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读到最后看见父亲说哥哥已经能下地了,并且已经收拾行囊回京,姜思之才彻底安了心。
“袅袅,你还好吧?”宋景行以为她会哭,却不想她的反应比自己想的要平静的多。
“我没事。”姜思之笑了笑。
宋景行见她的笑容不似作假,又小心翼翼的问道:“袅袅,你可还为此事生我的气?”
他说的是将姜正则和姜修远派去前线的事儿。
姜思之摇了摇头,又抿着嘴点了点头,“我不生你的气,我是气我自己。气自己太过无能,气自己太过任性。”
“这几日我总在想,你那么能干,有谋略,为何偏偏会瞧上我?娶了我?”姜思之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她觉得宋景行就是光,那么亮,那么好,而自己呢?什么都做不好。
“我的袅袅又美又娇,谁都比不上。”宋景行不喜欢这样子的姜思之。
姜思之已经许久没有被他这样搂在怀里了,如今知道兄父安好,她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窝在他的怀里,安心的很。
“当然,我原先也是气你的,倒不全是气的决定,而是气你的态度。你说我是你的妻,所以才告诉我西北一事,要同我商量。可你真的是商量吗?不是的,你只是知会与我,告诉我你的决定罢了。”姜思之彻底敞开心房,同他娓娓说道。
“是我疏忽你的感受了。”宋景行乖乖的认错。
夫妻俩这天聊了很久,把以前说过的、未提起的,又都说了一遍,将两人间曾经留在的心结都打开。
两个人本就感情恩爱,这会儿既然已经把话说开,姜思之便也不再扭捏,同意跟他回京。
只是姜思之这胎还没坐稳,宋景行听完陈妈妈的话后不放心的叫陆大夫又来诊了一次脉,说法倒是和李大夫雷同。
宋景行便干脆在别院留了下来,拍何安回府里去将之前为姜思之特地打造的那架马车给赶来。
知道姜思之有孕,宋景行第二天也没有去上朝,索性当起了甩手掌柜,毕竟好不容易得了小娇妻的原谅,且她肚子里还有个金疙瘩,宋景行态度坚定的想着就是周煜从皇陵里蹦出来都没用。
宋景行在别院里住了两日,第三日待姜思之醒后便带着人上了马车,一路慢悠悠的行了整一天的路才回到宋府。
他还特意叫人去给将军府的岳母和姜修能报信,叫他们不必担心,说来这次的事情还是全靠姜修能给自己通风报信。
大舅哥对自己那么仗义,那他以后定再也不欺负他了,宋景行暗暗下了决心。
因着姜修远身体的缘故,父子俩在路上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回答京城。
宋景行提前得了心,带着已经三月有余的妻子回了娘家等着。
一众人站在门口朝巷口盼着,远远的就见几辆马车慢慢行近,姜正则跳下马车,站在钟氏面前,将人一把搂到怀里:“小花,我回来了,答应你的,我做到了。”
钟氏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姜修远在后面是经人扶着才下了马车的,站在久违的亲人面前,他的脸上也带着那股子久违了的玩世不恭:“娘,大哥大嫂,妹妹妹夫,我回来了,我就说我命大吧,是不是很厉害。”
明明面上是没心没肺的笑着,可姜思之的手指却死死攥着宋景行的手臂,几乎都快要把指甲给掐断了。
“二哥,你的耳朵……”姜思之说不下去,她捂着嘴,眼泪夺眶而出。
姜修远的样子和那时出发时全然不同,他少了一只耳朵,一只左耳,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长长的刀疤,一直延伸直他的脖颈,直到领口处被衣服挡着,也不知道在这几层衣衫下,这刀刀疤会在那里停下。
钟氏从丈夫的怀里抬起头,看着儿子,伸手抚上他的脸:“我儿还好好的站着娘面前,娘就心满意足了。”
姜修远的余光眼见着站在一边叫人忽视不得的宋景行,笑着说:“听闻妹夫现在摄政,你且瞧瞧我这伤,可以换个多大的军功?不超过大哥的我不服啊。”
宋景行握着妻子的手郑重的朝他颔首,开口道:“一等军功,封号随你挑。”
至此,这一大家子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团圆,相逢是喜悦的,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可能会再经历各式的离别,但他们依旧会彼此守护,彼此理解,不离不弃。
正文完
☆、番外三
姜思之临盆前一个月, 宋景行叫人在床边放了一张矮榻。姜思之身子纤细娇小, 显得肚子十分大,叫他时常觉得胆颤心惊的。
睡在小妻子的旁边,顾忌着她的肚子, 宋景行常常整宿的都睡不着觉, 生怕自己睡熟了碰着她。
姜思之见他眼底每天都青黑一片,跟被人打了似的,也十分的心疼,便提议两人分房睡。
宋景行说什么也不同意, 他听说长公主就是提前生的,他不想在袅袅生孩子的时候自己却没在她的身边。
于是他又熬了几天,熬到连向来瞧他不顺眼的姜正则都看不下去了, 某天下朝的时候拉着他,语重心长的劝了一番。
“那什么……这妇人孕中本就脾气不好,袅袅都是从小叫家里给宠坏了的,你多担待点……”姜正则说的时候语气难得的十分平和, 然后他话锋一转, “但是呢,如果袅袅做的太过分了, 你放心,我这个做爹的,也一定会去帮你说上两句!”
宋景行听得一头雾水,不解的问道:“岳父何出此言?”
姜正则一脸怜悯的表情瞧着他,拍了拍他的肩:“你也不用瞒我, 没想到这孩子现在这么不懂事,竟然……竟然都对你动起手来……唉,怪我,怪我哦~”
他说到后来竟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指了指宋景行的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儿。
“袅袅何时对我动手了?”宋景行眉间紧锁。
“你这眼睛不是袅袅打的吗?”姜正则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儿问他。
宋景行哑然失笑,自己这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儿来,他揉了揉眉心,支着额头,满脸无奈之色,便将原委给姜正则说了一遍。
姜正则听完他的解释才知道自己这是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神情颇为尴尬。
他摸了摸鼻子,眼神望旁边儿飘去,讪讪的开口:“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别袅袅还没生,你倒先倒了……”
宠媳妇儿这件事儿吧,姜正则做起来得心应手,宋景行这段日子过得这么惨,他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自己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
想着他也是为了女儿才受的罪,便善心大发的给他支了个招儿。
宋景行听了后如醍醐灌顶,其实这法子也不过是将分房改成分床,不过就是稍一变通的事儿。
枉他平日里自诩聪明,却没想到连这么简单的法儿都没想到。
于是宋景行便叫何安去置办了一张软榻,白日里放在里屋的墙边,到了晚上再叫人搬到架子床畔。
夜里他先搂着姜思之睡,等人睡熟了,他再挪至自己的小榻上。
姜思之有孕,宋景行却成了两家人里最紧张的那一个,甚至早早的就把自己常年忘在脑后的父母都给请回了府来。
离大夫和产婆先前估算的日子越来越近,宋景行便当起了甩手掌柜,将朝堂上的时候一概推给了各个老臣,专心陪在小妻子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
空闲时手里不是拿着医术就是把玩着各种孩童的小物件。
姜思之这肚子倒是准时的很,就堪堪在大夫说的那日子发动了起来。
她是在黎明时分感觉到不对的,迷迷糊糊的总觉得身下的褥子湿湿热热的,紧接着肚子就一阵阵的痛,她知道自己这怕是要生了,伸手推了推身旁的人,小声的唤着他:“夫君?你醒醒,我怕是要生了。”
宋景行那会儿其实是睡着的,许是睡的浅,又许是脑子里一直绷着这根儿弦,耳朵一听到妻子的声儿,下意识的整个人就从矮榻上跳了起来,趿着摆放在地上的鞋就出门喊人。
大夫、婆子这几日是天天被宋景行叮嘱着要时刻待命的,才听见动静就立马从侧房跑了过来。
钟氏前几天也被宋景行请到了相府住下,好叫妻子身边有个娘家人陪着。
何安先派人去给将军府递消息,又去前院将宋景行的父母都请了过来。
等人都到齐后,钟氏和杨氏进了屋,男人都在外头等着。
宋景行心急如焚,焦急的在外头来回打转,脚下步子不停。
“儿子。”宋时慊忍不住出声唤他。
宋景行抬头,面色不善,瞧着他摆出一副‘有话快说’的神情,竟连话都不带说一句的。
宋时慊对儿子这态度已是见怪不怪,他对着儿子抿着嘴朝地面抬了抬下巴,示意叫他自己看看。
宋景行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袍下露出两个鞋尖,看着倒是眼熟,但就是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他又盯着瞧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脚上趿拉着的这双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鞋!是袅袅的绣花鞋啊!
顷刻间,想来霁月清风的如斯公子满脸通红,面色窘迫的不知所措。
何安其实早就看见主子穿错鞋了,可到底也没这胆子上去提醒。但何安是何等人精,在他发现主子穿错鞋后就早早的备了一双鞋在手边,只等一会儿主子发现后便能及时的递上去。
比如,就是现在。
他低着头只当没看见主子红中泛黑,红中透红的脸色。他弯下腰将自己准备好的鞋子放置在宋景行的脚边。
等他换上后,何安又拿出一方帕子,将主母的鞋包好。
就在他心里沾沾自喜的时候,主子冷冰冰的声音却在他的头顶响起:“你连鞋子都备好了,就是没提醒我,何安,你出息了。”
何安打了一个寒颤,认命般哭丧着脸退到角落去,心里只暗暗乞求这主母可快点将小主子生出来吧,不然谁知道这主子一会儿要是等的不耐烦了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收拾他呢。
约莫是何安这心诚,叫老天爷听得舒服,一个多时辰后,屋子里就传来孩啼声儿。
宋景行激动的眼眶都红了,没等里头收拾完就冲了进去,握着妻子的手再她额上亲了又亲。
等婆子将姜思之身上都收拾干净后,宋景行才在她小憩时才抽空去瞧了一眼自己的孩子。
孩子已经被抱到偏房去了,这会儿姜正则等人也已经到了,两家人皆是围着孩子乐呵呵的看的移不开眼。
宋景行费力好半天才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这才同自己的儿子打了一个照面。
小小的、红红的、皱巴巴的,跟个小猴子似的。
钟氏看出了宋景行面上的疑惑,主动开口解释说:“刚生出来的孩子都是这般,等过两日张开了便好了。”
宋景行恍然大悟,感激的朝岳母望去,又嫌弃的瞧了自己的母亲一眼。
他看着自己的孩子,这是他日日耕耘的结晶,心里自豪极了。
孩子的名字是由宋斳起的,单名一个邈字,乳名由宋景行起,叫十三。
其实原本他是一直希望姜思之肚子里的是个女孩儿,便想着唤她做娉娉,和她的袅袅配成娉娉袅袅十三余,以后他便一起疼爱她们母子。
可没想到这最后竟多了一块肉出来,他便彻底没了主意。再一问身旁两家大人的意见,却不想,那么多人都是准备了好几个女孩儿的名,竟没人想过这是个男孩儿。
说实话,宋景行的心里是不喜欢儿子的,他只想要一个和小妻子一般娇娇软软的乖女儿。
无奈这生都生了,还能怎么办,只能养着了,再一想乳名,娉娉不行,那就叫十三吧,坊间不都说贱名好养活嘛。只希望他这儿子以后能听话些,别叫他太操心。
可这老天爷呢,就喜欢跟人开玩笑。这宋邈三岁的时候,在京城里的名头就响亮无比了。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太闹腾了,上天下地,简直无所不能。
别人家的孩子是七八岁狗才嫌,而这宋邈,才三岁,就能将府里的豹豹给撸秃噜了毛。
豹豹那么神气的一只猫,在吃了几次亏后,但凡远远听见自己这小主子的声音就绕道而走,后来甚至跑去了将军府住了下来,怎么都不肯走了。
宋邈不光闹腾,胆子还大的很,曾经有一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竟藏在宋景行的马车里一路跟他进了皇宫。
宋景行是下车才发现他的,刚准备叫人把他送回府去,宋邈就使了管用的招数,顶着一双同姜思之如出一辙的湿漉漉的眼神伴着可怜望着他。
宋景行心软,便抱着他进了皇宫,本想将他安排在侧殿带待着,这小子却死死抱着他的脖子说什么都不肯下来。
于是这一天,朝臣们就在早朝时看见了宋相抱着一个豆丁大的孩子朝议。这于理不合,可架不住这宋景行如今有摄政的权力,任谁也不敢妄议他。
下了朝后,宋景行带着人连忙回了家,刚走到厅堂,就看见小妻子一脸平静的坐在那儿端着茶喝着,桌上还放着一柄戒尺。
姜思之平时性子软糯,但作为母亲,她对宋邈是十分严厉的。宋景行熟悉妻子的脾气,她面露怒气不可怕,发了火气便好了。就是这种平淡的样子才是最叫人胆寒的。
儿子虽然胡闹,但若真要被打了,他到底还是心疼,可妻子教训儿子的时候他也不敢插手,生怕受了无妄之灾。
宋景行对儿子投以一个‘珍重’的眼神,默默的坐到了妻子身边,谄媚的替她将已经空了的杯子斟满茶水。
姜思之不说话,眼神冷冷的盯着宋邈看。宋邈被母亲看的心里发虚,便想着先声夺人。
“娘!是爹今儿一早非拉着我进宫的,我都没睡醒,迷迷糊糊的就被他抱上了马车。”宋邈语出惊人,连宋景行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这儿子是整的哪出。
“哦?那你说说你爹为何要带你进宫?”姜思之嘴角勾着笑,眼神却犀利的看着他。
宋邈到底还小,看不来大人的脸色,见母亲面带微笑,心里顿时就有了底气,甚至挺了挺胸脯,颇有些得意的说道:“我爹说了!像我这么聪明的孩子独一无二,他必须得带给别人好好瞧瞧,给自己涨涨脸。”
宋景行这会儿嘴里刚抿着一口茶,听见儿子这般鬼话,“噗”的一声儿就将茶给喷了出来。
姜思之怒极反笑,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对宋景行说道:“什么时候教好了你儿子,什么时候你再回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