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她没意见的话，行。”
老班把纸递给她：“那好了，她说没意见。你签个字，然后我让生活委员跟你讲讲住校的规矩。”
第34章 回家
夏风回来的时候，就见杨齐清空了半个桌子, 将三个苹果摆在前面, 两手合十, 表情虔诚。
夏风拖了椅子出来, 说道：“你在干嘛？”
她的动作颤颤了一下桌子, 杨齐紧张地去扶住苹果，说道：“期待神的临幸。”
夏风：“哪个神？”
杨齐批评道：“请摆正你的姿态夏风同学！神啊，那是你可以挑挑捡捡的吗？当然是能凑到一个就是一个了！”
夏风点了下头：“有用吗？”
杨齐看着她认真说：“你的经历让我觉得, 或许有用。”
夏风翻了个白眼：“请学会认清现实。”
“这残酷的现实，不认也罢！”杨齐挥了下手, 抄过一个苹果给她：“吃！今天不饱不归！”
叶阳从前排回过身, 远远朝他比了个中指：“靠！抢了老子的苹果还这么慷慨？”
夏风说了声谢，把苹果咬在嘴里, 然后翻出模拟卷, 开始用心刷题。
教室里都是小声的议论声，还有沙沙的写字声。
每次放假回来, 学生们都要躁动一会儿。杨齐手里转着一支笔, 对着试卷怅然发呆。后排陆续有学生被叫到办公室谈话。半节课过去了，他的卷子还是空的。
等他终于打起精神, 开始刷题的时候, 旁边夏风已经写完半套了。
杨齐用力揉了把脸，在试卷的空白页面写写画画, 片刻后涂出一个长相极丑的人物轮廓。
杨齐拍了拍她，展示给她看：“夏风夏风, 你是鸣人吗？”
夏风慢了半拍才回神，没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你喜欢鸣人吗？”
“我喜欢跟他做朋友，”杨齐说，“但是我不喜欢男人。”
夏风盯着那画，闷声笑道：“哦，我都喜欢。”
“我也要努力学习了。”杨齐将东西收拾好，“失败可以不需要理由，但成功是需要的。”
杨齐刚入定没多久，课间铃又响起来了。
叶阳来拿回自己的最后一个苹果，一女生走过来站在夏风旁边说：“老师说你要住校吗？住我们宿舍吗？”
杨齐惊讶：“你要住校？”
叶阳跟着惊道：“你要住校了？”
夏风点头。算是三个都回答。
“哦，好。”女生说，“我们是晚上十一点熄灯。晚自习下课后只有45分钟的时间洗漱，包括洗澡，所以时间很赶。你最好中午的时候去把东西搬过去整理好，建议你带一盏小台灯。有什么不知道的话，你再来问我。”
夏风：“好的，谢谢。”
她端着杯子出了教室。
叶阳见机一屁股坐到杨齐的腿上，差点没他撞出去，凭借自己顽强的意志和发达的肌肉，又死死稳住，撑在桌子前面，偏头问道：“所以你跟张佳一个宿舍啊？”
杨齐神神叨叨：“我觉得老班是故意的。妇女之友嘛，不能以常态揣摩。”
叶阳附议：“我也觉得。”
夏风说：“我还觉得呢。”
三人缩成一团。杨齐瞪眼道：“妈的快给我滚下去！以为骚扰同性就不叫性^骚扰了啊！”
叶阳想了想，又说：“张佳其实人挺好的，真的，我跟她初中就是同学，五年了，没见她犯过什么错，平时也挺乐于助人。可是她最近情绪特别糟糕，仿佛一个月有三十天的高危例假期，我的天呐，身为同桌瑟瑟发抖。你看这次夏风语文才70分，张佳的总成绩竟然跟她不相上下！”
夏风道：“君怎么不见我数学141分，理综……”
杨齐无视了她：“俗称鬼迷心窍。”
叶阳瞄着他，意有所指道：“真的是鬼！迷心窍啊。”
杨齐咋舌：“叶阳同学，你坐着我的腿，还用你那猥琐的眼神看着我，什么意思啊？”
叶阳虎躯一抖：“讨厌哦~”
杨齐：“……艹！”
杨齐把叶阳甩出去，顺着自己的长腿掸了把灰尘。
夏风要跷一节课回家，毕竟已经太晚了。大晚上的还是坐车回去好。
杨齐见她背包，跟着站起来说：“走，我送你。”
夏风理了理衣角，说道：“太远了。别。”
杨齐：“没事儿。我闲。”
前排男生咬着嘴唇夸张起哄：“哟哟哟！”
杨齐：“哟什么哟？跟我做了那么多年同学，终于发现我的人格魅力了？”
叶阳比中指：“你的乐于助人从来只留于表面，没见你这么主动过。”
杨齐不满道：“我革命的战友怎么可能是表面，小的们可闭嘴吧！”
杨齐穿上校服的外套。虽然已经六月多，夜里的凉风吹着还是挺冷的。他拍了下衣兜，确定钥匙带了，单肩背上包，跟夏风走出教室。
回头看了一眼，确认人声已经远去，才说道：“别误会，我真的只是看天太黑了。你家又远又偏，住校也挺好。”
夏风顺着他道：“我觉得你说的都很有道理，谢谢。”
每次去夏风家里，杨齐都觉得那条路特别远，当然事实是确实很远。
杨齐觉得，要拐半个城送她回家，再拐半个城把自己送回家，这操作显得自己有病。如果不说话，气氛就会很尴尬。
在路灯下穿梭，最后来到了郊区。杨齐舔舔嘴唇，骑着车拐进那个不算陌生的小道，在两三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夏风翻身下去。
漆黑的楼梯口正站着一个人，应该是在等。忽然开口道：“杨齐，进来坐坐啊！”
骤然听见自己的名字，杨齐被吓一跳。似乎声音还有耳熟。但因为对方站的地方太黑，距离也有点远，根本看不清脸，就没有在意。说道：“不用了谢谢！”
他调转车头，直接转向回家。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夏勤帮忙整理了住校用的东西。
夏风没住过校，她没什么经验，不知道学校里需要什么，就尽可能地装了不少。
那么多东西肯定是要坐车运过去的，但是A市的上下班高峰期坐车不方便，夏勤早上正好没课，就等到十点多才出门。
她费劲地把东西搬到教室，出了一身汗，手脚也有些发软。因为夏风正在上课，就堆在教室外面，然后去办公室跟班主任交流学生情况。
好像很多年没有担任好合格母亲的身份，她有点紧张。班主任把她这次的月考成绩抽出来，对夏风着力夸奖一顿，说她聪明好学上进悟性高，夏勤才放心不少。
老班说：“虽然高二的模拟考跟高考难度考点还不相近，但只要她跟上进度，保持住目前的状态，好大学是没有问题的。”
夏勤点头：“我希望老师好好抓一抓她的文化课。国内高考任务大。对了，她没参加什么社团吧？”
老班说：“没有啊。”
夏勤：“哦哦，好。麻烦老师了，我挺对不住这孩子，一直拖累她的学习进度。她是一个很懂事很听话的孩子，希望你多关心一点。”
老班笑道：“夏风啊，不需要别人担心，她已经很有大人的气质了，没有问题的。”
夏勤没等到夏风下课，跟班主任说了两句，就准备离开了。
几乎就是前后脚，夏勤走下楼梯，夏风走出教室搬东西。
中午午休的时候，夏风得把东西拎过去整理，不然晚上来不及。
一个大麻袋，里面是被子和垫被。一个行李箱，里面是两套换洗的衣服、鞋袜，书本。还有一个桶，里面放着牙刷，毛巾，肥皂衣架等等。夏勤又在角落塞了一千块钱，杂七杂八的东西让她自己买。
两个包拎起来都很有质量。
凭夏勤那手脚，不知道她是怎么一次性运过来的，大人在某些时候总是有无敌的潜质。
杨齐站起来，动了动手指说道：“得了，我帮你搬。”
他左手受伤还在复健，暂时不方便搬重物，于是右手单手拎了行李箱走在前面。叶阳过来帮忙，分担了另外一个大麻袋。夏风反而两手空空。
三人到了宿舍楼楼下，男生得止步。
夏风宿舍在六楼，这么一大堆东西，天气又热，搬着真的累人。
杨齐在下面转了圈，然后跑到宿管员的窗口腆着脸问：“阿姨，你看我穿的裙子，能上去吗？”
阿姨抬了下眼皮，霸气道：“滚。”
杨齐只得遗憾地退回来。
夏风：“……”
这人怎么那么能呢？
夏风拍拍杨齐肩膀示意他退下：“我自己来。你们先帮我看着东西。”
打排球的人，尤其是曾经练攻手的人，力气怎么会小？
她说着两手抓起那个更重的行李箱，憋着一口气走上楼梯。杨齐和叶阳站在楼下鼓掌。
等人身影刚转出视角，又一人站到他们面前。
两人看着她熟悉的脸，错愕道：“张佳？”
叶阳：“你怎么没去吃饭啊？”
张佳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俩一眼，一言不发地上手拎起那个麻袋，脚步虚浮地走进宿舍。
杨齐和叶阳鼓掌鼓得更热烈了：“雷锋同志你好！雷锋同志再见！”
夏风搬到地方以后，转身回去，在四楼看见了张佳。就那么一段路，她已经搬不动停下来休息了。
张佳见她过来，咳了一声道：“是重力做功……”
夏风：“我懂。”
她单手提起上面的带子，然后拎了起来，脚步稳健地向上走去。
张佳：“……”
靠！
第一天晚上，住得还挺和谐。宿舍里的人都没怎么说话，不热络但也不冷淡，基本能提醒的提醒，然后到点睡觉。宿舍长跟她说了寝室卫生和厕所的轮流使用顺序，夏风表示没有问题。
就是有人会挑灯夜读，让她不大习惯。
在搬完宿舍后，杨齐又给她带了几份文件，是跟省队训练有关的，需要监护人签字。
夏风当着杨齐的面自己签完了自己和夏勤的名字，然后合上笔盖。
杨齐哼哼：“夏风同志，你现在的想法很危险啊！”
她问：“我得再去省队一次？要跑几次？”
杨齐说：“哪儿那么麻烦啊，还一趟一趟的跑，浪费时间。你去我家吧，我家离这里近。让我爸直接给你办。”
夏风：“那感情好啊。”
说完她又愣了下，才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去过那个地方了。
杨齐见她忽然沉默下来：“你干嘛呢？怎么？”
夏风摇头：“没。”
于是杨齐跟他爸商定了一下时间，逮他休息在家的时候，跟老师说了声，批张条子，中午请假出校。
班长看着他们离开，啧啧称奇：“有猫腻啊老班！他俩又成双成对的出去了。咱班真的不抓抓早恋问题吗？”
老班懒懒道：“嘘。好好学习。”
都是一个班的，早恋怎么抓？现在的学生都是越抓越觉得自己是真爱，老师能抓的散那就有鬼了。
高中生都会飞了，他能打断他们的翅膀吗？
而且他俩是吗？不是啊！多正当的理由。
杨齐家离三中的确不远。
过了门卫保安，他将车停在自己家门前。
夏风深深看了一眼。这一块绿化几乎没怎么变，就是物业变严了。工具都是与时俱进。
可依旧觉得很陌生。
杨齐本来想让她进去等，被夏风再三拒绝。
夏风说：“我进去了就得坐坐，坐坐就要很长时间。如果我在外面等，你五分钟就可以出来了。”
杨齐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杨齐说：“那行，你在这里站着啊。”
杨齐拿了她的文件进门，夏风选了个有树荫的地方站着。
片刻后杨齐重新出来，跟她招招手。夏风没动。于是他站在门口喊：“我爸说请你留下来吃顿午饭！”
夏风摇头：“我要回去了！”
杨齐：“别撒！他说要见见你本人，确认一下你的信息准确性。”
夏风：“身份证复印件不都给他了吗？你觉得我是假的吗？”
杨齐继续招手：“来嘛！”
或许是听见声音，隔壁房子跑出来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他看见杨齐高兴地扑了上来，喊道：“杨齐哥！杨齐哥你回来了！”
杨齐摸摸他的脑袋：“嗯，对啊。”
“我们学校小花好喜欢你啊！我能带她来找你玩吗？”
“乖啊自己玩儿，杨齐哥现在忙着考大学，不打球了。”
“玩儿也可以上学啊！杨齐哥！”
杨齐任他摇晃，不动如山。
夏风走到自行车的旁边，翻身上去，说道：“我要回去了。”
杨齐还在抬了下头：“啊？等等啊，你急什么？”
夏风直接踩上踏板，歪歪曲曲地就要上前，杨齐立马甩开男孩儿，冲过来按住后座，用眼神瞪她。
隔壁门口又走出来一个男人，他抱住男生，喊了一声：“杨齐啊。”
杨齐朝后看了一眼，又松开手跟着那人寒暄：“林叔叔。”
对方笑道：“在运动啊。”
夏风听见那个声音觉得全身发麻，直接用力一踩往前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