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地笑道:“您看过这信便知晓了,陛下的事情奴才也不清楚。”
婵衣原本是不愿意收的,但又不忍心为难孙铭,便将信收了下来,让鸣玉将人送了出去。
等人都离开后,婵衣看了眼桌上的药膏,还有那封薄薄的信,终究还是垂下眼眸,眼睫轻颤着打开了信。
许久之后,她面色不好地放下了信。
萧泽在信里说到,他因有要事一趟,需得亲自去一趟壶关,来回大约需要半个月。因为时间赶得及,来不及见她一面,不过自己说过的话仍是做数,一定会对她负责。请婵衣务必等他归来,届时二人再相商。
“找什么借口?莫不是回去反悔了,不愿意负责故意找的借口?”婵衣将信扔到桌子上,啐了一口,又说:“谁要他负责?”
萧泽身为皇帝,日后身边的女人是找不了的,婵衣可不愿意日后入宫,与后宫嫔妃争风吃醋,失了本性。再者言,若她真进了宫,岂不是如了孟太后的意?
婵衣心里清明极了,自然对于萧泽说要负责的话,有些避之不及。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有事情离开了长安,自己都不会要他负责的。反而这半个月的时间刚刚好,可以抹平萧泽的心血来潮,与少年都有的躁动不安的心。
说实话,被看光之事婵衣也恼的不行,但却不至于要死要活。加上萧泽贵为皇帝,自己又不能打他一顿发泄,只能吃了哑巴亏,留到日后找回场子来。
自然,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潜意识里对萧泽的信任,远远超乎她的想象。纵然萧泽看光了她,可她潜意识里认为萧泽纯情,耿直,是个比柳下惠还要坐怀不乱的人,故而才能很快缓过神来。
孟太后近日都住在太液池,婵衣便一个人住在宣徽殿,白日嫌晒便窝在屋子里看书抄写清心咒。萧泽给她布置的五十遍清心咒她也快抄完了,就剩最后一点,索性早日抄完早日交给萧泽。到了下午,她便带着鸣玉鸣翠在太液池附近转了一圈,见许多荷花已经盛开,便多留了一会儿,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到芳华居。
后来几日,她过的都极为有规律,白日去崇文馆上课,晚上回来隔三差五去给孟太后请个安,然后便是一个人悠闲地在芳华居里,过自己的小日子,偶尔想起来萧泽一下,便有些牙痒痒。
萧泽不在,孟太后也就不催婵衣接近萧泽了,自然她就落的轻松了。
婵衣后来倒是知晓,萧泽没有欺骗自己,他应该的确是去了壶关。不过,对外他说的是去咸阳请当朝大儒,旬老先生出山。
早上上完骑马课回来,婵衣换下胡服,下午又在室内练习书法。等要放学时,众人三三两两结伴,一起去院子外面的洗砚池清洗砚台。
“华阴姐姐,我已经和我阿娘说好了,今夜就留在宫中,你呢?五舅母可同意你留在宫中了?”几人一面向外走,卢婉一面问到。
“自然是同意了,有南乡和婵衣在,我母妃怎么可能不同意?她可是喜欢婵衣,喜欢的想带回王府给自己作女儿,日日在我面前说婵衣的好。”华阴笑盈盈地看了一眼婵衣,说到。
“安王妃那只是客套话,最疼的依旧是华阴姐姐你。”婵衣一面清洗毛笔个砚台,一面说到。
华阴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卢婉倒是忽然想起来什么,问:“下月十五号就是华阴姐姐及笄礼的日子,五舅母为姐姐准备的如何了?可是说好了的,我给姐姐当赞者,婵衣和南乡姐姐给你当摈者。”
“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定让你们做我的摈者和赞者。”
婵衣笑眯眯地点点头,眼里净是一片好奇之色。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旁人的及笄礼,以前只是听人提起过,但出席加做人摈者却是第一次。
“我和南乡姐姐到时候会提前给太后娘娘说一声,早点去的。”婵衣说。
孟太后对几个公主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大对数情况下都是漠视。但南乡出宫是要禀报孟太后的,唯恐会让孟太后苛责不喜南乡,婵衣便主动揽下了事情。
毕竟,孟太后一向对自己都还挺宽和的。
几人说着,便忘乎所以了。直到谢鸾歌的尖叫声响起,她们才回过神。
“孟婵衣,你是故意的吧!我这件衣服用的乃是纤云纱,一年也才产十来匹,得来十分珍贵,你竟然将墨弄到我身上了?”谢鸾歌大怒,声音忍不住拔尖。
婵衣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洗砚台时,不小心将带了墨的水弄到谢鸾歌的裙摆上了。她看着上面的一团墨色,知晓是自己的不对,所以歉疚道:“对不住,是我的错。”
这次谢鸾歌倒是没有找她的麻烦,却是婵衣自己撞上去的。半月前婵衣给了她下马威后,谢鸾歌倒没有再向宋夫子告过状了,平时最多就是几个白眼。婵衣习惯了,也就没有在意。
“这是对不住一句话,就可以完了的吗?你赔我的裙子!”谢鸾歌眼睛一瞪。
婵衣无奈道:“这样吧,我那里也有一匹纤云纱,不如赔给郡主一身一样的裙子可好?”像这种纱衣,基本上是沾了墨这类东西,便洗不掉了。这衣服,也算是废了。
“你说的轻巧,可这布料是陛下赏给我父王的!”谢鸾歌挥开婵衣的手,冷冷到。
“……我那匹也是陛下送给太后娘娘,然后太后娘娘给我的。”婵衣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强调,她的纤云纱是御赐之物。
谢鸾歌听了,脸色一变道:“你又和我炫耀陛下待你的好是吗?我告诉你孟婵衣,你迟早有一天会看清事实的。陛下待你好根本不是心悦你,而是另有她人!”
婵衣听了失笑道:“这与我有何干系?郡主不如先想想,怎么让陛下记住你?”她这是在以萧泽将谢鸾歌记错成宜阳一事,来笑话谢鸾歌。
“走着瞧,到时候有的是你哭的,可别一下子也撑不下去,便被人打败了。”谢鸾歌撂下话,提着裙摆离开,也懒得要婵衣赔给她的纤云纱了。
“她这是在说什么?”婵衣看着她的背影,莫名其妙的看向卢婉和萧泽。
卢婉看着她的背影,说:“她这是在说宋家的表小姐呢!”
“宋家?”婵衣反问。
“就是陛下的外家。”卢婉小声的解释。
“总之,以后你就知道了,这事情一时半会儿我还说不清楚。”她叹口气到。
婵衣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记在了心上。
当夜,四人一起在南乡公主的雅颂阁住着,一起说话到很晚。期间卢婉又提起孟朗,将华阴调笑一番,说还没见过华阴姐姐对着男子发呆过,这回总是见识到了。另外,又讨论了一番学堂上的事情,一人喝了一些果酒,便睡下了。
第二日,婵衣果然命人将萧泽给她的纤云纱找了一匹出来带上,好去赔给谢鸾歌。
事实上,孟太后是给了婵衣一匹纤云纱,但后来萧泽又给她了三匹。婵衣把萧泽送的隐下,是不愿引起他人猜忌。
此后几日,天越发的热了,婵衣听说了萧泽要从咸阳回长安的消息。
此半月间,萧泽没有再递来只言片语的消息。
不知为何,她反而有些不愿意面对萧泽了,总觉得两人见面会十分尴尬。好在事情已经冷却了一段时间,他的念头怕是打消了。
有时候,太过正人君子了也让人很烦恼。
很快,就到了萧泽回京,百官去宫门口迎接他的时候了。
与婵衣设想的不同,这半个月的时间,萧泽那日的记忆非但没有淡忘,反而愈加的清晰了。
他在壶关的半个月,哪怕白日再累也会梦到婵衣,甚至小萧泽每日都会精神上一回,白日起来留下让人尴尬的龙子凤孙。
壶关的将军,甚至进献了两个美人让他享用。
作者有话要说: 婵衣:bang~你死了
今天心情好,发个红包~前五十~
另外,月底最后一天了,大家可不可以给我浇点营养液?
☆、第48章 048
048
“卓卓孤峰上,明明百草中 ……”宋夫子在上方来回踱步,手里举着书册,沉浸在其中。
婵衣手撑下巴,心不在焉。
崇文馆地处宣政殿左前方的拐角处,离含光殿也十分近,但崇文馆环境清幽,人员往来很少,加之婵衣她们,与隔壁院子里的宗室子弟们都在上课,周围便越显安静。
今日是萧泽从壶关回来的日子,昨日宫里便传遍了,孟太后更是搬回宣徽殿,翘首以盼。婵衣不可能不知道,也正是因为如此,有些扰的她心神不宁。
她也道不尽自己如今的心思了,原先她也可以斩钉截铁的说,自己不心悦萧泽。可如今 她却有些糊涂了。至少,萧泽牵动着她的情绪。
她唉声叹气的低下头,心想自己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萧泽又不喜欢她,甚至对她避之不及。说出愿意负责的话,也是因为他看光了自己,终究不是他心甘情愿的。
更何况,最大的问题摆在二人中间。那就是,萧泽身为大梁天子的身份。
婵衣低声咕哝:“男色固然撩人,但终究不合适。况且,他还不喜欢我……”
“咳咳!”卢婉忽然小声咳嗽了一下,婵衣回神,见她竖着书小心翼翼的觑了宋夫子一眼,见宋夫子仍旧一人沉浸在其中,底下做什么的都有,相互传纸条,交头接耳。
卢婉一点一点的把手伸过来,扔了一个纸团给婵衣,然后立即正襟危坐。
“你一个人咕哝什么呢?”婵衣打开纸条。
她抿抿唇,扭头看了一眼卢婉,对卢婉摇摇头,便将纸条压到书里了。
卢婉瞪大了眼睛,一直给她做口型,却被婵衣无视了。
下课后,卢婉立即扭过头,凶巴巴地问婵衣:“婵衣,我给你写纸条,你怎么不理我?”
婵衣无奈道:“上课着呢!专心点,小心宋夫子又罚你抄课文。”
卢婉下意识的缩缩脖子,回头看了看,才心有余悸的回头不满道:“你别吓我,我可是再也不想抄课文了。”
“不过说起来,最近你怎么经常心不在焉的,跟丢了魂似的?”卢婉狐疑地打量她。
“你总算是发现了,我和南乡早就察觉到婵衣的不对,也就是你马虎的很,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对劲。”华阴和南乡公主扭过头,无奈的摇摇头。
“你们早就发现了?”卢婉瞪大眼睛。
华阴只是笑笑,扭头对婵衣道:“仔细回想,婵衣这般是自半月前开始的,也就是陛下去咸阳的日子。你们说……婵衣这是不是害了相思病?”她神情狭促。
婵衣抿抿唇,推搡了一下华阴:“没有的事,华阴姐姐你别乱说。”
“好,我不说。”华阴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副我看破不说破的表情,让婵衣更是无奈了。
“原来如此……”卢婉惊讶的打量婵衣,嘴巴微张,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她实在想不通,像皇帝表哥那么冷冰冰的人,居然会有女子喜欢他。至于谢鸾歌等人,则完美的被她忽略。
“陛下今日回宫,难怪有人坐立不安了。这怕是,心早就飞到龙首道上去了吧!”南乡也笑盈盈的接到。
龙首道是含光殿前的一条大道,百官上朝都是走此道。不管是新帝登基,还是封后大典都在那里。
婵衣被华阴等人调笑一番,更加的有些听不进去课,晕乎乎的上完下午的乐学,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宣徽殿。然而,却又不小心将砚台里的墨倒到自己衣服上了。
见此,其余几人都颇为无奈的摇摇头。
等众人互相道别,各自归家后,南乡公主和茶会一起慢悠悠地往后宫走。
夕阳西下,火烧云染红半边天,拉的少女的影子越发纤长,两人的宫女远远坠在后面 。偶尔两个小娘子说几句话,声音清脆,在宫道上听着十分灵动活泼。加上两人一个比一个生的美,来往的宫人们,皆是侧目而视。
“婵衣,你就这般回去吗?”南乡公主问。
婵衣歪头,想了想笑着道:“不然呢?”
“皇兄他今日回来了……”
“陛下日理万机,我们无事还是不要去打搅的好。”
南乡叹口气,说:“好吧。”
她也看不懂婵衣和皇兄两人了,明明一个月前时,她还见婵衣经常出入宣政殿的。
等两人分道扬镳,一个回雅颂阁,一个回宣徽殿的芳华居时,婵衣提着自己的布兜,让鸣玉和鸣翠别跟上来,她一个人独自走一会儿,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她和萧泽上次听壁脚的竹道外面。
她想了想,提步走了进去。
夏日的竹道里郁郁葱葱,一回头什么也看不见,里面幽静极了,只闻虫鸣鸟叫声,和偶尔宫人来往的急匆匆脚步声。
迎着夕阳,婵衣折下一片竹叶,放到嘴边轻轻吹了起来。她自幼与陈氏学笛子,简单用输竹叶吹一曲,自然是信手拈来。
晚风轻抚,悠扬的小曲传了出来,让身后之人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目光深邃黝黑的看着前方的少女。
腰肢纤细,侧颜柔美,微微低头的一瞬间,露出细腻白皙的脖颈。修长白嫩的手指捻着墨绿的竹叶,煞是好看。一袭青色裙衫,更是与周围的竹林相映成辉。
眼前的少女,透露出一股娴静温柔的气质,垂眸之间仿佛有了心事,与平时的娇憨可爱又有大大的不同。
晚风拂过,她的裙衫与半臂飞扬而起,恍然神仙妃子。
萧泽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轻轻握了起来,似乎这样就能抓住婵衣细白的手腕。
他的心头又窜起了一抹火,似是在壶关那十几个日夜一般,却又比那时更加的旺盛,在胸腔里四四处碰撞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汹涌出来。
萧泽看着婵衣,面色依旧疏离的很,但仔细再看,却发现已经隐隐痴了。
等一曲结束,一切归于安静。
婵衣忽然转过身子,见到萧泽有些惊讶,但很快便平静下来。问:“陛下何时来的?怎么也不唤小女一声?”
“朕见你沉浸其中,便未打扰。”萧泽原本不紧张的,但自婵衣一转身,他就有些口干舌燥。他清咳一声,有些干巴巴地说到。
婵衣轻笑一声,没有再接话反而微微侧首:“陛下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