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助理哭声骤停,连声大喊:“有人!这里有人!”
“请等一等,我们这就移开石块下来营救你们。”
……
林深再醒来时,躺在临时搭建的帐篷医院病床上,医生见他醒了也松口气:“你终于醒了,你没什么大碍,赶紧起来让出床位。”
得救了。
他勉强坐起身,无声地笑了,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万幸,他和她还有后来。
他和姜助理在医院休整两天,灾区来了救援的车辆,接灾民出去,姜助理走的那天很不解:“林总,H市的投资都没法搞了,您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林深淡淡地笑了笑,朝坐上货车的姜助理挥了挥手。
“我要等一个人。”
终是不甘心,想赌一把。
……
接下来三天,林深混迹在灾民中蹭吃蹭喝,每来一辆进城的救援车、志愿车,都立在一旁无一遗漏地看。
这一天,他去医院重新上了药,更换了纱布,又走上大街随处游荡,突然又来了一场余震,他跟着人群挤上马路中央,待余震稍停,侧后方忽然传来熟悉的清越女声。
“林深!”
他刷的转过身,瞧见背向自己、魂牵梦萦的丽影,鼻头猛地发酸,他抿着唇压抑笑出声的冲动,隔着十几米尾随在她身后,听她一声声呼唤自己想听的那两个字。
“林深,你答应一声啊!”
“林深……求你应一声……”
“林深……”
他听着她的声音渐渐不复清越,一点点嘶哑,声音哽咽,仍然固执地在茫茫人潮中一声声叫他,脚步踉跄,依然扒开人群继续坚定朝前走。
林深听得心开出了花儿,连脚步都放轻了不想让她察觉。
他就这么一路尾随,看她跌跌撞撞地走,听她声嘶力竭地呼喊。
他想,自己还是这么坏,即使对她。
直到——
“对不起……是我错了……”
“你在哪儿,我好想你……”
“林深……”
他的心猛然一抽,脚步一滞,瞳孔微微缩了缩又放大,立在原地驻足不前,任狂喜浪潮将自己淹没。
她终于累了,瘫倒在地伏地痛哭,他听得心疼又满足,唇角禁不住勾起。
林深慢慢走近,离她还有几米远时,低声调笑:“这位小小姐,你在找我吗?”
第79章
“这位小小姐, 你在找我吗?”
哭太久,肩膀一耸一耸的林慕浑身一僵, 她压住狂乱的心跳,慢慢站起来, 趴了很久腿有些发软, 她颤颤巍巍地转过身, 视线仍然被泪水糊成一片, 她用力抹去眼泪,愣愣地看着前方。
不远处逆光圈里立着一个高瘦身影,一身长款深灰大衣,头上缠了一圈绷带, 绷带下是刻进心里的狭长琥珀色眼眸,定定看她, 眼底含笑。
万簌俱寂。
林慕止不住地轻微颤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向后一退,捂唇呜咽, 泪水又弥漫眼眶,顺着指缝流下, 视线再度模糊。
忽而一阵寒风吹过,满是泪痕的脸被吹得发干、发疼,她连忙又擦了擦眼睛, 又看向前方,唯恐是幻影。
不是幻影。
男人背着光慢慢朝她走来,面容又陷入阴影, 神情模糊。
逆光而行的不羁少年,除了林深还能是谁?
林慕捂住嘴哭出声,迈步撞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连日来的担心惊恐绝望通通释放,任泪水肆意横流,千言万语都失了意义,只剩嚎啕哭声。
路边行人歆羡地望着深情相拥的两人,天灾之后,谁不动容与亲人的重逢?
林深一动不动,由着她抱了很久,等她哭到声音小了些开始呜咽才摸了摸她的头:“哭够了?”
一句话让她原本略微止住的泪水又开始汹涌,她揪着他的大衣扣子仰起头透过一层朦胧水雾看他:“不够,没哭够。你没、没死,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林慕拉下他的领口,林深顺势低了头,她双手搂住他的头,埋入他的颈窝,泪水顺着脸颊滑入他的领口,贴着胸肌下滑。
“林深,原谅我。”
林深微微一震,合拢双臂环住她,也埋入她的颈窝,嗅着熟悉的幽香:“原谅你什么?”
“原谅我的愚钝……现在才看清自己的心。”
他呼吸漏了一拍,颤着声问:“你的心?”
“对,不能失去你的心。林深,我不懂什么是爱情,我只知道,如果你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林深低声笑了笑,唇贴上她的鬓发吻了吻:“怀特死的时候你也不想活了。”
她把他搂得更紧,摇头哽咽:“不一样……不一样的,那时我还有你。若连你都没了,我还活个什么劲。”
孤身一人在这厌恶、满是恶意的世界中踽踽独行,那些诡秘的心事将说与谁听?
林深眼眶发热,他想仰起头却被她搂得太紧,只好继续埋在她颈窝深深吸一口气,抬手戳了戳她的脸颊:“手松一松,我一直猫着腰,很累。”
林慕啊一声,不好意思地松了手,又环上他的腰,脸贴上他的胸口,手又搂紧了些,埋头蹭了蹭。
他低头见她这些小动作,好笑她什么时候变成一只猫,无意识撒娇的小动作让他的心蓦地一软:“林慕。”
“嗯?”
“你真矮。”
“……”
她刷的抬起头,想一拳打向带笑的俊颜,手在他背后抬了抬又放下,还是舍不得,只好瞪他:“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干嘛这时候提?”
真煞风景。
林深勾了勾唇,揽过她的腰猛地一提,手臂往下支起她的上半身,凑近吻上她的唇,贴了几秒才放开:“你看,要亲你得提起来才行。”
林慕脸涨得通红,余光瞄了瞄四周望过来的八卦眼神,羞得捂住脸埋在他肩头,怯生生地小声讲:“别这样……好多人。”
柔柔的娇嗔听得他忍不住又扳过她的脸,啄了啄嘴唇,挑眉坏笑:“别哪样?”
她呆呆地被他又亲了下才回过神,围绕他们的人群碎碎笑声越发清晰,传入耳中直让她连耳根都红了个透。
始作俑者还毫不在意,一脸春风得意。
“别——”林慕一咬牙,捧起他的脸猛地亲了下,“——这样。”抬起头终于见他一脸惊诧,才缓和了脸色,禁不住有点小得意,也算扳回一城。
林深面容凝固好几秒才慢慢松弛,眉眼舒展开来,眸光璀璨,他扣着她的头吻上泪痣,轻声呢喃:“这是你第一次吻我。”
低哑声线饱含柔情,林慕心头一颤,鼻头发酸,回抱住他的头,哽咽道:“以后还有很多次,无数次,我保证。”
“我等着。”
……
两人没在H市逗留,第二天就跟着接灾民的车出了城,辗转轮换几个交通工具,终于来到S市。
重逢那天,林慕被他还活着的狂喜包围,压根儿没注意林深头上的纱布,出了H市又没遇上未受地震影响太多的城市,来到S市,第一件事就拉着他去三甲医院复查伤口。
H市是地级市,又处于地震的非常时期,医生并不如平时细致,毕竟抢救人性命更重要。S市是省会城市,林慕硬拉他来复查,也是想排除后遗症的可能,她听林深讲当时一块砖石直接砸了头,当即心一紧,生怕有淤血之类的隐患。
林深一路被她牵着往返各个科室,她让他坐在一边休息,自己去排长队缴费领药。他望着她娇小又忙碌的身影,心被股股暖流填满,他往后靠进椅子,姿态慵懒,眷恋的目光黏在她身上,随她而动,半分不离。
“血常规,正常。心电图,正常。CT,正常。核磁共振,正常……”忙碌大半天,林慕握着一叠报告单凝神细细看结论。
“好了,没什么问题,别看了。”林深大掌一伸,从她手里拿过报告单对折放到另一只手中,又揽着她往医院门口走。
林慕正看得专注,突然被他抢走报告单,手刚伸过去想夺回,单子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换到另一侧的手里,不满地嘟嘴:“我还没看完呢。”
林深揉了揉她的发,好笑地勾起唇角:“每个项目领报告单时你都看过了,没问题。”
“我再确认一遍。”她挥开揉乱头发的手,来不及理一理有些散乱的头发,来到他另一侧想偷偷拿回,单子又被他反应敏捷地举高。
她踮脚够了几次也够不着,委屈地撅起嘴:“林深……”
林深低头一看,她柔嫩的唇瓣微微撅起,唇形更显饱满,他本想用手指点一点翘起的唇,又担心大半天都在医院,手上有细菌,只好作罢。
她的唇是浅浅的樱花粉,他微眯起眼,想起这唇在意乱情迷时染上的嫣红。
他情不自禁弯下腰,倾身贴近含住她嘟起的唇珠轻轻咬弄,林慕没反应过来,等他吻上来惊得睁大了眼,才红着脸推开他,腹诽这人怎么随时随地都能坦坦荡荡、旁若无人地同她亲热。
三甲医院人流量不比打折的商场少,两人又都是惹眼的容貌,本来回头率就很高,林深突如其来一个吻,更是让周围自动自发地形成一个包围圈,甚至还有人拿手机拍照。
路人毫不避讳,有人连闪光灯都没关,几道亮光闪过,“快走。”林慕低着头偏着脸不让自己被拍到,拉起他快步走出人群。
终于摆脱了围观群众,她赌气地甩开他的手:“你怎么……上来就亲。”
手被她甩开,林深也不气恼,反倒戏谑道:“怎么,不能亲?”
林慕还在想刚才围观人群的调笑,以及快门声,并不想理他,别过头不做声。
林深慢悠悠晃到她跟前,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冷着脸挑眉反问:“是谁说以后还有无数次?”
林慕记起重逢那天,一时情动许下的豪言壮语,脸又红了一红,嗫嚅道:“我又不会食言……但,别在这么多人跟前。”
他仍捏着她的下巴,欺近定定看她:“我们见不得人?”
“也不是,会不好、不好意思。”林慕纠结半天,还是说了实话,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别想指望他会有羞耻心。
果然,林深闻言嗤笑一声,一把搂起她的腰,另一掌直接扣着她的后脑,低头深深地吻了上去,周围虽不及医院人多,这会儿也起了阵阵小声惊呼。
林慕被他猛地一提,再被扣着吻住,听到四周窃窃私语便小小地挣扎起来,可惜,照样被他压下,依然被吻得难舍难分。
漫长又深入的一个吻后,她才被松开,禁不住捂住羞红的脸,被吻得口干舌燥,指责的话也说不出。
“热恋哪。”
“在拍电影吗?”
“看着像,是哪个小生和小花,我怎么没见过?”
“我也不认识,男帅女美,不应该啊。”
闲言碎语声音不大,却依然飘进了林慕耳中,她正想狠狠拍他一掌,却又被拉入怀里搂着。
林深低头在她耳边轻语:“还会不好意思吗?”
“你!”
“你要习惯。”他拉下林慕挡住脸的手,揽着她大摇大摆走出围观圈。
“不想习惯。”
“那亲到你习惯为止。”
“……”
这几天,两人一直睡在一起。
不知是早在五年前半年同枕而眠时她就习惯,还是两人真正心意相通,总之,林慕现在和他一起睡觉,特别安心,夜夜好眠。
林深也是,只是没同她讲,默默地享受温香软玉抱满怀。
很奇怪,从冰岛回来的一个多月,他总怀着那点儿心思,步步为营,一点点攻破她的防线。然而,当两人情投意合地同睡一张床,他只想抱着她,但愿长眠不复醒。
林慕本来还担心他急色,怕激烈时会牵扯到伤口、影响恢复,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老实,只抱着她睡觉,她也乐得轻松,每晚乖巧地依在他胸口,安心而眠。
回北京的前一夜,她才反应过来,还没问过林深地震时的经历。洗漱后,她照着前几晚朝他靠拢,手穿过纽扣缝隙、探入他的睡衣,一下一下地抚摸肌理。
林慕想问,又怕地震对他而言是精神创伤,只纠结一秒就笑自己多虑,林深岂是轻易有精神创伤的人?
“老实点,”林深按住胸前不安分的小手,“再摸就别想睡了。”
林慕闻言立马把手从睡衣里抽了出来,又揪住他的纽扣把玩:“林深。”
“嗯?”
“地震时,你都经历了什么。”
“你想听?”
林慕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双手平放在下巴那儿,枕着头搭在他肩头,认真地看他:“嗯。”
林深下巴低了低,瞧见一张神情肃然的小脸,不由得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其实也没什么,被埋了三天,然后得救。”
他尽量轻描淡写,不想将那三天的绝望诉与她听,也不想说那时自己多想她,以致产幻,对着透明幻影深情凝望。
一切都过去了。
他拢了拢手臂,侧身将她完全拥入怀中:“睡觉吧。”
林慕被他按在胸口,憋住了气,挣扎着抬起头喘一口气:“林深,后来呢?”
“我和姜助理得救,没有后来了。”
“姜助理?”林慕愣了下,才意识到那天并没看见姜助理的身影。
“他先回去了。”
“你为什么不一起回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