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撒娇当饭吃——李阿吾
时间:2018-07-19 09:53:33

  车队终于开始移动,陆子由专心致志开车,眼神也收敛回来,闲闲开口,“你说你是武术世家,但是听起来很像神棍世家。”
  “……”
  秦蒙无语凝噎,眼睛翻转抛了个卫生球过去,哼唧道,“小心晚上我祖宗来梦里给你两棍。”
  你三言我两语,时间倒是过得也快,跟着拥挤车潮,靠着身份证进了景区,才终于道路顺荡,一路疾驰过去,路两旁树影叠叠,秦蒙被车内暖风吹得头痛,便将车窗打开,趴在那里吹风。
  心中有点怕,又有点激动。
  身后陆子由抽出手来拽她,将车窗闭上,一股老干部姿态,“吹感冒了。”
  一点年轻的气息都没有,兜风,兜风懂吗。
  秦蒙气急败坏地拍着座椅,恶狠狠地说,“我给你推荐个节目,你一定很爱看。”
  “什么?”
  “养生堂。”
  “……”
  分明是以前抽烟酗酒不吃饭的男人,怎么谈了恋爱之后忽然被燃烧起熊熊养生魂,秦蒙深深觉得他平时抱着ipad不是单单看法治新闻那么简单,应该是在偷看养生三十六法之类的。
  然后陆子由听见自己的手机微信不断响起来,他正在倒车停车,一时没腾出手去看。
  终于停好车,秦蒙跳下车往院子那里走,他掏出手机一看,小姑娘给他发了好多条消息。
  【血管堵没堵,弯腰摸这里就知道!一个小动作,将血栓冲走。】
  【步行锻炼大有玄机!走错毁脚!】
  【这个千万别买了,难怪绝症越来越多!太吓人了!】
  一连发了十好几个,全都是这种危言耸听的公众号转发,陆子由脑门三条黑线,不知道她哪根筋又搭错了。
  关键是她怎么一瞬间找到这么多的。
  叹着气下车,她得意洋洋靠着门口的石柱等,抱着臂就像个等仆人的大小姐,他自然不会让她提东西,保持沉默地在后备箱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大包小包登门拜访。
  说不紧张是假的,本来就有见面恐惧的陆子由,背对着秦蒙深呼吸,怕自己的窘迫被瞧见。
  却在屋门打开的那一刻,彻底石化。
  请问,有谁去女朋友家拜访,门口迎接的是七八位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其中两位还挂着一身的纹身,左青龙右白虎,估计现在往景区幼儿园一放,就能吓哭所有孩子。
  几人阴沉沉地盯着他。
  陆子由也只能飞快的收起错愕表情,一脸淡定的跟着进门,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地上,伸出手,礼貌问候,“你好,我是陆子由。”
  这句问候是对打头那位男人说的。
  他倒是很给面子,点点头回握,然而不及陆子由收手,后面的人也一个个上前握手,队伍井然有序,比交作业的孩子们还整齐。
  此时他产生一种错觉,自己是景区的雕塑,专门用来握手合影的那种。
  似乎也是怕吓到他,秦蒙连忙错身过来,站在两拨人中间,干笑着介绍,“这里是我七位师兄,名字我就别介绍了,我自己都没记住,你看他们手背上的数字,就是他们的排行。”
  他闻言去看,七人捧场,齐刷刷的举起自己的右手,手背冲向他。
  果不其然都有大写的数字。
  唯独刚才领头的那人,纹的是个“大”字。
  别具一格,独树一帜。
  感觉自己走进了葫芦娃还是白雪公主的什么错乱世界,陆子由咽了下口水,不知所措的转头去看秦蒙,一脸茫然。
  看到自己准备的开门惊喜威慑力似乎足够,大师兄非常满意地走上前来,一巴掌拍在陆子由肩膀上,“小师妹的男朋友,我们师傅已经在屋里等了很久,现在去见见吧。”
  说罢就将人拽走,身后的师兄跟着收拾他带来的礼品。
  秦蒙跟在后面,乐不可支,陆子由的身高在他们之中并不占劣势,甚至比大师兄还要高点,但是身材比较精瘦,和他们这些练家子自然有些区别,甚至显得孱弱。
  完全像被劫持过来的。
  偷偷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她笑嘻嘻地加密保存起来,心想如果哪天这个男人不听话,就把照片洗出来挂在恒心的每个角落。
  完美。
  ///
  穿过三个回廊才到正厅,陆子由却借由这短暂时间收拾好了心情,丑媳妇,不对,丑孙女婿总要见老爷子的。
  客厅处右面巨大的玻璃窗,和实木风格的装修有些格格不入,但却盛满了这一天最好的阳光,窗前的太师椅一位拖着白胡的老人家端坐在那里,旁边摆着一根木棍,看起来脉络细滑,是已经使用了很久的样子。
  气势咄咄逼人,他眯着眼睛望过来时,陆子由已经察觉到,但却没有怯场,从三师兄手里接过自己准备的东西,亲自放在桌面上,深深鞠了个躬,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您好,我是秦蒙的男朋友,陆子由,冒昧登门,还请您不要见怪。”
  一番话是他在心里斟酌了很久才说出口的。
  旁边还坐着程阁一家。
  吴万彩手里剥了个蜜桔塞进嘴巴里,跟旁边自己正在看报表的老公耳语道,“他咋这么正经。”
  伸手也拿了个蜜桔吃,程天海砸么砸么嘴巴,似乎从这个年轻人的背影看见了年轻的自己,很是理解地悄声回答,“能不正经吗,不好好表现就带不回媳妇,还要搭上这么贵的上门礼,多不划算。”
  说的也是。
  吴万彩点点头,深以为然。
  秦蒙的爷爷今年七十六岁,身子骨硬朗,倒是看不出这么大年纪,早年间黑白道也通吃过,因为身手好行事狠,被人们尊称一声“秦爷”,后来开门收徒,大小孩子都叫声师父,便也没人记得他原本的名字。
  从大风大浪走过来的人,此生最为遗憾,便是自己两个亲生孩子没有教好,连累孙女跟着受苦,小小年纪父母不在身边,受尽人情冷暖。
  因此当除夕夜,秦蒙开车离去后,在他不断逼问下,程阁总算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讲完。
  便也晓得这男人底细。
  脾气臭,独居久,同样的双亲断绝,倒是能力不错,学历也高,只是听闻他曾经的生活状态,到底还是有些信不过。
  老人家一双眼睛如鹰般锐利。
  直接叫过来大徒弟,指了指一院之隔的武馆,声音有如洪钟,“把门打开。”
  无人敢有异议,大师兄手脚麻利的跑过去开门,老爷子缓缓起身,腿脚灵活的紧,转头望他,出言问道,“做我秦家孙女婿要接三大棍,她可跟你说过?”
  “说过,”陆子由垂眸,“也准备好了。”
  倒是有些骨气。
  老爷子将棍子拿在手中,那是祖传的柳木棍,跟着他走南闯北一辈子,到老便成了嫁孩子的标准尺。
  秦蒙终究于心不忍,向前想开口求情,她也练武,抗打训练没少做,三大棍于她而言或许还不算什么,便想替他受过。
  却被一只宽厚手掌拦住,她耷拉着嘴角看他,只见陆子由食指放在唇边,安抚地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便毅然决然跟去。
  情侣两人只有一人能进去,她焦急在外面等待,倒是师兄们和程阁一家人好奇跟着进去看。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仍然听不见里面有任何响动,越是安静越诡异,她实在是等不住,便抬脚想进去一探究竟,却正好遇见出来的七师兄。
  秦蒙慌忙拉住他,急不可耐地问,“怎么样了,还没打完吗?”
  谁知道对方冲她竖了个大拇指,一脸敬佩,“你男人,这个。”
  说完就走了。
  紧接着师兄们一个接一个的出来,动作如出一辙,全都是竖着大拇指,满脸的钦佩。
  好在她终于还是抓住了贺茴,满头雾水地说,“到底怎么了,大家为何都这种反应啊。”
  贺茴照旧竖起大拇指,冲她说,“陆子由真是好样的,知识就是力量,他估计是不用挨打了。”
  “啊?”
  “你男人在跟你爷爷普法,关于打架斗殴、故意伤害的所有法律条文都背一遍,我出来的时候正在背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老爷子比他还怕,完全不敢动。”
  “……”
  
 
  ☆、四十三天
 
  是夜, 山里的游览时间已经过去, 大多数的游客都退出到外面的民宿里居住。到处都静悄悄的,只有这一小片的宅子,住着原生的几家人, 还带着年的余韵, 门口的鞭炮每天一放,迎接晚餐。
  秦蒙咬着手指站在那,见爷爷冷哼着发脾气,劝也不是, 无视也不敢,踌躇不前手足无措。
  倒是陆子由从厨房那边来,手里端着一整套的茶具, 听说是他年前找人求的,紫砂名匠李若天先生的手笔,有价无市,因后辈子女受他协助过, 才愿意拿出一套来帮忙。
  其子李铭启亲手将茶具送来时, 还满眼冒着星星祝贺,“这等宝贝一定能帮你娶回媳妇来, 到时候摆酒别忘了兄弟啊。”
  整套茶具器型古典,质地古朴,是李文若先生去年新作,只在艺术品展览上路过一面便深藏宝库。
  秦老爷子对品茗情有独钟,对茶具也多有研究, 老宅里有间屋子,专放各种名茶名器,研究的年数多了,自然也练就了一双慧眼,只消看几眼,便能识得其中价值。
  虽说白日在武馆里面,被这小子唬的失了颜面,还被他得了便宜,没受那三大棍。
  却也抵消不了此时对那套茶具的向往。
  只见陆子由小心翼翼捧来他面前,将整套茶具放在桌面,垂眸徐徐道,“对于茶具晚辈是不太懂,只晓得您老喜欢,便各种托人去买,期间还被黑心商贩给骗了不少钱,最终总算是阴差阳错,不管花了多少钱,能买来套真的就很好了。”
  语气里夹杂着满满抱歉,倒显得秦家人压迫人家,白花了这么多冤枉钱只为了讨老人欢心,还不知是真是假。
  老爷子倒是很好被带偏,闻言便狠狠拍着柳木扶手,恨铁不成钢道,“如今这世道,人心都黑了,多少种骗钱法子,不要脸面良心的,你放心,这茶具我过目了,绝对是真的,倒是难为了你,为跑这个费了不少功夫吧。”
  “还好,中间专门请了几天假去打听,就当是放松了。”
  一番对话真心无比,半遮半掩的委屈倒真能引得人同情。
  秦蒙和程阁在旁边目瞪口呆,心想这个人说谎怎么不打草稿,分明是你一个电话的事,李铭启若是知道自己跨省送宝贝的功劳被人这样抹杀,别说是喝喜酒,怕是砸了婚礼也有可能啊。
  “哥,跟这个人共事,你也太不容易了。”秦蒙同情地拍拍旁边程阁的肩膀。
  哪知程阁一个白眼球翻过来,同样拍拍她的肩膀,痛心疾首道,“傻姑娘,我们合作不下去可以分家,你可是要跟他过一辈子,还得生他的孩子,你还有时间可怜别人呢?”
  啧。
  真是可怕,秦蒙舔了舔腮边的息肉,瞬间觉得心脏不再舒服了。
  这时刘姨走过来,用围裙擦着手,笑意盈盈道,“晚饭已经做好了,快上桌吃吧。”
  七位师兄都是席山附近生人,看完热闹便也回自己家里吃年饭,如今饭桌也只添了陆子由一人,饭菜却丰盛了不少,想必也是姑姑提前交代过,家里的各色年货皆都不少的一样一碗的摆上来。
  色彩缤纷,令人食指大动。
  吴万彩张罗着众人坐下,陆子由说到底还没跟秦蒙结婚,自然是客人身份,便安排在老爷子旁侧的座位,秦蒙紧挨着他。
  老爷子先是亲手夹了个肉汤炖了的藕合给他,上面还冒着油光,在灯光下增添着食欲,“多吃点罢,这肉汤是小刘的拿手本事,为了登门的礼物用了不少心,也带累你了。”
  这番和蔼可亲,简直比对自己亲儿子还温柔。
  秦蒙撇了撇嘴巴,心想早晚这把这个男人的面具扒下来,但转念思考,若是他被赶出秦家,自己也没了未来老公,似乎得不偿失,还是作罢。
  碗里被人夹了颗小肉丸,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因碗叠的远,她懒得去够,便也一直没吃,侧头是陆子由认真给她布菜的模样,全都是她喜爱口味,小山似的摞在碗中。
  轻言嘱咐道,“这些都得吃掉。”
  年前有些日子,吴万彩又带她去看中医,被指出平日饭量太小,怕是无法好好将养身体。
  这话被她转达给陆子由,便自此上了心,专门带着做了个体检,找专业的营养师规划了食量,每顿饭都必须达到标准,皆由他亲自监督。
  因得在这件事上,这男人苛责非常,半点不退让,秦蒙也就没了脾气,乖乖埋头吃饭。
  见孙女被照顾的细致,这人也能压得住她,秦老爷子暗自松了口气,倒是对这门亲事有些满意起来,中间破天荒给他夹了好几次菜,那可是秦家孩子从来没有过得待遇。
  就连程天海都嫉妒地嘤嘤嘤,这些年别说夹菜了,他连杯水都没从老爷子那里喝到。
  饭桌上气氛融洽和谐,陆子由难得能跟人多说几句话,程天海的集团法务也都是恒心负责,中间不顾吴万彩反对,三个大男人凑在一起谈了会儿工作,陆子由皆都应着,仔细回答,手中无意识的给秦蒙用汤拌饭,才给她吃。
  一顿饭几乎不用她伸手,便吃得肚撑,平日里也这样,她倒不觉得什么。
  只是这番场景被人看过去,却变了味道。
  厨房里正跟母亲支着小桌子吃饭的乔海棠,最看不惯秦蒙这副小白兔模样,忿忿戳着碗里的白饭,食不下咽,只管目光灼灼往那边看,丝毫不避讳。
  她是典型的事儿都摆在脸上,这也是秦蒙这些年不愿与她计较的原因,左右不是个阴险人物,看在打小照顾自己长大的刘姨份上,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见她这般不礼貌,正在挑着鱼刺的妇人闲闲开口道,“棠棠啊。”
  “啊?”忽然被点名,乔海棠吓了一跳,转头迷茫看着自己母亲那张摆满了心事的脸。
  比起别家的阿姨,她倒是显得年轻,应当说是秦家人对她很是不错,往常过节过年,秦蒙几千一套的护肤品送给她,许是当了半个家长般对待,平日里说话也礼貌。
  她将鱼肉夹到女儿碗里,不疾不徐道,“老爷家待咱们不薄,小时供你上学,长大帮你安排工作,小小姐从未难为过你,但我也知道你对她态度不好。因为你父亲去世早,妈妈怕你受委屈,便也没纠正打骂过你,但现在你也大了,要懂得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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