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鸿盛觉得自己带头转发他的微博，导致在外人眼前看成是洗白现场，有点不好意思。
“——小程，你别多说了，这事是我对不起你。”
下午六点，天还没完全黑，最后一道余晖没入高楼大厦的身影。
川流不息的车流里，宾利停靠在路旁，驾驶位上的男人单手随意搭放在方向盘上面。
程家琰揉了揉太阳穴，“梁导，这事真不怪你，我还得谢谢你们替我转发。”
“这……”梁鸿盛觉得多说也没意思，叹了口气，“总之以后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告诉我，我尽我能力帮你。”
程家琰也笑着收下这承诺，“谢了，梁导。”
程家琰挂断电话的时候，萧岁一脸疲态地拉开门坐进来。
最近冯华生的腿已经好多了，至少可以坐着轮椅到处走动，于是十分负责有担待的老板回到了工作室监工。
当然，效果是十分好的，片子质量水平上去了，员工们的操作水平也提高了，只是耳朵快要起茧了。
——听冯华生骂他们，听到耳朵起茧了。
萧岁自动自觉地拉起安全带，单手撑在窗沿，另一只手捏着眉心。
半响，她侧脸看他，“怎么还不出发？”
程家琰举着手机，“我先给外公回个电话，我们再出发。”
萧岁点点头，“哦”了一声。
等程家琰拨通外公电话以后，他就听见外公中气十足地在电话那头吼道：“今晚回来吃饭，有话问你！”
他把手机拉开与耳朵半尺距离，等对面说完以后才把手机重新贴了上去。
“我先问问岁岁。”
外公噎了一下，“小岁也在你旁边？”
“嗯，来接她下班。”
忽然被点名的萧岁登时正襟危坐，眼睛扑扇扑扇地眨着。
她伸手指着自己，脖子很自然地往前一伸，“我？”
程家琰点点头。
“干嘛？”
相反，程家琰没有她那么小声说话，他说：“外公让我们今晚去他家吃饭，去不去？”
“……”
哥！你电话都放在嘴边了，问什么回答什么对面的人都会听得到。
况且，这还是老人家提出来的，她一晚辈怎么好意思拒绝。
看见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以后，程家琰回电话那头的人，“我们一会儿过去。她不挑食，做什么都可以。嗯，我们现在出发，大概要一个小时到吧。”
萧岁双手放在膝上，端正地看他通电话，等他放下手机，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用手扇了扇风，又把车窗拉下才稍微觉得活过来点。
“你外公……他怎么想要叫我们一块儿回去吃饭啊？”
程家琰看见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就知道她想到什么地方去，大手压住她的头顶，“傻子，是因为最近网上的事情被外公知道了，他要把我抓回去吃饭问清楚。”
“……”
萧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角边的笑容，“……那为什么拉上我了？”
程家琰非常直男地说道：“因为你在我身边，我当然要问你意愿啊。”
“那万一我说不去呢？”
“不去就不去，有什么关系，他们的目标又不是你。”
“……”
萧岁双手抱在胸前，“不去不去。”
程家琰发动车子，“晚了。”
-
下班高峰期，走两步停三步，怎么看都是最适合补妆的时间。
最近萧岁都是走极简主义，打底、眼影、口红就完成一个妆容。
幸好她包里总会携带这种应急化妆品，就为了面对这种突发情况。
程家琰在一旁看着她又是拍脸，又是瞪眼睛，又是莫名对镜子微笑手上的刷子不停在脸颊位置打转。
“……”
他好心提议：“我家不注重这些。”
却遭到对方反驳，“我注重！”
“……好好好，你继续你继续。”
没多久，萧岁就补完妆，看着镜子面前精致的自己忍不住夸了一句：“我去了韩国整容吧？”
程家琰泼冷水，“可能是去了泰国。”
萧岁：“……程家琰！！！”
又过了一会儿，萧岁看着外面陌生的风景，问他：“到了吗？”
“还没呢，估计还要十五分钟。”
萧岁捂着心脏，拉长声音重复一遍：“十-五-分-钟-呐。”
“你说我要不要去买点水果，空手登门拜访看上去有点失礼。”
“不用了，我们不讲究这个，你要觉得失礼陪他们老人家多聊聊天就好，心意到了就行。”
“可是……”
“可是你现在下车买礼物，估计没半小时不能回家了，大家还得等着你吃饭。”
萧岁均衡了一下，果然没有再开口。
车子驶入小区，下车后，萧岁紧张地拽着程家琰的手。
虽然他们在医院已经见过一面，可是医院那氛围跟在家完全不同，况且还是半路忽然被告知要到长辈家吃饭，还是把萧岁怔住了。
程家琰摁下门把，萧岁躲在他身后，只敢露个半脸。
蓦然，他回头。
“你很见不得人吗？”
萧岁摇头，然后听见他说：“那你站出来啊，别躲在我身后。”
她垂着头，抿紧嘴唇，相牵的手不自觉地用了点力气去握他。
“别紧张。”
“你当然不紧张，我看今天换是我带你回家看你紧不紧张。”
“……”他不敢说大话，他害怕明天萧岁当即搞一场带他回家见家长的戏码。
“他们叫我回来只是想问点事情而已，你不重要，真的。”
萧岁瞥了他一眼，“谢谢你哦，不过我没有变得不紧张咯。”
第69章 第六十九场戏
事实上，不成为焦点是不可能的。
当程家琰提及萧岁今晚会跟他一块儿过来吃饭以后，外公的注意力就从我家兔崽子在网上被人扒皮的事件中转移到我未来孙媳妇第一次登门拜访了。
程家琰这可谓高招。
就当外婆笑得不见眼睛只见牙齿，双手紧紧握住萧岁小手，外公站在外婆身后羡慕地看着她握着未来孙媳妇的手，又踌躇不敢向前只好笑眯眯尽量做出和蔼可亲的样子欢迎萧岁的到来时，萧岁脑海中闪过一分钟前，程家琰在门外对自己说的那句“你不重要，真的”。
此刻，她只想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身后云淡风轻地站着的男人。
外公进院的第二天，他们吵架冷战，以至于后来一段时间萧岁都没有再拜访老人。
萧岁内心过意不去，又懊恼自己过去这段时间没给老人买点补品补身子。
“外公，您身体康复得怎么样？我应该买点补品过来的……”萧岁自责地说道。
外公正想回答，却被外婆抢先一步。
外婆说：“好得很嘞。他现在每天都去公园散步、做运动，跟公园的老头子下棋，乐呵得很！”
外公走在她们身后，撇撇嘴，瞪了老太婆一眼。
外婆牵着萧岁到饭厅，又说：“小岁你不用给我们买什么补品，家里多得很呢，我们都吃不完。有时间，过来陪陪外公外婆吃饭就好。”
这点程家琰倒是说得没错。
萧岁莞尔一笑，低声细语地回答：“好的，外婆。”
外婆眉开眼笑地“哎”了一声。
虽然萧岁并不是第一次这样称呼自己，但却跟第一次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第一次是在医院，外婆还在担心着外公的身子，整天劳心劳累的，也没有心思去在乎那么一小小的称呼。
当时她是开心过，却不如现在这般。
走在她们身后的外公有些吃味，把气撒在了程家琰身上，也算是执行了本次叫程家琰回来吃饭的原因。
“你说你这孩子，发生那么大的事，一点儿都不知道跟家里人说一声。你说！你想要气死谁？”
程家琰摸摸鼻子，眼神飘忽，“我知道错了，您喘口气，别气着。”
外公瞪了他一眼，鼻子“哼”了一声，“你还知道不要气我。”
“知道知道。”程家琰顺着老人的意，“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程家琰拉开萧岁旁边的椅子坐下，见到某人的小学生坐姿，轻笑一下，恰巧被某人抓住。
萧岁侧过身子挡住老人的视线，狠狠地刮了他一眼。
程家琰笑意却更浓，在桌底下偷偷把她的手拉过来，像上学时瞒着老师偷偷摸摸地在桌下搞小动作一般。
程家琰想要撑开她的手，五指穿插在她的指间。
萧岁不依。
废话，她现在手心全都是汗，湿漉漉的。如果被他察觉到，程家琰一定会笑话她。
只可惜，女人的力气始终抵挡不过男人。
当程家琰感受到她冒汗的手心时，低头看了相握的手，舌尖舔过嘴角，然后握得更紧。
如果一个人，不在乎对方的家人，根本不会为了讨好他们收敛自己的个性，甚至紧张到手心冒汗。
萧岁象征性地挣脱一下，不敢太用力，怕老人家发现他们桌下的动作。
可惜挣脱不开，只好老老实实地被男人拿捏着。
等宋睿城和舅妈入座以后，程家琰才松开她的手。
席上的饭菜很丰富。
萧岁看了一圈，指尖夹着的筷子无从下手。
外婆看到了反倒以为席上没有她喜欢吃的，担忧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没有你喜欢吃的？要不叫人再给你做两个合胃口的菜？”
萧岁连忙摆手，还纠结着怎么把“我全都爱吃，我就是看看先吃哪个”说得文雅一点，不失大体时，就听见旁边的人冷不及防地为她说道：“她就是一下子看到很多喜欢的菜，不知道先从哪下手而已。”
程家琰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在座的人听见，就连帮忙做饭的阿姨也在捂着嘴笑。
“……”
我真他妈地谢谢你哦！！！
萧岁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绯红染上双颊，在暖黄色的灯光之下映衬得温柔。
但只有程家琰知道，温柔乡夹杂着的刀子。
他倒吸一口冷气，低头正好看见在自己大腿上作乱的手正好撤离，而手的主人还在跟另一旁的外婆谈笑风生。
程家琰笑得大方。
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欺负回来。
-
晚饭过后，一家人坐在客厅听着程家琰把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漫不经心地说出来。
外婆刚知道这事，气得喘不过气，捂着心脏直摇头。
“现在这些人真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萧岁抿了抿唇，小心地说：“其实家琰已经差不多处理好了，今早我上网看的时候还看见有剧组的明星转发微博为他澄清。”
她没把网友恶意揣测程家琰花钱让人公关这事说出去。
有些时候，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
外公拿着手机，冷哼一声，“今天我发了一句‘无稽之谈’也有人说我是用钱买来的什么？”
宋睿城提醒他：“洗白。”
外公点头，“对，就是洗白。岂有此理，我是在帮我外孙澄清！说事实！哪里来的花钱洗白不洗白的！”
程家琰：“……”
萧岁：“……”
程家琰噎了一下，“您是说，您发了微博？”
“是啊，”外公爽快地应道，甚至还把手机递给他看那条荒谬的评论，“你看看就是那条。”
与此同时，萧岁摸出手机，打开微博客户端。
随后看见热搜榜真的出现一条“无稽之谈”的关键词，只是前面还带着一个人名。
萧岁趁大家不注意，拉了拉程家琰的衣角。
程家琰偏头，视线从一部手机挪到另一部手机。
萧岁瞄了他两眼，“这不会是……”
“是我外公。”
“……”
萧岁讪讪笑道：“厉害了，居然跟我高中时班主任推荐我们看的必读课外书的作者一模一样的名字。”
程家琰揉了揉她的脑袋，露出官方微笑，“不是重名，是根本就是一个人。”
萧岁：“……”
兴许是两人咬耳朵，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当第三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萧岁碰了碰他的大腿，后者以一种“你干嘛？”的眼光望着她。
那一瞬间，萧岁觉得自己重回校园，而他们正是那对班级里早恋的情侣。
当被老师尖锐的眼神扫射到的时候，下意识地去提醒自己男朋友别做得那么碍眼。
然而被程家琰这么幽幽地看了一眼，顿时清醒过来。
——我他妈已经高中毕业n年了哦！
外公外婆还在笑眯眯地看着感情极好的两人，萧岁不好意思地低头莞尔，把秀发挽到耳后。
片刻，等他们的注意力放到其他事情上去时，萧岁低着头，手中噼里啪啦地摁着虚拟键盘。
信息发送出去，下一秒，程家琰放在口袋的手机就震了好几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