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眨眼,“我没有要给自己挑啊,我在给你选。”
“……”
没等他拒绝,萧岁就拿起一个白虎发箍,手往前一伸,脚尖踮起就要往他头上套。程家琰极力把头往后仰,在看见她鼓起腮子,散发出不满的气息时,他身子怔了怔,放弃抵抗,任由她把发箍套在自己头上。
“好了吗?”
“差一点点。你低一点好不好,这样我好累。”
闻言,程家琰往下压了点,一下子撞入萧岁的眼眸里。
两人四目相视,一瞬间又默契地挪开。
一人向左,一人向右。
萧岁明显也没有继续帮他整理的心情,脚跟落地,拍拍手就走向收银台付钱。
出了门店,程家琰不习惯地揪了揪发箍,刚好被萧岁一个眼尾扫过,他便放回原位,自言自语地说着“有点硌”。
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他们戴着与其年龄不相符的发箍玩了一下午。夜幕应时降临,一天中最为重要的部分终于到了——
工作人员借着路灯拉起警戒线,原本的行人通道被占据了大部分,游客只能从两旁行走,周围的音乐声也换成了令人情绪高涨的歌曲。
当然也有还没弄清现状的人,例如坐在大树底下正从萧岁手中接过驱蚊液的某位程姓先生。
他一边擦一边问她:“前面在做什么活动吗?”
“今晚的高潮啊,七点的时候会有游园队伍,听说今天是八月最后一个周末,所以八点的时候会有烟花晚会。喂,别光抹手臂,脖子也要抹。”
“哦。”
游园队伍经过后,他们随着人流一起走到中央大舞台。
程家琰平时不多出门,也就没怎么感受过这种人挤人的场面,他下意识想要抓住萧岁,却在他摸索的下一刻感受到一只温热的小手拽住他的手腕。
萧岁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解释道:“人太多了,走散不方便找人。”
反倒是程家琰没多说话,直接把她的手拉下,然后紧紧握住。
她的手很小,没几两肉,他一只手就能够将她完全包住。她的手又太软了,软到他忍不住想要用指腹去摩擦,软到他不忍心用力去握住。他微微松开,半秒后,小手自己用力反握他。
这感觉好像也不赖。
程家琰没压住上扬的嘴角,眸子中暗藏着蠢蠢欲动的情愫。另一边,萧岁双颊染上绯红,宛如重新擦过腮红,心还留下刚才激烈跳动过后的痕迹。
没等他们平复心情,主持人的声音就从舞台上传出来,所有游客都在倒数着——
“5、4、3、2、1。”
砰砰砰——
上空炸开几朵巨大的烟花,所有人都不禁抬头发出哇的赞赏。
他们也不例外。萧岁空着的手抓着手机拍下这副美景,转念,她的摄像头对准了程家琰,在他察觉之前快速拍下他专心致志观看的侧脸。
喧闹吵杂的画面没有吞噬他俊俏的侧脸,反而在柔情的灯光底下更加凸显。
“你在拍什么?”
萧岁马上把手机背到身后,睁着眼睛说瞎话,“当然是拍烟花,难道你以为我要拍你吗?自恋狂。”
“……”他什么都没说过,好吗?
烟花晚会散场时,两人几乎是被人流推着走出来,直到走出曼华出口才稍微好一点。
两人走在取车的路上,一路紧紧相握在一起的手没有因为人流量的减少而松开。半响,萧岁感受到包裹自己的大手已经松开,心中的失落无法掩藏。
她嘴角拉直,发现烟花晚会似乎也没有多好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着他们感叹,越想越是失落,视线忍不住往他的手上看,心中暗想着:如果待会我说怕黑要他牵着会不会显得太幼稚?不过,男人应该都很吃这一套……
“我——你干嘛?”
萧岁微微抬起头,看见线条完美的小麦色手臂出现在自己上方。
“它歪了。”在听见她倒吸一口冷气时放轻动作,“我没帮别人弄过,我尽量轻点。”
“哦。”
搁在平时,萧岁已经拍下头上那人的手,然后自己操作,哪有现在乖乖站在他面前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人宰割。
程家琰满意地捋了捋两只猫耳朵,熟稔地牵起她的手往前走,走了两步才察觉现在路上的人很少,根本不需要牵手防止走丢。可他也不想松开,程家琰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稳住声线说道,“路上黑,牵着安全点。”
萧岁看了看面前灯火通明的街道,“嗯”了一声。
两人各怀鬼胎,走向停车场,直到上车前一秒才松开手。
萧岁回到车上立刻拿出手机翻看相簿,今天至少拍了五百张照片,里面除了她拍的风景照、自拍以及偷拍以外,还有程家琰拍的她。
她点开一张照片,相片中的女人容貌依旧美丽,妆容也没有糊掉,可是一米六八的身高却在他的镜头底下成了一米四的小矮人,翻到后面还可以看见模糊到看不见五官的自己。
爱恨在一瞬间。
刚刚的心悸被抛到脑后,她趁着前面塞车的空隙把手机伸到他的右前方,对他说:“我给你出钱报个班学摄影好不好?好好一个人,你是怎么拍到糊掉的?”
程家琰微微挑眉,“兴奋到模糊?”
“……”
“那我也让你试一下什么叫做‘兴奋到模糊’好了,好东西不能独享。”
萧岁晃着手按下拍摄键,在“咔擦咔擦”的声音中,程家琰伸手捂住镜头。
眼见着前面的车子已经滑行一段距离便放下手刹往前挪,他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嗓音慵懒又有磁性。
“别闹,要开车。”
萧岁像是被魔法定住身子,心脏又开始疯狂地跳动,说话时磕磕巴巴的,“不、不玩了,你专心开车。”随后安静地缩回自己的座位去,没吭半点声。
她划着划着就看见自己镜头下的他。
萧岁以前没见过他浅色的衣服,她以为他穿得不好看,可是照片里白色T恤搭配牛仔长裤的男人,简直是人间尤物。
不是穿不好看,是穿太好看了。
她都想把穿浅色衣服的他藏起来了。
萧岁翻着照片又原谅了他渣渣的拍摄技术,毕竟好看的人不会拍照也无所谓。
良久,程家琰发现旁边的人有点安静,假装看右侧后视镜时偷偷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小脑袋如捣蒜一样点头。
趁着红灯,程家琰小心翼翼地将她脑袋往椅背靠,后者咂了咂舌,喃喃一句便歪头睡下。
“你啊……”他长吁一口气。
半小时后,萧岁也睡醒,看见窗外熟悉的景色,嘟囔:“都到家了啊。”
“嗯,你醒了刚刚好。”
“你不困吗?”
“还好,开车要集中精神。”
明明他们今天玩了一天,大家都身心疲倦。自己在呼呼大睡,可他却要打醒精神开车,萧岁心生悔意。另一头,程家琰被她盯着觉得有点不自在。
“看什么?”
萧岁脱口而出,“看你啊。”
“……”
“……”
“我说的是看你——那边的风景啊。嗯,是这样的。”好吧,连她自己都不信这番话。
那句荒诞的措辞过后,两人一路沉默,一直到在家门前分别。
蓦然,她脑海浮现一部韩剧中的台词:
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全都很耀眼,因为天气好,因为天气不好,因为天气刚刚好。
当时她并不理解,可经过今天,她好像懂了。
萧岁停下旋转钥匙的动作,喊了他的名字,后者偏头看他。程家琰站在暗处,萧岁没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紧接着悠扬动听的女声流淌在空旷的空间里。
“你有没有女朋友呀?”
第21章 第二十一场戏
她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明明一天的相处都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好感以及两人之间流转着的暧昧氛围,她为什么要急于一时把关系挑明,重点是,即便要挑明这段关系也得有十足的把握。她现在还不知道于程家琰而言,她只是一个住在他家隔壁有些许好感的女人,还是喜欢的女人。
好感和喜欢不同。
至少在女人的眼中。
铃铃铃——
程家琰手机铃声响起,萧岁觉得电话那头的人一定是上帝派来拯救口无遮拦少女的天使,然而,程家琰很果断地把电话挂断并且压着声音问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即便是他站在暗处,但萧岁还是能够看见他犀利的眼神。
萧岁支支吾吾地说:“就、就是我叫你出去的时候忘记问你有没有女朋友这事了,要是你有——”
“没有。”他打断她。
“哦,那、那就好,不用被别人说闲话嘛。”萧岁躲开他的眼神,钥匙旋转了一圈,发出清脆的“咔嗒”一声。
“你真的是这个意思?”
“当然,不然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程家琰第一次觉得多年好友的名字如此碍眼。萧岁体贴地让他接电话,又说她有点困要回去睡觉,话落的瞬间,她宛如溪水中的游鱼一般钻进门,快速关上。
关门声响彻平台,而程家琰的手机铃声迟迟没有挂断。他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冷着脸接通电话。
“你好,这里是仁爱医院……”
“操。”
他挂断电话往电梯走,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木门,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大步走进电梯。
——
程家琰到医院的时候,沈劭卿才刚刚被医生处理完伤口躺在床上闭目休养,他察觉到有人来睁开眼,看见身材高大的身影站在床前,双手插在裤袋里居高临下地看自己。
“来了说一声会死?吓死老子了。”
“还会呛声看来没有撞坏脑袋,怎么弄得?车祸。”
沈劭卿扶额,“嘶”了一声,在程家琰的帮助下半坐起来,他回答说:“拿下了美国米先生的合作,估计死对头那班孙子以为老子阴他,现在来报复我呗。医生说轻微脑震荡不严重,对了,你怎么来了?”
“医院打电话给我。你的联系人全部都是存的全名,他们不知道你的父母联系方式,给最近联系人打电话,那边说在外地回不来,让他们给我打。”
“最近联系人?嘶——我的手机呢?”沈劭卿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伤口。
“这。”程家琰把手机递给他,“干嘛这么紧张?”
沈劭卿打开微信看见置顶的对话框并没有出现红色未读标记,有点失落,“没什么。不过你来也好,免得我爸妈一惊一乍的。让他们知道,依我妈的性格肯定将我五花大绑,绑回去的。”
“你不知道在我手上,你会死得更惨吗?碎尸万段那种。”
“……涙气这么重。你今天不是跟萧岁出去玩吗?怎么?把人惹生气就把气洒在我身上?”
程家琰冷笑一声,“她回家前还问我有没有女朋友。”
“挺好的啊。”
“就因为你一个电话把人又吓得缩回去,所以你现在要赔我女朋友吗?”
“……女朋友是国家统一派发的,这事你知道吧?”
程家琰忽然俯身凑近他,用手点了点沈劭卿头上卷了几圈的绷带,“我看你是觉得伤得不够重吧。”
“……”沈劭卿扯出一个笑容,顺道把他的手拉下去,认真地对他说:“这事真不怪我。你想想要是萧岁真想表白,你还会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不应该进屋跟她你侬我侬?而且,你一个大男人的,居然要让一个女人表白,你的脸要往哪里搁?”
“还有,女人脸皮薄,说不定是在等你说出口呢。哎!你现在回去也没用啊,刚才那么好的气氛都没了,现在回去表白干巴巴的,有啥意思?还不如在这里照顾照顾我。”沈劭卿努了努嘴,对他说:“水,说太多有点口渴。”
“渴死你算了。”
“家琰,我真的好渴,有没有看见我快要皲裂的嘴唇?”
“……”
程家琰给他倒了杯水,待到探病时间结束才离开。
回到碧翠华苑时,出了电梯他很自然地看向萧岁家,想要敲门重新面谈的心,在看见已经不透光的门缝以及沈劭卿说过的话中冷却下来。最终还是转身往自己家走。
除了运动,他好久没试过这么累,累到躺在床上就想睡。可人很奇怪,明明十分钟前很累,洗了个澡以后就完全没有睡意。
程家琰翻身伸手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后直接点开萧岁的头像,然后点进她的朋友圈。
他知道女人多多少少都喜欢发朋友圈,可萧岁的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现在唯一可见的就是今天中午在去往曼华路上拍的照片。
相片的左侧,她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她的手指因为工作的关系都是剪得短平的,没有像其他爱打扮的女人一样涂上指甲油。
一双平凡无奇的手,却是他握过最软的手。
他的手上还残留着陌生又令他留恋的感觉,他擦拭指腹,按压住现在就把人从A座揪起来的心。
久久没有等到她发的朋友圈,程家琰把手机往别处一搁,卷着被子把头埋在枕头里,渐渐有了睡意。
另一头,萧岁之所以没有发朋友圈是因为洗漱过后,她觉得脑袋沉甸甸的,喉咙有点痒,琢磨是疯玩一天的下场。于是她吃了感冒药早早睡下,根本没有额外的精力修葺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