那媳妇也不认识,两个人对着个缝纫机,就差供起来了,根本不会用!你过去,学一学,教他们用,正好你自己也用了,那不是正好?”
  童韵听了,心里倒是一动,当下便说:“那你去问问,试探下,不行就算了,我这么缝也行,晚上少睡会儿,来得及。”
  陈秀云哪听她说这个,风风火火地去了陈胜运家。
  陈胜运媳妇正对着个缝纫机当供品呢,哪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当下真是一拍即合。
  童韵拿着呢子布去了陈胜运家,到了那里才发现,果然,那缝纫机摆在他们房间正中央,堂而皇之地覆盖上一层红包袱,那真是当爷爷供着,根本不会用,也不敢用。
  童韵先拿出说明书读了一番,又试着穿上线,脚底下踩踏板,没几下,就见随着童韵脚底下的踏板来回踩踏,上前的一根穿孔针就上下动起来。
  把布料放在那里,轻轻挪动,一串整齐的阵脚就出现了。
  “原来缝纫机这么好用!”陈胜运媳妇惊奇地取过来试着缝的一块布,啧啧称奇。
  “还可以换针,大孔针小孔针,还有韧带可以调节松紧。”
  童韵一点点教给陈胜运媳妇用。
  陈胜运媳妇学了半天,还是手忙脚乱,不是下面踩踏板不够节奏,就是上面的布料移动的时候没配合好,最后她颓然地说:“算了,嫂,你先用吧,等你用好了,你再帮我弄,我一时半会不学了。”
  “也行,你需要缝什么,叫我,这个挺快的,几下子就缝好了。”
  陈胜运媳妇赶紧答应。
  有了这神奇的缝纫机,缝东西真是几下子就好,童韵踩了一个多小时缝纫机,一件呢子大衣就差不多好了,她又把边给锁好,就带着这半成品回家了。
  剩下的就是再配一个腰带,以及后腰那里弄个蝴蝶结。
  这倒不难,她选了一块顾老太之前的小红布,只有那么一点点,料子好有质感,自己缝了个蝴蝶结搭配上,又给袖子那里稍微装饰了下。
  做好了后,她自己一看,灰色颇有质感的呢子大衣,搭配明艳红色蝴蝶结,沉稳不失活泼,她自己都喜欢得不行了,这可比之前那个枣红袄片不知道好多少。
  拿出去给顾老太一看,顾老太喜得翻来覆去地瞧。
  “等蜜芽儿回来,赶紧让她试试,这衣服贵气,大方,比你红的绿的好看,这好看,一定好看!”
  蜜芽儿自打那棉袄被泼了墨水后,心里也是不好受,不过在最初的难受过,理智也很快战胜了对新衣服的失落和渴望,当时反过来劝自己娘,让她别因为这个难过。
  “我这么好看的小姑娘,穿啥都行,穿啥也好看。都怪我自己爱显摆,把新的弄脏了,现在我穿旧的呗,怎么都行。”她这么对她娘说。
  然而她娘显然是过不去这个槛,她娘就是难受。
  蜜芽儿看到这情境,心里真是愧疚,虽说那顾晓莉惹出来的这事儿,可自己如果不是一心想穿新衣服,不穿着去学校,或者说自己在学校小心点,提防着点,那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蜜芽儿没敢让她娘知道,可心里也是不好受。
  刘燕儿自然发现了蜜芽儿的心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劝蜜芽儿,只好陪着蜜芽儿骂顾晓莉。
  “这人实在是太坏了,真坏,你说你对她这么好,她怎么就这么坏呢!我以后要当公安,把她抓走!”
  刘燕儿坐在街头的柴火堆里,手里捏着一根柴火棍,直接拍打着前方的浮土。
  蜜芽儿苦笑:“一个棉袄,认清一个朋友,这就是代价。”
  她是真没想到这么大的小孩子,竟然有这种坏心思,她以为小孩子都是单纯活泼眼睛透亮的——当然了她自己除外。她也努力地回忆了上辈子七岁的自己在干嘛,每天想着吃冰棍吧?
  刘燕儿不懂啥是代价,她就咬牙切齿恨顾晓莉:“咱们班萧红军,萧苦瓜,顾奋斗,孙进步几个,他们也说,以后不和顾晓莉玩了,谁也不搭理她!以后橡皮擦不给她用了!她同桌王金凤也说要和她划一道三八线,谁也不能过界!”
  蜜芽儿听得目瞪口呆,不过想想,这就是小孩子孤立一个人的手段吧。
  “咱们刘老师这几天上课都红着眼睛,大家都说,顾晓莉伤了咱刘老师的心。不过——”刘燕儿想了想,歪头问蜜芽儿:“你四叔要娶咱刘老师当媳妇,是真的吗?”
  蜜芽儿赶紧摇头:“没有的事,我四叔离婚都好几年了,如果要娶早就娶了,哪可能等现在。再说,你看刘老师对我牙狗哥猪毛哥,也没有当娘的样子啊!”
  也就是普通老师对学生,虽然亲切关怀,可刘老师对其他人也这样啊。
  刘燕儿想想也是,想了一会儿,忽然更加愤愤不平:“顾晓莉这个人怎么天天胡说八道!”
  蜜芽儿附和:“对,她胡说八道!”
  这种坏人名声的胡说八道,可不能传出去了。
  刘瑞华这些年在生产大队也是受了不少罪,虽然说这几年当老师,大家对她也有了几分敬重,不像当初日子那么难熬了,可到底还是姑娘,这年头姑娘家最怕的是毁名声,哪怕是城里姑娘也是一样。
  刘燕儿是一个正义感十足的人,她长得黑黑的,人结实,不过特实在。
  “不行,我得再和王金凤她们说说去,这顾晓莉连老师都敢编排,真是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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