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刚才她还抱有一丝可以逃走的侥幸,这会儿感觉到脖颈上几乎要让她窒息的桎梏,她已经惶然失措,在心里急忙呼叫系统。
“五百二十四!”
“五百二十四你出来!”
莫沉渊已经疯了,她完全不指望他能突然清醒放过自己,只能寄希望于系统上,她知道它有可以让她瞬间逃脱这里的方法。然而,无论她如何喊叫,系统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仿佛已经彻底消弭在这个世间。
莫沉渊看着她笑容越来越深,手上微微施力,徐九微声嘶力竭地喊着:“五百二十四你快出来啊……”
此时徐九微已经满心绝望。
她只想使出全力推开莫沉渊这个疯子,然而他力气比她大了不知几倍,她死命挣扎,对他又踹又踢,却无法撼动他半分。掐在她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她的脸色越来越惨白,挣扎的手脚也渐渐垂下。
莫祁钰从头到尾都没有反应。
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不言不语,置身事外,只是,看着徐九微慢慢的没了动静,他的唇微微翕动了下,随即很快垂下眼帘,紧握成拳的手死死藏在袖中。
“砰——”
一声巨响,密室的门被人蛮横地踹开。
就在徐九微即将失去意识时,她迷迷糊糊看到有人来了,紧接着莫沉渊便放开了她,但脖子上仿佛还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卡着,她的呼吸渐渐停滞,彻底昏了过去……
不悦地看向台阶处,莫沉渊站起身来,怒喝道:“什么人敢打扰本宫?”
禁卫军统领庞策走在前面,他的身后,数十名身穿黑甲的禁卫军高举着火把迅速进来,沿着石阶站成两排,而那个身穿白衣的俊美男子就在一片火光中来到最前面。目光扫过倒在地上已经昏迷过去的徐九微,他攥着扇柄的手蓦地一紧,旋即恢复如常。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他颔首道。
莫沉渊一脸狰狞,咆哮道:“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薄唇间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魏谨言不紧不慢地道:“我可是奉父皇的命令,前来让太子殿下前去面圣的。”
原本丧失的理智在听到“父皇”二字时猛然清醒,莫沉渊看向抱膝瑟缩在角落的莫祁钰,还有倒在地上的徐九微,脸色终于变了。
“我……我做了什么……”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完全不懂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魏谨言垂下眼帘,展开的折扇遮住了他嘴角那意味深长的微笑,他缓步走到莫沉渊身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太子殿下,这一年多年来,你可真是从未让臣弟失望。”
莫沉渊瞳孔一缩,猛地扭头看向他。
不过,他的清醒只有短短一瞬,随即他就再度变成那种浑浑噩噩的失神状态。
魏谨言对这些恍若未见,他走到密室中间,俯身把徐九微抱了起来,带着她一步一步走出去。
***
密室的事情被天启帝知道后,他勃然大怒,看着被几名禁卫军制住的莫沉渊口中仍在胡言乱语,一口一个“扶摇”,天启帝气得脸色铁青。
今晚本是为了捉拿刺客,谁知那些刺客逃入了东宫,而另一边负责寻找徐九微的人也到了那边,两拨人最后竟然在密室发觉了正对徐九微施暴的太子,在这么多双眼睛前堂而皇之犯下这等事,还有那密室里的秘密,如何教天启帝不震怒。
“黄公公!”气得拿着朱笔的手都在发抖,天启帝一双冷厉的眸子瞥向旁边的人。
大内总管黄公公见状,忙朝底下的禁卫军统领庞策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一个手刀直接劈晕莫沉渊。
天启帝道:“今日之事……”
“老奴今夜半个字都未听到。”不等他说完,黄公公脸色极为冷静地接口道。
“奴才会处理掉今日在场的人。”庞策一脸冷漠。
天启帝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宫中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尤其是侍奉御前的,不消敲打就明白什么该听什么该看。
转念想到今日这事的另外两个参与者,天启帝皱了皱眉:“那小七……”
事实上,天启帝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自己这个儿子了,毕竟他往日里只记着聪慧灵秀的六皇子,近日又全部心神都给了三皇子魏谨言,若不是今夜这事,恐怕这个儿子死在后宫他都未必会记得起来。
黄公公闻言面色一滞:“皇上,七殿下……只是受了些外伤,疗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至于他身上的那些奇异瘀痕,黄公公略去不谈。
天启帝顿了顿说道:“多派几个人去紫宸宫照顾他。”
“老奴明白。”
黄公公颔首,旋即道:“皇上,那位徐姑娘当如何处置?”
今夜的事情完全就是丑闻,其他人自然知道如何当做自己耳聋眼瞎,可那位徐九微可是宫外的人,又被莫沉渊给伤害了,指不准会嘴碎透露出什么奇怪的流言在宫中。
提到徐九微,天启帝眉头皱得更深,顿了顿才道:“罢了,谨言想护着她就由着他去吧,他自有分寸。至于太子……”说到这里他看向被人搀扶着晕过去的莫沉渊,眸底划过一抹狠戾。
“这逆子如今越来越放肆,等会儿拿水泼醒他,让他先领一百军棍,再把他给朕丢回栖凤宫好好反省,三个月内半步不得出!”
黄公公愕然望着他。
觊觎皇上已逝的皇妃,对皇子和寻常女子施暴,无论哪一条罪名,都足以让莫沉渊被废黜太子之位,然而天启帝的处罚,简直算得上是仁慈了。
心中虽大惑不解,黄公公面上却很快敛去多余的神色,低着头诺诺称是。
***
永安殿内。徐九微很快就醒了,脖子上的伤隐隐作痛,让她每次呼吸都和心跳跟着一滞,她顾不得这些,睁开眼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狂骂差点害死她的始作俑者。
“五百二十四你不要以为装死我就不知道你在!混蛋!贱人!我去你祖宗的!你就是特意想让我去送死对不对,我告诉你大不了以后我都不管剧情了,跟你同归于尽……”
骂完还不解气,又把系统的祖上统统问候了个遍。
根本没有祖上的系统抹了抹冷汗,等她骂完才慌忙开口:【宿主冤枉啊你听我解释我是知道你肯定不会有事才不出来的而且宿主做任务时我不能进行任何干扰否则剧情乱了吃亏的是宿主你你看这个任务虽然还没完成但是得到了一千活力值三百精神力……】
它一口气下来都不带停顿,徐九微刚醒过来,听得脑子都要炸了。
一怒之下,她又逮着系统一顿破口大骂,那种彪悍的样子让系统联想到了泼妇骂街四个大字,但想到今夜的事情它心虚了,弱弱的没回嘴。
等到骂够了,徐九微突然想起刚才它最后句话:“等等!你说没完成?”
系统满头冷汗:【是、是啊。太子还没被废,所以……】
徐九微横眉竖眼,看起来就要拿刀去捅人了:“你说什么!”
系统委屈巴巴地回话:【任务它……它就是显示未完成嘛。】
它也完全不理解,那个莫沉渊做出这些大逆不道的事,皇帝老儿居然没有废太子,真是个昏君!
一口气堵在嗓子口没上来,徐九微眼前晕眩得厉害,两只眼睛开始不断翻白,看样子都要被气得撒手人寰了,系统立即尖叫起来:【啊啊啊宿主你不要死啊,这次没完成任务没关系,马上就可以有其他办法补救,你不要死——】
徐九微本来马上就顺过气来了,听到它的话心口又堵得厉害,喉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嘴角有一丝殷红缓缓溢出。
系统惊呆了。
宿主居然被它气得吐血了!
第17章
徐九微也愣了下,但马上反应过来,在密室时她被莫沉渊几次撞到墙和地面,这会儿应当是缓过气来,所以吐出了郁积在喉头的血。
【宿主你别气、别生气了,我我我……我会马上想其他办法补救的!】系统都要哭了,奶声奶气的声音慌得都变了调。
徐九微:“……”
宿主还在哭诉:【宿主你要是这么死了多冤啊,这么蠢在这个任务上都死第三次了,传出去会被笑死的,你看看哪家宿主这么笨,虽然你好吃懒做又没优点,但你死了我也会难过的呜呜呜……】
抹去嘴角的血迹,徐九微打断跟奔丧似的系统:“闭嘴!”一字一顿,说得无比凶狠。
系统立刻噤声,努力化身沉默寡言范儿。
缓了缓神,徐九微问:“你说可以补救?”
系统:【唔……这个么,不如宿主你再去太子面前晃一晃,这次把自己弄得凄惨些,再大张旗鼓让人知道太子不可告人的秘密,最好是让全帝都知道他的真面目,这样就算那个昏庸无道的皇帝老儿想保他也不行,必然会废了他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它都觉得自己的办法甚妙,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徐九微脸一黑。
相信这个破系统的话她真是脑子进水了!
再在莫沉渊面前来这么一出,他会不会被废太子她不知道,但她绝对会两眼一闭去见阎王。
冷静下来过后,徐九微抗议:“这个任务难度太大,我这种身份怎么可能让莫沉渊被废!怎么也该给个位高权重的身份吧。”
系统扁扁嘴,相当委屈:【可是其他身份宿主你无法匹配上……】
“所以我每次都只能当个炮灰?”徐九微气得嘴角一歪。
系统没回话,明显是默认了。
“……”
徐九微紧抿着唇,觉得还是不要再讨论这个虐心的话题为好。
后面魏谨言亲自来给徐九微检查了一番,确认她只是脖子上受了伤,过几日便会好,他才放心下来。
徐九微还沉浸在任务失败,和被系统说只能匹配炮灰身份的双重打击里,直挺挺倒在床榻上,一句话都不想说,连魏谨言何时离开的都没注意。
夜晚的风带着瑟瑟凉意,魏谨言负手站在大殿外最高的台阶上,遥望远方的重重宫阙。
想到今夜在密室里看到仿佛失去所有生气的徐九微,他的眉宇紧紧皱在一起,捏着扇柄的手渐渐收紧,力度大到骨节间都开始泛白。
“殿下,那些刺客已经全部处理掉了。”身后有道妖娆的身影在黑暗中闪过,隐匿在后。
魏谨言没有回头,微微扬起的唇角带着几分凉意,漫声道:“红樱,你看这王城可美?”
身后那人似乎愣了下,旋即嬉笑道:“染了血可就美丽多了。”
没有理会她的玩笑话,魏谨言眸光动也不动,看着座座巍峨的宫殿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猛兽,恢宏瑰丽,又危险至极。
时间,人,地方,这些都变了。
不过……只要他再次来到这里便好。
该是他的,他会全部夺回来。
那些不属于他的,他也会一点一点吞噬殆尽,绝不放过。
绝美的脸上忽地绽放出一抹笑容,他笑得淡定且从容。
***
半死不活的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傍晚,徐九微终于有心思去听莫沉渊一事的处理结果。
昨天晚上,大内总管黄公公对外公布,太子殿下中了毒,心智失常,一不小心伤了七皇子和徐九微,皇上对此颇为震怒,命太子自行去领一百军棍,禁足三个月,以示惩戒。至于七皇子,便是送了许多慰问品,这件事到此为止。
都肖想上自己后宫里的妃子了,咳,虽然早就化作白骨,但也是大大的不敬,这天启帝居然只罚了他被打和禁足,徐九微简直叹为观止,暗想难不成这天启帝也是个白莲花圣父,跟他儿子魏谨言果然是一脉相承啊!
啊不对,眼前这个已经是黑莲花了。
想到这点,她又惆怅了。
“七皇子就这样了?”
转念想起那个紫眸少年,徐九微有些傻眼,天启帝面对这个儿子怎么又跟如今的魏谨言一样黑心黑肺呢。
似是察觉到她的想法,魏谨言被白纱带遮住的眼眸中掠过一抹寒凉,唇上依然带着笑意,淡然道:“或许父皇是想磨炼他的心志。”
徐九微在心里不屑地呸了声。
这明显是偏心吧。哦对了,还有对莫蓝鸢亦是如此,仿佛他们是不要钱捡来的。
看着她脖子上那道明显的掐痕,魏谨言嘴角的弧度冷了几分,问:“还疼么?”
徐九微对他的明知故问非常鄙视,翻着白眼道:“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她语气不善,魏谨言半点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淡淡一笑:“你放心,今日之事,不会就这样算了。”
这话怎么听都阴森森的,徐九微望着他那张好看的脸,那句“你岂会这么好心给我报仇”在嗓子口打了个转儿,又咽了回去。
生命诚可贵,且行且珍惜!
还是不要过分去招惹黑莲花了。她一脸沉痛。
外面夜色越来越沉,徐九微看着渡步至窗边站着的魏谨言,他的视力在夜晚会比较薄弱,殿中又没有掌灯,所以刚才进来时他走得很慢,几乎是一步一顿来到屋中的。
目光扫过桌上的火折子,她叹了口气,就要动身去拿——
刚好回过头的魏谨言看到这一幕,似乎笑了笑,语带愉悦地道:“不用了,我们出去,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刚睡醒脑袋里还有点混沌,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徐九微乖乖“哦”了声,也没问到底是什么,几步走到他身边。
她乖顺的态度引得魏谨言又笑了笑,双手一合折扇,率先往外走,徐九微配合着他缓慢的速度跟在后面。
说是出去,其实就是去了碧波湖,亭亭而立的荷叶遍布在湖面,偶尔看得见几枝含苞欲放的荷花。白玉栏杆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亮着一盏八角宫灯,魏谨言加快了脚步,几步就走到湖畔边缘,顺着入口的石阶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