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辽远看到那只猴子也吓了一跳:“什么玩意儿?国外买的,给同事孩子带的吗?”
“你才同事孩子呢!”她哼道,抱着猴子一起坐副驾,“这是定情信物。”
穆辽远笑得收不住:“你俩的定情信物真特别,就不能买个戒指项链什么的吗?”
说到戒指,何岚氲打开手提包,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装戒指的丝绒小袋。
穆辽远一边开车一边问:“找什么呢?东西带全没?”
何岚氲看着他想,穆辽远没有跟她订过婚,订婚钻戒自然就不存在了,连带装在同一个袋子里的铂金戒指也一起不见了吗?
她忽然想到上一次改变前世,导致岳凌霆无缘无故年龄大了三岁;这回改得更多,他会不会再受到影响?万一他又老了三岁,或者比她小三岁,那怎么办?
——别说三岁,差三十岁也不会放过他,哼。
穆辽远从车座旁拿过来一个纸盒递给她:“喏,给你的纪念品。”
何岚氲打开一看,是两个民俗风的Q版手办,一个羽冠祭司,一个盔甲侍卫,做得还挺精细考究,服饰细节和她见过的很接近。
Q版小人也很可爱,胖嘟嘟的三头身,两个人并排摆在一起,就像……贺兰韫和雷霆。
这一世他俩一定得好好的,好好地在一块儿不分开了。
她把盒子盖上抱在怀里:“谢谢你……我好喜欢。”
两人开车到火车站附近的商业街,何岚氲挑了一家最贵的餐厅,狠狠宰了穆辽远一顿。
结账时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早知道我还不如从了相亲对象。”
“放心吧,你不会后悔的,说不定还得感谢我。”何岚氲拉着他走出餐厅,拐到旁边的酒吧街上,“火车还早,再去喝一杯。”
穆辽远抗拒道:“我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我开车来的!不能喝酒!”
“什么叫‘那种地方’,酒吧也有很正经的好吗?”何岚氲翻了个白眼,“活该你单身二十九年找不到媳妇儿。”
越过酒吧街拥挤吵闹的前半段,到了后面临湖区域,就是慢摇吧和咖啡馆为主了。距离削弱了喧嚣躁动,灯红酒绿在粼粼湖面上映成一片模糊荡漾的光影,晚风吹来丝丝缕缕轻缓而动人的歌声。
穆辽远忽然转过头,寻找那声音的来处。
他循着歌声,走进一家昏暗却幽静的酒吧。客人都隐在暗处,只有舞台中央亮着一盏灯,长发绿衣的女歌手怀抱吉他独自坐在灯光下,为他娓娓唱一曲前世梦中听过的歌谣。
何岚氲叫了他两声都没反应,怕再大声吵到其他客人,悄悄退了出来,手机留言告诉他自己走路去火车站,不用他送了。
她放下手机,看了一眼酒吧门口的广告牌,上面写着今晚是民谣歌手吕瑶的专场演出。
看到吕瑶心里还是会有点小不爽,不过估计吕瑶更不愿意看到她,万一想起点前世恩怨那就尴尬了,还是别见面吧。
她抱着自己的猴子,沿湖边慢慢走去火车站。
坐在候车大厅无所事事,心里便更被思念塞满了。何岚氲玩了一会儿手机,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是不是应该给岳凌霆打个电话?
他会不会还在生气?不对,穆辽远没事,他不该生她的气;那他为什么也不跟她联系呢?不会是老了三岁或小了三岁,连他们的感情经历也变了吧?
她又在脑中搜索回忆了一番,仍然没有回想起这个世界和他有关的任何细节。
她打开通讯录,没有找到岳凌霆的电话号码,才想起自己根本没存。他不喜欢打电话,他们仅有的手机联络也只是发过几条消息。
她又去开消息工具,手机卡顿片刻,报了个安装启动错误,连试几次都是如此。
火车站人流密集,信号本来就不好。算了,再忍十几个小时,明天直接杀过去给他一个惊喜好了。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美美地去见他。
上车后她抱着这样的念头,怀里搂着猴子,很快就睡着了。
何岚氲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归心似箭。早上醒来,离火车到站还有六小时,她就开始频频数倒计时。好不容易挨到终点站,打车堵在市区车流里,她恨不得下车用两条腿跑过去,只能反复告诫自己:淡定,冷静,欲速则不达,往后还有那么长时间可以和他在一起,一辈子还那么长,不急这一时半刻。
出租车缓缓驶入曙风屿,熟悉的景色在面前次第铺展。她心口扑通扑通地跳,语无伦次给司机指错了路,绕了两圈才到员工宿舍楼下。
工作日的下午,公寓楼里几无人声。她坐电梯上四楼,沿着长长的走廊,一步一步走向最东边的408房间。
不行,太紧张了,停下来歇会儿。她十六岁第一次做坏事、设圈套坑穆辽远时,都没这么紧张过。
她站在楼道里冷静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脸,走到408门口敲门。
没人应声。
又敲了两下,还是没人应。
左右无人,她试了试密码1025,提示错误。
他把门锁密码改了?
她赌气退回自己房间,7394,这个没错。
离开时窗户没关严,下雨漏进来一滩水,把地板泡鼓了。何岚氲现在没心情去管这些,把猴子放在沙发上,关上窗拿拖把随便拖了拖水渍。
算了,自己理亏在先,不跟他生气。今天是周三,他应该还在工作,先去办公室看一眼。万一他在主楼,还得想办法才能进去呢。
出门时她回身看了看408房门,又试了一遍密码,还是错误。
“你在干什么?”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在背后响起。
何岚氲回过头,看到一名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女人站在身后,手里拖着行李箱,面色不善。见她回头,陌生女人强调道:“这是我的房间。”
何岚氲的火气蹭地腾上头顶:“你住这儿?”
“对。”
“跟谁?!”
“公司分配给我的宿舍,”陌生女人皱眉打量她,“我一个人住。”
“哦……”何岚氲反应过来这是刚来曙风屿的新同事,有点尴尬,“不好意思,我住407,以后就是邻居了……”
陌生女人没搭理她,面带戒备,绕过她用门卡开门进屋。何岚氲透过门缝看到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无人居住。
事态好像比她预期的严重,他把房间都退了?
她二话不说,转身去办公楼。
一进办公室迎面碰上小江,看到她眼睛一亮:“何姐,你终于回来啦,我有好多问……”
何岚氲打断她:“我先去找岳先生,等会儿再回来跟你说。”
小江疑惑道:“什么岳先生?”没说完何岚氲就一阵风似的从楼梯跑上去了。
她一口气跑到四楼岳凌霆的办公室门口,正要敲门,门从里头先打开了,一个男人低头走出来。
何岚氲愣住:“王总?您怎么回来了?”
王总看到她也很诧异:“我上周就回来了呀。你不是休年假回老家吗,这么快就销假?”
何岚氲觉得不对,但是无心去想其他:“您回来……还用这间办公室?”
王总反问:“我不用这间办公室用哪间?”
“那……岳先生呢?”
“哪个岳先生?”
“就是……原来在这儿的,岳凌霆先生。”
“岳凌霆?”王总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眨了眨眼睛,“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那章为什么好多人说预感接下来会甜甜甜,明明满地都是flag……心虚的作者都不敢吭声,只好暗搓搓发了好多红包,希望你们今天手下留情别给作者寄刀片……
看到这里还有人不明白怎么回事吗?女主在梦里和前世的自己对话,过去改变,现在也随之改变,就这么简单啊。
第55章
岳孝贤有两个儿子,长子岳凌风, 次子岳凌宙。他的夫人姓凌, 两家是世交, 后来岳家家道中落、岳孝贤东山再起, 岳父家的帮助不可或缺。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一满结婚年龄便早早成婚, 不久生下岳凌风。
凌女士一边照顾家庭, 一边帮丈夫打理公司, 可以说是内外皆贤助。直到岳孝贤三十五岁,时来运转,事业渐有起色, 凌女士才又回归家庭,生了岳凌宙。此后夫人身体一直不好,没有再出现在台前, 前些年一度病重垂危。岳孝贤爱妻如命, 六十岁便退休把位子让给了二儿子,陪夫人四处周游疗养。
在业界, 这对夫妇是出了名的鹣鲽情深、恩爱典范, 岳孝贤更是登上过八卦杂志“最想嫁的男人”榜首之位。他的私生活几乎没有污点, 只有十几年前和某Y姓女星传过一阵绯闻, 之后该女星便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如今已是影后级别。以下是当时八卦媒体的跟踪报道……
何岚氲把那一叠十几年前劣质杂志的剪报、模糊的网文照片打印稿一起砸在茶几上:“我让你查岳孝贤的初恋女友,三十岁以前的!你去查他四十几岁跟女明星的绯闻干什么!”
扬起的纸片飞到对面私家侦探怀里,他把乱七八糟的纸张收拢, 勉强维持对待客户的礼貌表情:“岳孝贤的初恋就是他老婆,大家都知道,能查出什么?你不是想要他出轨的黑料吗,只有这个稍微沾点边。”
“大家都知道的事我还用找你?”
私家侦探有点不耐烦。这种查富豪私生活的委托本来就有损他侦探的品格操守,客户脾气还这么大。
何岚氲站起身走到窗前,让自己吹风冷静一下。岳凌霆说过岳孝贤不是他的生父,所以所谓的初恋女友可能也只是个幌子。如果瞿望霆的姐妹与已婚的岳孝贤有染,他俩还能亲密无间合作那么久?有亲舅舅在,岳凌霆为什么不跟他姓瞿,要认岳孝贤为义父?
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关键是,瞿望霆这个人也找不到了。凌岳的历史股东名单里没有他,当年他为岳孝贤打江山立下的功劳,都算在了凌女士及其家族头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会牵扯到上一代人头上?
何岚氲不相信杀死一个九百年前的绿夭,会带来这么多无关的连锁反应。她把绿夭从天雷劈死改成冰冻千年又复活,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也没见有什么改变。
也许只是……某个她还没有注意到的微小联系被切断了。
她长呼一口气,回到沙发上坐下,问:“那瞿望霆呢?查到什么没有?”
私家侦探说:“我找系统内的朋友帮忙查过了,全国同名同姓的一共也没几个,都不符合你说的年龄和外貌特征。”
何岚氲说:“年龄不一定准,可能会有偏差。”
“多大偏差?”
“三岁、五岁,也可能更多。”她不太确定,毕竟中间隔着九百年,“多大偏差都有可能。”
私家侦探不想应付她了:“也许这个名字根本就是个假名,要不您再找找其他线索?”
何岚氲抱着一堆无用材料从侦探事务所出来,全部扔进门口垃圾桶里。
一个大活人居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那她经历过的一切,那些温柔情愫、缱绻爱意,难道都是不存在的吗?它们明明还在她心头萦绕,不但没有消亡,反而日益浓烈。
她告诫自己先不要去想这些,不能陷入悲观虚无的情绪里,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找到。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岳孝贤。
她走出小巷,拐到外面热闹的商业街。商场一楼正在换海报,一张眼熟的珠宝首饰广告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是她和岳凌霆买情侣戒指的品牌,海报宣传的对戒正是他们买的那一款。
她匆忙走进店里问店员:“请问外面那款戒指还有吗?就是海报上那款,两条蛇形花纹缠在一起的。”
店员说:“对不起,那款戒指已经断货下架了,所以我们撤了海报。”
“一个都没有了?断码的也行。”
店员问了一下库存,说:“只剩一枚10号样品。”
何岚氲说:“我要了。”
店员善意提醒道:“10号很小,一般人都戴不下,而且样品有划痕瑕疵……”
“没关系,有瑕疵我也要。”
店员把仅剩的10号样品拿出来,何岚氲试了试,果然卡在无名指关节上戴不进去。她发狠使劲硬往下推,店员惊呼道:“您这样会受伤的!”她已经把戒指推下去了,关节侧面划破一块皮,渗出血来。
店员小姑娘觑着她不敢说话。何岚氲说:“开票吧。”
她拿着小票去收银台结账,看见隔壁另一家珠宝店里有一位熟人。
孙教授正带着他太太在试一条宝石项链。那项链沉甸甸的,价格想必也不菲,孙太太是个朴素人,看着价签下不去手,迟疑道:“要不还是买那条白金的吧?”
待她把宝石项链放下换成白金项链,又犹豫起来:“会不会太寒酸了?还是之前那家的珍珠又大又便宜,回去再看看?”
孙教授陪她逛了许久都拿不定主意,语气就有点焦躁不耐:“看了十几个最后还是选第一个,那你看这么多干嘛?”
孙太太火气上来了,逮着丈夫一顿数落:“我还不是想挑个样子拿得出手价格又实在的?你没闲心挑,那边一百万的钻石项链你直接给我买啊!自己没这个底子非要往上凑,一条项链够家里开销两年了!还要去买什么晚礼服,我这辈子都没穿过那种袒胸露背的衣服!老板的老板结婚关你什么事,快退休的人了,现在才学拍马屁搞交际,还指望人家提拔你这个夕阳红?”
孙教授被她当众数落,面子上挂不住:“又不是我想去的,大老板结婚,给下面子公司三张请柬,老板问我去不去,我能说不想去吗?”
两人在珠宝店里拌嘴吵架,孙太太把项链一丢不买了,赌气甩手就走。
何岚氲躲到柱子后面,免得在这儿撞上了大家尴尬。不过孙教授说上头的大老板结婚……
她打开久不登录的社交软件,在同事圈子里翻了一遍,又找人打听,原来是岳凌风再婚,以总部名义邀请了一部分下属公司的同仁参加。
子公司三张请柬,孙教授又不想去……也许她可以去搞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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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凌风的婚礼在岳家老宅举行。
岳南榽的外祖父是民国时期著名的建筑家,也是古代建筑研究者。这座老宅是岳南榽成年后,按照外祖父留下的设计手稿建成的,兼具中西合璧之风,留存至今也有近百年的历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