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柯基父母此时都忙完了回来，袁小姐提出告辞，先一步离开了。
顾衍一个人在阳台，拨号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还是默认了啊，还装完X了就跑，啧。
可是隐秘的喜悦过后，内心留下更多的是紧张，还有一种空落落的——恐慌感。
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好在等待的时间不长，电话很快被对方接起。
“唔……谁呀？”女孩的声音比他记忆中的少了些清脆，多了点软糯。
顾衍没料到迟玉是这种反应，好像刚才的信息不是她发的一样。
难道要提醒她，刚才她以女朋友的身份，命令他打电话给她的事？
顾衍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声音有些发紧，“是……我。迟玉小姐，你——”
他有点不知道要怎么问出口，电话里，女孩却突然长长的哦了一声，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是顾博士，你还真给我打电话了啊！”
她主动交代了原因，咬字含糊，“我、嗝，我在跟朋友喝酒……刚才那是恶作剧！对不起啊，打扰了……”
“不会。”顾衍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为什么总是如此小心翼翼怕打扰到别人呢？
这次，明明是她歪打正着，帮他解围了才是。
同时，顾衍吊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很好，是恶作剧，不是发错了人。
迟玉并没有交往对象。
也是，她说过自己没什么亲人和朋友的，之前言语中也从没谈起过男朋友。
不过，“迟玉小姐在跟朋友喝酒？”
这个朋友指的是真的朋友还是陌生人？顾衍声音透着迟疑，女孩子在外面喝醉了，总是让人担心的。
在公寓沙发上葛优躺的迟玉，正得意于她装醉糊弄过关了，听到顾衍的问话顿时就卡住了。
喔，她不久前还卖过孤寡少女人设，差点忘了。
“哈哈哈被你发现了。好啦我承认我在装现充，没有朋友，我一个人在家喝酒呢。”
顾衍闻言叹息一声，倒不是气她是个小骗子，而是一个人喝酒，伴着孤独，更容易醉啊……
迟玉没有听到他被戏弄后的抱怨，装作惊讶地问：“顾博士不生气我骗你吗？不是别人逼的恶作剧，是我自己想发的。”
“怎么会呢。”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是吗……其实我之前也做过这样的事。发莫名其妙的信息给朋友，把他们都弄恼了。
顾博士，你难道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顾衍不知不觉化身复读机，“怎么会呢。”
迟玉小姐，你很好，真的很好。
墓园偶遇那天，顾衍回去不断回忆他们之间的一言一语，才发现过来。
其实是善良的她，安慰了他这个陌生人。
明明对这世界充满了不安全感，却仍然愿意交他这个朋友。
女孩的声音一下子清醒了很多，“顾博士你为什么要这么配合我？
对女孩子这么温柔，小心、我缠着你啊……”
试探的语气。
一时间，顾衍觉得耳朵被电了一下，随后这股电流便迅猛地传遍全身。
他望着远处璀璨的夜空，伴着轻柔的风，轻轻呢喃，“那请你缠着我吧。”
“我希望迟玉小姐缠着我。”
“因为我、喜欢你！”
他告白了。
……
第二天，京科大学，会议继续。
柯基一脸轻松，脚步轻快地找到顾博士。“老板这么早到啊，昨天睡得怎么样？”
昨天顾衍打完电话以后，柯基父母想招待人留下来的，不过他拒绝了，还是去住的酒店。
柯基其实暗自松了口气，他对顾博士还是有阴影的，真留下来，他怕做噩梦啊。
顾衍抬头看了他一眼，回应了小助手的寒暄，“挺好的。”
柯基立刻惊奇地望着他的老板，心情不错啊这是！精神头也好，似乎还变得更帅了？
他更加精神抖擞地回答，“我昨晚干了大事，睡得也很好，哈哈。”
柯基昨天在外人都走了之后，跟父亲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谈。
两人在书房里呆了很久。柯基隐瞒了自己重生的事，只说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从网上认识了一个黑客大佬。
在被幕后黑手接触之后，他拜托对方调查。查出来的结果，实在让人惊讶。
居然就是顾衍的亲生父亲！同时附上的还有许多他贪污受贿的详细信息。
这正好触碰到了柯父的职责范围，他已经答应了要秘密调查。
现在只等确实的证据到手。
柯基觉得世界的未来简直一片光明，所以这才是他见到老板觉得他变帅的原因？
不，不对。一直把揣摩顾博士心思当成人生大事的柯基，明显地察觉到他、荡～漾～了。
当然，这也是顾衍没想掩饰。从昨晚开始，他就压不住自己的嘴角了。
在他告白之后，迟玉娇羞地啊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顾衍原本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被女孩拒绝了，心直往下沉。可过了不久，对方就发了一条信息给他。
【好狡猾啊顾博士，刚才的不算。我等你回来，亲口跟我说。】
对啊，回去，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再说一遍。
顾衍幼时的记忆已经不清晰了，这里对他来说，其实也是一个陌生的城市。况且当时，他还站在别人家的阳台上。
只能说感情积累到了一定程度，想要表达的力量无法阻止。
休息时间，顾衍拿出手机，关了静音模式，想再看一遍那条信息。
虽然他已经一个字一个字的回味无数遍了。
然后顾衍才发现有数个未接电话，还有两条未读信息。
不是什么紧急的人找他，电话号码是陌生的，他点开短信。
第一条写的是——【儿子，我是你爸爸。】
顾衍皱眉，什么东西，没头没尾的占他便宜么。
下一条语气更是不客气。【为什么不回我？还把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了！限你三分钟之内给我回电话。】
顾衍：……呵呵。
弱智的小蚂蚁真多，以为自己是谁，又命令谁呢？
女朋友使唤他，他觉得可爱，心里只有高兴。
至于这位嘛……不管真爹假爹，都没资格跟他这样说话。
顾衍随手回了一句：【我爸早死了，谢谢。】
然后果断把这个号码拉黑。
☆、第49章 大反派与小猫咪16
首都某环内的高级公寓里，一位衣着得体的中年男人，啪的一下粗暴地摔了手机。
“逆子！逆子！”居然说他爸爸早就死了？！
居然对着主动联系他的亲生父亲，说他爸爸早就死了？！
果然是被那个疯女人养废掉的孩子，没有丝毫教养。
男人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虽人到中年，但一直保养得宜，眉目间还依稀能辨认出年轻时的俊雅。
这个男人就是顾衍的父亲——何书记。传说中的渣爹。
正是他这幅皮囊，迷惑的顾衍母亲。
可是此刻，他发丝凌乱，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脸上也随之沟壑丛生，哪里有半分往日的雍容气度？
实际上，在一周前收到匿名信息之后，他就已经顾不上什么风度不风度了。
那个该死的贱妇！何书记重新坐回椅子上，呼呼喘着粗气。
一开始他真的不愿意相信，觉得肯定是小人嫉妒他家庭美满。
可是对方说得有鼻子有眼，把她跟情夫交往的时间线都扒了出来。
不查清楚的话，他下半辈子寝食难安。
结果亲子鉴定报告证明，匿名信件上说的都是真的。
渣爹过去十多年的美好生活才是假的。
以为贤惠可人的妻子，其实从一开始就只把他当作接盘侠！
骗的他帮别人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
最可笑的是，何书记脸色阴沉，他还非常疼爱这个唯一的孩子。
不，并不是唯一。何书记又重新站起来，他一定要把顾衍带回来。
可是那个逆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对生身父亲这种态度，是心里对他有怨气喽？
男人在屋子里余气未消地转圈，过了一会，方稍稍冷静下来。
算了，如今再气也没用了，不过是对那个逆子暂时的委曲求全而已，先保住自己的名声要紧。
何书记拿起桌上另一份资料，他很多年没关注过那个女人的儿子了。
本以为长大了也不过是个仰仗家里财产吃饭的二世祖，没想到现在居然混出点名堂来了。
……
京科大学，下午场。会议现在已经到了尾声。互相认识的专家学者们，已经三三两两开始交流开了。气氛一下子随意很多，人员出入也不再限制。
顾衍正想带着柯基去认人，让他在其他前辈面前混个脸熟，肩膀就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阿衍！”
这世界上会叫他阿衍的，已经都不在了。除了……
顾衍面色不虞地转过身。
他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衣着考究服帖，鬓发理得齐整，下巴剃得也干净。脸上虽有些发福，但还能看出年轻时的样子。
的确是那个提供了一半染色体给他的男人呢。顾衍辨认出来后，神色更加冰冷了，只是沉默地望着对方。
何书记恍若不懂他的排斥，自顾自地说：“阿衍啊，爸爸是特意来找你的，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脸上带着自然真切的笑意。
在外人看来，仿佛他真的是一个慈祥亲切的父亲。
仿佛他跟他的儿子，昨晚上还在一起下棋谈心，然后友好地互道晚安，各自回屋。分别不过一晚。
可是，他们这对父子，一南一北，已经陌路了十多年了。
柯基惊奇地望着这个男人。这位就是顾博士的爹？
那个对亲生儿子下手的幕后黑手？
演技精湛啊！他如果不知道内情，说不定真会被他刚刚的表现忽悠过去。
不过他为什么会来找顾博士呢，难道想暗的明的花招一起来？
顾衍眯眼，他从一个儿童长成青年，模样大变，这个男人却一眼认出了他，还知道他在这里，显然是特意调查过他了。
那么，为什么呢？
“何先生，你的那个儿子是快死了吗？”顾衍问得直接。
何书记万万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一下子愣住了。“你说什么？”
顾衍继续说道：“是因为他生了重病，需要骨髓移植之类的才来找我的，对吧？”不然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接着，他明晃晃地打量了一下何书记，真诚建议，“其实何先生老当益壮，现在再生一个也不迟的。反正你夫人肚皮特别争气。”
当初不就是凭子上位的么？
柯基扑哧一声笑出来，亏他还担心顾博士会不会上当，倒忘了他嘴巴同样厉害。
何书记脸皮子抽了一下，这个逆子果然没有教养！
“不是那么回事，爸爸现在怎么会还替他着想？我恨不得……啊，我们出去谈、出去谈！”
他看了一眼柯基以及周围的人，勉强维持住了慈祥的假面。
做什么需要藏头露尾的？顾衍拒绝。柯基也非常没眼力见地就杵在那里。
渣爹咬咬牙，“行，那我就直说了。阿衍，是爸爸对不起你。”
哦？顾衍挑眉，这个自大的男人居然向他道歉？看来他所图不小啊。
渣爹挤出两朵泪花，看上去，有些悲哀和可怜。
“爸爸知道以前做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被那个女人迷惑的。可是自始至终，爸爸没有想抛弃你啊。是你母亲发疯，把你从家里带走了。
不过我不怪她，你也不要怪她。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想了。
儿子，你回来！爸爸以后一定加倍补偿你！”
何书记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语调凄哀，眼中情绪到位，嘴唇颤抖得也恰到好处。仿佛他正在承受着某种痛苦的折磨。
好一位卑微的、祈求孩子原谅的父亲。
善良感性的人们，总是容易同情肉眼可见的弱者的。
另外像何书记这样，大众定义上的有权有势的男人，只要稍微表现出一点忏悔，更是容易获得谅解。
多难得啊，人家那种地位的人，都抛下骄傲，浪子回头了，还要怎么样呢？
而且他还说要加倍补偿！
能够拿回自己的地位不好吗？做回一个京城小少爷难道不好吗？
可惜何书记面对的，是一位理性的科学家。
顾衍快速撇去那些煽情的言辞，get到了他的中心思想。
第一，他当年出轨不是他的的错，是被那女人勾引的，要怪就怪那个小三好了。
第二，他当年抛弃儿子也不是他的错，是他原配承受能力太差了，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
总之，渣爹觉得自己没错。
这样一个自私的男人突然来这一出，再结合他对小三和那个儿子的厌恶……
顾衍猜测到了一个可能。
“你是想让我回去帮你对付小三他们两个吧？”
渣爹自然是一家之主，可以轻易决定那两人的未来。但这并不体面，他的生活关系圈错综复杂。
“你因为某种原因，突然开始厌恶他们，想要再一次休妻弃子。但你又不喜欢别人嚼你舌根。必然要找个正当的理由。”
渣爹当初抛弃顾衍母亲时，找的理由就是说她有精神病。
而这一次的理由，是原配的儿子回来，看不惯小三母子两个，非要把他们赶出家门。渣爹这个做父亲的觉得亏欠于他，不得不同意。
多完美的剧本啊，渣爹真是个人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