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乔：“……我也没”
“乔乔大人，”奥尔文抬起眼，认认真真盯住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道，“如果您受伤了，会有人很难过的。”
“……”
“当，当然了，”奥尔文突然又磕巴起来，“这些人是杰西卡公主，伊迪丝大人，约书亚殿下，修大人……”
“停停停，打住。”乔乔叫停了他的报菜名，“不过，奥尔文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闻着香水味过来，说明他本来就是找自己，再联系刚才奥尔文说的话。
乔乔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你已经知道我被国王陛下和塞恩大人雇佣的事了吗？”到底谁这么不靠谱，走漏了消息。
“什么！”奥尔文大惊，“这事还和陛下与大主教有关？！”
乔乔：“……”她好像说错话了。
好在，奥尔文礼尚往来，转手也把大法官给卖了：“我是听修大人说您打算当诱饵，引出前段时间杀害了那位裁判的真凶。”
“我怎么感觉他什么都知道……”乔乔郁闷地嘀咕了一句。
闻言，奥尔文立刻义正言辞地指责她：“如果不是大法官大人告诉我，我还不知道您在做这么危险的事！”
“其实也还”
“您太托大了！这一次是您运气好，真凶派来的杀手不如您可万一他派来的人比您强呢？您就这么自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伤害到您？如果他们用毒药用其他一切阴损的招数呢乔乔大人在下实在忍不住了……”
好字还没吐出来，就被化身狂暴老妈子的奥尔文给喷了回去。
乔乔第一次发现，骑士小哥也是很能说的，他说教了二十多分钟，台词都不带重复的，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就抓住一个中心思想：你以后绝对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下次有这种事由我来！
乔乔忍不住小小声反驳了一句：“可是，就像奥尔文关心我一样，我也把你当朋友啊。这种事，怎么能自己躲在后面让朋友上呢？”
奥尔文一噎，半天才重新出声：“……您，可以让我来的。能保护到乔乔大人，我很……这是在下的荣幸。”
这次轮到乔乔正色摇头，教训他：“你的主人是约书亚王子，如果你受伤了，谁去保护王子殿下呢？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
“……您没有。”
“我有。”
“没有。”
“有。”
“没有。”
“就是有。”
“就是没有。”
……
到最后，乔乔和奥尔文谁也没说服谁，只能暂时将有没有的话题放到一边，拖着那四具尸体去找塞恩大主教。
经过神会牧师的通报，乔乔和奥尔文在一栋白色的圆顶建筑里见到了正在祈祷的大主教。
他跪在一座五六米高的白色石像前，单膝跪地，闭目祷告。
因为他的表情太过圣洁，导致乔乔根本不敢出声打扰他，只能站在一旁等待，顺便环顾四周打量这座传说中的大圣堂。
大圣堂房梁极高，目测有十米左右，换算到一般的民房，就是三层楼的高度。
顶部奢侈地用水晶撘成，透过透明的水晶板，阳光一泻而下，照亮了内部白色的墙壁，浮雕着苜蓿叶的石柱和红白相间的地砖。
在这一片纯粹的红白两色中，塞恩漆黑如深海海藻般的长发异常显眼，发丝反射着阳光，浮动着丝丝缕缕的金色。
他面对的那座石像，从身形看是一个男子，穿着一身毫无装饰的白色长袍，手持一柄涂成红色的苜蓿叶，带着兜帽微微垂着头，脸朝下，似乎在注视一切跪在脚下的信徒。可是再仔细一看，乔乔险些没惊呼出声，兜帽的阴影下，借着晴好天气的光线，能很清楚地看见石像的脸部光滑无比，没有人类的五官——
这座石像没有脸。
“根据传说，光明神大人没有脸孔，他的脸会随着注视他的造物的模样变化而变化。”温柔似水的男声响起。原来是塞恩，他不知何时祈祷完毕，注意到乔乔的目光向她解释道：“光明神大人三次挥动苜蓿叶，分别创造出第一纪元的主宰：巨龙，精灵和人鱼。当这三大神之造物注视神明大人时，光明神的脸就会对应变成它们的模样。而在人类面前，光明神便是人类的外形。”
乔乔一脸深沉：“那如果所有的种族一起注视光明神大人呢？”
塞恩明显一愣，连那双神秘莫测的紫色眼睛都睁大一瞬。随后，他笑了：“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在这个时代，三大神之造物早已不存在了。”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祈祷完毕的塞恩引着两人走出大圣堂，来到另一栋尖顶建筑的偏厅。
偏厅上首有几把椅子，其中靠左侧坐着圣女伊迪丝，而在房间的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两名神圣骑士相对站立。他们全部穿着白色的铠甲，面无表情直视前方，要不是乔乔听见了他们几不可闻的呼吸声，都要以为他们也是石雕。
在椅子前，还跪了一个人。
那圆滚滚的身形，华丽繁复到臃肿的衣物看上去格外眼熟。
等到乔乔跟着塞恩大主教绕到此人前面时，她终于回想起在哪见过他：“雅顿……公爵？”
这不是圣女的姘头吗？
圣女伊迪丝一身雪白长裙，并腿而坐，优雅而闲适。见塞恩大主教走过来，她站起身，恭敬单膝跪地行礼。
起身后，那双曼妙的红色狐狸眼从乔乔和奥尔文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前者身上。
在上首坐下的塞恩也看向乔乔：“这就是幕后黑手。”
？？？
乔乔再次看向雅顿公爵。
此人跪在地上，哆哆嗦嗦，满脸苍白，额头上滚着豆大的汗珠。察觉到她的目光，半点没有公爵气势的男人抬起头大叫：“没错！就是我！雇佣刺客巴洛杀死前一位评委，妄图暗箱操作选美比赛的人就是我！我有罪！”
？？？？？？
他当她是傻子呢？！
乔乔看向含笑的大主教：“实不相瞒，我刚才被袭击了。”
“嗯，我听说了。”塞恩微笑。
“我把四名袭击者的尸首带过来了。”
“嗯，我知道。”塞恩继续微笑，“实际上，刚才国王陛下已经派人将那四名杀手的尸体带走处理了。”
乔乔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位大主教，而对方也理直气壮毫不心虚地看了回来。
以至于她差点以为是自己想岔了。
“塞恩大人。”既然这样，她就不必客气了，“我怀疑此人只是替死鬼，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原因要替真凶顶包，但幕后黑手绝对不是他。”
一句话还没说完，坐在椅子上的主教和圣女全都维持着人偶一样的虚假微笑默不作声，反倒是雅顿公爵大叫：“你凭什么污蔑我？！”
乔乔：“……”污蔑？
“我说了就是我！我给那个平民送钱，让他给圣女大人打高分！结果那个贱民居然拒绝了我！不仅如此还威胁我，说我这样是在侮辱伊迪丝大人！”
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脸涨得通红，大颗大颗的汗珠往下直滚，脖子上青筋暴起。
“这种贱民当然死了最好！我有的是钱！雇佣刺客巴洛对我来说根本就是小意思……”
“那么，”乔乔打断他，目光沉静，“刚才我被袭击是怎么回事？”
雅顿公爵语塞一瞬，小眼睛咕噜转了一圈就想到了理由：“因为我嫉妒你！”
“哈？”
“圣女大人自从向你学习飞刀技术后，每天都把你夸了又夸！我嫉妒！”雅顿公爵骄傲地挺起厚实的胸膛，“我不允许任何人占据圣女大人的注意力！”
你瞎啊！最占据圣女注意力的那个人正坐在你面前呢！
乔乔望向塞恩。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嗓音温柔，不疾不徐：“正如公爵所说。现在幕后黑手已经找到，我和国王陛下都安心了。”
“……国王陛下也”
“乔乔小姐。”
这次轮到乔乔被人打断。
圣女伊迪丝站起身，在雅顿公爵痴迷的视线里恬然微笑，双手交叠于小腹上，端庄典雅至极：“请随我来，我这就将陛下和塞恩大人的雇佣金交与你。这次任务辛苦你了。”
第43章
“凶手”伏诛, 大主教和圣女又明显不打算继续深究下去，这样的态度明显是在告诉乔乔,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再联系国王那边紧急派人带走尸体的行为，恐怕这一次，国王和神会是站在同一战线上。
从光明神会出来时, 乔乔就忍不住向奥尔文感叹：“当时大主教邀请我做这个评委，我还感动他们愿意这样费心费力地调查。现在看来, 他们并不是以找到凶手为第一要素，或者说查到了某个不该查的人身上就赶紧停下, 转手找个替死鬼出来。”
从雅顿公爵看圣女的眼神上就能猜出，就算圣女让他去死, 他也会毫不犹豫。
这次不就是么, 雅顿公爵坚持自己就是凶手，心甘情愿担负下这个罪名。
骑士沉默，恐怕这位秉性正直的青年同样难以接受神会和国王等人如此颠倒黑白的行为。
乔乔回头看了眼身后洁白的大圣堂, 圣堂的水晶圆顶在阳光下散发出炫目的五彩光芒，使得整栋建筑更加圣洁出尘。
然而，这样一栋通体无暇的圣堂, 里面所藏纳之物到底是黑是白, 又有谁能知道呢？
乔乔忽然停下脚步。
跟着她的奥尔文不得不随着她一同急刹车。
骑士满脸疑问地看过来, 乔乔却顾不上向他解惑, 她还震惊于自己刚刚想通的逻辑里——
雅顿公爵的“自首”显然是圣女指使的，圣女听从大主教的话，也就是说, 替凶手掩护是塞恩的意思。
另一方面，国王将杀手尸体带走，应该是担心有人会从中推测出杀手主人的身份。换句话说……国王明白那四名杀手是谁的手下，且认为他们的身份特殊，能从中推断出他们的来历，而国王显然也是想袒护真凶……
能让国王和大主教同时帮忙打掩护的人，整个星辰帝国也没几个吧。
“……奥尔文，我发现，我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乔乔难掩起伏的心情，拉了一把旁边的人，却发现对方正蹙着眉盯着前方空气中某一点发呆。
奥尔文想心思想得入神，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乔乔拉得刷了一个跟头。
他连忙抬头，对上乔乔莹莹的翠眼，当中的疑惑在此时看来让他更加心虚：“我……在下突然想起一件事……先行告退！”
说完，不等乔乔回答，就跟火烧屁股一般，跳起来跑远了。
留下乔乔一个人站在原地，手还维持着伸出去拉人的姿势，望着骑士迅速变小的背影喃喃自语：“他怎么了？”
骑士奇怪的反应惹人生疑，如果这时候突然跳出来一个人说他清楚来龙去脉，乔乔自然更加好奇。
更不必说，她虽然不认识这个半路跳出来的家伙，却认识对方的老大。
乔乔瞅着前方带路人背后的金色天平，觉得不会有人胆大包天敢冒充真理法庭的人吧。
结果对方停下来的那一瞬间，她险些以为自己真的被骗了。
在见过光明神会的大圣堂，雇佣协会的总部，星辰帝国的王宫这三个风格不同、却又都气势恢宏的建筑后，乔乔已经在心底默认，作为三大势力之一的真理法庭，它的最高法院不说有多奢华吧，至少也该威严雄伟，从气势上压倒别人？
但是……
望着面前这栋，秀气小巧的二层木质建筑，乔乔发现，真理法庭其实跟它家老大一样，往往会在你想不到的地方不走寻常路。
乔乔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不要以貌取人，说不定外表上看上去小巧玲珑，说不定内里别有洞天比如说空间魔法啊什么的……
都是不存在的。
真理法庭的最高法院，表里如一，内部结构和外表看起来一样简洁明了。
唯一这座二层小楼和旁边居民区别开的地方在于，真理法庭的这座四面环绕了一座庭院。
浓密的绿色藤蔓爬满铁质栏杆，丰厚的绿叶将栏杆之间的每一个缝隙都填满，上面则是繁盛的树冠。绿色植物将庭院包围，防止有人从外面窥见内部的景象。
从庭院当中穿过时，乔乔还隐约看见一座凉亭的一角。
修的办公室在二楼最中间，窗户正好对着整座庭院的中轴线，从上往下去满眼绿色，清爽宜人。
乔乔到的时候，修大法官坐在木桌后，双手相交支成塔状抵着下巴。他专心致志盯着面前的一颗水晶球，好像里面有无尽的风景。
乔乔想起之前他在静谧森立里用水晶球记录巴洛他们的举动，从而作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才恍然，他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有这么一个作弊器，会看见她和塞恩大主教的交谈，不是挺正常的么。
“我没有私自窥视你的行踪。”
平静的男声让乔乔回过神，这才发现，带路的那名法官已经离开，临走前还贴心地帮忙合上门
——现在屋子里就她和大法官两人。
修抬起眼，冰凉的目光从水晶球上移落到乔乔脸上。
他冷冷淡淡解释：“真理法庭有其他渠道获得消息，不需要用这种手段。”
乔乔忍不住笑了：“我也没这么说。我相信大法官的为人。”
一身白袍的男人静静望着她，冰蓝色的清澈瞳孔里倒映出乔乔清晰的影子，宛如临水照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