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欲睡的初然被顾见摇醒,她眯缝着眼,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嗯?”
顾见趴在桌上,压低嗓音问她,“你还记得上次跟王松干架,中途有人说打电话报警救了我们一次的那人吗?”
剥了一颗糖丢进嘴里,初然懒洋洋的枕在乱糟糟堆成一片的课本上,“没太大印象,怎么?”
顾见翻了个白眼,“人家好歹长得还算别具一格啊,你居然没记住?”
“就陈韵啊——啊!”话说了半截,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的顾见,“噌”的转过身,怒气冲冲的去找罪魁祸首。
“凶手”没找到,他只看到了桌面上一个纸条。打开一看,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两句话——
【别乱用成语。别具一格:比喻一种独特的风格而非长相。】
顾见:“…………”
这字一看就知道是原程写的。在没听出他文化水平不过关的初然脑袋扒过来要看时,他默默一抛,纸条准确无误的进了垃圾桶。
“什么?”
顾见耸肩,不去看身后,假笑道:“没什么。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我说这新来的老师就是之前废楼那要报警的那位。”说到这,他试图从初然脸上找到一丝“嗯我记起来了”的表情。
“嗯,记起来了。他不还说不止一次听到我说“谢谢”吗?还说是敌是友跟我俩关系大一点,还说……”原本面上很无所谓的初然,突然想到当时那个男人提到了梁软的名字,顿时便清醒了不少。
“你觉得,是敌是友?”
被初然当头问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顾见愣了好一会儿后,对上初然肃然的表情,一顿一顿道,“应该,是友?”在初然眉峰一挑,眼神里尽是“你确定?”时,顾见索性摆手,“哎呀,我哪知道。在我印象里,算上这次,也就见过他两次而已,这两次照我说应该是巧合吧。你别想太多啦,别人家一提到梁软的名字你就跟炸毛的猫似的。”他停了一下,接着说,“嗳,不是我说,你这辈子不会打算跟梁软过吧?看你俩这亲密无间的样子,我都怀疑你们之间纯纯的友谊了。”
初然往他嘴里塞了一颗酸糖堵了他的嘴,“闭嘴。学习。”
后,她自己翻着那张出题人为“陈韵”的试卷。别人都说她心大,她现在怎么觉得贱人顾比她的心还大呢?从陈韵口中所听到的,他们之间算上废楼那次总共见过三次,当时他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更重要的是,他大概知道梁软一年多前的事。现在,他又出现在澄水,还偏偏带他们班……这么多巧合加在一起就不叫巧合了。还有,陈韵给她的感觉……
“我觉得那个陈韵有点危险,别惹他。”初然从顾见手里接过手机,把这句话发在了社会人的群里。
顾见只觉得是她多想了,便嘻嘻哈哈又跟吴奇他们聊起了别的,很快就把初然那句话盖了过去,以及梁软发了“陈韵”两字外加一个问号也被极速刷了屏。
下了晚自习,初然把自己的自行车推着,打算丢家里让老初给她换辆新的。这样的话,她就坐不了原程的车了,不过这样也好,坐原程后座,她总是莫名其妙的紧张,很是不舒服。
见她推着前后车胎都憋了的自行车,顾见单脚撑地,十分“有眼色”的把她的自行车接过,然后说,“不用谢我。”紧接着,单脚再次点地,一手牵着坏自行车,一手握着自己的车把,消失了。
初然:“………………”
路过的唐媛回头看初然没车,在“让然哥骑我的车载我反正也顺路”跟“我骑车载然哥反正顺路”之间犹豫了三秒,就是这三秒,她看到了后边推着自行车过来的原程。一瞬间,她就做好了决定。
“然哥,明早见哦。拜拜。”说完,飞快闪人了。
初然:“……………”
她刚刚明明从唐媛的表情和下车的动作里,看出了她是想要捎她一程的!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弃她而去?
很快,她就懂了。
“拿着。”
照旧被某人强行塞了书包,初然几次想要张嘴说“要不我打车吧,我有钱了”,但被原程一眼扫过来时,还是默默的坐上了后座。
当下,她除了想把那两个叛徒抽打一顿外,没有任何想法。
脑补了好半天后,她生无可恋的仰望着夜空。得了得了,就这样吧,只要原程别跟她说话,她其实也没什么不自在的。
然后,下一秒——原程:“你今天的试卷做完了吗?”
初然:“………大概。”
“大概是什么?”原程微微一笑,余光放在被路灯拉的很长的两道影子上。
“就……”初然琢磨了半天,“随便做了做吧。”
料想之中的答案,“要我讲吗?”他问。
这时,前方有一个减速带,原程没有绕,反倒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加了速。
内心十万个抗拒的初然,正在纠结“到底是回去被老初骂”还是“拿原程讲题当借口开溜”,猛然车身晃动了一下,她一颠一颤差点掉下去,这时候她条件反射的伸手找了个支点,勉强撑住了。
等她意识到这个“支点”是原程的腰时,急忙松手。
妈,妈呀。手感居然,还,不错?
故意为之且在某人把手环到他腰间便臭不要脸的吸了口气憋出自己似有似无的腹肌的原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知道后面的人肯定红着脸害羞了,原程岔开话题,问,“一会儿回去,要我帮你吗?”
后座的人显然没听清他问什么,练被拉长的影子连连摇头,就连身子也跟着摇摆了起来。
初然仓促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你没留意减速带,就算你忘了绕开但也不能忘了减速!都是你的错。
当然,后半句她没敢说,怂。
可这一切落在原程的眼里,早就被他加了厚重的滤镜,变成了——她真是越来越喜欢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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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回了家不用在原程后座继续受折磨了,初然没松一口气,就看到门口停着一辆R6。漂亮的机身炫酷的造型,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目光,没管是谁家的,她拿着手机就是一阵拍,最后在“摸”与“摸一下也不会被发现”这两者之间选择了后者。
才放好自行车的原程,还没进门,就看到初然对着一辆看上去极其笨重的机车爱不释手,他还从没见过她对什么东西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喜欢跟欲望。那眼中的笑意与呼之欲出的兴奋,他居然有点羡慕。
等一下,他是在羡慕一辆机车?
荒唐!
转身,原程重重甩门。
十秒后,他又出来了。
对着那边拍了一张照,将车型跟某人的不多见的笑颜装进相册后,他再次甩门。
这边,初然压根没听到原程搞出的那么大动静。在拍完车身时,她翻开相册看了一圈,十张照片里,九张都有老韩那辆破面包车入境。她抽了抽嘴角,把勉强还算可以的那张发到群里后,颠颠的回了家。
还未换好鞋,就听有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你留意着点就好,也不用太费心。这次那些孙子绝对跑不掉!”
“嗯。你刚才说然然那姓玉的小混混怎么回事?”
“这事我也不好跟你透露,总之最近你多管管那臭丫头,别让她到处乱跑。玉树那家伙虽然脑子不大灵光,但下手狠。如果不是他背后那人罩着他,早他妈被老子抓了。反正这事跟你们商界也有牵扯,内部原因我也不能说太多,你多留心就成。”
“那行。如果需要帮助,你尽管开口。这段时间我跟老颜会尽可能的回家,好好教育教育那——嗳?回来了?过来跟你韩叔叔打招呼。”
老初招着手,初然则是左看右看,没再见着其他人后,有些难以置信的问,“老韩,别告诉我门口那辆R6是你的!”
老韩没说话,老初先是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吃痛的捂着脑门,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老韩,等他的答案。
“你这不可置信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亏我今天取了车第一时间就开过来让你瞧瞧。”老韩环胸,头歪到一边,把“老子不开心”表现的淋漓尽致。
当即,初然把嘴边的“卧槽”憋了回去,不顾她爸杀人的目光和晚自习前的警告,捧着小脸蛋,露出大白牙,“要我帮你试车吗?”
老韩用自己攒了一年多的工资买了一辆雅马哈R6,取了车第一时间就想让他这“闺女”过过瘾。
“行啊,怎么不行。不过在这之前,你先挨骂吧哈哈哈。”说完,轻车熟路的去客厅看剧了。
跟老初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老初背着书,命令道:“给我上来!”
初然心中哀嚎阵阵,见切完水果的颜莉从厨房出来,眼中立马闪过了一道光。谁知,颜莉只是对老初说“别太过了”,就端着水果去跟老韩看家家庭连续剧了。
初然:“……”
这个世界对她真的是充满了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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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那个玉树,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你可以玩但不要跟那些社会上的流氓混在一起吗?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老初卷起袖子,拿出一个铁尺,在自己胖乎乎的手上拍了拍,觉得太疼了,又换了一个塑料尺子。
这事初然实在委屈。她要是真跟老初解释清楚,梁软这事还就必须得交代,但她答应过梁软,这事要带进棺材里的。至于老韩,那是他着手调查玉树的时候发现的。
于是,初然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三个字。
“我错了。”
“知道错你还去招惹那群混混?还有今天,你不去上课在外边瞎溜达什么?要不是被我撞见,你是不是打算今晚都不回家了?你是个女孩子,虽然打小就把你放生了养,但你要知道,女孩子在外面遇到的危险要比男孩子高。这话我次次都说,你次次都当耳边风是吧?”
“我这才走了几天……”
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从始至终都围绕着同一个主题骂。初然听了没一会儿就有点思想开小差了,不过她还是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比如,今天如果不是比赛,她绝对不逃课。还比如,如果一年多前没有那一出,她这辈子都不会跟玉树这种人扯上关系。
等她在内心深刻检讨了一番,老初该骂的也骂了,拿着尺子打了她手掌心两下,在看到她胳膊上的伤时,没再忍心下手。
“我这才走了一周不到,你看看你,身上又添了多少新伤?被谁打的?玉树?”问话时,老初把闺女的袖子往上拉了拉,结果青一块紫一块的胳膊扎的他眼睛疼。
“这帮孙子,老子不把他们全部送进局子里,老子就不信初!还有你,你这臭毛病跟谁学的?受伤了就打电话跟我说,我是你老子,不管是谁先动手,肯定会站在你这一边。你这他妈有什么事都憋着的毛病到底跟谁学的!”
说完,老初就苦笑了。能跟谁学,跟他学的呗。他这臭逼玩意儿,怎么好的不教给孩子全教了臭毛病?
把闺女的衣服整好后,老初红了眼圈,转身点了支烟。
要是啊,那时候他多抽点时间照顾照顾孩子,多顾顾家,是不是然然就不像现在这样了?她会不会也跟其他女孩子一样,爱撒娇爱笑喜欢事事都依赖着父母?
“爸?”初然试探性的叫了一声。不该啊,怎么今天这么快上完思想教育课了?
背对着她,老初被烟呛得咳嗽了几声,摆摆手,“出去吧,跟你韩叔玩去。别把他那宝贝疙瘩给玩坏就成。”
初然心下窃喜,正喜滋滋的出门,突然想到上次丁洋说的那事,她一直想跟老初说来着,结果被其他事情耽搁了。
“爸。”
老初捏了捏鼻梁,转过身,“嗯?怎么还没出去?还没被我骂够?”
初然:“……不是。有个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嗯?”
“我们体育老师,让我转去学体,说这样可以保上大学。”
闻言,老初愣住。
他最近太忙,都疏忽了闺女的学习。好家伙,这丫头现在连个大学都考不上了吗?
叹了口气,老初越发的觉得自己这个父亲不称职了。
“你怎么想的?”惆怅的老初,又点了一支烟。
这事已经没什么好纠结的了,在原程不让她去的时候,她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学体育太累了。而且一直在大太阳下晒,人会变丑的。”她苦着脸说。
老初眼角抽了抽,“那你还跟我说什么?你不都决定了吗?”
初然眨眼,“跟你说说呗,你女儿也不是一无是处……嗯,顺便再听听你的意见。”
老初吐了个烟圈,“我能有什么意见?有的话,也是求求你这位祖宗了,好好学习成吗?别再打架也别再往男生堆里混了。”
“哦,知道了。”很是敷衍的应了一声,初然转身要走。
“等一下。”见她回身,老初问,“你妈最近有联系你吗?”
不知道老初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但一说到这事初然就来气。说好给她打电话,这都几天了,一直没动静。
她没好气的哼了声,“没。”
像是松了口气,老初点点头,“你也少联系她。我是说,你也别总打电话过去,她也有自己的家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拧了拧眉,初然冷冷的“哦”了声,留了一句“你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后,就走了。
她刚走,老初掏出手机,给一个账户转了五万块钱,随后附了一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