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随雷神托尔之后，一抹仿佛能击穿星球的火焰之光，猛然亮起，直接击毁了阻拦在它前进路途上的上百架飞行器，极大地缓解了防护罩的压力。
但因陀罗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他的目光已经击中到漂浮在天空中，身后旋转着八线太阳火焰图案的青年身上，对方有着如神灵般……不，应当说，比他们这批神灵更加凌然纯粹的光辉，他的信念永不动摇，且熠熠生辉。
嫉妒。
嫉妒嫉妒嫉妒。
纵然是因陀罗亲自说出口，也不会有人相信，统治一个神系的神王竟然会对一位半神感到无限的嫉妒。但这种荒谬的情况确实发生了。和迦尔纳对比起来，因陀罗力量强大，身份高贵，他掌控的风雷之力甚至让太阳的光辉都不得不暂时隐退。太阳神苏利耶屈服于他，将神王的位置拱手相让——
然而，因陀罗的内心存在一个空洞，怎么也填不上。
他曾经和同族们醉生梦死，也曾在宇宙的流浪中九死一生，因陀罗的年龄比大多数同族都小，他对故乡毫无记忆，对古印度也谈不上重视。毕竟，太容易到手的事物，往往是得不到主人重视的。那时候的因陀罗，随随便便地规划凡人的命运，他曾规划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试图让六十亿的生命化作焦土——当然，因陀罗最后做到了，但和他计划中的不太一样。
戏弄凡人的生命，没能让因陀罗感到喜悦。
同样，在宇宙中流亡的上万年，因陀罗也飞快地在同族们的死亡中，成长为一位非常可怕的神灵首领。哪怕是降服了因陀罗的灭霸，也对因陀罗存在忌惮。
然而，同样，游走于生与死的边缘，也没能让因陀罗感到充实。
为什么啊？
因陀罗用几万年的时光，想明白了这个道理：那就是，他纵然拥有了纵横宇宙的力量，无数人顶礼膜拜的权利，但他的内心始终空荡荡。
——他没有梦想，也没有信念。
因陀罗没有目标，没有希望，没有未来。
他就像是一条游荡在宇宙中的幽魂，率领着大批腐烂的神灵们，徘徊着，却不知道自己终将前往何方。但大家似乎都是这个模样，谁也不比谁强，因陀罗仍然是他们中的最强者。
除了迦尔纳——
除了那个失败品——
正如贡蒂实验生子咒语一样，印度神灵们也在实验如何用这条咒语，实现人类和神灵的结合。迦尔纳是第一个试验品，也是被所有神灵认可的失败品，他的灵魂，他的人格，都应该是彻头彻尾的残次品。
可迦尔纳拥有了信念。
那种熊熊燃烧在他胸膛中的光辉，那种永远不会动摇的战斗姿势，甚至令因陀罗也不由为之嫉妒。如果说，一开始他对迦尔纳的追杀，只不过是报复，那么，现在就是纯粹的嫉妒了。
嫉妒……这个人鲜明地活着。
因陀罗喊来哈奴曼，对这位忠心耿耿的猴神吩咐说：“你按照计划，将藏在阿斯加德的以太粒子带走，献给灭霸大人。”
哈奴曼疑惑地问：“但是，这不是您的……”
“不，我要去和一个老朋友见个面。”因陀罗面色沉静如水。
就在这时候，梵天罕见地喊住了因陀罗，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屏幕面前——这几乎是因陀罗首次看到梵天主动要求参战，“因陀罗，那个女人能交给我吗？”
因陀罗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望去。
那是……
“那是死亡的女神。”梵天的目光完全地黏在芽衣身上，芽衣正举起她的镰刀，在一大群黑暗精灵中掀起屠杀的舞蹈，梵天的身体随着芽衣的动作微微摇晃——那是神性之间的彼此吸引，正如拥有乌云风雷力量的因陀罗（或是阿周那），本能地和太阳光辉的迦尔纳发生争斗，将其视为死敌——
作为创造和诞生万物的梵天，自然也会被毁灭和死亡的女神吸引。梵天盯着芽衣，露出了色眯眯的眼神：“她归我了，我要她做我的妻子，做我的附庸。”
作者有话要说： 梵天确实是个色狼。
相传他老婆是他自己创造的，然后长出了五个头为了看老婆。湿婆路过，受不了这个创世神的猥琐，怒而砍掉了他一个头。
关于这群印度神灵。
众神之主的位置应该经过了很多次的迭代了，苏利耶曾经位于高位过，后来跌落了。比如梵天老婆原本是他的女儿，因陀罗也是他儿子，所以迦尔纳不但是阿周那他哥，还是阿周那他叔叔（啧啧啧），不过随着神话发展苏利耶地位变低，这些都和他没关系了，比如说梵天老婆就变成了梵天自己创造的了。
因陀罗是《摩诃婆罗多》里的神王，随着神话的发展他也被替代了，到了现在是湿婆-毗湿奴-梵天三主神了。顺带，因陀罗这个名字其实不是很著名，但他的名字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翻译，你们应该都有印象，叫做帝释天。
……是不是瞬间变得霸气了？+
第140章
……又来了。
因陀罗想, 他竟然停下来听这个饿中色鬼的“求婚宣言”, 也是浪费生命到了一种程度了。不过, 因陀罗的视线仍然在芽衣的面容上停留了很长时间。
这个持有死亡权柄的女神……
……总有一点点奇异的眼熟。
神灵认知世界的方式, 和普通人类截然不同。人类容易被肤浅的表象欺骗, 而神灵不会，他们注视着万物的本质；但同样的，习惯了深入本质的神灵，同样也会忽视一些显而易见的表象。
比如, 因陀罗就没能认出芽衣。
那位曾经入侵古印度的外来神灵，依凭在她的祭司身上, 祭司行驶着她的意志。因为看出了那位古老的死亡神灵身上背负着“毁灭神系”的命运, 因陀罗最终选择了避退。
而现在正在战场上收割黑暗精灵的女神……不, 半神则不同, 因陀罗可以很清楚地看出, 人类的灵魂被神灵的力量侵染, 最终呈现出一种瑰丽而斑斓的图景，宛如漩涡般缓缓旋转。
漩涡中心仿佛存在一种异常的扭曲。
……但无论再异常，对方的格位始终要比身为创世神的梵天要低, 除非对方背负着“弑神”或者其他特殊的命运, 梵天不必畏惧任何敌人。
这也算是这家伙唯一的优点了。
不过, 在离开之前, 因陀罗仍然出于首领责任的提醒了一句：“别不小心翻船了。”
“怎么可能？”梵天轻慢地回答。
……
有人找上了迦尔纳。
芽衣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出乎她的意料，黑暗精灵长得歪瓜裂枣, 然而他们的首领看起来却很清秀。对方甚至没有驾驶飞行器，裸足踩在宇宙的虚空中——
单看外表，那是一位黑肤黑发的青年，长而蜷曲的黑发宛如被雨水打湿般贴在衣服上。他表情阴沉，气质阴郁，刚登场周身就有和雷神托尔极为相似的电闪雷鸣。
一看就知道是大boss出场了。
迦尔纳也毫不畏惧地应战，两人眨眼之间，就已经交手数十下。那位气质阴鸷的青年周身缠着滚滚黑云，举手投足之间，滚滚泪光宛如龙蛇出洞，长鞭横扫，顷刻间，迦尔纳的身影就被对方的乌云吞没。太过靠近的黑暗精灵们被他们战斗的余波波及，宛如黑色的雨点纷纷下坠。
她要去帮迦尔纳。
——等等，这是什么？
芽衣刚往那边战场走了一步，突然心头一跳，她立刻往后跳跃一步。电光石火之间，一只粗壮的手臂直接往芽衣胸口抓来——
镰刀一旋。
然而仅仅只打到了对方的手背。
因为另一只手不知从何处探出来，直接抓住了芽衣的镰刀刀柄。芽衣没料到这个变故，同样，对方也没想到这把镰刀竟然足有万吨沉，被芽衣硬生生地从迷雾中拖了出来。
又有两只手，一只转向胸口，一只抓向脸旁。
妈呀，这是什么恶心的怪物？！
芽衣手臂一摆，十几只长剑从她的衣袖间变换而出，直接将对方两只手臂全部捅穿，鲜血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同时，芽衣总算看清了敌人。
她有点反胃。
黑暗精灵丑归丑，但好歹有鼻子有眼的，起码是个类人生物。而对面的敌人……也不是说他没有鼻子没有眼了，恰恰相反，如果单从五官来说，这位仁兄其实不输于和迦尔纳对战的黑发大帅哥，但是……
他有四个头，四张脸，四只手臂。
头与头挤在一起，四张脸彼此相连，或喜或怒，或笑或哭。那种异常的相貌，足以引起任何人生理上的不适。然而，那位敌人自己好像没什么自觉，还对芽衣打招呼：“美臀女，不要将目光流连在其他男人的身上，做我的妻子吧。”
呸！
芽衣连回答的欲望都没有，二话不说，直接将死神镰刀劈了上去。对方显然对芽衣的力气没有认知，竟然伸出手臂去接。
咔嚓一声，梵天的手臂应声而断。
与其说是是砍断的，倒不如说是被直接砸断的。梵天同样大为震惊，他将女人视作享乐的物品，从来不觉得女人能有什么战斗力，而芽衣狠狠地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但梵天也不是这么容易被打败的——
他四脸带笑，咔嚓一声，原本的四只手臂像是掰断的莲藕，全部脱落开来，下一秒就有八只，十六只，六十四只手臂生长了出来。
芽衣：“……”
不行，她恶心地有点想吐了。
而梵天不满地指责芽衣：“女人怎么可以反抗男性，这是错误的，为什么不乖乖地接受我的求婚，我会给你极乐……”
“滚！”
芽衣几乎是第一次经历这样恶心的敌人，对方的实力不弱，但和漫威海拉比起来，也就是不值一提的小兵。然而，无论芽衣发动怎样的攻击，对方在遭受重创之后，都能飞快地回复，然后长出更多肢体来。
除此之外，这家伙的四张嘴同时还能喋喋不休。
冷静，冷静，这是敌人的阴谋。
……妈的，冷静不了，为什么会有这么恶心的boss，芽衣已经意识到这种对砍伤害不了对方的本质，然而，同样的，对方即死的抗性也高到可怕——
就好像他身上没有死亡的概念一样。
一个声音幽幽地在芽衣耳边响起：“不用怀疑，梵天身上确实没有死亡的概念，他是一切创生的源头的概念，当然不会被‘杀死’。”
芽衣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
梵天同时也停手了。
就在芽衣的身边，一条淡灰色的影子缓慢浮现，那是一位身披兽皮肩缠白蛇的神灵，他注视梵天的表情，非常冷酷。芽衣立刻认出了对方：“……湿婆？”
死神海拉的宝具，原本就具有奴役死者的能力。
不过，由于芽衣不是好战之人，她的宝具中只收容了死者德罗纳，以及湿婆……这个“湿婆”只能被视作一个空洞的外壳，而真正的湿婆早已经借用“再生”神职复活了。
然而现在……
梵天也认出了对方：“湿婆？”
芽衣对湿婆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被洗脑的逗比身上，首次看见对方面容冷酷。湿婆眼中藏着怒火，冷笑着说：“确实好久不见了，梵天。”
梵天看了一眼芽衣，又看了一眼湿婆，显得有几分惊疑不定，但他四张面孔仍然是齐齐地露出微笑：“这位原来是湿婆你的妻妾啊，真的好巧啊。我们很高兴能再度联络上你，湿婆，回到我们的队伍里来吧……”
湿婆的回答是，掏出武器砍了梵天一斧。
别说梵天，就连芽衣都吃了一惊。不过，湿婆勉勉强强将自己的意志降临过来，他的真身仍然处于隔了好几个世界的古印度世界中，分|身力量薄弱，仅仅只在梵天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印记。
梵天发出了仿佛被人剁头般的恐惧尖叫。
妈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创世神啊。
经过湿婆的提醒，芽衣也知晓了，站在眼前的正是那批从古印度逃亡走的诸神们，那位和迦尔纳打起来的风雷之神，毫无疑问就是诸神之王因陀罗了。
哈，哈，哈。
无声的怒火卷上心头，仿佛响应着芽衣的心情，她额头上的力量宝石也开始时明时暗，闪烁着异样的光辉。芽衣握紧了死神镰刀，镰刀冷冰冰的触感让她冷静下来。
很好。
感谢命运。
可以有仇报仇了，有怨报怨了。
梵天在尖叫几声之后，才陡然发现自己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是了，湿婆是刚好克制他的神灵，但这份克制也需要力量来支撑。仅仅只是一道淡淡影子般的湿婆，是无法杀死他的。
梵天瞬间又牛叉起来了：“你想要犯上作乱吗？”
“你算哪门子的上？”湿婆厌恶地说，“就凭你那个长出来的四个用来看女人的头吗？——回答我，梵天！你们当年离开时为什么要毁灭人类？”
直至如今，湿婆仍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梵天竟然一时之间没能意识到，湿婆在说什么，等他反应过来，不由惊讶：“你是在诘问我吗？湿婆？为一群卑微的人类在诘问我？”
“——别开玩笑了，人为神死是他们的荣耀，是洗脱他们卑贱身份的救赎。更何况，人类这种生物，给他们一点时间，又会飞快地繁衍一大批了……”
“可他们是你的子民啊！”
湿婆明显说了一句蠢话，梵天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一个异类，在这种古怪的凝视中，湿婆的愤怒一点点地冷却下来，他不在外露愤怒，但却无声地体现了一种宇宙毁灭般的大恐怖。
在湿婆的神话中，他就是世界的毁灭者，万物的终结——和梵天的概念完全对应。
湿婆以一种如神灵般，极端冷漠的眼神看着梵天，明明是在和对方说话，却像是在说无关的事情：“早应该这样了，早该这样了……我当年，就不应该被你们的繁荣文明，被你们的花言巧语蒙骗……”
“……我就应当把你们，全部都毁灭掉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滴！您的助战湿婆已上线！
我查了一下，昨天的科普是我搞错了。
苏利耶的儿子里有冥神阎摩和双马童神，阎摩是坚战的爸爸，双马童神是偕天和无种的爸爸。般度五子里有三个要喊迦尔纳叫叔叔，不过和阿周那没关系。特此更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