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将军入梦时——一砾沙
时间:2018-07-22 09:00:36

  直到听见一句:“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苏卿言鼻子一酸,竟倏地落下泪来,这才发觉自己有多想他,几乎连一刻都不能忍。
  旁边的世子看呆了,不知她因何被触动心事,只见佳人越哭越来劲,帕子都湿了一块,忙殷勤地递过去自己的帕子,却被她毫不留情得一推,半点也不愿接受他的殷勤。
  世子觉得有些失落,却也明白过来,这位苏家姑娘不光心里没他,连眼里都看不见他,还想着什么婚事,实在是奢望了。他毕竟也是世家子弟里颇受赞誉的一位,这时觉得挺没面子,叹了口气正想说什么,身旁的苏姑娘突然腾地站起,攥紧拳满脸决绝:
  她要去找他,必须去找他,哪怕世事轮回,前路难料,她也要将他给找回来!
  世子被她吓了一跳,随后见她连丫鬟都没叫,就自己快步走出去,生怕她会出什么事,连忙跟着下了楼,小跑几步拦在她身前道:“我的马车就在旁边,可以送二姑娘回去。”
  苏卿言眯着眼等着不远处那匹高头大马,认真思索着:若是现在上去让那匹马给踢一脚,会不会就能回到原来的地方。
  世子见她不答,小心地走近又问一声,他若知道佳人现在心中的想法,只怕连冷汗都能被吓出来。
  这一边,苏卿言总算因不想连累世子而作罢,叹了口气往前走两步,突然看见府里的管家坐着马车停在她面前,他根本没瞧见跟在苏卿言身后的世子,一下车就用夸张的语气喊道:“二姑娘,小的可找到你了!赶快回去吧,魏将军……魏将军到相府来提亲了!”
  苏卿言听得瞪大了眼,还没开口,后面的世子就黑着脸走上前问:“你说谁来提亲了?”
  那管家没料到世子还没走,顿时尴尬得说不出话来,眼神犹疑一番,终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开口道:“是魏钧!魏大将军来提亲了!”
  世子只觉得万念俱灰,若是其他人,他还能争上一争,可放眼整个京城,谁敢和他魏钧抢老婆。
  这时,旁边的苏卿言已经惊喜难言,提着裙摆就往前跑,后面的管家被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边追边大声叫着:“二姑娘,坐车啊!”
  苏卿言这才发现自己竟被这消息冲昏了头,正要转身去坐马车,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她心中猛地一动,站在长街中央转身,果然看见,魏钧银甲白马,衣诀飞扬,如同天神般朝她策马而来,直至停在她面前,弯下腰朝她伸手道:“他们说你在这里陪人听戏,我不想等,就到这里找你。”
  苏卿言满脸都是泪,笑得却如同这世上最美的春花。
  只这一眼她就已经明白:是她的魏将军回来了!
 
 
第70章 
  伸到面前的那只手, 坚硬修长,骨节分明, 虎口带着常年持枪而磨出的粗茧, 也许不似执笔书生那般白皙细腻,可对苏卿言而言, 它象征着某种安定感,只要能被这只手牵着, 再怎样的艰险, 她都觉得不足为惧。
  身后站着的管家和秦世子,还有来来往往的路人, 都被这一幕惊呆, 不知这仿佛从天而降的英俊男人, 姿势嚣张地策马立于街市之内, 究竟要做什么?
  苏卿言吸了吸通红的鼻头,郑重地伸出白嫩纤柔的右手,轻轻放进他粗粝的大掌之中, 魏钧勾唇笑了起来,然后握住她的手腕猛地用力,苏卿言以为他会将自己给拉上马,谁知那人竟是借着自己的力量跃下马来, 然后大掌往她腰上一托, 稍稍用力就将她的身子抱起揽进怀里。
  苏卿言被他抱得双脚突然离地,吓得差点尖叫出声,本能地伸手攥住他胸前滑手的绸缎, 魏钧将脸靠在她耳边,轻笑着道:“你还是抱住我比较好。”苏卿言瞪起眼眸,正想抗议他当街耍流氓的行径,却见他仅用单臂撑着马鞍往上一跃,轻而易举就将她抱上了马。
  长街之上,有幸撞见这幕的百姓们,各个都忍不住发出惊叹声,直到那匹黑鬃骏马发出一声嘶鸣,才如梦初醒般,纷纷朝两旁避让。
  魏钧顾及着这里到底是闹市,况且已有佳人在怀,早将刚才的急迫扔到脑后,轻提缰绳让那匹马在街上信步而行,低头嗅了嗅美人发间香气,将她软软的腰肢又搂紧一些,,说不出的志得意满。
  苏卿言从未骑过马,此刻虽紧靠着那人宽阔的胸膛,心脏还是扑扑跳个不停,这时那匹战马实在不甘这么磨蹭,眼看着快行出长街,开始由着性子朝前慢跑起来,苏卿言颠得脸都发白了,幸好那双有力的胳膊稳稳箍住她的腰身,低头道:“你若是怕,可以将我再抱紧些。”
  苏卿言白了他一眼,可还是没出息地伸手攀住他的脖颈,丢脸就丢脸吧,她实在是很怕会坠马啊。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内心总算渐渐安定下来,又朝后面的人群望了望,轻声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魏钧勾起唇角,替她别好被风吹散的一缕鬓发,压在她耳边柔声道:“只要能这么堂堂正正地抱着你,去哪儿都行。”
  马蹄声“嘀哒”不停,而靠在他胸前的女孩,尖下巴压上衽领上绣着的娇艳牡丹,掩饰唇角那一抹笑,那缕顽皮的乌发又从耳后溜出来,擦过她脸颊上牵起的浅浅梨涡,漂亮的眼眸向上弯起,仿佛漾着一泓甘甜的清泉,荡啊荡地淌进胸口。
  魏钧曾经历过无数显赫光耀的时刻:战场扬威、御前封爵,却都不及此刻令他欣喜与沉醉,低头在她额上轻啄了口,道:“那你会不会怕?”
  这时两人已经骑马走出街市,喧嚣声渐渐远离,只闻得马蹄声踢踏,还有他有力的心跳声响在耳边。苏卿言不知他们会走向怎样的前路,却坚定地抬眸道:“跟着你,我不会怕!”
  潮湿而甜腻的风,从耳膜朝胸口呼啸驰过,魏钧在那一刻很想放声大笑,太多的无处宣泄,他使劲一拉缰绳,喊道:“抱紧我。”
  然后带着她策马纵情在草丛间飞驰,苏卿言吓得眼都不敢睁开,只将脸埋进他胸口,任由疾风吹散她的发髻,乌发飞扬起来撩着他的下巴不住发痒,魏钧却舍不得将头偏开,用下巴在她发顶亲昵摩挲着道:“嫣嫣,你可愿意嫁我?”
  苏卿言手心都是凉的,气他竟在这种时候表白,抬头正瞥见他凸.硬的喉结,张口便咬了上去,魏钧被她咬的浑身酥软,连忙用右手挥动缰绳让马停住,低头捏住她的下巴,又认真地问了一句:“嫣嫣,你可愿意嫁我?”
  他的声音里,仿佛还带着草木清冽的气息,令苏卿言莫名有了几分醺意,正羞赧地低下头,眼前的光亮却突然被他的大掌罩住,突如其来的黑暗中,他口中热气顺着的纤巧耳廓往下描摹,唤起一道潮红色的印记,嗓音低沉温柔道:“记住,要答是。”
  苏卿言撅起嘴,正想抗议他的霸道,然后突然觉得身子失衡往旁边倒去,偏偏眼还被他捂着,毫无安全感的黑暗之中,她几乎要尖叫出声,可最后,她只是换了个姿势趴在他胸膛之上,手下按着的肌肉坚硬滚烫,硌的她直发疼。
  眼前的障碍总算挪开,苏卿言睁开眼,才发现两人竟是抱着跌进一片花海之中,身旁是足有半人高的向日葵海,花蕊沐着金光,被风吹打着,翻起姜黄色的潮浪。
  她连忙想要站起,谁就翻了个身就又被压在身下,魏钧用额头挨着她的额头,哑声执着地追问:“嫣嫣,你可愿意嫁我?”
  苏卿言眨了眨眼,也许是因为他太过深情的眉眼,也许是被这铺天盖地的花香蛊惑,手掌轻按着他胸口的跳动,认真答道:“好。”
  只这一个字,就能让整片花海全在他眸间绽放,魏钧难以压抑胸口的激荡,迫不及待地低头吻上她的唇。带着花香味道的吻,先是在唇瓣辗转,随即挤着贝齿钻进去,湿漉漉、滑溜溜地在她腔.壁内游移,直到将她尝了个彻底,再顺着下巴撑起的弧度往下,红梅点点,染得细雪般的皮肤一片湿漉……
  苏卿言的呼吸越来越重,双颊红的发烫,却挡不住由内而外的愉悦,忍不住向上弓腰,迎合着他越来越大胆的掠夺,直到肚兜被扯到一边,才突然惊醒,硬掰着他的脸抬起道:“我堂堂相府嫡女,哪能与你在此野合。”
  魏钧眸间还留着未褪的欲.色,见她刚才还被亲得千娇百媚,转眼就摆出一副正经神色,忍不住笑起道:“谁说要同你野合?”
  苏卿言狠狠瞪他,胆子被他养大了,屈起膝盖往上一碰道:“还敢说不想!”
  魏钧的脸色立即就变了,锁骨处都沁出汗来,又愤愤在她唇上咬了口道:“方才只是情不自禁,可你若再这么乱来,我可忍不下去。”
  苏卿言被他眸间的戾色吓到,赶紧躺平,指甲尖都不敢动一下,这模样令魏钧觉得可爱至今,又将身子压下道:“乖,再让我好好亲亲。”
  于是苏卿言郁闷的发现,自己又被这人给骗了,就算一动不动,他也根本不打算放过她,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差点就将她吃干抹净。
  幸好魏钧还余些理智,硬是逼自己从引人沉沦的温软里抽离出来,叹了口气,将早已酥软不堪的苏卿言抱着坐起道:“放心,我既然已经向相府提亲,自然要等到洞房花烛那一日再好好要你。这地方虽美,可到底是山野之地,哪能委屈了你这堂堂相府千金。”
  他故意加重最后几个字调侃,苏卿言还记得方才的画面,羞得根本不敢看他,可提起这个,她还有一肚子疑问要问他,于是开口道:“今上说你在木崖打了胜仗,要过几日才回来,为何今日就会到我家去提亲。还有,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我,还是说……只要哪怕不是我,只要是苏卿言就可以……”
  她越说越觉得绕,随即懊恼地咬起唇来,没想到,她竟会吃起自己的醋来。
  魏钧听得握拳笑起,一低头,正好撞见她胸前的大片白嫩,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气血,立即又往下涌去,忙伸手将她的衽领拉好,再扯着她腰间束带帮她将里外全部穿好,才松口气答道:“我自然知道那个就是你,所以才将兵士都抛在身后,换了几匹马日夜不停地从边关赶回来,生怕来得晚了一步,你会被别人娶了去。”
  苏卿言想起他披星戴月赶路只为早日见到她,心头觉得甜丝丝的,可还是板起脸道:“你就这么没信心,觉得晚了一日,我就会等不及嫁人吗?”
  魏钧挑起眉毛,轻哼一声道:“我进京后都赶不及回府就去你家提亲,结果就听见你家下人议论,说你今日去陪那个什么永宁侯世子听戏,只怕我晚来一步,你就真成世子夫人了。”
  苏卿言故意斜眼看着他,揶揄道:“太后你都不在乎,还怕我当世子夫人吗?”
  魏钧眯起眼,握住她的手道:“我自然是会把你抢回来,可我也不会放过那个什么世子,光想象你站在他身边的模样,我就忍不住想揍他。所以,为了不殃及无辜,我还是早些赶来把你抢到的好。”
  苏卿言转动眼珠笑起,道:“堂堂大将军,心眼这么小,还是个醋坛子,说出来也不嫌羞。”
  魏钧却没有笑,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道:“因为你不知道,我多艰难才找到你。”
 
 
第71章 
  苏卿言听出他话外之意, 坐起一些转头问道:“你找过我吗,怎么找的?”
  她猜测既然连魏钧都能说出“艰难”这个词汇, 其实必定藏着她所不知的波折, 果然魏钧将她的身子重又着贴回他的胸前,沉声道:“你没有回去, 我却回去过。”
  苏卿言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惊得高声问:“你回去后发生了什么?”
  魏钧低头沉吟, 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 过了半晌还是轻声将一切都说出:“我回去后就立即去找你,可你却并未苏醒, 我觉得奇怪, 却不知该怎么办, 于是又去翻了卷宗, 根据记载,段家上下十口被人灭门,小厮、丫鬟倒是记载着全被驱散, 并未有人亡故。”
  苏卿言失望地垂下眸子,问道:“所以,我们做了这么多努力,却并没有改变我们原来的那个世界?”
  魏钧点头道:“我猜测, 是谢云舟的悔悟, 让时间出现了裂隙,这一边,因为有了我们的参与, 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好,所有的遗憾都能被挽回。可我们原来所呆的地方,却仍是留在该有的轨迹上,不过,也不能说我们的努力白费,我来离开前,已经差人去找谢云舟与木崖通敌的证据,还派了我的副将所有军营的兵士集合起来,等待一个机会前往木崖讨伐,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苏卿言轻轻叹了口气,所以一切早成定局,在这里得到救赎的谢云舟,注定要在另一个世界走向绝路。她突然想起父亲曾经说过: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定数。谢云舟曾经犯下过令段家灭门的罪孽,哪怕他曾经悔悟,或是挽回补救,可业障难恕,他必须用余生来偿还。
  魏钧看着她的表情,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胸口立即被塞得发闷,突然将她的身子压下去,两人在花海中翻滚,伴着向日葵径被压倒折断的声音,灵蛇绕着湿润的崖壁打转、再攀上山峦,留下暧昧的“啧啧”水声,最后,只余一声声求饶似的吟哦声……
  苏卿言刚收拾齐整的衣衫,转眼间被弄得又乱又皱,脸上的红霞褪了又起,全身都落入他的掌控中,声音软腻的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不要乱来了,你还没说完呢!”
  魏钧翻了个身躺在草地上,大口喘息,压抑腹中那团烧得发痛的火,若不是刚才答应了她,真想就这么将她吃干抹净。
  午后的日头爬过树梢,太过茂盛的金光将他的双眼猛刺了下,忙用大掌覆在她额前,为她挡去这恼人的光亮,然后阖着双目继续道:“做完这一切,我就去等你醒来,可你睡了好久,仍是不醒。你父母对我有所怀疑,更着急的,是你的安危。后来,连小皇帝都去了相府看你,找了些道士做法,可我明白,你一定是去了什么别的地方,让你不愿醒来的地方。”
  “于是我安排好了所有事,就借着那面铜镜再去找你,可我去过许多地方,一次又一次,有时你是在母亲身边玩耍的总角小童,有时又成了豆蔻年纪,成日在花园做梦的少女,有时你正及笄,和丫鬟偷偷议论来求娶的世家子弟,甚至有一次,你已成了人妇,膝下还有一双儿女……“他想着想着,便笑起来道:“那种感觉很奇妙,仿佛看着你一点点从女童长成人妇,可我心里很清楚,她们都不是你。”
  苏卿言听他语气轻松地说着这一切,内心却隐隐作痛,无法想象他是用何等的执着穿梭在不同的时空里找她,其实有几次,他是可以留下的,以他魏将军的身份,无论何时去提亲,相府都会欢天喜地地答应下来。可他明白,那个人不是她,于是宁愿继续寻找,直到找到她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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