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说,连忙放下手中的工作来看,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陆子由来得晚,因为雷达早上吐了一回,他送去宠物医院打吊针,进门就看见大家围着程阁。
他倚着玻璃门,眯着眼看屏幕。
程阁是用电脑看的,所以每个字都很清楚。
疯狂滚动的弹幕里,他敏锐的捕捉到了几条。
【跪求叶不羞和蒙蒙龟在一起,我血书求糖。】
【我蒙蒙龟简直是仙女吧,跟叶不羞站一起也太配了,我这个网文CP马上就要发展成真人CP了。】
【不愧是我叶大唯一@的作者,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百度贴吧——羞蒙吧已经建好了,大家来刷楼啊啊啊,让我们一起磕糖到昏厥吧。】
陆子由问,“什么叫CP?”
前台小姑娘看的投入,也没来得及思索是谁问的,随口而出道,“Couple啊。”
呵。
他冷笑了一声,立马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出去。
☆、九天
秦蒙接受完那个直播采访,手提包震了一下,里面传来短信提示音。
她拿出来看,是陆子由。
“回来。”
区区两个字,秦蒙在肚肠里回转了好几遍,生生体会出很多意思。
雷达病的很重,回来;
照顾不了雷达,回来;
心情不好想把雷达扔出去,回来。
她敲了敲自己脑壳,觉得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人家给自己照看狗子,还要带去看病,她却只发了条感谢短信。又不是有耐心的人,遇上宠物生病,总会有些烦躁的。
朋橙问她,“怎么了?”
她低着眸子按手机,言简意赅道,“我家狗子病了,我得赶紧回去。”
李眠帮她改了下午的航班,回到酒店后把礼服换下来挂好,让她们去还,把几样东西收拾好就退房了。华天那边安排了明天早上去机场的车,她也不好意思再多麻烦人家,自己手机约了个车。
回到榆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秦蒙睡得迷迷糊糊,往出租车通道那边去排队。
上飞机前,她就一直试图联系陆子由,但是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司机冷气开的很足,她有点受不住,捏着眉头把车窗摇下来一点,又再次拨通电话过去。
这次终于被接通。
陆子由漫不经心地说,“你好。”
可能是刚才飞机上睡觉时忘记搭毯子,秦蒙觉得自己有点着凉,喉咙间干干涩涩有点难过,鼻子也有点堵。
她哽了一下,柔声道,“我是秦蒙,陆律师下班了吗?”
“嗯。”
换了只手,她侧头吹着窗外的暖风,”那……什么时候合适我去把雷达接回来,这几天麻烦你了,医药费和……“
她话没说完,那边就挂断了。
有点愣,不知道那边是不开心了还是信号不好,自己应不应该再打一次。正思索的时候,短信就过来了,是一个地址。
“师父,去阜南路238号。”
把行李箱搬下车来,看见是宠物医院,她就放心下来。走进去之后,陆子由就坐在门口,手里拿着厚厚的文档在看,眉头紧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才两天没见,这个男人的眼窝就塌下去了。
“陆律师?”
怕影响他看东西,她轻轻的往那边走,压低声音打了个招呼。
结果陆子由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去。
“嗯。”
秦蒙在这方面是个比较敏感的人,可能从小寄宿在别人家里,对于他人情绪上的把控很准确。此时她完全感受到,陆子由的坏心情,从车上那通电话到现在,两个单字的发音中,明明白白透露出——老子心情不好的讯息。
认识也有段时间了,秦蒙知道这个男人很容易生气,平常她也不在意,笑一笑泡杯茶就哄过去了。
但是这次不同,或许人家是因为照顾雷达耽误工作而烦闷呢。
她乖巧地坐在旁边,小声道,“陆律师吃饭了吗?”
“没。”
说这个字的时候,陆子由抬头看了她一眼,满满的控诉,跟雷达被放在托管中心那天的眼神,一模一样。
秦蒙抿嘴,刚想出声说些什么,一个巨大的喷嚏就打出来了。
她有过敏性鼻炎,每次感冒都会犯,不停地打喷嚏。从背包里拿出纸巾来擦,她不好意思的转头过去,“对不起啊陆律师,害你把工作拿到这里来做,回去我给你做饭吃啊。”
陆子由嗤笑。
怎么自己在她心中就是那种一顿饭能买通的人?
“嗯。”
呸,这张嘴。
医生走出来,询问雷达是不是要住院,还是主人带回去每天来吊针。秦蒙从玻璃窗往里面看了一眼,小家伙已经睡着了。
她觉得还是在这里比较好,至少医生的照顾比她要更精细。
“就在这里住院吧,我办手续。”
没有把雷达叫醒,怕他难受,秦蒙隔着玻璃又看了它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她去便民超市买了点蔬菜,这个时间也已经不太新鲜了,她有点不好意思,挠着头说,“明天我一定做个大餐请你,今天晚上就先委屈一下陆律师了。”
说完她就往前走,发现没有人跟上来。
她回头,脸上还挂着残留的淡妆,路灯一打跟着透亮,疑惑的大眼睛望过来。
陆子由迈了两步过去。
“上车。”
但是陆子由并没有发动,他麻利的坐在驾驶座上,从车后座提过来皮包,在里面掏出自己的钱包。
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秦蒙,手里被塞了一张卡片。低头一看,是他的身份证。
这是要干嘛,现金贷款吗?
“姓名一栏,念念。”陆子由系好安全带,沉声道。
秦蒙还没反应过来,听之任之,立马就念:“姓名,陆子由。”
“记住了,我的名字不叫陆律师。”
……
回家之后,秦蒙都没来得及收拾行李,就直奔厨房去。从冰箱里拿出肉来,用微波炉解冻。时间不早了,她也没再熬粥,打了个蛋花汤,又用姑姑送来的馒头炸了个馒头片。
挺北方的伙食,她端上桌子,想叫那边睡觉的人来吃饭。
努力了很久,她认输的走到客厅,亲手轻轻拍他的胳膊,“吃饭啦。”
陆子由睁开眼睛,揉着鬓角,“为什么不叫我。”
“啊,我这不是在叫你了。”
“名字。”
嗯……
秦蒙咬着筷子,有点犹豫。
陆子由比自己大了几岁,按说哪有称呼人家大名的,有种很不礼貌的感觉。可是不这样又能怎么称呼呢?
“陆……哥?”
哇,听起来好像哪个堂口的老大。
陆子由把那条粉红色的毯子扔到一边,转了转被手表硌到的手腕,继而起身走了过来。他人高马大的,秦蒙每次看他走过来都有种压迫感,尤其是这种被提出无理要求的时刻。
她从抬头到平视,陆子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但是周围的气压确实更低了,秦蒙连忙主动盛了一小碗蛋花汤,狗腿的推到对方面前,笑呵呵道,“喝汤,嘿嘿,晾晾待会儿好喝。”
他还是没有再说话。
他吃相很好看,不像程阁会捧着碗大口的扒拉,像要把碗吞进去似的。陆子由吃饭的时候腰板挺得很直,吃什么看什么,眼神绝对不会乱飘,也不会发出丝毫的声音,嘴巴的声音,碗筷相碰的声音,他从来没有发出过。
一般吃饭的时候,秦蒙会调节气氛,主动说一些当天遇到的事情。他也不会完全置之不理,心情特别好的时候,甚至会多说两句点拨她一下。
所以,整顿饭,从头到尾,陆子由再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时,秦蒙有点食不知味。
明明就是活生生的人坐在自己对面,却完全没有存在感。
她心里着急,却不知道说什么,正赶上鼻子发痒,又一个喷嚏打出来。
从进门到现在,她大概打了七八个喷嚏。
陆子由喝完最后一碗汤,看了她一眼,眼神散淡,好像根本没聚焦在她身上,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吃药,别传染给我。”
……
真想让他离开自己家。随便怎么生气吧,再也不要来了。
这只白眼狼。
秦蒙心里这么想,人还是认命的起来去泡茶。自从上次砸碎三个碟子之后,陆子由的自尊也被砸碎了,每次吃完饭都必须掌握清洗厨具的主动权,以证明他除了为人辩护之外,是具有基本生活技能的。
毕竟他现在都会烧热水了。
秦蒙觉得他黑眼圈有点重,特意就没再泡绿茶,从柜子里又拿了点暖胃的红茶去沏。
她手上忙活着,脑子里想的就少,一下子忘了屋子里的另外那个人正在生气。
于是自顾自的说起话来,像平时一样态度自然,“我才去了两天,你眼窝都深下去了,肯定是没有好好吃饭。多喝点红茶可以暖暖胃。其实这样不好,就算是不饿,也得三餐都吃点,那些代餐粉吃进去总是没有这种热菜热汤舒服,这样饱饱饿饿身体该不好了。”
她泡茶的时候,眼神很专注认真,没发现陆子由刷完碗已经悄悄坐回客厅,她的身边。
“嗯。”
于是这场由陆子由发起的冷战,在秦蒙的无意识遗忘和他无意识原谅中结束了。
时长,一顿饭。
喝完茶水,他就准备回家去。秦蒙送到门口,他才突然想起来。
回头很认真地说,“那个男孩没有你大,你也没叫他弟弟。”
说完就走,绝不含糊。
秦蒙愣在原地想了好久,也没理解,那个男孩到底是谁啊?
————
《一生霜月》的改编还没完成,秦蒙请了假,拿着电脑去宠物医院写。
雷达一见到她,眼睛立马就亮了,耳朵立起来往这边吐舌头,如果不是笼子关着,它肯定会冲过来舔她一身的口水。
它的状态很不错,医生也说吊针三天之后应该也没什么大碍了,悬着的心掉下来,秦蒙放心的把他放在自己的腿上顺毛。
微信通知响起来,是夏玖的消息。
她打开看,是一条微博的分享。点进去,是那天她在酒会的直播采访,发表博主是叶不羞的粉丝。
【叶不羞和他的仙女蒙蒙龟】。
转发量和评论都已经过万。
但是秦蒙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
只是恍然大悟的想到,原来,那个男孩,说的是他啊。
☆、十天
榆城的秋天来得很快,可能是人们过得太漫不经心。好像很多事情还没有做,自己还没有些改变,岁月就忽而过去了。
秦蒙结束了手头的改编,章辛特意给了她几天假。
振臂欢呼中,坏消息又很快来了。
秦蒙的姑姑,程阁的妈妈,吴万彩女士,打来了电话。
说起这个姑姑,她是真的疼秦蒙,甚至超越自己的亲儿子,事无巨细的照顾。但也是这份关心,让她的掌控欲完全释放出来,秦蒙脾气好,听话,她就越发得想管她。
“蒙蒙啊,姑姑在九院三楼的中医门诊部等你哦,快点来呀,人家医生很忙的。”
秦蒙拉开被子,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早上八点。
她哀嚎一声,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还是认命的起床收拾了。不然姑姑她老人家,肯定会亲自来提她的项上人头。
九院的中医门诊具有盛名,一号难求,好在吴女士有门路。
这次受苦的不仅有秦蒙,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发现贺茴比她还可怜,估计已经在这里陪着婆婆坐了半个小时。
“姑姑,我来了。”她连忙过去,周围老年人居多,她也没好意思坐,让给旁边刚来的一位大爷。
“就你好心的,自己瘦的跟竹竿一样。”
秦蒙吐了吐舌头,赶紧往旁边站。
这次吴女士联系的中医还是九院的招牌,很大岁数的老教授,退休后被返聘,他的号很难拿,也很贵。
先被按在椅子上的是贺茴。她当初生完孩子,有轻微的产后抑郁,那时候恒心正是扩张的时候,程阁每天喝酒应酬不着家,贺茴一气之下还没坐完月子就回娘家了。
但是她的家庭条件其实不太好,回老家要做高铁转大巴,最后还得坐摩托的那种地方。两家说亲的时候,刘女士为了表示诚意专门带着全家人去提亲,秦蒙也跟着去了,真的是累,更何况当时的贺茴。
来回这么一折腾,她身子骨一直不太好。每次例假期痛的死去活来,尤其是最近她有点想要个二胎,才老老实实跟婆婆来看医生的。
老中医显然是认识吴万彩的,看得也很仔细,把脉就很长时间,后来也问了许多的生活细节。
因为岁数大了,都得写在纸上,再由旁边的小医生电脑开单。秦蒙眼见他把一张白纸,不停歇地写的满满当当,她心里就犯怵。
等她被按在椅子上的时候,大脑已经短路了。
“小姑娘哪里不舒服的?”
吴女士日常插嘴道,“她肠胃不太好,冰的吃不了,咖啡也喝不了。而且她妈妈和外公嘛,都有心脏病,我们去查过,她是没有这么严重,但是经常心悸,西药吃了不少,也没什么作用。”
秦蒙点头。她心脏一直不太舒服,不喝咖啡也不全是因为肠胃不好,更多的是喝了总是心跳很快。
老中医给她把脉的时间比贺茴还要久,问了一些平时的饮食习惯,心悸的频率等等。低头开了半张纸的药,又抬头给她把了一次脉。
吴彩云看得心惊胆战,一个劲得问医生这到底怎么回事。
“也不算病,小姑娘天生体质比较弱,吸收功能也不太好,尽量还是以调养为主。”医生把开药的纸递给对面那个小医生,再三嘱咐,“你这身体,切忌暴怒,虽然你姑姑说你脾气很好,但也要更多的自我调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