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在等我叛变——南柯十三殿
时间:2018-07-23 09:18:37

  司幽府君对那弟子示意:“她屋子在哪儿,我送她回去休息。”
  那弟子见他气势骇人,根本不敢对他偷袭阙如言的事情有所置喙——更何况确如他所言,若是让阙如言再靠凝神丹强熬下去,怕是等不及救了这满山伤者,她便先要劳累致死了。
  只是——
  那弟子轻声提醒:“府君,您今日还尚未行针呢。”
  言下之意便是……打晕了阙如言,你今日的针要谁来施?
  司幽府君:“……”
  司幽府君想了想道:“少一天而已,死不了人。我原先便也觉得不必每日,经脉堵塞也只有小孩子家才会觉得疼。”
  药阁弟子惊住了,他只能结结巴巴道:“……那,那也行吧。”
  司幽府君将阙如言放在了她暂时休息的地方,放下的时候司幽府君多少知道点数了,轻手轻脚了些。
  他刚放下了阙如言,便有人来报。
  秦湛回来了!
  说是回来也并不恰当,她甚至毫无停歇。
  众人只见秦湛往来如风,她踏云霄而来,犹如日月晨星,于空中斩下一剑,横断青城山脉,直在这山脚下又生生斩出一道奔涌涛河来!
  地崩山摧,藏于青城山地下的河水如同涌泉般喷灌而上!青城山下一阵晃动,直将交战的修士们晃得站立不稳,一时无法继续交战,只能先停兵戈在山摧之中先稳自身!
  凤鸣与一剑江寒的交战自然也受了影响。
  只是一剑江寒像是早就料到秦湛会有此手,不动分毫。反观凤鸣,他见着了凤舞重伤不知死生,再看一剑江寒等人,金色的瞳孔都漫成了血红。
  他恨极:“秦湛,一剑江寒——!”
  一剑江寒不让寸步,他挥剑拦着凤鸣,语气一如先前:“我说了,我在这里,你进不了一步。”
  凤鸣狂怒,他连指节都因过度的用力而些微变形,这位天上人在此刻倒比三千界的魔道更像一个魔。
  他一字一顿道:“你最好祈祷秦湛能杀光我们,否则只要天上城还存续,只要天梯还在,我们便总会下来寻仇的。”
  “尔等——终究不过我等手心造物!”
  一剑江寒剑芒如旭日,他道:“若是没了天梯呢?”
  凤鸣怔住,紧接着终于恍然。
  他想到了秦湛夺走的半月珏,想到了秦湛种种在他看来几乎怪异的行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凤鸣的脸上露出了颇为奇诡的笑意。
  他说:“斩天梯?你们想到最后办法,居然是斩天梯?”
  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了,一剑江寒干脆的颔首:“是。”
  凤鸣大笑,他怜悯道:“因有了天梯,你们方才能借此悟道。你们难不成还指望能用从天梯悟出的道,去斩断这天梯吗?”
  “以道斩‘道’。”凤鸣嘲笑道,“这可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一剑江寒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不知春于他手挽出散着寒气。
  一剑江寒道:“我所闻道,是从万年不竭的江水中而来,是从昆仑山峰上盛极而衰的寒雪而来,是从情义中来,从我剑来。”
  “天地不灭,剑未折。”一剑江寒抬眸,“便是斩道,又如何?”
  凤鸣神色微凛,他想要动手,却不妨一剑江寒更先一步!
  冰冷刺骨的不知春刺入胸口,这一次与雁摩那一次不同,凤鸣的面上有些茫然。他似是不能理解,区区造物的刀兵为何能伤到他,就好似他不能理解,天上城的命运为何是要为下界牺牲。
  他反手握住了一剑江寒的剑,忽笑道:“你们拦了我、拦了凤舞、拦了云水宫,都是为了让秦湛得以斩道。”
  “可是你们少算了一个人。”
  “尊上你们能让谁来拦?又有谁能拦得住?”
  “一剑江寒,纵使你们机关算尽,却还是要一场空!”
  凤鸣狰狞大喝着,一剑江寒的剑已全然穿透了他的心脉。他就维持着这样的神情,渐渐在一剑江寒的剑下化成了无数光点,皆往天上飘去了。
  一剑江寒转而看向绮澜尘那方。漪寄奴护着她,向他微微颔首。
  而凤舞似乎尚有一口气在,她动了动指尖,却只见到凤鸣化作的光点。凤舞发出悲鸣,青城山下泉涌为之震动。
  一剑江寒神色微凛,却有一人从泉水奔涌生出的水雾中踏出。
  那是道子。
  道子弯下身,轻轻抚了抚凤舞沾着血渍的面容。凤舞声音沙哑,因悲痛还说不出完整的句子。道子却道:“我知你们已尽力。”
  道子对她道:“都回去吧。”
  凤舞闻言,在他的手下微微阖上眼,不消片刻,竟也如同凤鸣一般化作了光点飞往上空,消失不见。
  一剑江寒对上了道子。
  他正拔剑欲拦,可道子在下一瞬竟然已出现在了一剑江寒的身后。
  眼见道子来拦,秦湛自然也发现不妙。
  她一招剑三即出,肃杀剑意破开道子一瞬——
  秦湛急喝道:“一剑江寒!”
  一剑毫不犹豫双剑同出!
  细剑斩道子寸步,宽剑则助秦湛登风!
  道子被一剑江寒拦了一瞬,眼见与秦湛之间的距离好不容易又差开了些许来,却在他拔出眠冬、借眠冬寒气拦住秦湛去路的一瞬从新拉进!
  漪寄奴在下面看的清楚,她虽不知前因后果,此时却也心焦极了。
  她忍不住喊了一声:“秦湛!”
  眼见秦湛就要被道子赶上,空中忽闻凤凰清啸!
  朱红金羽的凤凰飞掠而至,其尾羽赤焰,所过之处寒冰尽融,双翅张开,身似要遮天蔽日!
  凤凰毫无停歇,一翅膀逼退伸出了手,几要抓住秦湛的道子一步,更是将周围因眠冬而起的寒意驱的半分不存。
  道子见状,一指剑气向凤凰与秦湛的方向击出。
  凤凰清啼了一声,飞远避开。而秦湛则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原本乘风而去的路,直接跳向了凤凰所在的方向!
  朱韶准确无误的接着了秦湛,双翅一振,便直上九千里!
  所有人几乎都以为这下道子绝对追不上了,却不想他眸光一冷,身形变化间竟是快了数倍,眼见着连凤凰也能踏上!
  朱韶长啸,一身朱羽似要燃烧殆尽,硬是在道子之下硬脱出三分!往更上扶摇而去!
  山川河岳皆在脚下,天则越来越近,临近天梯的压迫感几乎要让人皮肤皴裂流出血来,连秦湛都觉得眼角发痛。她忍不住低头看向朱韶。
  凤凰瞧着无事,但羽根已开始沁血。秦湛松开自己抓着对方颈部羽毛的手,一张开,指尖皆是血。
  她叹道:“朱韶,我教你遇死而生,不是教你求死。”
  凤凰微鸣了一声,似有不甘。
  秦湛拍了拍他的头,对他说:“玉凰山还等着你呢,到这里也够了,回去吧。”
  天梯几乎要在眼前,秦湛甚至看见了凤舞凤鸣化作的那些光点顺天梯而行。
  她站立在凤凰背上,取出了那枚半月珏,毫不犹豫地向着天梯的方向纵身一跃!
  半月珏与天梯共鸣,将她飞快的扯向天梯去!
  天与地的颜色渐渐都褪去了,秦湛的眼里,渐渐被宙宇的斑斓所替代。
  眼见着即将被吸入天梯,秦湛毫不犹豫掷出了那块半月珏,半月珏被吸入天梯内,而秦湛则因没了半月珏,被用力地弹了出去。她直接被弹去了天梯之外,混乱可怖的宙海之内,风如刀般割在她的身上,听觉也几乎要被天梯内连接着的世界声音给活活震碎。不知这样东倒西歪撞了多久,久到连秦湛身上都无一处不伤之处了,她终于到了连着天梯天上城。
  天上城居于宙海之上,如同杨柳垂着柳条一般垂着无数的天梯连着三千界。
  秦湛的眼里终于见到了当年温晦所见到的。
  她也看到了链接着此世的天梯。
  从这个角度看去,天梯就像是一根晶莹剔透的水晶柱,瞧不出半点可怕,也瞧不出半点残忍。
  秦湛看着那根柱子,被风刀割裂的手握上了腰侧碎星。
  她眼露剑意,却忽地听见了声音。
  她听见了越鸣砚的声音。
  天梯未能得到足够的滋养,道子登不了天梯。他只能触碰着天梯,试图去问秦湛一句话。
  “秦湛。”道子低声道,“你说我错在未杀你,你却也错了。你若是当真打算要斩天梯,也该在斩天梯前,先杀了我。”
  他的手压在天梯上攥紧,他道:“你想清楚,你这一剑下去,便再也不会有越鸣砚了。”
  “没有越鸣砚,我无法保证我不会动手杀你——!”
  秦湛闻言笑了,她道:“你这是劝我杀你?”
  秦湛叹了口气。
  她看向了宙海中的那座天上城。
  天上城承接天道,城以白玉为石而锻造。天上人也曾满怀慈悲之心,忍受数千年的辛劳苦作缔造出三千世界。
  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从以万物为刍狗的天道中寻出一条活路来,他们的做法本没有错。
  只是站在三千界的角度而言,自三千界诞生的那一刹,就不仅仅只是天上人的造物了,他们共为天道之子,不该承接天上人的愤怒,也不该承接由天上人决定的命运。
  各位求存。
  天上人建造天梯如此,三千界反抗天上城也是如此。
  要谈对错难了些,不如不谈。
  秦湛道:“若非立场相对……”她笑了声:“我是真希望认同你也是小越。”
  道子猛然抬头。
  秦湛的碎星却已出鞘。
  道子气急,他顾不得许多,试图强行踏入天梯!
  秦湛已握住了碎星。
  她对道子道:“无论如何,这身体都是小越的。我答应过小越要替他治眼睛,虽如今不用治了,但也没有要让他生病去死的道理。”
  她对道子直言不讳:“这个世界欠你的,还了。”
  道子起先还有些不明。
  直到原本以离开的凤凰忽然回来,他的爪中捏着一枚玄天玉盒,在极近道子的那刹用力捏碎了它!
  玄天玉盒甫一崩碎,原本被它封在其内的东西便也藏不住!
  那隐隐是个人形,不等道子有所拒绝,便因为极近的距离,主动的先融进了他的身体里去!
  道子因骤然的融合而一时失力。
  他甚至抓不住天梯!
  而秦湛,则已一剑斩下!
  碎星的剑锋比起天梯来渺小的是这般可怕。
  可秦湛握着剑锋的手却无半分迟疑!
  碎星的剑锋在碰上天柱的那一刻崩出了裂缝。而一剑江寒他们在的地方更是如受重击,地动天摇,犹如凤鸣在他们耳旁嘲笑:“看吧,你们斩不断——!”
  秦湛一击不中,她屏气凝神,立即挥出第二剑!
  裂纹快速攀上了碎星!
  秦湛咬牙,她欲挥第三剑,却犹豫了。
  她看着分毫未动的天梯,看着手中欲碎的剑,她犹豫了。
  白衣的剑客见她停下了手,不免弯腰问她:“阿湛,你怎么了呢?”
  秦湛迟疑着答:“若是第三剑依然无效,碎星便碎了,我便无剑了。”
  白衣的剑客问:“你是没剑就会输的剑客吗?”
  秦湛的眼里渐渐凝出了光。
  她道:“不是。”
  秦湛说:“我是剑修,我还有手,我便还能战。”
  温晦含笑道:“那么阿湛,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秦湛心想,她确实没什么好犹豫的。
  她甚至还有朔夜爵给她的那颗药。
  秦湛将藏在牙后的那颗丹药咬碎吃了。
  她眸中剑意凝显,几乎要成了一把剑来。
  温晦握住了她的手,对她道:“阿湛,我教你的第一课就是如何握剑。”
  “剑要如何握?”
  秦湛答:“以心。”
  秦湛手中的碎星在宙海星光之中剑锋拉长,通体漆黑,剑刃雪白,唯有剑尖微弯似刀。
  秦湛道:“剑势第四,破。”
  一剑斩下!
  碎星崩成了残片!
  于此同时,水晶柱般的天梯上被斩开了一个缺口,那缺口衍出裂缝,那些裂缝更是如同蜘蛛的网,在转瞬间便爬满了柱身!秦湛的碎星碎了,可她的手中,似仍有燕白剑。
  秦湛道:“剑式第七,斩道。”
  虚无之剑斩下!
  天柱应声而垮!
  朔夜爵微微仰头,便见天好似碎了。但天怎么会碎呢,天既不会碎,那从天上坠下的,那透明地似天一般的碎片又是什么呢?
  朔夜爵猛地直起了身子。
  道子刚刚恢复,尚未来得及有所作为,便先感受到了三千界对他的排斥。
  他抓紧了眠冬剑,竟是要拼尽全力去抵抗!
  可若是天上城人能轻易对抗三千界于他们的排斥,当初又为何要立天梯呢?
  道子思绪混乱而模糊。
  他连眼前看见的东西都是不清不楚的。
  他似乎见到有谁在宙海中温柔地拉了他一把,将他推往天上城去。
  他似乎记得这个人,又似乎不记得。
  只是那人的手指似乎是他熟悉的,泛着凉意,但握住他的手时,却似乎是温热的。
  而重玄,他的剑,则是哭哭啼啼,扯着嗓子对那人哭喊着“我原谅你拿别的剑了,但你不能给它们打络子,最便宜的也不行”这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而那人似乎被念地不耐烦,回了一句。
  重玄被那一句话噎地猛然闭嘴,再不敢多言。
  只是眼见即将渐行渐远,就要看不见了,他又忍不住极为大声的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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