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星渊看着单子也非常开心,想他堂堂一国太子,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以后可以让初奇去鸿胪寺。”
沈大将军越往后看越是咂舌,“还说南黎穷,这哪里穷了,这还是京都一个地方的,光这一笔加起来,都能抵得上咱北黎的国库了,啧啧,原来全都藏到世家大族和官员们的家里去了。”
姬星渊笑道,“所以,一个国家的贫富是看百姓,不是看世家,只要百姓穷,这个国家就是个穷国,自然也是个弱国。”
两人深感有理,南黎不就是现成的例子,明明搜出来的财富能抵得上北黎三倍,偏偏如此不堪一击。
“不过,初奇一个人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就是为了见见他媳妇儿,你却这个时候叫他过来,小心一会儿不给你好脸色。”姬星渊笑道,“如今他夫人可是掌管粮草分配的。”
沈大将军愣了一下道,“我没去叫他啊……”说罢反应过来,直接扑向夏侯道,“是你这个孙子是不是?又假借我的名义做坏事。”
夏侯道自然不会承认,一边躲一边道,“大将军你这样可不对,怎么能随意栽赃我……”
两人正闹着,李公公通报说邵将军来了,邵元松一出现在门口,夏侯道就扑过去告状,“初奇你给评评理,明明是沈大将军着急着想知道京都的事情,却栽赃说我假借他的名义去叫你的,你说我会是那么不识趣的人吗?”
沈向夏被他恶人先告状的行为惊呆了,虽然知道他一向无耻,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无耻。
好在邵元松明白事理,没理会他的挑拨离间,冷冷的道,“你不仅不识趣,你还恶毒!”
沈大将军大笑,“可见初奇怨念之深……”
邵元松一眼瞟过去,“很好笑?”
沈大将军反应奇快,立刻闭嘴:“并不。”
欲求不满的人真是惹不得……
虽然很多事情折子上都说了,但还是不如当事人口述更清楚,邵元松将京都那边的情况详细跟姬星渊汇报了一遍。
姬星渊很开心,“处理的不错,我们是收复国土,也不能过于残暴,不过虽说将他们都贬为庶民了,为了防止他们再起什么风浪,稍后还是把他们都分开发配到不同的地方去吧,那么多人,垦荒田也能垦出不少来。”
因为京都打了下来,姬星渊就没有在间梁城多呆,大框架定下之后,就留下沈大将军整顿间梁城,自己则带着年若去了京都。
他如今确实是离不开年若了,虽然她年纪不大,但因为来自同一个地方,更能理解他的想法,也没有古代女性那种束手束脚的思想,工作能力比一般人强得多,至少比现他现有的手头的人强。毕竟他这次出来打仗,行政人员带来的不多,即使临时从北黎朝廷临时调过来几个,也满足不了整个南黎的分配。
几个将军都被他赶鸭子上架去暂时管理地方行政去了。
可怜的邵元松,还没抱着媳妇儿热乎几天,就又被迫分离,因为他也被派去青州城整顿军队,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很快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青州城作为最初被占领的地方,经过两年的休整,秩序都已经完善,邵元松只要按着规矩办事就行,至于整兵训练,自从他发过一次威,大庭广众之下利用职务之便将人揍的鼻青脸肿之后,只要他满脸黑气的往那里一站,就没人敢挑战他的威严了,毕竟谁也不想在全军中丢脸。
所以,总的来说,邵元松不算忙碌,这也是姬星渊体贴他连年征战,变相的给他放假了,然而邵元松并不开心。
“爹爹!”
“爹爹!”
邵元松下值回家,走在路上忽然听到两声稚嫩的童音,回头就看到琼姐儿和旭哥儿趴在旁边酒楼的窗口朝他招手。
不开心的邵元松脸上不自觉的扬起笑容,转身进了酒楼,很快上了二楼。
两个小家伙早就守在门口,他刚推开包厢门就先后被两个小炮弹冲过来一人抱住了一只腿。
然后旭哥儿自觉的张开两只肉肉的小胳膊,“爹爹,抱抱。”
邵元松弯腰把他抱起来颠了颠,旭哥儿如今两岁半了,说话虽然还不够利落,但已经十分淘气,光绿绮和奶妈两个人有时候都看不住他。
旭哥儿攀住爹爹的脖子,朝着琼姐儿露出得意的笑容。
邵元松用额头顶了他一下,空出的手摸了摸琼姐儿的头道,“你们怎么出来了?”
琼姐儿已经六岁半了,邵元松轻易不再抱她,也许是跟着她外祖母久了,又或者确实是长大了,也养出了几份文静的模样来了。
“今天为你绣了一方帕子,迫不及待的要来送给你。”坐在窗边的卫氏笑呵呵的开口道。
当年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谢氏便改回了卫姓。因为她上半辈子不堪的遭遇,两年前姬星渊并没有直接送她回北黎,而是专门找了一位女先生来教导她。
当时青州城已经太平,又有邵元松提前置下的家业,卫氏就和孩子们一起留在了青州城的镇远镖局,倒也十分方便。
姬星渊请来的女先生姓柳,在整个北黎都非常有名气,她的才华是一方面,更出名的是她的人生经历。
柳先生出身于没落的伯爵府,少女时期便才名在外,到了婚龄更是有不少优秀男子争相求娶,其中不乏高门大户想聘其为长媳宗妇,但她最后却挑了国子监祭酒的小儿子,只因其承诺一辈子不会纳妾,将和她一同白头偕老。
然而在她出嫁三年,一直无所出后,承诺对她一心一意的男人决定要纳妾。柳先生什么都没说,男人还对她轻而易举的同意觉得不可置信的时候,纳妾当天,柳先生就将一封和离书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甩在他脸上,转身离去。
祭酒府上和那男人都被下了面子,男人也许是因为愧疚或者什么其他原因,什么都没说,祭酒夫人却气不过,到处嚷嚷说她做的太过,哪个男人不纳妾,而且她也同意了的,需要做的这么绝?
柳先生的回应是,“男人纳妾没错,他错在言而无信,他提前承诺了我一辈子不纳妾,我才同意嫁给他的,而如今他违背诺言,我自然可以离开。”
“祭酒大人可是负责教书育人的,不会不知道君子应该一言九鼎,信守承诺吧?如此,我可要替北黎的学子们担忧了。”
顿时把祭酒一家都堵得哑口无言,名声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然而这样刚硬的处理方法,对于柳先生来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她说的在理,但时人对女子苛刻,众人虽然不齿祭酒家的儿子,但也有更多的人表示同情,而对于柳先生,大家则是彻底的远离,这样的强硬的女子怕不太好相处。太不好相处。
所以,她和离之后的处境并不算好,她父亲因此气病了,哥哥嫂嫂便以此为由将她安置在外头,说怕父亲见了她再生气。实际就是对她不满,害怕连累自家孩子的亲事。
如此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就在众人偶尔提起她,对她的结局唏嘘感叹的时候,柳先生又突然名声鹊起,因为她出了一本书:《新女训》
一开始众人以为是她吃够了教训,反省过后对于女训的感悟,然而看过之后,却大大的意外,尤其是男人们,简直大惊失色。
无他,这本《新女训》和之前的《女训》、《女诫》的内容简直是背道而驰。
那本书从男女分工讲起,分析了男女分工不同,不代表地位不同,因为女人没了男人活不下去,但男人离了女人同样也活不下去,而没了女人,整个社会都发展不下去。
其次讲了女人的头脑,为什么女人会不如男人?只不过是知道的少罢了,那些历史上获得了足够信息的女人,赫赫有名的诸如吕后、武皇,可一点都不比男人差。
男女家庭地位,为什么男人能纳妾?纳妾说到底服务的是男人而已,别说什么开枝散叶,庶出的孩子从出生就没有地位,有多少嫡出的孩子能和庶出的和睦相处?那些争斗内耗,靠的还是正妻去解决。
有那些功夫,多生两个嫡子,齐心协力,比生十个庶子互扯后腿强多了。并列举了几个著名的未纳妾或者纳妾少的人,与纳妾多的人家情况做对比:子孙出息程度,地位攀升速度,家庭幸福感等等,证据确凿,根本就让人无法反驳。
最后她还说了生孩子的问题,表示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女人生不出孩子,男人要纳妾来生,但如果是男人的问题呢?女人是不是要找别的男人生?
最后一条映射非常明显,众人忽然想,所以柳先生一直没生孩子,是因为祭酒的小儿子不行么?众人一关注,哟呵,还真说不定,毕竟连续纳了几个好生养的妾氏,如今一个都没动静呢……
不说祭酒一家如何愤怒,柳先生这本书瞬间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以及骂战。
骂的人自然大多是男人,理由自不必言说,但很多上层圈子中的女性却产生了极大的共鸣,尤其那些饱受妾氏之苦的正室。
如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妾氏,她们有更多的时间来打理家里的产业,有更多的精力教育好自己的孩子,能实现自己更大的价值。
尤其柳先生列举的那些例子,数据列得清清楚楚,那些男人再骂也无法硬气的反驳纳妾是正确的。
总之,柳先生彻底名声大噪,在女人的圈子里受到极高的待遇。
就像她《新女训》中说的,女人只是缺少信息而已,一旦给予她们正确的引导,她们的觉醒也如燎原之势。
姬星渊请了柳先生来教卫氏,效果非常显著。
第92章 姑母算计
如今的卫氏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卑怯畏缩,说话依然是轻声慢语,但神态落落大方。
柳先生来教了她一段时间后,就把她带到黑石城等地帮助百姓们做事,卫氏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中渐渐放开,见识到了更多的事情,加上柳先生掰开了揉碎的耐心的为她讲解以及实践磨砺,卫氏的变化非常大。
也许是血脉传承吧,在摆脱了蒙昧之后,卫氏迅速的成长起来,虽然性子还有些软,但已经初具她父亲和祖父当年的风骨,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卫氏比邵元松回到青州城也不过早了半年,因为年若和邵元松都在外面忙,两个孩子只能留在青州城,跟着焦尾和奶妈,但她们到底是下人,不方便管教,因此回来的时候,琼姐儿和琼哥儿两人成天混迹在镖局的校场里,尤其琼姐儿,她还缠着左庆海给她做了个小木剑,跟个野丫头也没两样了。
卫氏一见不像样子,就把她抓去了学女工。
也许是现在卫氏气势不同了,琼姐儿还真有点怕她,竟乖乖的学了。
此时琼姐儿掏出自己绣的帕子给递给邵元松,“这是琼儿送给爹爹的!”
邵元松蹲下身,惊喜的接过来,“我们琼姐儿手这么巧?”
只见那是一方藏青色的棉布帕子,边锁的有些歪扭,角落里还绣了一丛竹子,虽然看着还乱,但已经初具雏形,对于一个刚拿针才半年的孩子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邵元松只觉得胸口涨的满满的,那种感觉真是难以形容。
卫氏也笑道,“这一点上琼姐儿可是随了我,水水就不行了,不过幸好她小时候能坐的住,勤能补拙,总算拿出来的也不丢人。”
年若是给邵元松做过衣服的,带着厚厚滤镜的邵元松觉得做的很不错啊,针脚平整也很合身,不过不好直接反驳岳母,因此笑道,“每个人天赋不同,水水在别的地方厉害就行了,咱们绣红的活计,以后就交给琼姐儿了!”
琼姐儿还不懂,以为他邵元松在夸她,开心的点点头道,“放心吧爹,以后都交给我。”
卫氏无奈的摇头,旁边的柳先生笑起来,“传说中的邵三爷宠妻,如今可算见识了。”
柳先生三十余岁,长相清秀中上,但气质极好,如果光听说她的经历,会以为是个强势凌厉的女人,而实际上,她知性温婉,开口说话也令人觉得亲切舒服。
只有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她的凌厉和强大。
旭哥儿见邵元松收起了帕子,也吵嚷着要拿,他说话刚刚利落了些,“我也要,我也要。”一边说一边去拽邵元松的袖子。
邵元松没给他,他便扯着嗓子干嚎起来。
若是以往,邵元松便依他了,但这是琼姐儿的一片心意,邵元松自然不会随便,就是旭哥儿也不行,因此只能哄他,“这个是姐姐给爹的,旭哥儿想要爹爹重新送你个更漂亮的好不好?”
旭哥儿倔脾气上来,自然是不行的,一直哭嚎。
卫氏见他焦头烂额的模样失笑道,“便让他哭,连泪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学会的这小手段。”
旭哥儿听懂了,立刻听了下来,伸出小肉手在嘴里含了一下,邵元松没来得及阻止,就见他用湿漉漉的手指分别在两只眼睛下面划下了湿漉漉的一道,扁着嘴道,“有泪。”说完了就继续开始张嘴干哭。
这操作邵元松还真没见过,惊得目瞪口呆,卫氏也是哭笑不得,“邵勇就逗了他一回,他竟学会了!”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时候干嚎,对于旭哥儿来说已经是熟练工了,弄的人头疼,有次邵勇郁闷,逗他说光打雷不下雨太假了,就用手指占了旭哥儿自己流的口水往他眼睛下面划了两下说留点眼泪才显得真实。
当时只是逗他,没曾想这小家伙竟然学以致用!
众人被他这一手逗的哈哈大笑,旭哥儿见没人理自己,竟然生起气来,在邵元松怀中一挺一挺的蹦跶,奶声奶气的道,“要找娘!哼!”
“娘,娘,给旭哥,抱球。”
“抱球?”邵元松摸不着头脑,觉得以后要跟儿子多相处一下,不然都没办法流畅沟通。
“报仇吧!”卫氏解释道,“等他娘亲回来给他报仇。”
如今交通不便,年若上次见他还是大半年前,旭哥儿早就忘记娘是什么样子了,不过众人每天在他面前念叨,他知道娘是最疼他最能满足他的一个人。
一句话又把邵元松的怨念勾起来了,抱着他狠狠的亲了一口道,“我还想找你娘呢!你要能把她叫回来替你报仇,那爹还得谢谢你!”
琼姐儿也凑热闹道,“爹,我也想娘了,她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吧,等咱们去京城的时候,你娘就回来了……”
被一家老小惦记着的年若此时正被人拦在家门口,她如今落脚的地方是右相府,离皇宫不过半刻钟的脚程,是个五进的大院子,其实她根本住不了这么大的地方,不过之前南黎朝廷上层的达官贵人十之八/九都被邵元松撸成了庶民,这边的几乎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