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姝当时笑笑,事后拿滚烫的热油浇在这多嘴的小妾脸上,将她脸皮烫得狰狞可怖。而之后不久,连家在道宗和巫宗的战场上受了连累,父亲兄弟们皆战死,整个家族飘摇欲坠,这时莫家发话,将照顾连家后人。进了莫家,再次看到那抹求而不得的身影,连姝笑了,她甚至觉得,连家灭得好,要不然她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和他相见。
然而,她渴慕的男子,一心恋慕着另一个女孩子,也就是她后来的师父,那个蠢货竹罗,在人前维持威严高冷的男子,在蠢货面前整日笑嘻嘻的,费尽心思讨好她…………
林中鸟儿啁啾,将连姝从记忆中拉回。她温柔地望着陆机,无论怎样,现在陪伴他的是自己了。
而且,她现在是陆大哥的未婚妻了,虽然是她使了计谋,借用蠢女人的名头,哀哀地装可怜姿态求来的,随时都能取消,但是,她再努力一把,早晚一天,会得到陆大哥的心,成为龙虎山的掌门夫人。
一定会的,她会穿上大红嫁衣,嫁给陆机。
冷不丁的,后面突然冲上来一个人,撞到了连姝,两人一同摔下草药坡,连姝急急地喊:“陆大哥!”
陆机飞快地跑来,脸上闪过焦急之色,连姝欢喜地朝他伸出手,却见雪白的广袖从眼前一撩。
陆机抓到阿良,保持不住冷静的神色,大声责怪:“你这个木头脑袋,不是叫你别冲动吗,这么高的山,摔坏了怎么办?”
阿良面无表情地低头挨骂。
道宗里每个修士都知道,傀儡阿良是龙虎山掌门陆机最喜爱的傀儡,平日里当命根子宝贝着,谁也不许碰。
连姝眸子飞快地闪过一抹嫉恨,但是等着陆机来拉她上去显然不可能。她召出悯善剑飞上山坡,快步跟上陆机。
陆机检查完阿良,虚惊一场,就令他紧紧跟随自己。
连姝跟上陆机,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娇意:“陆大哥——”就不能安慰安慰她,她也掉下去了,而且还是阿良撞的。
陆机道眼里划过一抹不耐:“怎么了?”
连姝笑容一顿:“…………”
好吧,从头到尾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人家根本就没有发现她。
连姝嘴角一僵,恢复和善的面容,再抬头时,陆机已经走了一段路,她连忙跟上,装作大方地笑了笑,“没事的,就是几日没见阿良,很高兴。”
高兴个屁,连姝森冷地刮了前面的傀儡,等她当上龙虎山掌门夫人,迟早会将这根木头烧了,烧的一干二净。
就像竹罗那个蠢女人,就像当初那个碍眼的小妾,拦她路的人,哪还能安稳地活在这世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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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古月回到了竹岳峰,然而找遍了山前山后,没有看到师叔的身影,肯定是去做什么神秘的暗杀任务了,道宗的大人物,据说有一大半死在他剑下。
于是古月下山想去找宗主师叔,但是被告知,梅谦带着屈舫去东海谈生意了。
两个人都不在,古月之后去七浑殿把事告诉了长老。当夜,长老们聚在一起开会,古月站在中间,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他们。
听完后,长老们面容陈述,一个个都皱眉思索。
事情通报上去,古月任务塔里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此行的任务是杀掉一只猿猴祖母,而古月杀了多少只自己都数不过来了,而且有了重大的发现,给巫宗调查怪物提供关键的线索,不只是任务完成,还立了大大的功劳。
事情交给长老们去解决,古月伸伸懒腰,回到竹岳峰等待奚桁。
这一趟下来,几乎每个夜晚都被猿猴祖母折腾一番,白天还去安抚村民,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个好觉了,得好好补个眠才行。
竹岳峰。
又是深夜时分,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从夜色中走出来,他身上萦绕着团团血气和煞气,山中的白鹤见到他也不敢上前,只在周围远远的飞着。
奚桁洗个澡,洗去一身的血气,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大白过来朝他叫了几声,奚桁转身走出去,神情带了几分急迫,道,:“月月回来了,我去看看。”
走到院中的大梧桐树下,忽然听到一声欢喜的话:“师叔,你终于回来啦!嘿嘿,我要跳下去了,接住我!”
古月白日里闲着没事儿,就爬到梧桐树上,玩累了就睡下,这一睡就睡到了深夜,没想到一醒来,师叔就回来了。
古月刚说完话就从树上跳下来,奚桁双臂一揽,就把她揽入怀里,掂了掂分量,有些不满的说道:“轻了些,晚上吃饭了没?”
这孩子被惯坏了,平时日常琐事都是木四和他来做,自己几乎没动过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什么都不会,在外面就只能啃胡萝卜了。
果然——
古月苦着脸道:“吃了,在山下酒楼里吃的饭,但是都没有师叔做的好吃,弟子外出的这些天,都是啃的胡萝卜。”
“正好,你也喜欢吃。”
“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吃腻了!我就是想吃师叔做的饭!”
“那我去做。”
古月摇摇头,道:“不用了,弟子这不晚上吃的太多了,还不太饿呢。明日再吃。”
奚桁面无表情地想,不好吃还吃这么多,那如果好吃,是不是直接把自己给忘记了……
古月闻到了奚桁身上的血腥味,清清淡淡的,被风再吹一会儿,估计就消散了。她早猜到是说是出去杀人,杀了谁,为什么杀,都不重要,只要安然无恙的回来就行了。
嘻哈打闹了一会儿,古月跳下奚桁的怀抱,拉着他进入书房,让奚桁施加结界,开始对他说正经事儿。
“弟子这回去花谢村,在第一天夜里就发现了猿猴祖母作恶,还遇见了道宗的龙虎山掌门陆机,身后跟随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傀儡,我们联手除掉了怪物。但是第二天夜里,又出来了一个,除掉之后,弟子觉得怪异,就去查探一番,果然在村子里发现了一个能传送猿猴祖母的大阵,只要大阵还在,猿猴祖母就永远不会消失,在某一个地方,有人在源源不断的传送怪物。弟子和陆机联手毁了大阵,为了验证猜想,又回去江铜城…………”
古月又把江铜城的惨状说了一遍,在城外,也发现了一个相同的大阵。
奚桁:“猿猴祖母这事,定然非妖族所为。”
古月:“那肯定也不是咱们巫宗干的,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不让师叔知道呢?”
奚桁看了古月一眼,幽暗的烛光下小师侄面若白瓷,一双大眼里满是对他的信赖。
忍不住出手撸了撸她的头发,一个人在山上,头发懒得打理,这会儿直接披散下来,盖住精致的小脸。奚桁心神飘远,默默地想着:倒是没有白白喂养她这么多年。
“也非巫宗所为。”
“到底是谁做的呢?难不成真的是,道宗?”
古月相信奚桁的话,只要他能说出来,那肯定不会是假的,师叔是礼乐阁主,无论好事坏事都做得堂堂正正,不会撒谎,也没必要撒谎。
猿猴祖母既然不是妖族放出来的,也不是巫宗放出来的,那究竟是谁搞出来的?总不能是道宗吧,道宗自诩除暴安良,手段是极致了些,但也不至于这般丧心病狂,而且,弄这件事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而交流群里的老鬼们把猿猴祖母的尸体领取过后,就再也没有回音了。
想到这里,古月只觉得脑袋要炸。啊啊啊啊啊啊,让隐族和和气气的不好吗,干嘛非整出一堆幺蛾子,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奚桁看着自家小师侄:“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把这件事交给长老去做。”
“好,都听师叔的。”古月乖巧地点头。
在竹岳峰呆了几天,古月瘦回去的肉又重新回到身上,小脸红润灵秀的。古大师懊恼不已,梅梅想要减肥,但总克制不住嘴,都怪师叔烧的饭太好吃了!
奚桁:“…………”是,都怪我。
月色莹莹,古月在悠懒居拨动着一只花盆,花盆里生长着一棵草,平凡矮小,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其实这草有个不平凡的名字,月腥草。而效用更是不平凡,能修补魂魄。
年幼时师叔把草籽给她,她种了几个月都没有发芽,只好请妙禅斋的龙葵君帮忙,美人身如流水般送过去,才把尊贵的龙葵君请出山,得到月腥草的种植方法。
三年时间,日日以指尖血浇灌,才堪堪发芽;七年了,长到指甲高。
古月像养儿子一样养护月腥草,忧伤地觉得,这辈子可能都看不到儿子长大了。
窗棂上飞来一只纸鹤,古月拿过来一看,脸色惊变。
——是唐幽的信。
师兄,我爹爹死了。
短短几个字,却流露出满满的伤心和无措。唐幽的爹爹,是唐幽在唐家唯一的牵挂。爹爹死了,她可千万别做傻事。
古月立刻开门出去,跑到奚桁的门前敲门。
“怎么了?”
古月匆匆忙忙:“师叔,我朋友出事了,我得去看看她!”
这么晚了,奚桁道有些不放心:“我与你一道。”
“好。”
第63章 刮骨根
唐家岭外五百里, 重绸峰。
寥廓夜空下是沉闷的风, 无聊地吹过黑漆漆的山间。重绸峰间“叽叽咋咋”的, 处处虫鸣声,吵得人脑子快要炸了。
然而此刻, 只有听着虫子翻天覆地的叫声, 唐幽的心底才能得到一丝安宁。
瑟缩在一片矮树丛中, 哭了几个时辰,眼泪已经哭干了,但是心底的郁气迟迟不散, 团在胸口闷闷的。
爹爹死了, 她为之努力奋斗的希望也没有了。
她不明白, 爹爹那么温润的人,凡事不争不抢活的够低调了, 为什么还是死于非命。唐宴那么蛮横一无是处的蠢货,为什么还安安稳稳的过着?
爹爹是唐宴杀的……
古月和奚桁御剑降落在重绸峰邻近的重华峰, 古月道:“师叔就在这里吧,我先去看看阿幽。”
奚桁是绝对不能跟她一起过去的, 他老人家一身终年化不去的坚冰,别把人家小姑娘吓坏了。
奚桁蹙眉,但是最后待在重华峰,“快去快回。”如果回来晚了,他倒是不介意亲自过去抓人。
“好。”
古月摸出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将周身照得亮晃晃的,御剑赶到重绸峰, 沿着山路找了会儿,在矮树丛里捞到人,“阿幽。”
唐幽抬头,一双好看的杏仁眼睛肿成了个核桃,古月心下一沉,蹲下来小心地把她揽入怀里,轻轻拍她后背,道:“阿幽,节哀。”
唐幽愣愣地盯着古月,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眼泪又溢出眼眶,汹涌澎湃,她紧紧地抱住古月,悲声大哭。
古月任由唐幽哭着,一言不发,耐心地等待她哭,哭的尽兴才好。这孩子生下来没有亲娘疼爱,在竞争激烈的唐家如猫狗一般活着,孩提时一直充斥着冷漠和虐打,太悲惨了。
唐幽和爹爹相依为命,忍受众人的排挤,在仙府站稳脚跟,就是为了做个有利用价值的人,这样唐家主利用她,爹爹才能过得更好。
古月是见过唐幽如饥似渴地修行蛊术,拼命地提升自己,只为了让她的爹在唐家过得好点。爹爹在她心中的地位,十分重要。
而如今,她还没有让那个人享受这世间最好的东西,人就不在了。
古月默默叹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爹爹怎会……”
唐幽接过古月的手帕,擦脸上的泪,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怨恨,心底突然诡异地冷静下来,“没有,爹爹……爹爹是不小心……师兄,我只剩下一个人了!”
昨日的情形,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过去时,爹爹躺在地上生机尽失,胸口插了一把匕首,而唐宴从头到尾始终在现场,眼里还有一丝惊慌没来得及抹去,爹的死必然跟她脱不了关系。
而她的那个娘——唐家主,想也不想,轻描淡写说一句:“自尽而死,埋了吧。”面对木愣愣的她,面色威严,“阿幽,你是个出息的孩子,前途无量,知道该怎么做吧?”低沉的语气里暗含威胁之意。
为了替宝贝的大女儿遮掩罪行,她竟然面无表情地抹除痕迹,掩盖真相!
可是不能告诉古月,依她的性子,肯定会义不容辞地过来帮忙,这样一来,无论查到查不到真相,都难免得罪唐家主和唐宴,遭受很大的麻烦,或许还会像爹爹,被悄无声息地抹除出去……
绝不可以!
所以,这件事最好烂在心底,烂一辈子。
她的爹爹,就这么无声无息死了,凶手依旧过得逍遥,她心痛死了,必须和着血咽下去……她不甘心。
古月听出唐幽的满心凄惶和害怕,咧开嘴,拍拍她的肩膀,眉头一扬嗔怪道:“胡说八道,你哪里是一个人,这不还有我吗?无论怎样,师兄会一直在你身后当后盾。”
“真的?师兄没骗我?”唐幽望向眼前这人,杏仁眼里泪水涟涟,本来已经止住哭泣,叫古月一句话激得又有决堤的架势。
“别哭了,瞧你都成了兔子了。骗你做什么,不仅我,还有屈舫、非夭、易展儿啊,咱们五个可是结拜的兄妹。”
唐幽小声地道:“我只要师兄就心满意足了。”
“来吧,师兄陪你,别怕啊。”古月把肩膀凑过去,让给唐幽依靠。过了一会儿,古月才问她以后的打算,如果没什么打算,可以随她回去,阆山也行仙府也行,总不会无处可去。
唐幽想留在唐家,继续给家主帮忙。她这身本事在隐族并不算什么,但是在唐家却还派得上用场。
古月不解,“你怎么还想留在唐家呢,他们是怎么对你的?”
“唐家再不好,它也是我的家啊。”
唐宴轻悠悠地道。天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努力,才隐藏住眼底浓浓的嘲讽和厌恶。她比谁都讨厌唐家,讨厌为所欲为根本不拿他们当人看的唐宴,和是非不分、偏袒唐宴的唐家主,但是她必须留在那里,因为唐家主还用得到自己,能用得到,她就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