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她干净秀美的流海，淡淡的垂下眉眼，没有说话。
……
……
温仙快十六岁的时候，莲玄才恍惚的明白了点什么，明白自己心中究竟有了怎样的悸动。他日日夜夜，从她出生起便与她结缘，他日日夜夜的看着小仙长大，看着她变成个满地跑的小姑娘，小少女，少女，甚至是如今云英未嫁的秀美女子，只觉得人生短暂，一转眼的功夫，原来就已经看了她作为一个凡人最年轻美好的十来年。凡人的寿命是短暂的，短暂的让他害怕，自从察觉出了自己隐蔽的心思后，他就日日夜夜为她担忧着，每日不敢多睡，生怕睡久一点，一不小心睡个几天几夜，再醒来时……她就已老成了个老婆婆，拄着拐杖气喘吁吁，白发苍苍。
或是……一觉醒来，她就已出嫁了，从此她就日日夜夜依偎在年轻俊美的男子怀里，为他生儿育女，开枝散叶，从此她所有小女儿的可爱模样，都与他再无干系，全是另一个男人的，是她夫君的。
一想到她和别的男子亲密温柔，贴着脖颈接吻缠绵……想着，他的手微微紧握成拳。
莲玄每日多睡一刻也不敢，生怕错过了她，她转眼就老去。
为了等她长大，也为了她能和他名正言顺的在一起，日后拜天地成亲，长长久久的厮守在一起，他去蛇族日日去求一颗凡人长生的神丹妙药，蛇族的太子殿下脾气很大，满脸阴霾，毒舌又不好听，他皱眉，却还是只能继续求药，蛇族太子殿下冷冷的站在他面前，森然道：“呦，狐族殿下莲玄君整日缠着本君要药，是要给那个凡人呢？莫非是要娶个可笑的凡人做娘子吗？真可笑。”
莲玄：“……烦请殿下赐药。”
蛇族殿下许是自己有过不少的阴影，他阴阳怪气的走到莲玄面前，低下头，自言自语般的讥讽：“你说凡人有什么好的？又不漂亮，又不妖娆，身材也没我们妖族好，床上也没妖族放得开，还短命，生的孩子也混了血，日后修仙法术也难有大成。”
莲玄低眉：“……烦请，殿下赐药。”
如此软磨硬泡了些时日，莲玄总算求来了让小仙长生的神丹，拿到神丹时，他眉宇间疲惫又欣慰，一个人难得的笑了一下，他浑身脱力，只想好好休息一场，便化为狐狸的身子，虚弱的蜷在草垛里，干咳着缩成了毛绒绒，白花花，分外虚弱的一团。
这一趟他仙法消耗的厉害。
他只是一时没抵挡住困倦，再醒来时，一双狐狸美丽清澈的眼眸骤然一惊，迅速的幻化为男子模样，随着流动的淡蓝色光芒，急不可耐的冲到了仙儿的村子，一见到村子，他心里就一惊，村子里的一切陈设都旧了不少，人似乎也年长了不少，而且，而且……
最可怕的可能掠过心头，他的心尖一痛，竟害怕的不敢推开她家的门扉。
而仙儿家的窗子上，正缠着哀伤而朴素的白布，素净的小白花，在风中轻轻的震颤，显然是新丧。
他近乡情怯的伸手去触她熟悉的小厢房，推开小厢房的时候，他看见她的日用品历历在目，小布娃娃，小纸鸢，粉色的床铺，软绵绵的小枕头，还有她栽的一盆小野花。小仙已经不在这里了。他匆匆忙忙出去找她，去她昔日玩耍的地方，去她抱着小猫咪泪眼朦胧午睡的琼花树下。琼花片在风中翩翩凋零，落了满地的霜花，他无暇关心美景，动用仙术才找到了她，可仙术指引的地方却在一里外。
一里外，竹林间，坟堆前，枯藤老树昏鸦。
他站在高瘦了不少，也愁苦纤细了不少的她身后，涩声说不出话来。
小仙已经不是小仙了，此时她或许该叫仙儿，或者温姑娘，她分明已是个成年女子了，她腰肢柔韧，身段窈窕秀美，浮想联翩，胸前也丰盈柔媚。他站在她身后，轻轻伸手想去触她的肩膀，可她的背影看起来好生凄楚可怜，她小心翼翼，仿佛连大哭都不敢，哀伤的摸了自己爹娘的墓碑，哭的凄凄切切：“爹，娘，你们怎么走了……仙儿都不知道怎么过日子了……家里还欠了很多外债，可欠钱不还是不行的，仙儿过几天就要卖身给大户人家做丫鬟了，求你们在天有灵，保佑女儿，让女儿可以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卖身？
大户人家做丫鬟？
莲玄忍不住从她身后轻轻抱住她，她被吓了一跳，却本能的没有推开，任由他把英俊的脸埋在她清爽的颈窝间，小别胜新婚般缠绵的亲着，吻着，安慰着：“小仙，我回来了。不要卖身，也不要给人做丫鬟，做我娘子，嗯，嫁给我。。。”
他带着气音。
她惊喜，继而狂喜的抚着他美丽的脸庞，美丽的发冠，眼角划过一道清澈的泪痕：“莲，你回来了，我已经两年没有见过你了，已经很多很多天没有见过你了，我都快……呜，把你给忘了……”
两人坐下，她靠着他的肩，和他说了许久话，这才断断续续，伤心痛苦的交待了这两年来发生的事。
他消失后的两年，爹娘相继生了病，继而家里借了许多钱，可爹娘还是在这个月，相继过世了。
爹娘撒手人寰，她日日几乎把眼睛哭痛，可爹娘也回不来，才刚吊丧几天，债主就已经凶神恶煞的来讨债了。
她从未欠过人什么，第一次被人揪着衣领讨债，只能理亏的低垂着头，害怕的抵着债主的胸口，债主冷冷一笑，轻佻的盯着她的脸出神：“我就给你七天时间，你若还不上摘，就卖身给大户人家做丫鬟吧，换来的钱就可以还债了。”她吓了一跳，慌乱道：“做丫鬟？那我不是不自由了吗？”债主险些扇她一耳刮子，目光讥讽刻薄：“自由？欠人钱的穷鬼讲什么自由？你若不还债，我就把你卖到青楼里做妓/女，或者让你给那些大户人家的老爷做小妾！”
她听了这话，如五雷轰顶，心尖尖都痛了，却说不出争辩的话来。
几个不同的债主又催了几次，最后她一个可怜的弱女，走投无路，头昏眼花，最后只得像所有可怜的穷苦女子一样，走投无路的敲响了大户人家的门，谦卑的准备签卖身契，准备过上梳着丫鬟头，穿着丫鬟装的丫鬟生活，日日低眉顺眼，服侍着那些少爷小姐，提心吊胆的一天天度日。
莲玄：“……”
温仙低头：“嗯，就是这般窘迫，你这种富人家的公子，肯定是不懂的。”
莲玄看着她，静默的重复：“仙儿，嫁给我。”
温仙疑惑，显得很呆很笨：“我是不是听错了，莲，你刚才在说什么？”
莲玄：“温仙，嫁给我……卖身，给别人做丫鬟，做小妾……不如，嫁给我。”
温仙不可置信，脸却混乱的红了：“嫁，嫁给你？？莲，莲你……”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轻轻抵着她清秀的额间，她慌乱的闭上眼，他用吻的姿态轻轻磨蹭她的脸，脖颈，让她脸上暧昧的红晕梅花般的越来越美艳，潮红，他笑了一下，轻轻舔她唇色美好，水亮的唇，她呼吸急促，发出喘息的声音，他低着头，逼近了她，紧紧的吻住，喉结滚动，如同尝到了这世上最美味的糕点。
吻完后，她虚弱的窝在他怀里发抖：“可我欠的债，是不能不还的，怎么办……”
他轻轻拍她的背：“有我，你放心。仙儿，明天我们就洞房成亲，你说好不好？”
第63章 前世（4）
洞房花烛夜, 红烛在夜风中扑朔迷离, 摇晃成幸福细密的一条红线。
温仙第一次穿上了美丽奢华的大红喜裙, 她惊喜又不可思议，小脸微微红着，细细的抚摸指尖的绸缎，心中叹息, 这真是极好极好的布料，她从小到大，从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皮肤都快舒服的上天了, 她险些丢人的要枕着喜裙睡着了。
莲玄拿过两个酒觞，很专注的凝视着她, 微微一笑：“喝过酒吗？”
他知道她没有的。
她生涩的端起酒觞, 刚想喝，他忽然打断道：“等等, 小仙, 你先吃掉这个。”温仙好奇的扒住他的掌心看, 只见他姿态美丽, 白皙温柔的掌心里，蛇族讨来的让凡人长生不老的神丹静静的卧在他掌心酣睡，温仙不疑有他，她拿起来, 吃药般乖巧的很快吞了。
吃完丹药后, 他心情很好, 和她饮了交杯酒，没有丝毫的繁文缛节，他和她喝过酒就上床了，情话？宣誓？留给两个红鸾心动的年轻男女，枕着缠绵的大红喜被，在床上亲密的慢慢说吧，嗯！
第二天莲玄一觉醒来，他还没睁开眼睛，就幸福的搂紧了枕边的她，低头蹭了蹭她的脖颈，可耳边忽然响起她惊恐万状的尖叫：“啊，你是谁啊？你，你，你怎么……救命啊——”
她害怕的一把推开他，瑟瑟发抖的蜷缩在床角。
莲玄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只见温仙小脸苍白，泪水脆弱无助的流淌着，她害怕极了，又很是痛心：“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和我躺在一起，我们做了什么，你，你不知廉耻，你强迫名女，我要报官，对，报官……”
莲玄湛蓝色的双眼渐渐变得很哀伤。
他为她把脉，神秘的湛蓝色仙气进入了她孱弱的女体，游走一波，出来的时候，这仙气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已经失忆了。她服下的丹药虽给她延缓了寿命，保持了美貌，却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
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莲玄面容苍白，难以忍受这样的遭遇，他指尖泛白，看着她泪痕斑斑，他心一痛，却只是和她解释说：“我们昨天才成了亲，你看，这里是婚房，我们是你情我愿的。”
温仙茫然又害怕的，偷偷看了这附近几眼，确实看见了婚房该有的一切布置，大红色的帷幔，大红色的鸳鸯枕头，红色的裙子，还有床上……她低头一看，泪水又要流出来了。
救命。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又是谁？
他又是谁？
我爹娘呢……身体好疼！
温仙把自己的唇几乎紧张的咬破，莲玄走过来，想要抱起她，不管她怎么样，还是先带她洗个澡，这样下去会感冒的。可他刚抱起她，她就害怕的全身发抖，无助的闭着眼推攘他的手臂：“不要碰我，你放过我……”他不晓得该怎么办，迟疑的点了头，告诉了她该怎么做，就离开了婚房，临走前的最后一眼，他还看见她戒备的盯着他，小母兽落入捕兽网般的如临大敌，她把他当成了她最大的敌人。
之后的日子，她和他婚后的生活，不消说，便有些虐恋情深了。
三个月后，温仙在家里缝缝补补，她乖巧又笨拙的，踮起脚，拿放的很高的糖罐子。
莲玄回来了。
她腿一软，抱着糖罐子慢慢跳了下来。
莲玄走进来说，美丽的脸上一派冷清：“小仙，你过来。”
温仙小心翼翼，低着头，走到了他面前，他俯身轻轻抱了她一下，抱得很隐忍，她小脑袋上浮起三个问号，他低声叮嘱：“你喜欢住在村子里，那就住在村子里，可村子里就人多，人多口杂，无论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太放在心上。”
温仙低着头，点头连连说知道了。
莲玄把她抱起膝盖上，低头看她柔顺乌黑的发，她有些不自在的说：“你做什么呀。”他拿出一个粉色的小发带，轻轻系了个蝴蝶结在她脑后，她瞬间无比可爱了起来。他笑着说：“小仙，果然还是粉色的发带最配你。”她脸鬼迷心窍的一红，一时间对他戒备也少了不少，只是温软的喃喃：“哦。”
他把她的脸板正，静静的，很安静的，凝视着她。
她也看着她，身子有些发软。
被他扑倒在床上的时候，温仙双眼迷离的轻轻捂住了自己桃花色的唇，她忽然想起，自己最近总是莫名的泛恶心，该不会是怀……还没想清楚要不要和他说，他就已经进来了，而她除了双眼迷糊，晕乎乎的呻/吟外，一时间就什么也不会做了……
第二天她心满意足，酣畅的醒过来，软绵绵的打了几个哈欠，洗漱完毕后，拖着家里的小米袋，跑去村子里的米店买米，走的一路上，她还在很认真的扳手指盘算：“莲玄喜欢吃北方的大米，可我喜欢吃南方的，不如一种米买一半好了，如此也比较省钱，嗯，精打细算说的就是我了。”
米铺外的大榕树下，几个三姑六婆正在说八卦。
她们一看见满脸写着“好欺负”的温仙，双眼纷纷爆出精光，冲温仙热情的招了个手：“温姑娘，温姑娘，是来买米了？？嘿，你夫君最近白天又不在家吗？”
温仙本能的有些讨厌别人一上来就问莲玄，她咬咬唇，暗自跺跺脚，轻飘飘的走过去，努力微笑：“嗯，我是来买米的，莲他白天暂时不在。”
几个姑婆听她这样一说，纷纷七嘴八舌的同情了起来。
“温姑娘，你也太可怜了点。”
“就是，听说你是个孤女，爹娘早亡，是被卖给你夫君的。”
“你看，买米也是你来买米，你夫君心里肯定没有你，他一定是借你的肚子，让你怀着孕也就是了。”
“搞不好你是他小老婆呢……”
“姑娘家，要学会照顾自己啊！”
温仙低着头，本是左耳进右耳出。
可姑婆们聒噪的七嘴八舌多了，人言可畏，她心里最柔软的一角也被戳了戳。
就如同一只小蜗牛，头才刚不安的伸出来，马上被无数根棍子戳的晕头转向，害怕的紧紧蜷起了身子，身体内部悄然流着血。
温仙把头低的越来越低，耳中也嗡嗡作响，一个力气大的姑娘忽然亲密的帖在她耳边窃窃私语：“温姑娘，都是女人，问你个私人问题，你和你夫君在床上……嗯，你会叫吗？”
温仙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的嘀咕道：“嗯，会叫。难道你……不叫？”
她以为所有的女人都和她一样，舒服是会呻/吟的。
这姑娘大精小怪：“当然！叫出来的女人多没有教养啊，只有卑/贱的□□才会不知廉耻的大叫小叫呢！”
温仙心中忽然生出一份说不出来的卑微感，她彻底语调怯怯的低下了头，嘴唇动了嚅嗫了几下，终于无法忍受，她托起家里的小米袋，逃之夭夭的走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