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吆，彼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不如大家各退一步，以后有好苗子都给哥哥们挑选，这孩子就归弟弟了。”
“放你娘的狗屁！”
“给我滚！”
“麻溜儿滚！”
长老们相争不下，约定比试。古月等得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睡。
正做着美梦，大长老拍了她一下，嗔怪道:“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走罢，跟老夫回去。”
古月赶紧起来。其他长老跟随大长老之后，个个脸色青紫交加，臭哄哄的。
胜负已分，古月大松口气，觉得自己是时候拜师了。这时，梆声连串，大殿门上传来三声响，就“吱呀”地开启了。
长街寥廓，更夫踩着棉鞋自门前过。
正纳罕来者何人，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背手踱步过来。他面白无须，个子略矮，腰间别了个黑色算盘。
逢人未语先笑，道：“今年的长老会议开得略晚啊，可是出了什么事？”
古月立刻将此人对上了号：阆山宗主，梅谦，此人主要管宗门的经济，有“吝啬鬼”、“守财奴”、“梅扒皮”之类的赞誉。
大长老道:“我等方才在讨论今年的巫妖大会，新收的徒弟各有特长，正在安排选徒事宜。”
宗主找了条椅子坐下，笑着说:“你们办的不错。不过天色已晚，老人家可不适合熬夜，快些回去吧！”
他瞧见古月，眼里顿时一抹算计之色，道:“这小孩哪家的，怎地从未见过？”
大长老顿时提心吊胆，怒视身后这群随时准备拖后腿的兄弟。
果然，六长老笑声响亮，道：“她叫古月，是个极有天赋的傀儡师，咱们巫宗这回可捡到便宜了！”
梅谦喜上眉梢：“那可得好好培养。” 顿了顿又道：“说来也巧，本宗出门时，徒儿小舫再三央求，帮他找一个结拜弟弟，叫古月。”
古月一听就欢喜地问：“屈大哥拜宗主为师了！”
梅谦笑：“对啊，那小子随我，资质好。”
古月点点头，为屈舫高兴。
大长老急切地拱手，为难道:“宗主——”
梅谦温和地道:“还有什么事吗？噢，听说刑律门的破阵锥磨损得厉害，快快修补，银子够不够？”
“未曾，还未找到合适的材料。”
“那你明日遣人来领吧，每一件小事都得留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大用处。还有其他八门长老，但凡缺什么，明日也一并领齐。”
长老们都一副天上掉馅饼的表情。
宗主向来极度吝啬，不许铺张摆阔，在位一百年间，萝卜青菜涨价几番，各长老的薪俸半枚铜板没变，今夜出来撒钱……被妖怪夺舍了？ 宗主趁长老高兴，道：“带走这孩子有什么讲究？”
除了大长老，其他长老欲言又止。还是六长老心肠最热，热衷于坑师兄弟的信念一百年不动摇：“只需和大哥打上一架，赢了徒弟归你。”
其他长老：“…………”哎，他说的啥，老夫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啥都没听见！不是故意不阻拦的！
宗主道：“好，谁先上？”
大长老恨恨地摆手。
宗主虽说在他们三兄弟里修为最差，但碾压几位长老，绰绰有余。更何况，打不过人他可是要耍赖的，受伤了要讹医药费的！
第25章 上阵坑宗主
古月被梅谦拉走，一段时间后，身后一声中气十足的喝骂:“梅谦，你个铁公鸡死强盗二流子祝你喝水长膘吃糖蛀牙做生意亏本天天丢钱！！！”
古月：“…………”
从未听过如此清新脱俗的骂法，关键还是一个长老骂的，真是……酣畅淋漓！
梅谦心平气和地听完了，咧嘴一笑道:“他吃了大亏，是该骂一骂人发泄，改日找个时间，发点补偿。”当然了，用脚趾头想一想也知道，宗主手里漏出的，都不是啥贵重的东西。
古月笑呵呵地问：“宗主，您要收我为徒吗？”拜谁为师都是拜，她一点儿都不挑剔。
梅谦看她，越看越满意，道:“不不不，本宗有了徒弟，现下是受屈舫所托，前来找你，仙人会都结束了，幸亏你赶上了。” 多好的一单生意啊。
古月听宗主的最后一句话，怎么咂摸怎么不对劲，暗戳戳望一眼，没看出什么。
宗主此刻沉浸在挣大钱的喜悦里，没考虑到一点，敢“出卖” 古月，下场绝对是凄凄惨惨戚戚的。现在乐呵呵，一会儿连哭都找不着调。
话说着，路逢一人，火兽灯下，男人身形笔挺，周身萦绕着孤僻的气息。
梅谦哈哈大笑，一副市侩样：“瞧瞧谁来了？大师兄，好久不见啊！”
古月看到来人，听见宗主的称呼，脑子里迅速闪出几条讯息。
上任老宗主有三个亲传徒弟：大徒弟沈垣，二徒弟梅谦，三徒弟奚桁。能让宗主毕恭毕敬称呼大师兄的，必然就是炎武将军沈垣了。
沈垣在《隐族那些事儿》里着墨不多，不同于邪魅妖魔化的阁主，也不像守财奴的宗主，没什么让人津津乐道的事迹，只一点：武痴。简而言之，就是个修炼狂魔，痴迷修炼，酷爱闭关。论根骨排在梅谦之后，修为却将师弟远远甩出去。
古月暗暗地嘀咕：这人除了修炼还是修炼，日子该有多无聊啊。像她，身负报仇大任，不耽误风花雪月，就是要美美地活着，多好。
正想着沈垣的事，梅谦已经把各类溢美之词堆成一堆：“……对对对啊，你瞧这长相不错吧，她还精通傀儡术，百年难遇的天才！一群长老抢着她当徒弟，还好师弟我眼疾手快……”
古月黑线：宗主莫非把我当成一块羊头，妄图以狗肉钱卖掉罢？
沈垣:“你不是刚收了徒弟吗，怎么又收了？”
宗主:“瞧你说的，好徒弟哪里会嫌多？为了咱们巫宗的大业计，能人志士越多越好，但能人匮乏，还是得自个儿培养。”
沈垣被怂恿得心动：“这孩子拜师了？”
“正要去宗祠呢，师弟这几天是什么运气，好徒弟一个接着一个。不对，师兄虎视眈眈，这是要做什么，要抢我徒弟吗？万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不能不讲理！”
沈垣明白他的德行:“说吧，什么条件？”
梅谦拉过古月，再三表达喜爱之情:“这徒弟实在好，若非碰着师兄，我是万万不肯让的，就便宜点，白菜价。”
白！菜！价！
……千万要保持得体的微笑。
趁宗主和炎武将军砍价，古月杀气腾腾地进入交流群。
【古小木头匠】：我要拜师了。
最近祖师爷都跑到鬼市开店去了，符老支持大弟子开了家符篆店，汤婆婆开了家粥铺，铁匠铺扩张一家兵器铺，易老开了家书坊…………众志成城，一心发家致富，无心聊天扯皮，搞得群里冷冷清清一片惨淡。
然而，古月刚吼一嗓子，群里就齐刷刷有鬼涌出来了。
古月吓了一跳，这些鬼热情得非同寻常啊。她不知道的是，雕刻坊生意火爆，祖师爷们终于亲身体会到美人身连城的价值。这孩子总爱发傀儡，简直是散财童子！
能不招鬼喜欢？
【白面小生】：终于到巫宗啦！
【钟大判官】：小月拜谁为师？
【牛头比马好】：从群里出去的鬼，到哪儿没人要？
【蛊毒妖师】：小月，有没有人欺负你？
古月一一回答，在陌生地方，听到地府这些鬼的声音，十分舒心。古月表达舒心的法子，就是——发！红！包！
没错，就是这么财大气粗！
祖师爷一哄而上，十只美人身瞬间抢完，末了还有一群鬼哀嚎没抢上，古月于是继！续！发！
【白面小生】：哈哈，凭我光棍五百年的速度，尔等是抢不过的！哈哈，三个美人身！
【财神爷】：黑无常在吗，我悬赏三万金元宝，替老夫抽死这臭不要脸的老鬼！
【易家老半仙】：同上，老夫悬赏十张密书坊门票，抽死这臭不要脸的老鬼！
【阵王非亡也】：一个上古阵，抽死这臭不要脸的老鬼！
【鬼符老祖】：三张符篆任意挑，抽死这臭不要脸的老鬼！
别低估祖师爷的怒气，就算相隔千里也能揍得你满地找牙。古月抿嘴，这样不好吧？但她拦不住，所以还是吃根胡萝卜观看吧！
【白面小生】：来来来，脸在这儿呢！老黑，看在咱们几百年的交情上给我使劲抽，悬赏的宝贝咱们俩平分，哈哈赚大发了！
古月捧腹大笑，哈哈还有这操作！
【财神爷】：……你的脸皮老夫服了！
【易家老半仙】：臭不要脸！
【阵王非亡也】：厚颜无耻之徒！
【鬼符老怪】：免费送汝瞬移符，请麻溜儿滚。
【蛊毒妖师】：小月，听你的口气，拜师出岔子了？
宋缜一提醒，才有鬼反应过来，纷纷询问。
【古小木头匠】：找到师父了，但宗主要把我卖给师父，明显是坑钱的。
【蛊毒妖师】：哈哈，现任宗主就喜欢敛财。
【古小木头匠】：我得阻止他，不能助纣为虐，帮宗主坑师父。
这话一出，祖师爷点头，没错，哪能帮外人坑自家人？古月常常发傀儡，颇得群里大鬼的看重，这一出事，肯定得帮。
【蛊毒妖师】发出红包：一瓶痒痒粉
【白面小生】发出红包：含笑三步颠
…………
古月收到红包，翻了翻，心中有了主意。正好这时，屈老的私信弹出来。
【古小木头匠】：财神爷，阿月正准备找你呢！
【财神爷】：哈哈，遇见这种事找老夫准没错。梅谦那小子老夫知道，贼抠门的胖小子，这回真的过分了。放心，这事交给老夫，商人就该由商人的祖师来教训。
【古小木头匠】：多谢屈老~
【财神爷】：小事一桩。现在放松，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老夫。
古月点头，笑吟吟地看了眼宗主，全部神识集中到左眼上，然后身体一麻，不受控制了。
这时梅谦沈垣完成交接，沈垣付出三千三百九十九两银子，梅谦掂了掂，笑得牙不见眼：“恭喜大师兄再添一徒。”
交了银子，就该交人了。梅谦拉着古月道：“小子，我可为你找了位好师父，来，叫声师叔听听。”
“师叔，”古月笑眯眯地叫了声，嘴巴便也失去控制。
只见自己掏出三根紫萝卜，一根放到沈垣手中，一根给梅谦，一根给自己“咔嚓、咔嚓”示范着吃，然后对梅谦扬了扬手，道：“很好吃的。”
沈垣未动，梅谦从未见过此等胡萝卜，眼前一亮，跟着吃几口，对沈垣道：“大师兄你瞧，这孩子多有孝心。”
精明如他，哪里会防备一个八岁小孩子？更何况这紫色胡萝卜色泽鲜亮口感既有胡萝卜的脆，又蕴含苹果的甜，还如同甘蔗一般多汁鲜美，口味绝了！
商人的本色是，绝不错过任何商机：“这是胡萝卜吧，有名字吗？”
“古月”低头吃萝卜：“麻烦。”
梅谦道：“这哪算麻烦？你不知道，兔妖嗜好胡萝卜！更何况你这紫色萝卜乃是极品，一旦出手必定脱销！小月，告诉师叔，胡萝卜哪里有卖，作价几何，所剩多少啊？”
“古月”一脸天真：“不多了。”
财神爷一边与梅谦谈判，一边教古月经商秘诀。
第一式：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第二式：投之所好。
“古月”：“弟子说这胡萝卜的名字叫做‘麻烦’，因为吃个萝卜异常麻烦。其一，准备麻烦。要以灵山的红雪滋润土地五年，每日嗅气尝味，雪浓了不行，淡了更不行，要不浓不淡才好，否则秧苗难活；
其二，种植麻烦。栽下秧苗，同时还需栽种千年份的紫檀树，秧苗最喜紫檀香味，片刻离不了。
其三，…………”
第三式：别羞涩，大胆地夸大我方产品。
一番讲述，梅谦惊愕不已，道：“匪夷所思，从未听过。”
“古月”：“的确匪夷所思，为了这绝顶美味也值了。师父，师叔，付银子罢。”
“弟子初来乍到身无分文，就这几根‘麻烦’了。而‘麻烦’的价钱，在弟子身价的十倍之上。如今看在长辈的面上，就十倍好了。”
第四式：哭穷装可怜。
第五式：趁虚而入。
第六式：激将法。
梅谦额头冷汗直冒，不知为何，往日自己反应十分灵活，但一跟“古月”比，节节败退，这后悔不迭，早知道把小孩收为徒弟，师徒两一起称霸隐族商圈，岂不美哉。现在倒好，要被坑了。
眼见梅谦要赖皮，“古月”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家师父，求撑腰。
沈垣将古月护在身边，师徒俩个盯着梅谦，同仇敌忾。
财神爷哈哈大笑，讲述：“第八式，找个好靠山。虐这个胖子一点儿成就感没有。”
梅谦最终败下阵来，干笑着挣扎道：“大师兄，一家人别太计较嘛，徒弟免费送你行不？”
财神爷冷哼：“老夫面前，休想赖皮。”
泫然泣下：“临行前长辈告诫，根骨差需要‘麻烦’滋养，可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