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现“坚持争取自己的清白”和“继续研究救命新药”这两个选择有所冲突时,林京最终选择了后者。
他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也无所谓蒙冤地背上罪行,他只想尽快继续新药的研究。
但熊小时不能不在意。
她在意到内心里翻江倒海!
“你的意思是说,你所有的供述,都是孟建国孟律师给你的,你只是照着背下来,然后上庭说了出来?”
“是。”
如果林京的话真的,那这是真的要完。
他跟孟建国见面的环境是完全私密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如果孟律师不承认他说的这些,那他当初承认犯罪的原因,实在很难站住脚。
而孟建国一定不会承认,他的这个做法根本就不可能拿到明面上,这已经属于职业犯罪了!
虽然她还没有拿到案宗,不知道这个案子对林京来说到底有多么的不利,但就因为为他做无罪辩护太难,就让他把一个谋杀的罪名认下来,还在中间传递信息促成他的罪名成立……
顶尖的刑辩律师,都是这样做的吗?
他图什么?
最后林京被判的是十一年的有期徒刑,根本就没有争取到的一天的缓刑,这对律师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熊小时完全想不明白。
这个案子在一开始,就大大的超出了她的预期。
田桃的嗤笑、主任的推动、何阅的同情、方老师的反常,这一天里所有的奇怪都浮现了出来,最终却又指向了一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孟建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赞助商~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 馒头和花卷!
今天跨年,晚上我去玩就不更新了。
明年我们再继续相信相爱吧。
:)
第40章
48
如果孟建国对熊小时来说, 只是一个陌生的、有名的律师,那现在,熊小时只要把他写在本子上,备注一个反派或者坏人再打一个问号, 然后继续了解案情就行了。
可对熊小时来说, 孟建国不是一个陌生人。
即使律师职业犯罪是一个非常熟悉的话题,她也从没有把这个话题与孟建国这三个字联系到一起。
在她的记忆中, 孟建国健谈而博学, 爱说爱笑,与其说是律师, 更像是一名学者, 天文地理仿佛无所不知,说出的每一句话, 都能让听者发自内心地信任与诚服。
就连他给她讲的童话故事,她都从来没有在任何一本童话书里看过,全都是他信口编出来的, 却又极其寓意深远。
他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叔叔。
这些年,每当听到他打赢案子的消息,她都与有荣焉得不得了。
就连昨天、看到一审律师是他的时候,她还恍惚地产生了一种“竟然已经跟他这么接近”的小小的惊讶和紧张。
可是今天,她却在林京的口中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心中维持了十几年的形象轰然动摇,她的内心充满了疑惑和茫然,各种想法混乱地碰撞,可还是必须保持理智……
熊小时低下头才发现, 她手中握着的笔正用力地抵着本子,笔尖与纸面接触的那个点深深地凹陷下去。
“您的意愿是什么?”
熊小时收起笔芯,翻开新的一页,看着林京。
“在二审,我们可以推翻之前的供述,主张无罪,也可以只是在量刑上提出意见,希望减轻量刑或者争取缓刑,但是,”她很认真地告诉他,“不管您选择哪一个,我都不能向您保证任何的结果。”
林京摇头,表示他并不介意:“孟律师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了结果,但我却什么都没有得到。既然如此,我希望这次我可以说出真话,把事实讲出来。”
“您想要翻供、主张无罪?”
“对。”
熊小时拿过资料册。
想要以无罪作为二审的辩护主张,那她至少要找到一条能对第一审认定的事实、证据提出异议的内容才行。
孟建国诱导林京认罪的这件事怎么证明,她暂时想不出对策,越想只会越乱,只能把目光先放到别的证据上。
她快速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翻开她贴了提示贴的一页。
“您知道在案发现场发现了您的血指印吗?”
这是当初林京被作为嫌疑人抓捕的一个重要证据。
因为案发现场出现了他左手拇指的指纹,而指纹上的血迹属于被害者宋雪梅。
想要证明无罪,这一点就必须要得到解释。
“我知道。”
熊小时等着听他接下来的话,但林京说完“我知道”三个字,就闭上了嘴,静静地看着熊小时。
真的是问什么答什么,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说。
熊小时继续问:“您认为这个指纹是怎么出现的?”
林京平静地回答:“我做过左手拇指的指纹模型。因为经常会错过研究所上下班的打卡时间,所以我把指纹模型交给我了我的助理王同,让他帮我按时打卡。”
熊小时根本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得到答案!
她甚至愣了愣,才接着问:“那个指纹模型现在在哪儿?”
林京很客观:“我不知道它现在在哪儿。”
熊小时也觉得自己刚才问得很蠢。
她重来:“案发现场指纹可能是有人用你的指纹模型陷害你这件事,你早就想到了?”
“是。”
”也跟孟律师说过吗?”
“说过。”
“可庭审中你并没有提。”
“是的,没有,我完全按照孟律师教我的内容进行陈述。”
“那在刑侦局调查期间,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刑侦局的探员?”
“在见孟律师前,刑侦局的探员拿着调查出的证据对我做过一次讯问,我把我的情况和对证据的分析都告诉了他们,并且还在笔录上签过字。后来我决定听从孟律师的建议认罪,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那卷宗中应该有相应的笔录证据。
熊小时在本子上着重标记了【指纹模型】四个大字,想了想,又在这四个字上圈了个圈。
指纹模型的存在并不能排除林京作案的可能,但可以动摇这个事实。
这条线索,一定要想办法查清楚。
牢记着这一点,在与林京把剩下的细节沟通完、暂时没有得到更多着手点以后,熊小时抓紧时间赶到了熊猫市高级人民法院查看卷宗,想要先把林京提到的那份笔录翻出来。
但事与愿违,她没能在卷宗中找到这份笔录。
还没等她再仔细地再翻第二遍,方老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让她现在赶紧回去。
熊小时只能转身往律所赶,连午饭都没顾上吃。
一路上,她翻着她匆忙拍下的几张卷宗的图片,慢慢地看。但看来看去,始终没什么收获。
她收起手机,靠在地铁的栏杆上闭上眼。
从卷宗看,这个案子几乎没有什么争论,该认罪的都认罪了,证词与检察院提供的证据也都符合,什么漏洞都没有,平和得不得了。
她甚至都没看到林京提到的那份他不认罪的笔录。
到底是怎么回事?
…………
什么都没搞清楚,而且越想越复杂,熊小时的心情沉重到都有点暴躁。
她皱着眉推门走进办公室,眉头拧得非常紧。
“别动!”
一个男孩子的童声大喊出来。
随着声音,一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小男孩举着杆会闪光还会tututu响的玩具枪,猛地从一个桌子后面冒出来,紧接着一道红色的射线biu地对准了熊小时的皱得更紧的眉心,晃得她的眼睛都眯了一下。
熊小时:暴躁。
她左右又看了看,怎么一个人都不在,只有一个小孩儿在这儿?
“不准动!”
“说你呢!”
“不准动!!!”
看熊小时东张西望、完全没有配合他,警告地大喊了几声以后,小男孩终于生气了,攥着拳头啊啊啊地朝她冲过去。
熊小时仔细一看,他的手里捏着一块看起来刚嚼完的口香糖,正想要往她的头发上粘。
熊小时:…………
开什么玩笑!!!!!!
她的头发,连晚上睡觉多翻两下,早上都会缠得梳不开,现在居然有人敢往上面粘口香糖!!!
熊小时想都不想,一把把那块口香糖抢过来,啪唧地拍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动我头发!!!!
去死吧!!!
理所当然地,小男孩被吓到了。
他茫然地去摸自己的后脑勺,紧接着就着急起来,抓耳挠腮跟只猴子似的。
熊小时也意识到她好像有点过分,跟个小学生计较实在不像话,于是她伸出手,想帮他把口香糖弄下来。但小男孩看到她伸手,用力地一把把她的手拍开,直接把她的小臂拍出五个红指印。
熊小时捂着发麻的胳膊,不敢靠近,眼睁睁看着本来只是粘在他后脑勺上地口香糖被他抓来抓去的,抓得满头都是,拉着丝,怎么都弄不干净。
小男孩终于受不了了,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还边瞪着眼,凶狠狠地举起他的枪想要用枪杆打她。
那个枪虽然是玩具枪,但打到身上可是真疼!
熊小时没留神,后背挨了一下,疼得蹿出去好几米,接着就开始绕着几个桌子躲。
终于,小男孩没收住劲,一枪砸在办公桌上,哐地一声,塑料枪,断了。
熊小时:活该。:)
不过,这是到底谁啊?
……
……
就在后知后觉困惑中的熊小时与捧着断枪大哭不止的小男孩僵持的时候,田桃搅着杯咖啡、用手肘推门进来。
“干什么呢?“
她挑眉,”一出电梯就听到办公室的声音了。”
接着,她扫了眼已经坐到地上快要撒泼打滚的小男孩:“乐乐这是怎么了?”
虽然听起来问得很亲切,但她并没有什么亲切的行动,看他在地上坐着,完全没有要去扶的意思,就站在他旁边,而且还离了他至少两步远。
熊小时:“我刚回来,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实话实话。
毫无虚假。
田桃问乐乐:“乔桐姐姐呢?不是让她在这儿陪你玩吗?”
“老师。”
乔桐正好回来。
她捂着臀部的裙子,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小声解释:“椅子上被他粘了口香糖,我不小心坐上了,刚才去卫生间处理……”
田桃很干脆:“回头让老方给你赔。”
接着她看着熊小时、指指乐乐:“你总算回来了,这是你的活儿,老方的儿子,乐乐。今天开始放暑假,没地儿去就先到办公室来了。老方给他开家长会去了,刚开完,估计马上就能回来。他回来之前你看着啊。”
熊小时:……………………
她低下头,看着那个捧着断枪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小男孩。
她还以为是其他两组哪个委托人带来的孩子呢。
原来是、方老师的、儿子啊。
这可真是…………
真是…………
活泼开朗!
熊小时蹲到乐乐跟前,笑眯眯地甜着嗓子问:”姐姐给你买一个新枪好不好呀?”
么么哒。
……
直到方老师回来,熊小时腿都蹲麻了,乐乐还坐在地上,说什么都不肯起。
但一看到方老师推门进来,乐乐立刻就乖乖地站了起来,低着头不说话。
熊小时当然也没有告状的打算,她只是抓紧时间把上午和林京见面的收获汇报了一下。
方老师的脸色还是很苍白,明显带着病态,但好在他说话已经不会喘得厉害了。
安静听完熊小时的汇报,他摇头:“不能做无罪辩护,这对当事人也不负责任,还是照减刑的方向去做。”
熊小时:“可是当事人的意思……”
“不能光听他的意愿,我们也要站在辩护人的角度提出合理的意见。我下午先去看卷宗,下周再去见一见他,看能不能说服他。“
见熊小时犹豫,方政跟她讲:“你看,他解释之前的供述,理由是什么?他说是律师教他做的。可是如果他没犯罪,他完全清白,就凭律师的几句话、一个保证,他就愿意把一个杀人的罪名认下来?这太不现实了。再者,孟律师也不会这么做,他可是在刑辩做了几十年的老律师,这样做,教当事人认罪,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他叹了口气:“肯定是当事人认罪以后后悔了,但又想不出解释的理由,就把脏水泼到律师身上。这样的事,以前我见得多了。”
熊小时抿抿嘴唇。
方老师说的也有道理,甚至比林京说的更加合情合理。但现在事实还没有清楚,她不想下任何一个结论。
她提出:”我觉得指纹模型那个问题还是值得调查一下的。”
不管怎么说,终究是一个疑点。
方老师沉吟:“卷宗里不是没找到吗?是不是真的有那份笔录,都不好说。”
熊小时:“所以我在想,能不能到总局重案二组那儿问一问,看那儿有没有那份笔录。”
方老师没有回答。
他想了想,站起来:“我去一趟高检看卷宗。”
说着,他收拾着公文包:“我不能带着乐乐去,你下午带一带乐乐。别让他玩手机,看着他把抄单词和练字帖的作业写一写。”
“可是……”
律师助理帮律师看孩子,不能说是什么不合理的事,但现在可不是看孩子的时候啊。
熊小时看着方老师匆匆离开的背影,再回头看看乐乐…………
她还想抓紧时间去刑侦总局呢!
嗯……
看田桃!
田桃拎起包:“我也要去检察院。”
看乔桐!
“老师我跟你一起去!”
看着又只剩下她和乐乐的办公室,熊小时想了想,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
【你在家吗?】
刚发出两秒,她就收到了接连的两条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