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隔天她父母便提前离开了,没带上她,她一个人缩在房间里,用电脑查了扫帚星究竟是什么意思,原来只要靠近她的人都会倒霉。
尽管她不停催眠自己她不是扫帚星,也很快地觉得自己已经忘记这事,但潜意识里,她已经拒绝了与别人来往,唯独保姆阿姨从来没有嫌弃过她,甚至靠近她也从不曾出现过任何坏事,她渐渐地封尘了那段记忆。
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又想起了那段阴暗的记忆,是因为那些戒神吗?
果然是头顶三尺有神明,不畏人知畏己知,她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她有些浑浑噩噩地往外走,打算离开戒台寺,没想才走出几步便有一穿着袈裟、面容慈善的老和尚手里拿着一串长佛珠,稳步的向她走了过来,看到她的时候,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大师。”陆禾玉不知该怎么回礼,只得懵懵地也双手合十回了一下他。
“女施主可愿听贫僧诵经一会?”老和尚慈和地问道。
“好。”陆禾玉这会儿也因为刚才的回忆有些浑噩,便没有拒绝他的话。
“请女施主随贫僧来。”老和尚微揖,便先行一步进了戒坛,也就是陆禾玉刚刚出来的地方。
陆禾玉一看他进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进去,也不知是不是老和尚在的原因,还是觉得多了一个人的心理作用,陆禾玉这会儿再踏进来,竟没有刚才那种飘眩感了,甚至隐约的好像听到了一声声飘缈的阿弥陀佛。
老和尚一进来,也不知从哪拿出两张莆垫,两张莆垫相隔着两米远,他便在其中一张打坐下来,陆禾玉看着觉得自己无法一直坚持打会的姿势,于是便跪在上面,老和尚看了一眼也没说她什么。
如此,便开始了闭目诵经。
梵文,陆禾玉听不懂,也不认识,却听出了经文梵音中的传递出来的清净、平和而深远,令人不由自主的从狂躁当中逐渐平静下来。
她亦不由得闭上眼睛,仔细感受这难得的宁静。
却是没发现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一个透明的影子轻轻的离开了她的身边,跪在老和尚跟前一动不动的。
老和尚诵了一遍清心咒便停了下来,像没看到一旁的影子般,慈和的问陆禾玉,“阿弥陀佛,女施主心中可得以安宁?”
“多谢大师!”陆禾玉双手合十的朝他弯弯腰,又直起腰看着老和尚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大师,我还有机会离开吗?”
“女施主缘何不心动?”老和尚问。
陆禾玉有些苦涩,抿抿嘴低声道,“我不知道怎么办。”
“缘也,天意。”老和尚叹道。
“那她该怎么办?”这大概也是陆禾玉最想知道的问题。
“时间到了,自会有缘相见。”老和尚微掐指一算,淡道。
陆禾玉无法,也知道老和尚能说到这么多,已经很好了,她总不能强迫他说出来,万一那什么害了他泄露天机,这不是折人的寿命么。
老和尚微笑的看着她说道,“回去吧,顺从天意,唯心就好。”
陆禾玉双手合十朝他拜了一下,又低声道谢了一声才站起来离开戒坛。
来时忐忑不安,走时心中宁静。
她知道,她是无法回去了,池小晚也会出现?若是如此,那是转世投胎吗?
却不知道池小晚这一回才真正的离开了同时她还没发现属于池小晚的记忆在渐渐模糊、消失。
等她回到家一个人静下来想想的时候,忽然发现池小晚原先留下的记忆渐渐地模糊了,好像她成了一个真正的自己,心中一顿,池小晚难道因为那段经文被超渡?
原本平静的心绪,顿时感到内疚自责,如果她没有去戒台寺,池小晚也许真的有一天回来,可是现在池小晚真真正正的不在了,她真的要这样活下去?
顺从天意,唯心就好?陆禾玉其实有些想嘲笑自己的虚伪,她果然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也不知是胡思乱想太多,还是心思重,又或她没有注意到室内气温骤然下降,陆禾玉连晚饭都没有吃,趴在沙发上迷糊的就沉睡过去,当晚便发热,发烧起来,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只觉得很热,整个人就像在一个蒸炉里烤着般,然而那么热的温度,她却感觉到无比的寒冷不住地打擅。
想强撑开沉重的眼皮,一阵天旋地转她从沙发上滚落到地面上,连带碰撞到茶几上的杯子也跟着哐铛掉在地上,陆禾玉挣扎了一下想起来,却无力,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热得烫手,是的,她的手脚却是冰冷无比,就像搁在一个冰火两重天的蒸炉。
她觉得自己该去看医生的,家里她没有备医药箱,因为她不觉得自己会生病,却没想到这场病来势汹汹,硬撑着想爬起来,突然又停住挣扎起来,唇边露出一丝虚弱的笑,放弃了去看医生的欲/望。
也许,说不定睡醒之后,她又能回家了。
这里的一切,都只会是一场梦。
却不知道正在她家门外的钟景知站在那里整整三个小时连按门铃的勇气都没有,他出差去M国原本预计是十天行程,却没想到突然遭遇了木仓击,只差一厘米便击中他的心脏,几乎与死神擦肩而过,当时他就想,若真的就这样去了,连陆禾玉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一回来,他连家都没回,直奔她家,却从晚上八点一直十一点多,却突然有些胆怯了,她见到他会高兴吗?还是……
他将近两个月没有与陆禾玉联络,她亦不曾给他发过一条简讯,心里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是他知道她一直都在拒绝自己,一直都在抗拒别人的靠近,无论是他,抑或唐越宁,甚至任何人。
他不知道她经受过什么伤害,却也是真真喜欢她,无关容貌无关身世,那种喜欢来得突然,他也控制不住。
看着紧张的门,钟景知长长地叹口气,打算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屋里面传来打翻杯子的声音,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按了门铃。
可是等了又等,却没看到陆禾玉来开门,他忍不住又按了一下,等了整整一分钟也未见大门打开,里面却安静没声音,钟景知皱了皱眉,这并不像陆禾玉会做的行为,她就算再拒绝自己,也不至于不开门。
想到刚才打翻杯子的声音,钟景知一时想到她会不会是遭遇了入室抢劫?
第30章
一想到这种可能,钟景知脸色顿变,想踹门又怕惊动里面的人,想撬锁手里却也没有开锁的工具,再看这走廊空荡荡的找不到一根铁丝,只能快速打个电话让保镖拿工具上来,他趴到门上侧耳听里面,却什么都听不到。
保镖上来的速度很快,不到三分钟就赶了上来,钟景知一看便迅速夺过工具,翻找了一下一条钢丝便撬锁,也不知是该庆幸陆禾玉没反锁,不到几秒便轻易撬开了锁。
门一开他便跨步进去,一眼便看到了狼狈跌在地上的人,钟景知只觉得心脏骤然一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看到到她满脸潮红,即使昏迷当中也不住地颤抖,心里疼得厉害,显然她是发烧,病了!
“阿凌,去开车。”
由于是晚上,路上的车并不多,钟景知的车不到十分钟便到了医院,直接到急诊室,碰巧遇到了他的老熟人方昔歌正在值班,看到钟景知急急的抱着个女孩跑进来,心中虽然好奇,但却不下眼下。
再量了一下女孩的体温,看上面显示40.5℃,他忍不住地责怪道,“再送晚一点,熟过龙虾了,你怎么照顾人的?”
钟景知脸色沉沉的说,“我是让你快点帮她处理退烧,不是让你说教的。”
他心里又何尝不心疼,若不是今天他太过想她,又或他只是站一会儿就离开,那到了明天再发现,那……后果怎么样,他真的不敢去想象。
“好好好,还是这么冷,真不知你有什么好让她喜欢的。”方昔歌白一眼他,低声嘀咕地忙写单让他的保镖去缴费办住院手续以及拿药,想了想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块退热贴给他道,“贴到她额头上去吧,至少散一下脑门的热,免得烧……好好,我说错了。”
“等会先皮试再输液。”最后一句话对一旁的护士说了。
方昔歌看他凶残的样子,忙举手投降,是他错了,不该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小女朋友。
因为是晚上,并没有多少人看急诊,看到钟景知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也凑过去想看清楚一点那姑娘长得怎么样的,结果还没靠近,这丫的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扭头警告了。
方昔歌只得暗自翻个白眼,还是好心地跟他说道,“要不要拿个活动病床送她上去?估计输液都得一个晚上,若是退烧就没多大的事,就怕会不会反复发烧。”
一旁的护士心中暗暗吐槽方医生还是那么毒舌,也不怕病人家属揍他,但看着这男人护着这女孩的姿势,她心里也挺羡慕的,也怪不得方医生嫉妒。
钟景知目光不明地看他一眼,没说话,把退烧贴贴到她额头之后,便又抱起她跟着护士去住院部。
方昔歌倒是被钟景知那一眼给怵了一下,不由得摸下巴暗自咂巴一下想,这看着还真不像是普通的喜欢啊!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保镖这边处理得也极快,护士也帮她试了皮试之后,发现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才给打上。等出去的时候好心提醒了一下钟景知说,“若是病人有什么反应请及时叫我们,中途她若是醒来可以给她喝点温水润下喉咙,但不要过急喝太多。”
钟景知没说话,倒是他旁边的保镖向她道了谢,顺便跟着她出去打一壶开水进来后才离开病房。
钟景知坐在床边看着昏睡中的陆禾玉,平时透着冷漠的双眼合上,巴掌大的小脸,没有了平时的疏离冷漠感,伸手眷恋的轻轻地在她的脸上细细描绘,第一次能够这样碰触到她,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钟景知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他宁愿看到她冷眼旁观着这个世界,也不愿意看到她柔弱的躺在病床上无知觉。
看着她,钟景知长长地叹口气,禁不住有些苦笑,明知道她有小秘密,明知道她对什么都不在乎,明知道她并不喜欢自己,明知道……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为她跳动。
中间护士过来替换了一瓶吊水,一直到十二点多的时候昏睡中的陆禾玉不可控制地咳嗽起来,也慢慢地有些知觉,感觉到额上一阵冰凉,朦胧的睁开双眼,入目一片白,浑身无力的瞪着天花板,感觉好像旁边有另一个呼吸声时,她慢慢转头看了过去,懵住了。
钟景知看到陆禾玉醒来,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欣喜,“你终于醒来了。”
陆禾玉看着钟景知欣喜的神情心中一酸,眼眶一热泛起了水雾,她急忙转头看向别的方向。
钟景知看她有醒过来松了口气,伸手又摸了摸她的额际,似乎没那么热了,才低声说道,“还好送来的及时,若是……”
钟景知话也说不下去了,见她嘴唇都有些干裂,便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温水,单手扶起陆禾玉的上身,把水杯递到她的嘴边。
陆禾玉感到别扭想要自己喝,却有些无力,钟景知也坚持喂她,陆禾玉只觉脸上有些火燎的又热起来,只得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感到喉咙没那么干涩,才轻声道,“谢谢你,现在几点了?”
钟景知没说话,把水杯放好后才又调整了一下病床,让她半斜的躺着,心里也总算舒了一口气,说,“这次你把我吓到了。”
听到钟景知的话,陆禾玉莫名的心中微酸,这个男人,在她这样对他的情况下,依然坚持,她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他这么坚持,她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的好。
“对不起。”
“你知道的,我并不想听到这三个字。”钟景知摇头,这一次幸而是虚惊一场,万一他出差回来并没有过去呢?若是他过去也没觉察到问题呢?
陆禾玉沉默了下来,面对钟景知,她是真心去拒绝过了,但这个人却总爱占空子。
“先好好养病,其他事别想太多,再躺躺,嗯?”钟景知看她又有退缩的迹象,心里一阵无力,却也拿她没办法,又见她脸色煞白煞白的,不禁又有些心疼了。
陆禾玉默默地点点头,也不再硬撑着,因为尚未完全退烧,她依然感到浑身酸软无力,别说坐起来,就是让她抬手都感到手在发颤。
等钟景知再次替她调整好病床后,她不大一会儿就合上有些沉沉的眼皮,再次陷入沉睡当中。
看着再次沉睡的陆禾玉,钟景知伸手轻轻地握住她挂着水微凉的手,慢慢地坐到一旁的椅子,看着她的睡颜,心里有个想法正在慢慢地形成。
第31章
戒台寺
善真人看着跪着的人,不,跪着的魂体越来越淡,也越来越虚弱时,长长地叹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约摸巴掌大的玉牌,轻摩挲了一下口中默念着咒文,原本淡透的魂体轻飘飘的落入玉牌当中,善真人开口道,“女施主请放心养魂,缘份到了,就会离开的。”
他的话音刚落,便觉察到手中的玉牌微动了一下,他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收起另一张多出来的莆垫,拿起佛珠继续诵经。
戒坛的戒神仿佛活了过来一般,栩栩如生,神态生动,仿佛听到他们在说阿弥陀佛,亦有谈笑声在回荡。
就是藏在玉牌里的池小晚也能感受到这种震撼,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寺庙里的得道高僧真的可能看到灵魂的存在。
此时外面的画面她好奇,但她心知自己若是出去,肯定承受不住那种威慑,大概她是魂体的原因吧。
她想起从陆禾玉那里得知的消息,又不由得有些黯沉,她不仅害人也害己,最后甚至连累了越宁哥哥,她大概是这个世上最蠢的人了。
想起池家人在得知自己身世时的态度,陆家人看到自己回来时的态度,池小晚想,如果真真正正的让她面对,定然会像越宁哥哥说的那般,她会崩溃,会一步步的踏上一条不归路。
可能是魂魄离开身躯之后,她感到很虚弱,略想了一会儿,便困得沉沉睡去。
这边陆禾玉再次醒来,是被尿憋醒的,已经是早上六点五十五分了,看到一直趴在病床旁边的人,以及自己一直被他握在的手,吊水早不知何时就已经挂完了,对此有些复杂。
虽然复杂,但此时此刻她特想上洗手间,想要抽出手,结果反被握得更紧,她忍不住用另一只手轻推了一下钟景知低声喊他,“钟先生。”
钟景知猛然惊醒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似乎一夜未睡,这才刚刚合上眼便被叫醒了,脸色并不是很好,显然也是有起床气来着。
但一看到是陆禾玉醒了,他原本有点凶巴巴的神情顿时缓和下来,没注意到时间,立刻站起来就想检查一下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还不住地问道,“你怎么醒来了?头还晕不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饿了?我叫人煮了粥,等下七点左右就会送过来。”
“没事,我只是想去洗手间。”陆禾玉憋得想骂人,但他一连串的问题又让她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