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里有男式睡衣?”
“嗯。”栗芷选择的空隙有点高,抬脚也没把纪念册塞进去,叹了口气决定放弃,刚想顺手插在书架下边一点的格子里,从身后就伸出来一只手,接过她的册子轻而易举地塞了进去。
那人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熟悉好闻的清冽气息环绕而来,栗芷知道此时他就站在身后,耳畔听见他轻声地问询,“对别人你也这样,毫无防备地引狼入室吗?”
栗芷背对着他抿了一下唇,这什么破比喻,引狼入室,他把自己比喻成狼吗?
“什么别人?”栗芷转过身想要怼他,那睡衣是她爸的,老头子偶尔和他家老太太一起来看女儿,总不能差别对待吧,他爱穿不穿,不穿就光着。
只是栗芷忘了此时此刻沈风和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这一回头差点撞到他的下巴,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她背靠书架被他拦住的模样。
眸色深沉的男人垂了垂长睫,刚搭在书架上的手落下来慢慢牵住了她的,抬手摁在了书架上。
“小栗子。”
是声音很轻、又有点迷茫的呢喃。
栗芷的一只手被他强行五指相扣摁在了书架上,对这个姿势带来的暧昧和桎梏感到不适,侧头看了一眼耳畔两人交叠的双手,就感到那人清冽的气息越靠越近。
那双墨瞳不像往常那样黑得发亮,而是蒙上了一道浓烈的雾气,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你这样让我很不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栗芷:大兄dei,这句话莫不是该我说吧?
第17章
他对她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她也不会吃了他。
栗芷觉得她就是对沈风和太放心了,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此时被他摁在书架上听他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栗芷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眼见着那人越靠越近,终于在他抬起另一只手按住她肩膀、缓缓低下头的时候撇开了头。
一吻落空。
男人微怔了一下,按住她肩膀的手没有松,力道反而比刚刚还要大了一些,好像怕她一个耳光甩过来,然后就转身跑掉——虽然这就是她的家,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栗芷比他想象中的冷静得多,甚至还有心思动了动那只被迫和她十指相扣在一起的手,撇着头语气甚是平淡,“再不松手的话,我看你今天是想要睡大街了。”
虽然此时此刻两个人的姿势栗芷明显是被压制的那一方,但丝毫没影响她说话的硬气程度。
两个人就这么面面相觑地僵持了片刻,最后还是沈风和率先败下阵来,闭了闭眼睛慢慢松开她,朝后退了几步,靠在了沙发上,“不想。”
栗芷平静外表下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终于随着对方的动作慢慢落回到了肚子里,舒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睡衣是我爸的,你爱穿不穿。”
这个解释很显然对沈风和起到了一个很好的安抚作用,后者闻言抬起头,眸子黑得发亮,“我可以什么都不穿?”
什么都不穿是打算裸奔吗?栗芷觉得大半夜地自己站在客厅里和一个男人讨论穿衣服的问题实在是有点诡异,抑制住了自己朝沈风和翻白眼的冲动,摇摇头拒绝了他的请求,“不可以。”
哦。
这次男人没再得寸进尺,点点头跟着栗芷进了次卧。
“就是这儿了,睡衣在衣橱里,床头的柜子里有新的牙刷和毛巾,卫生间你用外边的那个就行。”栗芷一只手撑着门,好像小旅馆的老板娘一样面面俱到又简洁明了地介绍了一番,没顾得上看他的表情,见他迈步进了房间就转身要走了,“你放心,我卧室里有卫浴,不会偷看你洗澡的。”
最后这句话就是随口的一个调侃,但原本正打量四周的沈风和却忽然转过了头来,看了她一眼。
栗芷拉着门没动,“怎么了?”
“求之不得。”男人幽幽地吐出四个字。
回答他的是大力地关门声。
沈风和看见了她关门时没来得及收回的白眼笑了,环顾了一下四周,在床上坐了下来。
床单是她一贯喜欢的浅灰色,上边有细细的条纹,就和他衣帽间里的衬衫非常相似——看来栗芷的口味一如既往,并没有太大改变。
一夜无事。
栗芷醒的时候是早上七点钟,不早不晚和往常一样。按着平时的节奏这会儿她就应该进卫生间洗漱、换好衣服再出门的,但因为有点口渴,就顶着凌乱的头发踢踏着拖鞋进厨房找水喝了。
栗芷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刚迈进厨房,一眼看到背对着她站在料理台前的高个子背影,就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也不知道现在是该赶紧悄悄回房间换下睡衣以免大家尴尬,还是应该断喝一声及时制止沈风和试图炸厨房的的行为。
拜她妈所赐,栗芷对自家厨房的珍惜程度尤甚。
沈风和虽然智商极高天赋极高,看起来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他不会的,但和他太过熟悉的栗芷非常清楚,沈风和独独不会做饭。
从前这基本上是栗芷唯一能全方位碾压沈风和的地方了,她因此对自己的厨艺感到非常骄傲。
但经历过昨晚的事情,栗芷两害相权之下决定取其轻,还是悄悄回房间换衣服比较好。只是她刚转过身蹑手蹑脚地想要往回走,背对着她的男人便似有察觉地回了头,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小栗子!”
被点名的栗芷一只脚刚迈出厨房的门,还没来得及撤退就被“敌军”发现了,抬手拍了一下脑门儿转过身去,“嗨、嗨!”
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如栗芷预料想要嘲笑她不修边幅的意思,只是浅浅的笑了,声音很愉快,“早上好。”
沈风和其实有一个酒窝,微笑起来的时候极其抢镜温柔,和他平时在外人面前冷冽的模样非常不符合。栗芷盯着他那个浅浅的酒窝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弯了弯眼睛,“早啊!”
他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刚刚整个操作台都被沈风和挡住了,但此时他转过身靠在一旁,他捣鼓的那些东西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栗芷余光扫见料理台上的东西有点震惊,定睛去看,表情就有点趋于崩坏了,“这是你做的?”
其实很简单,就是急利用了一下栗芷冰箱里的原材料,但由于对方是五谷不分的沈风和,还是挺叫人感到惊讶的——毕竟他煎的鸡蛋看起来外酥里嫩而且居然那么圆。
男人英朗的脸上笑意更浓了,“爱心早餐。”
栗芷扯了一下嘴角,还没开口就听他又补上一句改了口,“报答你昨晚收留之恩。”
嗯,这话说的很对。
栗芷本来想给面子地尝一口然后夸夸他,但想到自己刚起床完全没有梳洗打扮,就决定还是先喝口水解决一下民生大计比较好,点点头进了厨房找水。
对方好像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栗芷还没伸手去拿杯子,他已经将一杯温水递了过来。应该是先前倒的。
栗芷捧着杯子一口气喝下去半杯,一边喝一边抬着眼皮看他,后者微微垂着长睫低头看她,脸上的表情堪称温柔。
栗芷及时放下杯子。
“我先回去洗漱了。”话说完,人已经迅速地脚底抹油逃出了厨房。
说出来别人可能都不信,栗芷觉得自己当时离被呛到只有那么一点点距离了。
等她再清清爽爽打开卧室门走出来的时候,沈风和已经坐到了餐桌旁,正支着额角望向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她出来,男人回过神露出一个浅笑,“过来吃饭?”
“嗯。”栗芷点点头在对面坐下来,一点都没客气,谦让都没谦让就开始吃饭了,“你什么时候会做早餐了?”
味道还是不错的。
沈风和却答非所问,“我现在会做不少菜。”
微微停顿了一下,好像把什么话生生咽了下去,硬是转移了话题,“你都不表扬我一下吗?”
嗯?
栗芷停下筷子眯起了眼,仔细打量了一番坐在对面坦然求表扬的某人,说话没过大脑完全就是脱口而出,“我说沈风和,你这是在撒娇吗?”
他想要表扬要肯定,去看新闻啊,上边天天有人夸他,去年年底上市的余波还没退散,现在已经有人开始用传记体写他了。
跟她要表扬,还要不要面子了?
然而对方对此不置可否,栗芷拿他没办法,夹了一块鸡蛋,诚恳地回答道:“你煎的鸡蛋特别圆,真的。”
也不知道这算是哪门子的表扬,但沈风和看起来非常受用,听完栗芷勉强的夸奖似乎得到了满足,这才低下头去认真吃早餐了。
反而是栗芷举着那块鸡蛋脑子里开始乱想,他刚刚停顿那一下,本来是想说什么来着?
两个人出门的时候正赶上早高峰,电梯等了半天也没来,因为只是八层,栗芷都快没耐心了,正打算拉着沈风和去走楼梯,电梯门才“叮”地一声打开了。
里边也是满满当当,一楼老小。栗芷怕超重,犹豫了一下沈风和已经率先迈进了电梯,抬手将她拉进来,顺势用后背将她和众人隔离开来,抬手撑在了电梯壁上。
嗯,这个时刻并不是计较尴尬与否的时刻,栗芷靠着电梯站在那块沈风和辟出来的小小的清净之地,听他微微低着头跟她说话,“我顺路送你。”
栗芷纠结了一下他到底和自己顺什么路,想了想觉得这可能也是“报答你收留一晚”的另一种方式,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下来。
沈风和说她道德感强,她看他才是吧,既然欠不得别人人情,昨天干嘛那么惨兮兮地跑过来找她呢?
想到这儿,栗芷忽然愣了一下,想起一个被她忽略掉的大问题——
“沈风和,你昨天晚上找我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来着?”
后来两个人好像只是在瞎扯淡,并没有说什么正经事,更别说他为了赶过来,急三火四得甚至落下了手机和钱包,怎么想都应该是挺严肃挺急的事情。
说到严肃,栗芷顿时一敛眉,鉴于电梯里人多口杂,踮起脚朝他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难道是华……老三的事情?”
两个人本来站得就近,栗芷这么凑上来,两个人就更近了,沈风和眸色渐深,撑在她身后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梗着脖子艰难地“嗯”了一声。
第18章
没想到她还真的猜对了。
栗芷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哦”了一声便落下脚跟缩回去靠在了电梯壁上,目光划过沈风和漂亮的锁骨,正巧落在他的脖子上。
对方动了动喉结。
栗芷这才后知后觉出他的神色不大自然,身体也有些僵直,以为他是不想在人满为患的电梯里讨论华桑的**,顿时有点懊悔,觉得自己枉为一个法律工作者,咬了下嘴唇还没说话,便听见电梯“叮”地一声开了。
男人抿了一下薄唇率先出了电梯,走出几步停住脚步等她,栗芷跟着走出来,等身边没了什么别人,才重新提起来,“不如你把华桑的联系方式给我,既然他那么害羞,我主动联系一下他好了。”
反正她也未必能帮上多大忙,只能说看看华桑是怎么想的,给他提点建议罢了。毕竟华桑现在也是C.N科技的股东,水涨船高,财产分割还是需要些技巧的,她认识华桑,但和华桑的女朋友不熟,再说人是会变的,保不齐对方对夫妻共同财产有什么其他想法。
但沈风和似乎对这个提议持反对态度,栗芷话音还没落,便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不需要,具体的事情等晚上再和你详细地谈,今天晚上还加班吗?”
加不加班那可得看陈姐和方景洲,她决定不了,要是临下班甩给她一个案子,按照栗芷“今日事今日毕”的性格,不搞完她就算是下班也良心不安。
栗芷耸了耸肩膀,没接腔,叹了口气小小地抱怨了一句,“他这人怎么反复无常的。”
说要诉讼离婚的是他,跟没事人似的也是他;说求帮忙建议的是他,“害羞”不好意思的也是他;着急的是他,不着急的也是他。
沈风和走在她身侧没说话,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路无话。
沈风和开了音乐,是一首小提琴曲,拉得婉转悠扬,但多多少少有点感伤。
栗芷原本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发呆,等曲子放到第三遍的时候终于回了头,瞧见沈风和微微蹙起的长眉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华桑是个好人,离了就离了,好聚好散总强得过两个人互相折磨。他会碰到更好的姑娘,你不要太担心。”
她知道沈风和和华桑一起创业是同甘共苦的兄弟,感情很好,又是自己不合时宜地提起这事来扫了他的兴,这时候除了安慰安慰他,也做不了什么别的事。
但这安慰似乎并未奏效,反而起了反作用,栗芷只见沈风和眉头蹙得更紧了,车子开得飞快,闻言扭过头来看她,“你是这样想的?那如果什么姑娘都没她好呢?”
语气有点怨念,栗芷一听心里便有了谱——原来是女方主动要求离婚的。那闹上法庭的意思是,华桑不想离?
栗芷觉得这就有点棘手了。
她是那种很道系的人,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开开心心,如果双方都不痛快,那爱得再死去活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生就这么短短几十年,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不过这时候栗芷不可能和沈风和说这些,沉默了片刻,最后只憋出了一句话,“强扭的瓜不甜。”
沈风和垂下眼睫,没再说话。
车子开到区法院的时候时间还尚早,沈风和停稳了车子没说话,副驾的车门锁却迟迟没打开,栗芷推了两下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不明所以地回头去看他。
男人坐在驾驶座上没动,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侧着头定定地看她,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栗芷有点捉摸不透——他在等什么?
也是从头到尾把两个人之间的对话重新滤了一遍,栗芷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