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扁扁嘴,见他还在认真的看书,于是伸出手,戳了戳他的手臂,又戳了好几下才引得他抬起眼皮,微侧过脸凝视着她。
余青看着那毫无表情的眉眼,心下突地一抖,一阵阵发起虚来,小脸上却绽开异样明丽的笑,伸手握住他的手臂,捏了捏,柔声说道:“璟琛,我说了我不会走的,你相信我,你这样反而让我很难受,完全动不了。”
她再拿起那一根毛线,举到他面前,眉头微皱起来,亮汪汪的杏眸里透着些许委屈,又可怜兮兮的,眨巴了几下:“璟琛,你就把这个剪断了,好不好?”
话音落下,她不由紧张地屏气,定定地瞧着他,柔暖的微风里,那白皙的小脸抬着,乌黑的大眼睛闪烁着晶亮的光,簇着微卷的长睫毛蝶翅一样,轻轻地一扇,沁出沛然的灵气来,粉润细软的樱唇微抿,唇边露出极浅的小窝。
他全收进眼底,瞳孔刹那燃起焚焚的火簇,更深处迸发出一股幽烈的执恋,灼灼凝视着她,胸前的起伏微不可察地变得急促。
过了好一会,余青发现他仍然没有动作,脑袋顿时嗡的一下,两边太阳穴微微地发胀,牵出几分躁气,只得继续哄道:“那我现在想上厕所,怎么办?”
陆璟琛轻轻地眨眼,还是不动。
余青再也忍不住,腾地起来拉开他身旁的抽屉,拿出那一柄剪刀,“咔嚓”一下,已经飞快地将手上的毛线剪断,又啪的一声,将剪刀放进抽屉里,重新关好,最后大步走出去。
走廊上极是安静。
她一边疾步穿过走廊,一边忿忿的想,今天开始就让他适应一个人生活,他现在有些自理能力,理解力和学习力都不凡,就是太依赖她,如果他不让她走,他的父母绝对会阻挠她离开。
墙上有许多用金框镶嵌的西洋油画,一幅幅快速地划过,瞬间流光溢彩,她径直走进卧室里,那端雪白的窗帘用蕾丝薄纱束在一边,窗子通透明亮,倾来淡金的晨光,透过窗纱镂空的花纹映在墙上是一朵朵微影。
余青来到床头柜前,拉出第一层抽屉,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小巧的手机,便拿出来走进卫生间,反手锁门。
她坐在马桶盖上,打开手机,再翻出通讯录,指尖贴在屏幕上来回地滑动起来,最终停在“爸爸”两字旁,迅速地拨打出去。
只“嘟”的一声,那边很快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青青?”
那样熟稔亲切的语气,熨帖着她的心口一阵暖热,没来由的安稳,笑道:“爸,你现在在上班吗?”
陆家没有约束她太多,在用手机的方面上,他们只要求她在下午五点整关机,那会正是陆璟琛吃饭要休息的时间,其余都是她来安排,而这将近两年的生活中,只有过年见到过父亲一次,其他时候是通过电话和视频保持联络。
两个人絮絮叨叨说着话,猝不及防地,一声沉沉的敲门声响起。
“砰砰。”
余青没有理睬,一下就猜到敲门的人是谁,只是没想到他会追过来。
卫生间的木门很是厚实,那敲门声一下接着一下,仿佛有人用手掌在拍打,猛地就变为“哐”的巨响,换成拳头来砸门,四周都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声音,整个房间都在激烈震荡,频率越来越快,仿佛力道里压抑的暴躁轰然炸开。
门板不断地震颤,她吓得浑身一抖,差点叫出声来,连忙捂紧手机望向抖动的木门,惊骇的面容煞白,心还扑通扑通地狂跳着,惊魂未定,电话里响起父亲焦急的声音:“青青,你那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这时,门外爆发出尖锐的嘶吼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高能
我们的阿琛真的被余青要离开这件事刺激到了,后面萌萌哒~
第7章 【哭泣】
那声嘶力竭的吼叫,猛然似破碎的玻璃刺入耳膜里,炸起细微的嗡鸣,她额角瞬间迸出筋管,突突地刺跳,牵起周围的肌肤绷紧起来,一阵胀痛。
余青的脑袋有些发蒙,慌乱地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对父亲说了一句:“爸,我们下次再联系!”迅速地挂断。
她收好手机,这才气得大叫一声:“陆璟琛!”起身冲到那深黑的梨木门前,一把攥住门柄拉开。
森冷的微风刹那拂来,穿过她雪白的面颊,拂起耳边乌黑细软的发丝,那发丝又渐渐地停息,只余发梢在轻微曳动着,她呼吸急促,眼里映出他尖细漆深的瞳孔,黑的望不到底,暗涌着噬人的戾气。
他的胸口激烈地起伏,沉沉地盯着她,一边发出紊乱的鼻息声,额发细碎纤长的覆在眉棱上,眉目那样清隽,蝉翼般薄透的长睫毛低垂,在眼睑洇开一片暗影。
她知道他生气了,可心里也窝着一团火,就是不肯过去,他长得又高又瘦,她的个子只能够到他脖子,便扬起下巴,杏眸朝他瞪得许大,理直气壮的说:“我说了我不舒服,不喜欢被捆着,你就是不信任我。”
陆璟琛的目光幽黯,过了半晌,修长笔直的双腿忽然微动,大步走到她面前,手臂一揽便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他抱得太紧,双臂的力气还在不断地收着,箍得她全身的骨头“咯咯”轻响,迸着疼痛,她疼的咬住唇瓣,却硬是把头抬一抬,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倔强,打定主意不再妥协他。
有柔嫩的肌肤滑过颈窝,是他的脸深埋了进去,发丝蹭着她颈间泛起一点酥痒,她不舒服的动了动,忽然触到滚烫的湿濡,接着一颗又一颗的水珠滑落下来。
耳边静寂到极点,渐渐响起他抽动的鼻息声。
余青浑身一震,胸口跟着狠狠地窒住,仿佛猝然被人用力捶在上面,一口气鲠在那,心还怦怦地狂跳,逐渐掀起一阵密紧的钝痛。
这感觉陌生到极点,越来越强烈,她怔怔的浑然不知所措,只是在想,他竟然哭了……
陆璟琛紧紧抱着她,细弱地抽噎着,四处全是她的味道,如初的温暖美好,层层缠绕上来,心里刀绞一样的剧痛终于褪去,唯有她的气息充盈进来,无声无息的渗透进四肢百骸里,渐渐的安心。
过了许久,他才略微松开了她。
陆璟琛一言不发,湿漉漉的睫毛长长地耷着,眼眸通红,软濡又充满委屈,脸颊上全是湿润的泪痕,不等她有反应,便强硬地执起她的手,一路离开房间。
手心里贴着他冰冷温腻的掌心,她胸口又闷又疼,一时酸涩到极点,只能勉强压下去,跟着他重新回到书房。
然而这次,他并没有用毛线拴住她,只是将座椅挨得她更紧,原来便很紧了,这会坐下去就直接挤到她胳膊,仿佛心有余悸的幼犬一样,手还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害怕她随时会消失不见。
其实,这样被人挤着的姿势也很难受,余青却不想惊扰他,放下手机,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然后抬起他下巴,一张白皙清俊的脸上有未干的泪水,眼皮微耷,薄红的唇瓣抿得细直,蔫蔫的完全失去了活力。
她忍不住心软,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印上他的嘴唇。
唇上温软的甜香,刹那撩拨着一颗心怦然颤栗,他呼吸也颤了颤,眼皮刷地掀开,露出黑亮的眼珠,那热意却忽然退去,她抬起脸,目光里氤氲有温柔的感情,转而拿起纸巾去拭他的脸,细细地将泪痕拭干净。
自从知道她要离开后,陆璟琛突然变了,变得异样黏她。
坐的时候要挤着她,走路时要牵着她,依旧是安静的面孔,却能感觉到他内心强烈的不安。
直到晚上六点,他们吃完了晚饭,一起窝在沙发里,她看电视,他就在她身边安静地玩魔方,陆父和陆母还在公司没有回来,寂静偌大的客厅中就回荡着电视剧的声音,身后遥遥的是厨房,赵婶子在洗碗,清水冲洗着碗筷隐约的作响。
余青捏着遥控器,正看着电视剧出神,屏幕里忽然就切换到一个男人特写镜头,漂漂亮亮的奶油小生,秀气腼腆。
紧接着肩头一沉,热乎乎的鼻息喷在她颈窝间,酥痒不已,引得她缩起肩膀,困惑地侧过头看去。
天花板嵌着洁白圆润的灯盏,明晃晃的光线铺开,盈盈的照着他黑眸莹亮生辉,下颔就抵在她肩头,等她看来,脸颊又贴上她柔软的颈窝,小小地蹭了一蹭,再迎上她愈加疑惑的目光。
余青低声叫他:“璟琛?”
离得这么近,他挺拔的鼻尖,薄唇上浅红柔润的颜色,下颚干净,白衬衫的领口衬出一截修美的颈项,散发出皂角清软的香气,干干净净,双手还握有没有拼成的九阶魔方。
她不明所以,就见他眸里亮汪汪的,透着亲昵的渴望,浓密的睫毛忽的轻眨了一下,侧过脸靠着她肩膀,整个人都依偎在她身旁,很是乖巧,继续专注地玩起魔方,修长的指骨莹白而精致,灵活地摆弄着魔方色块。
过不到两分钟,他便将六面颜色全部拼齐,随即停了一停,胡乱地摆弄几下,又从头开始。
等她一头雾水的再看电视机时,男主的脸早已经不见了,只余下无关紧要的几位女配角在那说着话。
第8章 【意外】
余青盯着电视屏幕里的女配角们,刹那间,脑中的念头似电光一闪,霍然有种惊悚的感觉。
他不会是在吃醋吧?
她转过脸去,肩头上是他毛茸茸的脑袋,那眉眼微垂,一排漆黑浓密的睫毛许长,手上在专注地摆弄魔方,或许只是凑巧,她暗暗地点头,这时,耳边忽然震起一阵“叮叮”的铃声。
沙发旁的矮桌上,一只西洋旧式的座机,铃声还在不断地响着,她倾过身拿起听筒放到耳边,一边将电视静音,才开口道:“喂,您好?”
“青青,是我。”
那端熟稔温和的语气,余青一怔,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已经关机了,就放在卧室的抽屉里,便叫道:“爸爸?”
四处明亮的灯光,无声无息地笼着偌大的客厅,渗出几分清冷,格子窗外则是浓深的夜色,恍如抹不开的墨汁一样,她坐在柔软的鹅绒沙发里,他静静地靠在她肩上,兀自玩着自己的,这样的静寂中,父亲再次开口说:“林淮当兵回来了,他刚刚来家里找我,要我带你去参加他的洗尘宴。”
余青眼皮蓦地一跳:“林淮?”
猝然听到这个名字,她眼里划过一丝意外,接着听见父亲低沉的叹息。
“你知道的,他爷爷的身体近年很不好,这次总算把他给盼了回来,打算好好筹办个酒席,邻里街坊都要去,尤其是你,打小就爱跟在他孙子后头,他倒是没忘。”
头顶的光线越发强烈,一时仿佛是盛夏明媚的日头,高高挂在头顶上。
蝉声喧嚣,交织着草坪里唧唧的虫鸣声,她站在小道上,两旁是参天高大的槐树,茂密的枝叶筛着细碎金亮的光晕斜照下来,粼粼的流淌在他眉间,那张黝黑痞气的脸,正朝她笑眯眯的,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
那曾是她最喜欢的人。
但这份喜欢,在她高一那年他转校之后,便逐渐消磨了,现在提起他,心里仅有一种猝不及防的惊讶。
到了晚上七点,陆父陆母也没有回来,她只能关掉电视机,牵着陆璟琛回到卧室,收拾出睡衣,再去卫生间放热水。
洗澡这方面上,他其实是完全能自理的,只是到了洗头发的环节,她嫌他洗的太慢。
浴室里,朦朦的蒸气升腾起来,澄黄的光线下白雾袅袅,轻盈地飘散开,糊着四周的白砖墙壁更加朦胧,流淌下细密的水珠。
天花板缀有一盏小圆灯,温暖的光芒笼罩着他,面容清俊,半露出水面的身躯修长而清瘦,光滑的如白瓷,泛出一层柔润的莹辉来,而她坐在浴缸边缘,拿起洗发露的瓶子往手心挤了挤,再涂抹在他的发间。
她的手指柔软极了,按压着他的头皮,携着一股股热流渗入毛孔里。
他禁不住颤了颤,从喉咙里溢出软软的喘息,整个脑袋都仰起来,趁着她洗后脑勺,依恋地把头枕进她两只手心中,还觉得不够,又伸出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满指滑腻,刹那像是得到糖的小孩子,眼里的神色分外满足。
余青越洗下去,他脑袋便越发的沉,完全倚靠在她的手心里,怠懒的不肯动,她没好气的一手扶住他后脑,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坐好。”
他听了,好半会才不情愿地动了动,重新坐直起来。
那软濡分明的睫毛往上一掀,两颊粉扑扑的,映衬出一双莹亮的黑眸,认真地凝注在她的脸上,有细密的水珠从脸侧滑落下去,勾出挺拔的鼻梁,浸着削薄的唇瓣泛出一层润透水泽。
秀色可餐。
她呼吸一窒,两颊顿时滚烫,明明看了很多次,可不知怎么的,胸腔里的一颗心依然忍不住急促地发跳,砰咚砰咚的响,引得浑身都火烧火燎的燥热,慌忙挪开视线。
然而最后,又忍不住看向他的脸,眉眼深邃宁静,他本来是坐在浴缸里,这会见她盯着自己一眨也不眨,眼中的光彩霎那晶亮,透着欢喜,双手便攀住浴缸边缘坐的更直,扬起脸去凑近她,连带着半截修美的腰身探出水面。
那腰线清瘦,肌理细致又深邃,划过一片薄薄晶莹的水痕。
无数的水珠向下滚落着。
她的心剧烈地一抖,小脸爆红,直接起身拿洗漱架上的毛巾搁在浴缸台上,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脸,匆匆说:“剩下的你自己来吧。”
话音一落,就忙不迭地逃出去。
余青反手关门,身子顺势倚靠在门板上,简直如蒙大赦,所有的力气跟着一下子松懈开,瘫软的直往下滑,两颊还热的厉害。
她用手拍了拍脸,越想越觉得羞恼和困惑,自己的定力怎么变差了,心还在狂跳着,身后蓦地响起水流细细冲洗的哗啦声,落进她耳中却似触了电,她耳根一热,急忙小跑到窗户前推开窗子,清冷的晚风扑面而来,拂着滚热的脸颊一点点散去热意,心绪这才平静些,转眼就记起父亲电话里说的事。
作为陆璟琛的贴身保姆,她是没有假期的,只有过年时才能回家待个半天,现在父亲让她请假,她感觉没戏。
第9章 【决定】
夜色静悄悄的。
窗帘没有拢紧,露出云雾里一钩皎洁的弯月,皑皑的清辉洒进来,透过窗子被切割整齐地铺在地板上,逐渐洇染朦胧。
突然,有窸窣的声音响起。
淡白的余辉若有若无的笼着床头,宽敞的软床上,就见一抹娇小的黑影翻身坐起,小心翼翼地掀起被褥,挪到床畔坐好,随后两条白皙的细腿放下去,穿上拖鞋,再蹑手蹑脚的走进卫生间。
关门的刹那,余青才松了一口气,转而按下门边的开关,眼前陡然明亮,洗脸池旁一盏琉璃壁灯,盈盈散发出温黄的光。
本来只是个很寻常的起夜。
可当她离开马桶,刚走到洗脸池前,那扇厚实的木门突地一瞬被人拉开,冰凉的气息扑涌进来,她吓了一跳,颈间细密的发丝被风吹拂,带起一阵寒冷的颤栗,四肢跟着发僵。
她怔怔的,看着他凌乱的头发,清隽的面孔苍白,一双湛黑的眸子里覆着水雾,犹有惊慌的神气,薄唇微抿,下颚绷着笔直,身上丝质的蓝睡衣略有些宽松,越发显得身骨瘦长,随着他胸前急乱的起伏而微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