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很惊奇从小家境优越的怀特太太手艺怎么如此精湛。
如此珍贵且饱含情意的礼物，林慕收得既感动又不安，不知如何回馈这份厚重的情谊。
思绪又飘远了，林慕放下手中的毛衣，往其他品牌走去。
自从林深来中国后，她越来越容易回忆从前，心内暗暗叹息，不知是好是坏，庆幸的是，目前想起的都算是温情的。
林慕又拿起一件深蓝羊毛衫打量，眯着眼睛想象林深穿着时的样子，好像还不错，她拿起这件毛衣往结算台走去。她不会织毛衣，就算会，给林深织毛衣这件事也显得诡异。
离结算台还有几米时，脚步停下。
林深可是送了一整套镜头，她也不好意思一件羊毛衫就打发了人家。
于是又走回展示区，细细挑了一件浅灰色大衣和一条深灰色围巾，北京比旧金山的冬天冷太多了。
……
林慕开车来到林深所住小区大门外时，被拦下，保安要通行证，或者业主本人来门口领进去。
她只好拨通林深电话说明情况，依言将电话递给保安，保安嗯嗯几声，便客气笑着让林慕进去。
安保很严格，不愧是富人小区啊。
正感慨着，林慕已经到了林深家门口，按下门铃。
门开了。
门后出现男人挺俊的身影：“你来了。”
他上身穿着一件米白色高领粗线毛衣，配上深卡其色的休闲长裤，很温馨居家的一套装扮，略微缓和了男人面上冷峻的神色。
“嗯。”
“拖鞋在鞋柜里。”
她应声“好”关上门，低头打开鞋柜，只看见一双米色毛绒棉拖……
和以前林深市郊别墅里那双一模一样。
林慕略有迟疑地拿出这双拖鞋，翻面看鞋底。
很干净，而且一点磨损都没有。摸了摸上面的绒毛，恍惚是有些熟悉的触感，犹豫一瞬，她穿上拖鞋走进客厅。
深灰为主色调，搭配一些米色的房间映入眼帘，干净，也冷清得像无人居住。
她注意到光洁如新的流理台，转头看向林深：“中午你想去哪里吃？”
“在这吃。”
“这里？”她不太明白，对上林深的眼睛，有些惊惶地拿手指向他，又指了指自己，“我们做饭吃？可、可我不会啊。”
她相信这几年林深又熟悉不少技能，但做饭无疑不会是其中之一。
他没理会她，迈腿走去厨房倒一杯水，抬腕看手表：“快到了。”
“谁快到了？”
林深仰头喝下杯中的清水，放下杯子后转身目光玩味地看着她，不说话。
“叮咚”，门铃适时响起。
林慕很惊讶，林深并不会在生日邀请他人，她看一眼门，又看向林深，见他点点头，于是走去开门。
一个微胖的中年人提着几大包食材走进放下口袋，一边从腰包里掏出拖鞋穿，一边说：“差点儿就迟到了，今天这个堵啊！幸好早上出门早，呵呵呵呵。”
穿好拖鞋后提起食材，中年人像是才注意到林慕一般，面露惊讶：“这位是太太吧？”然后朝厨房走去，把食材都放置在流理台上，“太太，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林慕被两声“太太”惊得脸通红，连忙朝中年人摆手道：“我不是太太。”转而挑眉看向林深，“林深？”
林深走到厨房对中年人点头示意，而后朝书房走去。
林慕跟在后面，时不时扭头看一眼厨房的动静，中年人已经动作熟练地归置好各类蔬菜肉类，正拧开水龙头挨个清洗。
林深进书房后坐在桌前，支着头看向林慕：“这是预约上门的家庭餐饮服务。”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我以为你知道。”
“我不知道。”林慕对这样的服务感到新奇，站在书房门口张望厨房里有条不紊的身影，“你知道我不会做饭，平时都在外面吃，有时去路遥家蹭饭，她的男朋友做饭还不错。”眼睛一直粘在中年男人身上。
“别看了。”林深起身走到林慕面前，扶住肩一偏，关上房门，“没什么可看的。”
视线被打断，她悻悻地耸耸肩，走去沙发：“我只是有些新奇而已。”她感慨现在服务行业做得真贴心，“早知道，之前我也可以请人来家里做。”
转念又想，越是周到的服务往往不会平价。
“不过，这个不便宜吧？”
林深说出一个数字。
她有些挫败地垮肩：“服务费比在外面吃都贵了，还不包括食材。”
林深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没错过她面上表情的变化，跟着林慕坐在沙发上：“你对钱很在意？”
林慕眼睛睁大一些，侧身看他，一脸认真：“当然，北京的开销并不比在美国少。”眼神微微转暗，垂眼看着膝盖，指尖一下一下在腿上划，“现在一个人过，更要注意这些。”
林深不再说话，只盯着她。
林慕因刚刚说的话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拨弄额发，掩住眼底的一抹涩意：“对了，周妈呢，她没跟你一起来中国？”
“周妈大女儿生了，她去照顾一段时间。”林深捉住她抬起的那只手，往身前拉，直视她，“你不是说你在这里过得很好。”
林慕轻轻地脱开手，起身去厨房端来两杯水，放一杯在桌上，双手轻握住杯身，感受热水透过玻璃传来的暖意：“是过得很好，又没说过得很优渥。工作室刚刚步入正轨。”
说完感觉有些词不达意，顿了顿：“最近好多了，昨天我还去一家传媒公司拍人像，活儿简单，酬劳不低。如果能多接这种，再过几年，我就可以买下现在住的房子了。”
林深略微直起身，拿起桌上的水杯：“你现在住的房子是租的？”
“你这个房子是买的？”林慕睁大了眼，她记得进门时左手边有一道回旋楼梯，“你不怎么在北京，这么大的房子空置多浪费啊。”而且好贵，她在心里默默补充。
“你想过来一起住？”他忽然绽出一抹笑，嘴角勾起的弧度有丝邪气，“这样就不浪费了么？”
林慕尚未咽下嘴里刚喝进去的水，被呛得捂唇咳嗽起来：“咳咳，别乱说这种话。”
“你的客厅连两个人都站不下。”林深抿一口温水，嘴角的弧度慢慢平复，“北京是中国首都，房子保值，Johnny说这是学区房，升值空间大。当作投资也不错。”
指腹缓缓摩挲杯身，他淡淡道：“而且，我不喜欢住别人的房子。”
“我不信你在上海苏州杭州，那些你去过的城市都买了一套。”她好想翻白眼，想到面前不是路遥，又强忍下这个冲动。
“那不一样。”
“北京有什么不一样？”
刚刚去外面倒水时，她略略扫了一眼，估计房子至少有300平，想到这里，语气凉凉道：“林少爷真有钱。”
轻抚杯身的手一顿，他把水杯置于桌上：“别叫我林少爷。”
力气有些重，杯底碰到桌面发出一声响。
林慕微怔：“抱歉。”
林深偏过身子，朝她贴过去，呼吸扑在她的耳边：“不要说抱歉。”
……
房门被人敲响。
“林先生，林太太，饭菜做好了。”
“走吧。”他站起身，轻轻拍她的头，“带你尝尝杭帮菜。”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林深：北京有你啊
第19章
“东坡肉、龙井虾仁、叫花童子鸡、鱼头豆腐汤、杭三鲜，林先生，照您的点单都做好了。您尝尝。”中年人站在餐桌前搓着手一一报菜名。
“不用。”林深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已经确认交易完成，你可以离开了。”
“谢谢林先生，希望能给个好评，有好评更容易接单，呵呵呵呵。”中年人说完，收拾好带来的调料和器具离开。
林慕走向餐桌，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还冒着热气的菜，赞叹到说不出话，好像突然可以原谅之前以为过高的服务费。
林深看她眼里映出的菜的倒影，还有面上掩不住的欣喜，撇了撇嘴角：“收起你的口水，去，盛饭。”走去酒柜取来一瓶红酒打开。
“诶。”林慕从满室菜香中回过神，连忙应声去厨房盛出两碗白饭，端到桌上瞥见林深正往杯里倒红酒，“等等！”
林深倒酒的手一顿，抬眼看她。
她从沙发上的包中拿出常备的可乐，快步走到吧台旁，依次给两个酒杯里掺入一些可乐，抬头冲他笑了笑：“好了，继续倒酒吧。”
林深：“……”
他垂下眼睛，盯着两个酒杯，杯里的可乐泛起股股气泡，苏打的气味钻入鼻中，手里的动作怎么也没法继续：“你这又是哪里学来的陋习？”
林慕接过他手中的酒瓶，缓缓倒入杯中，暗红的液体沿着杯壁流淌，压住气泡：“很好喝的，你试试。”端酒来到餐厅。
顿了几秒，他跟着来餐桌坐下。
“生日快乐，林深。”她举起酒杯，“我听路遥说，男人的整十岁生日要提前一年过，今年你二十九岁，算是三十大寿吗，我不太懂，明明三十还很年轻，但还是祝你万事如意，这里的人好像都喜欢说这句。”
“万事如意？”他轻轻举起酒杯晃了晃，盯着酒荡起的漩涡，再和她碰了下，“不必尽如我意，重要的如意已是难得。”微昂起头喝酒，吞咽间，下颌滚动的弧线流畅优雅。
林慕收回酒杯的动作一滞，抿一口泛甜的红酒，睫毛微微垂下看着眼前的虾仁，轻叹道：“是啊，重要的如意就可以了。”
又陷入沉思。
眼前突然现出一副长筷，轻击碗碟。
“菜凉了。”
顺着筷子，林深淡漠的神色映入眼中。
“嗯。”
两人不再出声，安安静静吃饭。
饭后林慕将剩菜都清理干净，把碗碟放入洗碗机，设置好和林深来到书房。
他在桌后坐下，打开电脑。
她来到书柜前，指尖在书脊一一掠过。
有些书很新，有些书脊旧得起皱。
她抽出一本眼熟的，翻开有潦草的字迹闯入视线。
他这是把旧金山的书都给搬来了么……
她看着笔记，暗忖。
……
敲击键盘的声音忽停，越过显示器，他看向沙发上已经睡着的人，而后缓步来到一侧屈腿坐下，凝视着女人的脸。
记忆中的小女孩已经长大，眉眼一如往昔，视线往右移，看着沙发一边的空隙，嘴角微微一撇，还是这么矮。
注视片刻，他抬手往她脸上探去，动作犹豫而迟缓。
指尖轻轻拂过眉尾、眼睛、面颊，来到嘴唇，指腹轻缓地摩挲。
唇面有细微的唇纹，一道一道，因有撕嘴皮的习惯。
离开嘴唇，拇指抚上眉心，眉心如四年前般微蹙，尽管面上已是一派宁和。
……
“少爷，请您快些换好礼服出来呀。”
门被人打开，一脸急色的妇人手拿一套衣服，对坐在长椅上玩游戏的少年说。
“啪！”
游戏手柄被掷向地面，裂成碎片，圆形的按键碎落在地上滚着打转，一颗滚到门口妇人的脚边。
原本坐着的少年突然站起，飞快走到门口，抓起妇人手中的衣服狠狠扔向一边，年轻的脸庞透着狰狞，狭长的眼眯起，闪烁危险的光芒，紧盯着妇人：“说过不许叫我少爷！”
“是……是，”妇人被扣住的手腕已经发白，“林、林先生，请您换礼服。”
直起身的少年身形已初具几分男人感，转身走回室内，手随意一放，看也不看一眼身后：“滚！”
妇人来不及揉一揉略微泛青的手腕，立马蹲下把礼服拾起环住，弯腰道：“林先生，我再拿一套给您。”轻手轻脚地退后离开。
门轻轻合上。
屋内满面狂暴的少年喝完水，恨恨一摔，炸开的玻璃碎片混着灯光，反射的零碎星光稀稀落落射向少年的脸，多了几分诡谲。
……
少年缓缓走下楼梯，大厅已站了许多人。
“嗤。”
无聊的老头，不过搬个家也要大张旗鼓地宣扬。
他来到一楼大厅，走去餐区，端起一杯酒轻啜，眼神飘过杯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大厅右侧的一个女孩身上。
甚至不能称之为女孩，分明还是儿童。
他发誓，绝对一米五都没有。
穿着俗不可耐的浅粉连衣裙，长发垂至胸前，鬓边的耳发合拢别在脑后，用一根白色发带缠住，发带在黑发中若隐若现，发结上还有个蝴蝶发饰，因女孩说话而细微颤动。
很标准的公主装。
做作。
女孩旁边站着不少人，其中一对金发中年夫妇一副慈爱的神情一直看着女孩，妇人一只手搂在女孩右肩。
一看就不是亲生的，是收养的孩子么。
身板这么弱小，明显营养不良，说不定在家被虐待。
他放下酒杯，悄然走近。
慢慢的，听见些微交谈。
女孩旁边的人在夸赞她聪明伶俐，成功进入一所有名的中学。
她居然上初中了？
他斜靠着墙，听见女孩正用清越又稚嫩的嗓音谦虚地说着客套话。
少年一直兴味地盯着女孩，她脸上是一派甜美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