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第一次跟我解释你去见什么人。”楚瑟的心思之细腻也不是盖的:“是不是你怕我误会了什么?”
“不错。”薄瑾亭承认了。
人总要去面对一些事情的,哪怕不愿去提及。
“是不是你爷爷想让你跟你父亲一样,娶一个薛家的女孩回来呀?”楚瑟立即想到了这茬。
“是。”坦然总比隐瞒要好,他摸了摸她的发顶:“你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
“那我可不可以装作群众,围观你们聊天?”楚宝宝很是好奇:“你放心,我绝不出声,也不是怀疑你。就是周末没事做跟你出去凑个热闹。”
“你不介意?”薄瑾亭问道。
楚瑟果然不介意:“如果是别的女孩,那勾搭你还有1%的可能。但是薛家的姑娘……我觉得你坑她的可能性比较大。”
要知道,薛家人就是薄瑾亭车祸惨案的元凶,薄瑾亭怎么可能这辈子和姓薛的谈恋爱?
他又不是恋爱脑,更不是个颜值控。
他是个彻底的现实主义者。
***
话是这么说,但楚瑟真正见到薛家大小姐的时候,也是震惊了那么一下下。
这顿由薄家安排的饭,选在了城里最高的楼上。
这是一个可以看星星的高档餐厅,天气预报也说能见度不错。
走廊上,一对对小情侣看着天文望远镜,说着遥远的太空与未来。
今天的薄瑾亭打扮的很随便,灰色的毛衣,深色的牛仔裤,是他居家一贯的简约风格。
但是薛家的小姐,那颜值,楚瑟即使隔得远远的一看,也觉得艳丽得惊心动魄,好像画像中的人儿活了起来,怯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相比之下……
楚瑟拿起了一个铁质的勺子,照了照自己的圆脸,颓废之……
经过了一年的努力,她已经瘦掉了五十斤肉,成功迈入了微胖行列。平常,也算是个清秀佳人什么的。但是自己这点姿色,摆在这大小姐的面前……瞬间被秒了。
她有气无力地放下了勺子,“啪!”地一声脆响,碰到了瓷盘。
与此同时,那桌的凳子哐当一响声,是薄瑾亭蓦然站了起来,对面的薛小姐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事。”刚才,他心思全神贯注在楚瑟的方向。听到那边的一点动静,都条件反射似的要去看。结果看到楚瑟是在扔勺子玩。
“嗯,我们刚才谈到哪里了……对了!”薛小姐的睫梢拂过他的眉宇,莞尔一笑:“我们有十年没有见面了吧,薄哥哥?”
“九年。”薄瑾亭纠正道。
其实他认识薛萱。薛家和薄家的来往那么密切,他怎么可能没见过这位?平心而论,薛萱给他的第一印象不错。第二印象也就是现在,更是算得上惊艳。
女大十八变,薛萱很好地诠释了这句话。
“嗯,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薛萱比划了一下,白嫩的手指尖端有点笨笨的水红。看得出来,她保养的很好,而且从来不做什么粗活。
薄瑾亭不紧不慢道:“然后我记得,你跟着你母亲去了加州,然后一直没有回来?”
“嗯,我外公在加州旧金山湾区有一片农场,小时候我就住在那里。”提到故乡,薛萱不再那么拘谨了:“我外公的农场盛产杏仁、橄榄、牛油果、还有椰枣。如果你5月份去的话,可以参加我们当地的草莓节……”
“但是我没有打算去美国。”
薄瑾亭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她的邀请,也不在乎气氛是否变得尴尬。
薛萱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以为他不舍得离开母亲,于是道:“薄哥哥,你可以带着伯母一起去的,我外公他老人家特别热情好客,一定会把你们奉为上宾的。”
“我妈年纪大了,也不怎么爱折腾。”
薛萱也不见外:“这倒也是,伯母出国的话,可能会语言不通。”说着,她笑了笑:“要不然,我来给伯母当导游好了!”
说话的时候,薛萱的语气坦然自若。外表和性格,都有一种十分的大气自信——这就是名门闺秀的教养。
即使薄瑾亭讨厌薛家,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薛萱应该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
可是她姓薛,就足以掩盖一切优点。
薄瑾亭正想说:“不必了,”正前方再次传来动静,他立即站了起来,看到了楚瑟弯着腰捡筷子。
——就在刚才,楚瑟不小心意识到了一件事:昨天伯母说的“xuanxuan”并不是“萱萱”,应该是“薛萱”,也就是面前这位。
她听错了,结果没有意识到:薄瑾亭事先打招呼的举动有多么英明睿智。
他们不是初见。
说不定是青梅竹马。
眼下她也不自在起来,并且在服务员出声说:“您好”的时候,成功惊掉了手中的筷子。
“您好,小姐,有位英国来的先生想和您拼桌,请问您介意吗?”
“啊,不介意。”
她一个人单独坐了一桌,实在太显眼了。
那边,薄瑾亭收回了目光,薛萱也及时止住了话题——她就是再迟钝,也感觉到了对方心思不在自己身上。这让大小姐的心微受挫折,不过良好的教养还是让她保持着礼貌。开始专心吃大餐,并且真诚地赞美盘中的美味。
岂不知,薄瑾亭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因为楚瑟那桌坐了一个外国佬。
——其实在这个高档餐厅里面,绝大多客人都是外国人,和外国人拼桌原本也没什么,但他就是看不惯自家女孩和其他的男人说话。
——两个人似乎聊得很来,隔了三桌,他都听到了对方在赞美楚瑟的英文很牛。
“服务员,买单。”
薄瑾亭已经无法坐下去了。
薛萱愣了愣,就跟了上去,按照今晚的约会流程,吃完了饭就是去看星星了。
她期待着一起去楼顶的天文台,就小心地陪着薄瑾亭来到了电梯边上,结果薄瑾亭按了往下。
“今晚我不舒服,先回去了。你要不要喊个车来送?”心理极度不适的薄瑾亭只有这句。
薛萱终于挂不住微笑了。
她头一次意识到了,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
刚送走薛萱,薄瑾亭又转身上了楼。
楚瑟正和搭伙的留学生聊得正嗨,对方喜欢国际政治,他们就聊中东的那些事儿。
他一句:“How do you feel about America’s aerial bombardment of Afghanistan”
(你如何看待美国政府轰炸阿富汗的行为?)
她一句:“I can’support a warlike government。”
“我不支持一个好战的政府。”
正想表达一下美国将在十五年后失败的真知灼见,忽然手上一紧,薄瑾亭直接把她拉了起来。
楚瑟吃了一惊,下意识问道:“你不是陪人家看星星去了吗?怎么下来了?”
“跟我回家!”薄瑾亭把她扯出了座位。
楚瑟只好对留学生说sorry,然后被薄瑾亭又拉又扯地拽下了楼。
到了车库前,楚瑟不肯再被拖着了,于是就发狠甩开了他的手:“你放开我!我就跟一个陌生人搭个伙,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既然是陌生人,那你还跟人家有说有笑?!”薄瑾亭吃起醋来向来是斤斤计较。
“你……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个薛萱你认识的?!”
“只是小时候见过一面,我哪知道爷爷怎么安排?!”薄瑾亭终于放开了她的手,面色不悦道:“楚瑟,我不会和薛家人有什么瓜葛的。”
“我知道。”
她先一步踏进了车里。
知道归知道,但是亲眼见到那是另一回事。
第43章 绑架
有的时候, 楚瑟未必喜欢薄瑾亭这张脸。
男人漂亮的瞳孔收缩, 仿佛看不见底的海洋。你不知道, 他有多广阔多深邃,只觉得他根本无法揣测。
而且——
长得帅就可以有理吗?!
回到家, 楚瑟就占据了沙发的角落, 像一只鸵鸟那样, 把头闷在被子里。不去理睬薄瑾亭。但是薄薄的一层被子怎么能够拦得住他?薄瑾亭很快把她抓了出来:“生气了?”
“我手腕疼。”被他捏的。
“抱歉, 刚才我是冲动了点。”
他的确有些后悔了,一个小时前,楚瑟挣扎的太厉害, 他又喝了点红酒,不小心用力过度了。
“我今天心情不好,没空陪你。”
楚瑟又往里面缩了缩, 她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楚瑟……”薄瑾亭没办法了, 又轻声细语道:“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下、次、你、再、乱、吃、醋、我、就、离!家!出!走!”
薄瑾亭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楚瑟这才转过身来,投入了他的怀抱里。男人调整了一个姿势,让她枕着胸膛。楚瑟微微仰头,顺着灯光看着他:“瑾亭。”“嗯?”“你干嘛老是吃醋?难道这么不放心我么?”“不是不放心你,是我自己太敏感了。”他叹息。
因为上辈子尝过了离别的滋味, 所以才那么想要确信在一起。
那七年里头, 他多么想早点告诉她“我爱你”, 可是身体承受不了这份承诺, 所以才无法去把握,甚至不断劝说自己:为了楚医生的幸福考虑,他不该说出来,永远当成是个秘密。
——如今的幸福来之不易,他又患得患失的厉害。这都是拼命压抑感情的后遗症,需要时间才能治好。
楚瑟趴在他身上:“对了,石伯伯让我暑假去他那儿,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好。”他会准备的。
***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薄瑾亭和那个薛萱又见了两次面。
两次,他都带着她在场,仿佛要向她表示自己的忠诚似的,绝不和薛萱说一句好话。
有的时候,楚瑟也同情这位薛小姐,薄瑾亭的态度都这样了,是个女孩都受不了这份冷漠。但薛萱的毅力可嘉,总是顺着薄瑾亭冷酷的话语,各种开解和自嘲。听到后来,楚瑟都怀疑薛萱是不是在表演一场独角戏,男主薄瑾亭根本不参与。
还是说,薛家给她的压力也很大,让薛萱只能迎难而上?
好在这样尴尬的会面,结束于第三次“约会”。因为薄瑾亭直接跟薛小姐说了:“我们不适合彼此,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为好。”
薛萱终于无法维持笑容了,她一声不吭拎起了包包,离开了餐桌。
当薛萱经过身边时,楚瑟看到了她在哭,脸上化的妆都晕了开来,仿佛一塌糊涂的小丑一般。
“过来。”薄瑾亭对她道。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楚瑟就乖乖坐了过去:“这下该结束了吧?”
“结束了,你放心,这次就是爷爷奶奶加在一起劝我,我也不会再见她了。”
“其实,你可以委婉一点表达的。”
“在自己女朋友面前,对别的女孩心慈手软,我觉得这不是一种绅士的行为。”
“……算了,不和你争了。”
她甘拜下风。
***
很快,楚瑟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薛萱走了。
薄瑾亭的态度太冷淡了,彻底让薛萱寒了心,连他爷爷也放弃了将两个人凑合在一起。
但是,薄家的媳妇必须是大家闺秀,这点还是不变的。薄瑾亭也很难说服爷爷放弃这个观点。倒是薄奶奶疼爱大孙子,帮着薄瑾亭劝说丈夫,孩子大了,应该有他自己的人生了。我们老啦,还是不要插手太多为好……
“让他自己选?!他能比我们还有眼光?!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似乎在薄家上一代人看来,包办婚姻会是一件幸福的事儿。
这也难怪,薄老爷子和薄奶奶相亲相爱一辈子,从来没有红过脸动过手,薄家其他人也是联姻居多,没听说过谁的婚姻告了红灯的。所以家族中这种祥和的景象,让薄老爷子产生了一种执念:只有和门当户对的人结婚,才是对的。
问题是:薄瑾亭和她永远不可能门当户对的。
远的不说,近的,楚闲林已经坐了牢,她的父亲那一栏,只怕永远是个空白了。
除此之外,薄瑾亭接手家族的事物都顺利。甚至可以说是顺利到过分了。他有经济头脑,又会笼络人心,很快就确立了继承人的位置。
薄家从上到下,都很满意他这个继承人。北京那边的薛荟伊再闹,也撼动不了他的位置了。
这天下午,薄瑾亭跟她打了招呼,他要去爷爷那儿参加一个会议。
“那你晚上早点回来。”
她也逐渐习惯了一个人放学了。
——今天轮到她和薄瑾亭值日,男朋友不在,楚瑟只好一个人打扫卫生。
等到出校门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路灯依稀亮起,校门口空无一人。
楚瑟走到了车站,听着MP3,打算等末班车回家。
耳机里面吟唱着“红橙黄绿青蓝紫,五彩的欧若拉……”天边的晚霞也的确五颜六色的,这样的黄昏有一种舒适而又惬意的宁静。
然而就跟电视剧上演的那样,暴风雨来临前是短暂的平静。就在这样一个闲暇的傍晚,楚瑟怎么也不会料到——居然出事了。
还是出大事了。
她被绑架了。
还是被自家人绑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