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崇拜地看着枝头一脸淡定的猫头鹰,想道:大师果然是最最神通广大,智慧无双的神鸟,这样都能猜得到,厉害厉害。
“回大师,我确实不是普通的凡人,但是叫什么,我也给忘了,在镇子里昏天黑地到被关了几十年,过去的事儿忘了差不多了。只记得一点,我是养尸族的人!”
古月一挥翅膀,“养尸地在哪儿?”
二十八道:“回大师,我给忘了。”
古月差点从树上栽倒,方才这人逃跑时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样,怎么真正相处了,却发现他就是一个,呃,大孩子?
不在这个问题上计较,古越扑腾翅膀飞下去,道:“…………好吧,咱们现在想个法子出去吧,不能总在这个林子里。诺,这是给你的,随便找个地方贴上就行了,别贴在头上。”看上去太蠢了。
二十八眼里亮着一团光,喜滋滋地接过隐身符,扒开衣服贴在胸膛上。神鸟给他的东西,可一定得保管好。随后二十八跟上她的步伐,迈着腿跑着,眼珠子一直定在前方的猫头鹰身上,几次都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她,金灿灿的眼睛、雪白的羽毛、肥嘟嘟的身子,他都没见过这么可爱的鸟!
古月总觉得背后有道觊觎的目光,等到回头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了,她催促着二十八,“你认识路吗?能不能走在前面!”
二十八摇头,“不认识。”
古月翅膀一瞬间僵硬,这下糟糕了,她就是迷路迷到这儿的,哪里认识出去的路啊。
此刻,林间还活跃着很多伪尸,在追赶猎物,逮住就群起而上,吃个精光。
古月眯着眼睛,悄悄地,摆出几只美人身,召唤出小鬼。还是老样子自己的仇,自己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天道好轮回,猎人变猎物,你吃了人家,人家也打死你,很公平。
林子里面总还是有靠谱的鬼认识路的,捉了几只带路,也走出了林子。
黑夜笼罩大地,外面更不安全。成群结队的老百姓飞奔着去抓大活人,逮到就残忍地吃掉,处处都是震天彻地的狼哭鬼嚎,走过之处如蝗虫扫荡,遍地血骨。
古月总算理解店小二的那句话,“午夜之前,记得回来。”
古月终于想起了正事,眼睛一凛,她还没有找到师叔,走丢这么久,他该着急坏了。可是该去哪里找他呢?夜里的伪尸,比白天的更多更挤。
正茫然不知所措,突然被一双大手从半空里揪住了翅膀,古月瞪大眼睛,怒视来人,就看见一脸怒容的自家师叔,薄唇紧抿,显然是气坏了。
二十八浑身毛发直竖,警惕地大叫:“你是谁,还不赶紧放开大师?否则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古月就扑腾的翅膀冲进奚桁的怀里,甜甜的叫道:“师叔,你终于来了!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都怪那些人太凶残,居然把咱们冲散了!”
奚桁冷冷地道:“是吗?当初不是让你站在肩膀上,乱飞乱跑不长记性的,究竟是哪个?”
好吧,奚桁一直都记着,当初他去做任务,明明吩咐这丫头不要乱跑,结果他一转眼,这孩子就跑到药王谷,还把自己弄死了!
都死过两次,这性子还是不改。
古月翅膀遮住脑袋,低头认错,“我错了我错了。师叔咱们会客栈吧,这里处处透着诡异,咱们回去好好问一下那个店小二!”
“唔。”奚桁干脆将古月抓住,在她“哎吆”的惊叫声中,整只鸟儿塞去胸口。他皱眉叹息,到底还是没舍得责骂,更别提体罚了。
临走前,古月脑袋不安分,非要钻出来,奚桁不再客气,无情地摁下去一次次,古月“咕咕咕咕”地叫着,“师叔,我还救了一个人,别忘了把他也带上!”
说完,窝在胸口,安静如鸡。
奚桁向前走,对身后的二十八淡淡地道:“跟上。”
二十八诺诺地点头,紧随其后。随后他惊讶地发现,前方这个俊美得不像话的男人,云淡风轻地走在伪尸群中,而他所过之处,所有的伪尸慌忙放下口中的食物,飞快地逃走了。
二十八两只眼睛冒星星:果然,能和大师在一起的男人,定然非同凡响!
两个人一只鸟儿回到客栈,奚桁带着古月进入预先定好的房间,二十八洗刷干净,也跟了进来,奚桁轻轻扫他一眼,二十八可怜兮兮地抱住自己,只觉得骨子里发冷,跟大师的朋友在一起,比直接被吃掉还可怕。
二十八瑟缩着窝在门后,可怜如小鸡仔。
奚桁用灵力暖好被窝,将昏睡过去的小白鸟放在里面,拿小被子盖上,布下一圈小型阵法,他随后掀开旁边的大被窝,正要躺下去,门“笃笃”地响了。
门后的二十八吓了一跳,惊惶地扭过头,死死盯着门。
第77章 两脚羊
奚桁眯眼看过去, 木门外清脆的“笃笃”声还在继续响着。二十八畏惧在蜷缩在门后, 浑身都在发抖。敲门者极有耐性, 不轻不重,连续不断。
奚桁拿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住古月, 尔后转过头, 目光危险。二十八仿佛陷入以往的噩梦之中, 牙齿“咯咯咯”地发颤,最后他还是崩溃了,生出一股狠劲儿, 咬牙切齿地站起身, “啪”地打开门, 一拳头捅过去。
外面黑洞洞的,好像一只盖了盖的棺材, 二十八凭借一股狠劲儿抬起头,顿时惊愕。
别说人了, 连只猫也没有。那方才是鬼在敲门吗!是鬼吗!
而屋内,不知不觉进来了一个黑袍人。黑袍人除去帽子, 展现出一张清秀的脸来,此人正是白日里古越和奚桁遇见的那个店小二,屡次提醒他们、举止怪异的店小二。
店小二一看到奚桁,眼底露出激动之色,立刻跪下,恭恭敬敬地对奚桁行了个大礼,道:“易家探秘者钱枫, 拜见阁主!”
二十八猛地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钱枫,“砰”地关上门,他脸色青青白白,眉头狠皱,低低地骂:“简直找打,大半夜的敲什么门?”
在店小二话音落,古月立刻醒了。也许是睡好了,也许是屋内突然进人把她惊醒了,小小的被窝里,中间那一团一动一动拱着被窝,没过多久,露出一个雪白的鸟头。小雪鸮睁着双金灿灿的大眼睛,迈着小爪在被子上走,走到奚桁身边,自动爬上他腿上卧着。
迷迷糊糊扫视一圈,看到屋内的钱枫,惊讶地道:“咕咕,师叔,他怎么来了?”
奚桁抚摸小雪鸮的羽毛,低声问:“月月,是吵到你了?”说着,抬眼看了看钱枫。
钱枫颤抖了下,眼睛放在小鸟身上,在心里祈祷:求求你了小祖宗,千万别说是被吵醒的,阁主还不得活剐了小的!
古月眨眨眼,随后嘻嘻一笑道:“睡好了,睡了这么久,师叔,这是做什么呢?”
奚桁回答,“他是易家的探秘者,知道这里的情况。”
古月眼睛一亮,两只翅膀对拍了一下,“那好呀。”她看向钱枫,“你既然知道这里的情况,知道怎么出去吗?”
钱枫顶着奚桁的压力,道:“小的在十三年前被家主派遣,进入此地探寻消息,因此对此处甚为了解。这里叫佛桑城,原本是养尸地流放犯的地方。不过后来发展成制作伪尸的小镇,伪尸就是——”
二十八幽魂般站在他身后,插嘴道:“伪尸族就是半人半尸的怪物,僵尸的失败品,嗜肉喝血。”
钱枫点点头,“对,就是这样。敢问你是?”
二十八本来想冷冷哼一声,坚决不理他,以报复方才被他快要吓死的仇恨。但无意间看到端坐与床中,威势逼人的奚桁,突然熄了火,虽然奚桁从出现到现在都没有动手,面对神鸟一脸宠溺,但是他就是觉得,这个人很危险,非常危险,真要落到他手上,还不如让外面那些东西给吃掉。
二十八低下头,安静如鸡。
古月眼睛骨碌碌地转,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室内总不能死气沉沉,她张着影嘴儿,哈哈笑道:“咕咕,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个朋友,他叫二十八,是养尸地的人。”
钱枫目瞪口呆,“养尸地的人?可养尸地的……不是僵尸吗?”
在钱枫看来,古月的这番话简直颠覆了他的想法。无怪与他,在世人眼中,养尸地就是僵尸聚集的地方,哪里有人想到养师弟,其实是活人炼制僵尸的地方呢?
这般一打岔,话题就岔到没边儿了。古月笑眯眯地跟钱枫谈天说地,钱枫不愧是易家弟子,阅历丰富,知之甚广,而且张口一堆故事娓娓道来,是个极好的说书人。
在古月听到第七个故事时,她头微微一偏,笑呵呵地道:“所以养尸地到底在哪儿呢?”
钱枫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掉进了古月的坑,脱口而出,道:“养尸地没有出口,早已经被封锁了!”
说完,他立刻惊醒过来,忙捂住嘴,惊惶地看着奚桁,“阁主,请听小的细说!”
奚桁脸上喜怒难测,慢慢撸腿上小白鸟的羽毛,道:“说。”
钱枫再三拱手道:“是这样的,此地虽说已被养尸族抛弃,但终归还是归他管辖,而镇中藏着这个秘密,当然不能被他们发现,否则边是灭顶之灾,所以便由镇长出手,主动把出口封闭了。”
古月可以理解:坏人做着违法的事儿,肯定不希望被上头发现,能瞒多久是多久。先把路道路封锁,此处是被抛弃的地方,废了就废了,养尸族也没太在意。于是这里就成了伪尸们的天堂,他们更加为所欲为,违背族内规矩,擅自离开,到外面去寻找活人当做食物,坏事做尽,而背锅的却是养尸地……这主意打的好呀,如果世间的坏人都这么干,世界何愁不乱?
前锋又说了几句话才离去。
客栈周围四面八方,隐隐绰绰的惨叫声、欢呼声织成一张大网,那是一场残血腥忍的夜宴。
但是古月听不见,方才奚桁在撸毛之时,悄悄在她小小的身上下了隔音咒,她只能听见下咒者的话,其他声音一盖屏蔽。
奚桁进了被窝,古月嬉皮笑脸地也挤进去,撸毛撸得太舒服,导致她堕落地想着,其实就做只鸟儿也不错,乖乖被师叔撸毛。
古月碎碎念着,奚桁静静听着,偶尔才发言,表达一下看法。无意间瞥到门后,捂着耳朵一脸冷汗直冒的二十八,古月疑惑地道:“他怎么了,听到什么声音了,跟见了鬼似的。”
奚桁面无表情地道:“他可能在做噩梦,月月,可以睡了。”
古月道:“哦哦。”
古月在师叔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下就沉睡过去。奚桁挥灭烛火,二十八低低地“啊”叫。
黑夜里,奚桁撸了撸古月的毛。想到什么,突发善心地给二十八施了层隔音咒,将一切恐怖声音从他脑海里清除,然后,才抱着小白鸟阖上眼睛。
来到佛桑城的第一夜,伪尸们就给他们送上最残酷的礼物。而次日清晨,他们走出客栈时,收来第二份大礼——
钱枫失踪了。
他们照例点餐,若按照钱枫的性子,礼乐阁主在此,定然要过来请安,但是这回过来伺候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眼珠子不会转的……伪尸。
古月心下预感不妙,翅膀拍了拍二十八。
二十八站起来,趾高气扬地问:“小二,你们店里那个叫钱枫的小二呢?昨日他把招待我家主子伺候的舒服,还不赶快叫他过来?”
这小二低下头,嘴角一勾,摇摇头,“他今日刚刚被赶出去了。”
古月听到这话,狠狠地皱眉。从这伪尸小二嘴里吐出的话,怎么叫她觉得如此不祥呢?
古月看看桌子的菜,突然跳上去,掀翻一个汤碗,汤汤水水撒成一片,她抬爪要翻里面的菜,奚桁一手拎起她的翅膀,一手执筷,翻一翻,竟然从里面翻出一小节手指头。
二十八当即脸色发白。
古月羽毛炸起,气愤地倒腾小爪,在奚桁肩膀上跺,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明明点的是素菜,居然往他们的汤里加肉,还是人的手指头!
他娘的,好想砸店啊啊啊!
古月更担忧钱枫了。
二十八被派过去询问掌柜的,慈眉善目的掌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道:“你说那小子,手脚挺勤快的,嘴皮子也利索,我们都很喜欢他啊!但是没办法,昨夜却偷了客人的东西,按照规矩,被撵出去了。”
二十八舌头打结:“被撵出去了?撵到哪里了?”
掌柜微笑着,目光炯炯地盯着二十八,似乎透过他身上的敛息粉嗅到了生人味道,神色愈发诡异。
二十八见状不妙,擦了擦掌心的汗,微笑着要告辞。
掌柜一声大喝:“哎呀,是两脚羊!来人啊,快些拿下他!”
一瞬间,客栈涌来好多人。
掌柜的激动地摩挲掌心,“这只两脚羊够做十盘菜了。”
第78章 我去炸客栈
那边二十八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可怜见的, 他只是想问个消息而已, 不是来卖肉的。而看这个掌柜和周围那些人不停地流口水的表情,仿佛他就是一只肥硕美味的大肥羊。
怕也没用, 一句话还没说, 就有人“哗啦啦”地抖着锁链上来, 要把二十八五花大绑。早晨几位过来吃早餐的客人走过来,看到这边,神色诧异地问:“掌柜的, 今儿店里唱的是什么好戏呀?”
掌柜笑盈盈地道:“店里的羊跑了, 正要抓呢, 客官们就请先坐下,可巧今儿大厨又琢磨出一道新菜, 客官们可一定不能错过。”
客人哈哈笑道:“这里的菜小爷最满意了,特别是李大厨的菜, 绝对不能错过,待会儿给我上一道便是!好啦, 你抓你的羊,小爷去点菜。”
立刻有小二跟随这群客人过去。
客人越来越多,掌柜的不能再耽误时间,直接指挥人上去抓二十八。二十八先深呼吸几口气,想要逃跑,但是想着神鸟还在后面,他不能在神鸟面前丢脸, 于是在地上扎了个马步,挥起拳头,一拳头挥过去,砸在来人的胸膛上——
被砸的人没事儿,二十八疼得眼泪都要迸出来!他早该知道的,这群伪尸尽管并非正统的僵尸,不像僵尸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但是身体的强悍,仍旧不容小觑,他一拳挥出去,仿佛砸在了石头上,疼痛是结结实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