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
何歆安淡淡地说了一句，她站起身，把文件往怀里拢了拢，朝路栩走过去，看向他，声音没什么波澜，“小路总，这是林经理让我来给您的文件。”
路栩在看见她的时候就被吓得呆住了，听到她的话，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应了一声，“好、好……那个……你……我……”
“您先忙，我给您送进办公室。”
何歆安直截了当地打断他的话，表情却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看起来恭顺得不得了，也客气疏离得不得了。
说完，就抱着文件，越过他，往他的办公室走过去。
路栩下意识要跟过去，身后的女生却又脆生生喊了一句，“小栩哥哥。”
欧阳茹走到他身边，挽住他的手臂，仰着头朝他问：“小栩哥哥，我回国这么多天了，你都不来找我，我都来公司找你了，你就不请我吃顿饭表示表示呀？”
在她挽上自己的第一时间，路栩就下意识看向了何歆安的方向。
看见前面的女人走路的身形一顿，他心里一个咯噔，连忙从欧阳茹怀里抽出自己的手，冲欧阳茹开口：“我要工作。”
说罢，路栩就快步朝何歆安走过去，“何设计师，我现在有空，把文件给我吧，我现在就看。”
边说边走到何歆安身边，从她手里接过文件。
何歆安也不拦着，把文件给了他，又不带什么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那小路总您慢慢看，我先回去了。”
路栩啊了一声，呆头呆脑问：“你不等在这我看完吗？”
还没等何歆安回答，欧阳茹在这时候走过来，抓着路栩的手臂，踮起脚凑过去看那些文件，边问：“小栩哥哥，你现在好厉害呀，要看这么多文件。”
她做出一副“我牺牲很大”的表情，纠结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好吧，那我就等你看完这些文件，再一起出去吃饭，这总行了吧？”
路栩还在等着何歆安的回答呢，没想到欧阳茹又走过来插一脚。
自然，在欧阳茹说完这句话之后，何歆安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更为寡淡。
她不冷不热开口：“小路总，我还有其他的工作，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没等路栩在说什么，就利落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路栩站在原地，想要喊她，可是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
欧阳茹看着何歆安离开的背影，表情有些惋惜，“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有没有兴趣当我的手模呢。”
她最近在准备画展，刚好在找手模，找了很多好看的，但还没一个能在第一眼就让她这么有感觉。
她还没来得及问，小姐姐就走了。
欧阳茹又想了想，看向路栩，“小栩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找出刚刚那个姐姐呀？我想找她当我的模特。”
路栩正因为何歆安撞见了自己被她抱着的场面而苦恼着，听到她的话，他烦躁地揉了揉头，“不能，我要工作了，你回家玩儿去。”
欧阳茹撇嘴，“不能就不能，真是小气鬼。”
她又转了转眼珠子，心里打定了主意要这个手模。
反正是上娱的员工，她待会儿去公司转一转，找找看不就行了，实在找不到，还可以找路姐姐路伯伯帮忙。
新季系列的服装已经接近尾声，何歆安他们这帮设计师比之前闲暇了不少。
小遥正偷偷摸摸躲着年尧，在电梯这边偷吃曲奇。
这阵子跟着年尧，又是去健身房又是规范饮食的，好久没吃个正经的甜食了，可把她馋坏了，可她又怕年尧说她没毅力，只能躲在这偷偷吃。
正提心吊胆地吃了两块，就看见何歆安冷着脸从电梯里出来，吓得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转过身去面对着墙壁，生怕了被发现。
然而对方却好像没看到她一样，径直往办公室走去。
小遥疑惑地侧头看过去，就看见对方气势汹汹往办公室走的背影，步子又快又稳，仿佛走路带风。
小遥被噎得干咳了两下，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用力咽下卡在嗓子眼儿的曲奇饼干，又把剩下没吃完的装回口袋，赶紧跟上去。
她坐回座位上，看见何歆安冷若冰霜的脸色，犹豫了两秒，这才小声问道：“安心姐，你怎么啦？”
不是去给小路总送文件了吗？
明明刚刚离开的时候还满面春风的，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就从春天变成冬天了？
何歆安绷着脸，侧过头看着她，却没有回答。
小遥都快被她看得起鸡皮疙瘩了，小心肝一颤一颤的。
正慌张着，却见对方忽地笑开了脸，柔柔的语气听起来轻快得不得了，“没怎么呀，我没事呀。”
她笑得灿烂无比，仿佛身后都绽放出一片明媚的百合花。
可小遥却莫名觉得，那一片百合花里，散发着阵阵黑色的杀气。
小遥第一次见她这模样，没敢再问下去。
她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安心姐向来都是为人处事的高手，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调整好情绪，就算发脾气，也绝对就事论事，绝不会殃及池鱼。自己这种段位低的小虾米，还是先等着她把情绪调整好。
然而，小遥没想到的是，何歆安身后的这片百合花，愈开愈灿烂，杀气也愈来愈强烈。
尤其是午餐时间在员工餐厅，看见路栩，以及路栩旁边的那个女生时。
这片百合花，已经突破基因，变异成霸王花了。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刚到员工餐厅，就撞上了何歆安轻飘飘投过来的视线，路栩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被秒得散架了。
他再一次扯开旁边女生挽着自己的手，略不耐地开口：“还有，这不是国外，也不是小时候，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上来抓着我？”
欧阳茹委屈地嘟着嘴，“可是我都习惯了嘛。”
“那你就改了这习惯。”
路栩想也没想就接下这话。
欧阳茹更加委屈，“小栩哥哥，你怎么这样啊？”
她回国之前，路伯父还打电话告诉她，路栩会去接机，接过下了飞机一看，接机的人是汤煜。
汤煜说路栩现在开始工作了，公司忙得脱不开身，她也理解了。
回国都一周多了，路栩也没打个电话，哪怕发一条消息给她，她体谅他公司忙，也没怪他，可是她现在都亲自来公司找他了，他却这么冷淡。
欧阳茹不满地看着他，“你再欺负我，我就去告诉路伯伯了。”
路栩赶紧挥手，“去吧去吧，赶紧去。”
他巴不得她快点走。
然而欧阳茹见他这样，嘴巴一撇，“我不，我要先和你吃午饭，吃完再去。”
说完，又拉着路栩的手往打餐的窗口走，边新奇地开口：“哇，我还从来没吃过这种大食堂呢，好像这些菜也不错诶，看起来都好好吃。”
路栩想从她手里抽出手，却被她紧紧抓着袖子，甩都甩不掉。
餐厅里正是人多的时候，他本来就是个瞩目的人物。
这阵子，他除了外出出差，基本午餐都在这里解决，原本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也不怎么给他行注目礼了。
然而今天，因为欧阳茹的出现，餐厅里许多人的目光都时不时投过来。
甚至有人在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路栩倒不在意这些目光，也不在意别人的议论，他在意的，是某人凉飕飕的视线。
偏偏欧阳茹这没眼色的，打完饭，好巧不巧也看到了何歆安。
看到何歆安，她还愣了一下，认出是上午那位送文件的员工。
她朝何歆安那桌走过去，朝何歆安打招呼，“姐姐，还记得我吗？我可以坐这吗？”
说完又朝路栩挥手，“小栩哥哥，我在这，坐这来。”
路栩：“……”
“小栩哥哥”头疼地扶额。
只觉得末日不远。
第80章 第八十个亲亲
餐厅里气氛如常, 有人安安静静吃自己的饭, 有人和朋友说说笑笑, 其乐融融。
唯独, 这一个角落。
恰逢年尧今天中午临时有事, 趁着午休时间要去办好，就没和何歆安、小遥一起吃午饭, 刚好给路栩和欧阳茹空出两个位置。
小遥原本和何歆安面对面靠墙坐着，而欧阳茹一走过来，就是和何歆安打招呼, 自来熟地坐在何歆安对面这边，后来的路栩自然而然是坐在了剩下的唯一空位——何歆安身边。
路栩明显察觉到，自己在坐下的时候, 身旁人往墙的那侧挪了一点, 看上去是连挨都不想和他挨在一起。
路栩喉咙一噎, 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坐下。
坐如针毡。
这般情景，小遥这个神经粗到开卡车的人都觉得尴尬。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 安心姐和小路总正在交往吧？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 旁边这妹子刚刚就一直和小路总有肢体接触吧？
如果她没有想错的话，现在应该是……传说中一男二女的修罗场吧？
小遥瞥了一眼满脸写着心虚的路栩, 又偷偷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何歆安，她不禁咽了咽口水, 小心翼翼道：“安心姐, 我吃完了, 可以先……”走吗……
后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 她就被何歆安投过来的目光给震住，反射性把筷子握得更紧，连忙改口：“我好像还没吃饱，我再吃点，再吃点。”
说完她就低下头，埋头吃饭。
只有她自己知道，今天这饭，有多么地难以下咽，再吃下去，她怕是会消化不良。
相较于路栩的没底气，和小遥的尴尬，欧阳茹倒是兴致勃勃。
她以前要么在外面的高档餐厅吃，要么在家里吃，这种员工餐厅，她还是第一次来。
倒没有什么嫌弃，反而觉得新奇，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
就是有一点难以避免，就是喜欢的菜里总有她不喜欢的配菜。
欧阳茹嫌弃地夹起菜里的一根芹菜，挑到路栩盘子里，“小栩哥哥，你帮我解决它。”
路栩顺手就把她夹过来的芹菜给挑到一旁，皱着眉嫌弃道：“你不吃就不能扔了它，非给我干什么？”
欧阳茹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不小心以为是小时候，妈妈守在这里，就习惯性把它丢给你了。”
“我是你的垃圾桶吗？”
路栩没好气道：“我说了，你别总小时候小时候。”
说这话时，他余光瞥了一眼何歆安，又对欧阳茹道：“我小时候也跟你不熟，现在也不熟。”
“怎么不熟了？”欧阳茹提高了些声音，“咱们小时候可是一起同睡一张床的战友哇，咱们共患难过的，你在国外和女朋友们厮混，还是我帮你应付路伯伯的呢。”
“你——”
路栩真的是想要吐血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是！
他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何歆安，提心吊胆的一眼，却好巧不巧撞上对方的目光。
女人嘴角勾着一抹诡异的笑，眼里却是冰凉凉的，“小路总情史挺丰富的呵。”
路栩：“……”
“姐姐，你别看他现在这么老实，他交过的女朋友多着呢，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路栩还在心塞着，欧阳茹又火上浇油加了这么一句，让他差点心肌梗死。
不过欧阳茹又很快跳过了这个话题，把注意力放在了何歆安身上，“姐姐，是这样的，我最近在准备一个画展，画展的主题是关于手的，恰好缺一个手模，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呀？”
她就是冲着何歆安在这，才坐到这桌来的。
何歆安还没回答，路栩就先帮她拒绝了，“我不是让你别打她主意吗？你怎么又提这件事。”
他语气说不上友善，甚至还有点冲，但欧阳茹却是一点都不觉得害怕紧张什么的，反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不满地和他犟，“你是你，她是她，你和她什么关系呀，就替她拒绝我。”
“你……”
路栩被她这话狠狠噎了一下，差点没忍住，要把自己和何歆安的关系吼出来，可是一想到这样做会给何歆安带来麻烦，他硬生生地把这口气咽下去。
而他这隐忍的模样，在欧阳茹看来，就是他说不过自己。
欧阳茹轻哼了一声，又朝何歆安笑得友好，“姐姐，你别听他的，做手模是有偿的，价格和时间，我们都可以好好商量，绝对绝对不会占用你的工作时间的。”
何歆安为难地皱着眉，“这……”
欧阳茹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恨不得帮她说下“好”这个字。
而路栩也看着她，皱着眉，差点要给她下个“你不准去”的命令。
当然，命令这种事，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他不敢。
何歆安其实是想明确拒绝的，她又不是什么无悲无喜的白莲花，都看到人家和自己男朋友那么亲密了，没立马上去撕一顿，那都是因为顾全大局，不想因为自己意气用事，一时冲动，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但她没行动，可不代表她没生气，所以，又怎么可能去答应欧阳茹的请求。
没马上拒绝，只是因为对方这个小姑娘，在说办画展时，眼里那股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憧憬和自豪，让她有些犹豫。
倒不是犹豫答应还是拒绝，而是在斟酌拒绝时候要用的言辞，让她不显得那么冷漠。
正这时候，她忽然察觉，旁边的人偷偷在桌子底下，扯了一下她的衣服下摆。
何歆安下意识看过去，就看见路栩很小幅度地冲她摇了个头，示意她别答应，也用不着答应。
然而，偏偏是他这么一示意，鬼使神差地，何歆安把刚刚想好的婉拒言辞给改口了。
她看向欧阳茹，笑了笑，“我考虑考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