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大佬脱单记——延琦
时间:2018-07-20 09:29:30

  须臾,那怀中的人儿才睁开眼睛,却已是气若游丝。
  看清是她,沈桓苍白的脸上现出微弱笑意,“瀛,瀛若……你来了……”
  瀛若紧凝着眉问,“你不是已经走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断断续续的道,“我,我的确要走,又舍不得,想,想来看看你……谁知,遇见大火……”
  他已经虚弱至极,简单的一句话,说了良久。
  她只觉得胸口疼得厉害,忍不住骂道,“遇见大火你不知道跑吗?堂堂探花郎,怎么会这么笨!”
  他摇摇头,未开口却是一阵猛咳,瀛若只好闭口不言,先按住他的心脉,试图为他输送真气,然而触上他的胸前才发现,他的心脉俱断,已经濒临枯竭……
  她有些无措,颤抖着手,想要为他续命,他却推开她的手,然后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
  “有一条爬到树上,想吃,吃这个果子,我,我先替你摘下来了,希望,希望你能早日回家,一个女孩子,终究,终究叫人不放心……”
  话说到此,他的手陡然垂落,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闭上,再也睁不开了。
  “沈桓,沈桓……”
  她慌忙摇他,又急忙为他度真气,然而真气从她掌中出来,却穿过他的身体散到了空中,她不相信,坚持再试,然而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沈桓……死了。
  她无措了半天,才终于肯相信这个事实,眼前那张如玉的面容渐渐冰凉下去,沉静得犹如一尊雕像……
  一个好端端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就这样死了。
  死在了她的怀中。
  生平头一次,瀛若感觉到了满心的无奈,纵然为仙,这一刻,居然也会如此的手足无措。
  她失了神般,半晌才想起将他放下,地上有一个圆溜溜的果子滚到了眼前,她看了个清楚,是的,那是那个成熟了的行雨果。
  果子完好无损,这是这个傻傻的凡人,用生命替她换来的……
  初时的无措过后,是胸中滔天的怒意。
  她立起身来,走出了自己设下的结界。
  结界外,烈火仍在肆虐,令人窒息热浪扑面而来,嚣张的火舌竟妄图扑向她……
  她眸中映照着火海,现出从未有过的冷色,一道行雨诀再度捻起,今次引来的却是浩荡天河之水。
  犹如空中破了个缺口,天河水化作倾盆大雨,将火海笼罩,她法力磅礴,紧皱着一双秀眉,空中乌云翻涌,犹如东海愤怒的巨浪。
  若说寻常的雨水奈何不了这火麒麟的无根火,那九重天上的天河之水总是绰绰有余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火势已经明显削弱,她又横眉看向那头红毛麒麟,一个掌风拍过,顿有一道雨柱毫不留情的浇了过去,速度之快,叫火麒麟来不及逃脱,被彻底浇成了落汤狗。
  火麒麟最怕水,尤其还是天河之水,这般一通浇灌,已是奄奄一息,但这般也不足以平复瀛若的怒火,她一把揪起倒在地上的火麒麟的脖子,冷声问道,“何人派你来的!”
  火麒麟已是有出气无进气了,根本答不了她。
  然而不用火麒麟答,她也此时已经自己找到了答案。
  火麒麟那赤金所制的精致项圈上,清清楚楚的刻着三个字,紫宸宫。
  对,紫宸宫,她猛的想了起来,上一回的确是在紫宸宫的花园里见过这只火麒麟。
  紫宸宫!
  ~~
  山火早已被天河之水浇灭,但雨尚未过去,空中乌云密布,周围依然细雨迷蒙。
  她转身望去,小白不知何时化出了虎身,正守在沈桓的身边,神色哀伤。
  她心里一紧,缓步走了过去。
  山火已除,结界也自然消失,她走到他的身边,凝眉看着他的皮囊。
  人死灯灭,魂魄离体,眼前的只是他曾用过的皮囊而已。
  她纵使想对他说声抱歉,恐怕他也已经听不见了。
  ……
  而九天之上,岫极宫中,从长梦中醒来的神尊,已经立到了照影潭边。
  平静的水面真切的映出浑夕山的那一副雨幕。
  他看见她愤怒招来天河之水,浇熄了那场无妄之火,他看她一个掌风甩去,便将趾高气昂的火麒麟浇成落汤狗,他还看见了她在自己那具皮囊前,留下的那一滴清泪……
  凡世的一切,在那具皮囊死去后便已经结束。
  然他却知道,他与她,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44章 
  从小,瀛若便一直被父君母后捧在掌心里, 偏又是个倔脾气, 长大后也不曾因为什么事哭过 。
  然而这一刻,浑夕山漫天雨雾中, 她生平第一次留下了眼泪。
  沈桓纯善,出身优渥, 天资聪颖, 她一直以为,他一定会是福禄寿三星最喜欢的那种人, 哪知他年纪轻轻, 来这世上不过二十年,将将金榜题名, 人生长卷尚未展开,却于今日戛然而止了。
  如果她不下凡,他不遇见她, 是不是可以免遭今日之难?
  在神仙之中, 她年纪尚小, 从来不爱思考什么玄妙的哲理, 然而在将沈桓的尸身送于他的家中, 眼见他的父母亲人哭天抢地伤心欲绝之时, 她却忍不住想了许多。
  思来想去,她的心上最终落下了一道枷锁。
  ——沈桓的死, 她负有不可推卸之责。
  一路淋着雨雾, 她就这样沉重的回到了浑夕山。
  雨已经停了, 经过烈火的炙烤与暴雨冲刷,山中变了一番模样,然小石屋依然屹立着,令她吃惊的是,行雨树竟也一如从前,并未在大火之中受到影响。
  小白还在等她,因着沈桓的死,也是一脸无精打采的模样,瀛若才走至它身边,正要说话,忽然瞧见了一旁已经死去的那条青蛇。
  对了,她竟忘了这个东西。
  不过无论如何,这个妄图吞她行雨果的家伙也已经死了,瀛若摸了摸小白的脑袋,温声说,“这里的事先这样吧……人生不能复生,他或许已经要转入下一个轮回了。”
  像是在安慰小白,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默了一会,她重新拾起声音,利落的道,“随我去一趟天庭,有些账,该算算了。”
  小白今次非常配合,立刻立了起来,却又矮了后面的两条腿,似乎是要她坐上去。
  瀛若虽有些意外,但见小白坚持,终于还是坐了上去。
  原打算招个云,诀还没来得及念,却忽听呼啦一阵声响,她惊讶的发现,小白不知何时,竟化出了一双蓬勃的双翼。
  而只听小白长啸一声,随之翅膀扇动,竟直直飞向了天空。
  瀛若愣了,耳听得身边呼呼风声,眼见着小白载着她穿云破月,直上了九重天,不知为什么,脑间竟无端闪过一副似曾相识的画面……
  她甚至想起了那时的心情,那是兴奋的,新奇的,可是她再顺着去回想,竟想不起来具体的情节,只是隐约觉得,她曾见过小白飞扬羽翼的模样。
  难道与小白在浑夕山的遇见,不是第一次?
  然而没容她想多久,待穿过一片披着金光的云层,南天门便出现在了眼前,她顿时抛却杂念,浑夕山上的愤怒,重新拢聚起来。
  ~~
  南天门自有值守的天兵,见有生人来,循例想拦她一拦,哪知这女子竟连停也不停,骑着白虎将天门一跃而过。
  “来者何人?”
  一位天兵吼了一嗓子,急忙要去拦。
  另一人却道,“那不是北极帝尊的白翳吗?莫非还是上回那位仙子?”
  闻言值守的天兵们顿时都想了起来,岫极宫的白翳是北极帝尊的坐骑,可不是谁都能骑的,除了帝尊本人,这么多年来,也只有一位仙子骑过,如若还是上回那一位,那自然该是去向岫极宫的。
  几人便不再操心,继续值守去了。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瀛若的目的地并不是岫极宫,白虎落脚的地方却是紫宸宫。
  紫宸宫外,眼睁睁的看见白虎载着瀛若落地,守门的天兵皆是一愣,迟疑了一下,方问道,“来者何人?”
  瀛若抬眼打量一下“紫宸宫”三个大字,冷笑一声道,“浑夕山瀛若,要见一见秦珝殿下。”
  她故意将浑夕山三字咬得极重,好叫天兵听得清楚,只见两人果然一楞,“浑夕山……”
  神界仙山多有闻名,然而这浑夕山,倒没怎么听过。
  只是眼见她骑着岫极宫的白虎而来,身上又是仙气隆盛,二人也不敢轻视,只好乖乖去向里面通报,而须臾,就得了回应,秦珝请这位客人入内。
  瀛若拢了拢袖子,抬脚迈了进去。
  上次见面,已是几十年前,虽然对于仙者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的光阴,但只是等待的人才知道,这究竟有多漫长。
  秦珝看着朝自己步步走来的瀛若,几乎不舍得眨眼,他眼睁睁的看她来到近前,朝他问候了一声,“见过二殿下。”
  看似礼貌,目中却充满了凉凉的疏离。
  如太庈山上的初识时那般毫无防备的眼神,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他神色复杂的点头应下,道,“好久不见,你变了许多。”
  昔日活泼纯真的小仙女,此时浑身带着一股难掩的气势与冷意。
  瀛若扯了扯嘴角,算是对他的回应,而后径直道,“小仙知道殿下时间宝贵,因此不做虚言,小仙此来,只是想问一问殿下,小仙可是何处招惹了殿下?”
  秦珝顿了顿,方道,“你不曾惹到我。”
  瀛若继续冷笑,加重语气道,“既如此,那殿下为何要毁了我的修行?”
  秦珝眉间一皱,缓缓说,“我不喜欢你的语气。”
  “你一把火毁了我几十年的心血,叫我招来这无妄之灾,你以为,我还能用什么语气!”她咬牙切齿,满是愤恨。
  他却淡声道,“我只是不想看你一错再错,仙凡殊途,你与他不会有结果的。”
  瀛若眸光一凝,“什么?”
  秦珝神色凝重的背起手来,沉声道,“凡界有一句话,叫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应该听过吧!你以为你在下界的所作所为无人知道吗?凡人生命不过区区几十年,能带给你的,不过是短暂的愉悦,然而你们触犯天条,却不会有好下场,此事一旦被别人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你知道吗!”
  他无法掩饰心中的愤怒,话到最后,终于在所难免的激动起来。
  瀛若却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仙凡殊途?你在说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与他触犯了天条?我们清清白白,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你休要血口喷人!”
  她也愤怒起来,语声变得极为凌厉,一旁的观言见状,赶忙出声阻道,“公主殿下请慎言!”
  却被秦珝抬手一拦。
  秦珝冷笑一声,问道,“如若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你今日怎么会如此出现在我面前?你敢说你现在的愤怒不是因他而生?”
  眼见她微怔,他缓了缓语气,继续道,“你已经处在极度危险的边缘,若非我出手,等待你的将是万劫不复的刑罚。你年纪轻,被人蒙蔽,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没关系,趁大错尚未铸成,你尚有回头的余地。你好好冷静一下,会想清楚的。”
  “冷静?”
  她冷笑一声,“殿下语气轻松,实在令人不敢置信,你贵为九天神尊,对于那些蝼蚁般的凡人,竟丝毫不在乎?敢问殿下,沈桓无辜惨死,你心里竟没有半分内疚吗?”
  沈桓?虽是头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但聪明如秦珝,如何会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怒气重新拢聚,他皱眉道,“你错的太深,至今仍不明白这乃是孽缘。我真心为你好,你为何看不见?就因为那时我一时犹豫,没有向你坦诚,你就憎恶我至此?”
  眼见瀛若凝眉,他目中迸发出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冷意,“区区一个凡人,就值当的你气势汹汹的来质问我?他自己找死,本君为何要心存愧疚?”
  瀛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人竟是天帝之子,堂堂的天庭二殿下!这还是从前认识的秦珝吗?
  她摇头道,“你简直强词夺理,你派火麒麟烧我的浑夕山,致使沈桓惨死,居然能说,是他自己找死?你有没有想过,如若山火控制不住,便很有可能会波及山下百姓?你如此漠视生命,还堪称得上万民敬仰的神尊吗……”
  “住口!”
  一声呵斥从秦珝口中迸出,声音里满是怒气。
  这叫在场人,包括他自己都是一愣,温润如玉的天庭二殿下,何时有过如此暴戾的一面?
  观言实在看不下去了,试着劝道,“请君上与公主息怒,有话好好说……”
  秦珝顿了顿,终于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激烈,他原是想好好规劝,怎么会冲她发起怒来?
  不知为何,近来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他试着叫自己平顺一些,道,“浑夕山北麓的那场雨,也是你下的吧?你或许还不知道,此事已经惊动了天庭,那处乃是受天谴之地,每一场雨都有定数,你此番违反天规私自降雨,若不是我捂着,不知会迎来什么处罚……”
  只见瀛若脸上现出惊讶,但很快,她便恢复如常,道,“不错,那场雨的确是我下的,那些凡人们困苦不堪,几乎要生存不下去,我作为仙者,无法漠视。”
  她顿了顿,将袖中的物件掷在地上,正色道,“一码归一码,我既犯了天条,自有胆量承接后果,并不需要殿下做什么人情,这个东西,还给你,它糟蹋我一番心血,所以也休怪我下手过重。”
  秦珝与观言往地上一瞧,俱都是一惊,那倒在地上如兔子状的小兽尸体,竟是从前威风凛凛的火麒麟。
  此前派火麒麟下界的时候,秦珝还特意嘱咐说不要伤了瀛若,因为照此前瀛若的法力,根本不足以抵抗火麒麟,却没料到如今竟是这样的结果……
  秦珝看着她,凝眉道,“这是你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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