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下——舒远
时间:2018-07-28 08:37:54

  陈洁震惊的捂住嘴巴。
  “我怕你和爸受不了硬撑着熬过来的。”周逸抹了把泪,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外婆七十了每天带我去医院看病,跑山里拜佛保佑我身体健康……妈我觉得我那样想特别对不起她。”
  陈洁的眼泪慢慢留下来,想抬手去给她擦。
  “可我现在真的一点自信都没有。”周逸有些心灰意冷的说,“像我这样的人谁还会喜欢我自己都恶心。”
  陈洁慢慢去擦她的眼睛,哭着摇头。
  “妈知道。”陈洁哭着哑声说,“妈知道。”
  周逸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眼泪一遍又一遍的流。陈洁一点一点给她捋着头发,轻声道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妈知道你很了不起。
  “是妈错了。”陈洁低声道,“是妈错了。”
  周逸忽然有些自责起来,她以为自己会有胜利的快感,可是看到陈洁这样可怜的哄她说话忽然难过起来,陈洁不该是这个样子,应该说她任性说她无理取闹。
  她的眼泪都把衬衫湿透了,眼睛红肿的厉害。
  “不哭了啊。”陈洁慢慢给她整理衣服,“等这周你爸过来咱坐在一起好好说说行吗,到时候你喜欢做什么尽管折腾。”
  周逸轻轻呼吸了一下,把眼泪都收了。
  “现在先回学校。”陈洁看着她说,“天黑了妈不放心。”
  昭阳的晚春总是格外的美,周逸拒绝陈洁送她。一个人从医院大楼走出来的时候呼吸了第一口新鲜空气,她觉得特别痛快,又特别难受。
  痛快的是她,难受的是陈洁。
  她以前读中学经常想试试离家出走,她喜欢自由的空气,喜欢不被束缚。可有一天真的自由了,好像又空虚起来。
  回去的路上,她想给何东生打个电话。
  犹豫了一路还是没有打,后来下了出租车,她慢慢走回园里,也没上楼,就坐在操场上。她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就想啊,如果默数三下月亮出来就给他打电话。
  一、二、三……
  头顶的风车呼啦啦被风吹着转起来,她抬头看见天上的乌云慢慢散开,有一个亮亮的小角露了出来。
  没有月亮没关系,那就星星好了。
  周逸咬牙一闭眼给他拨了过去,那边几乎是立刻就接通了。她屏着呼吸没有说话,听见何东生低低的叫她:“周逸。”
  那一声又低又轻,她眼眶募地湿了。
 
 
后记:
  我想再次重新面对何东生,周逸更多的是不自信。她举棋不定犹豫不决,她需要他义无反顾更加坚定地先走向她。
  爱情有点怪,怕输的都耿耿于怀。
  那两年处于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她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崩溃过。后来知道他们重新在一起,我问她什么感觉。
  她说:“明天死我都不怕。”
  再后来她在他的支持下重新开始去寻找曾经失去的梦想,等那一条路走过来再回头去看,更多的是经历过后的感动。
  我说:“你应该感谢低谷。”
  半年后这本书做出来的时候,她寄给了正在西安拼命生活的我。那天的太阳特别好,我一拿到书就迫不及待打开去看。
  扉页写了一句话:
  “生活越艰难,才越要有走下去的勇气。你看看老天什么时候考验过普通人?说明你是英雄。”
 
 
第39章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像连发声都是个问题, 只是默默地留下眼泪, 眼泪滴答落在嘴唇上, 咸咸的, 经过嘴唇,有的掉在草地上, 有的往脖子下滑去。
  不见她说话, 何东生问怎么了。
  周逸一直没有阖眼, 直到眼眶装不下泪水才轻轻闭了一下,两条细线顺颊而下,很快便没入了黑暗里。
  “何东生。”这好像是再见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那样轻,是熟悉的羽毛划过的感觉,又有一些笨拙, “你喜欢我什么?”
  他被她问的一愣, 随即笑了一下。
  “我性格那么差脾气也不好。”周逸将下巴搭在曲起的膝盖上,闷声道, “活的也挺没劲脆弱又悲观你喜欢我什么?”
  何东生“嗯”了一声, 说我想想。
  他那一句我想想让周逸的心往下沉了一下, 她一声也不吭垂着头等他说话, 时间慢慢过去, 她心越慌。
  半天没声,周逸小声低喃:“真有那么差吗。”
  何东生重重出了口气,低声道周逸, 现在说这个真不是好时候。她听到鼻子又一酸想直接挂电话,却又舍不得只好装哑巴。
  却听他道:“电话里表白是不是显得我很没诚意?”
  周逸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出来,她低头看着月光下自己的脚上落着风车的影子,撇了撇嘴道:“谁要听你表白。”然后把鞋脱了光脚踩在橡胶草地上,软软的。
  “真不听?”何东生淡淡“哦”了一下,“那算了你挂电话吧。”
  周逸“嘁”了一声:“挂就挂我还怕你吗。”
  说完真给挂了,何东生看着远处草地上那小小的人,轻轻笑了起来。他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走到护栏外弯腰捡了一小块石头,对准她身边几米外扔了进去,刚好砸到国旗下的大理石墩子上。
  周逸还在别扭,被那哐当声吓一跳。
  她缩着脖子偏头看过去,彻底愣在那里。护栏外那个身影一手抄兜对她笑,笑的吊儿郎当笑的不可一世。
  就在那对视的瞬间,门房那儿有推开门的声音。
  门房叔从屋子里出来,打着手电筒朝她这儿照过来,惯性的绕了操场一圈落在大门外的何东生身上,不太客气的喊:“大晚上扒这儿干吗呢?”
  “扒”,动词,可做“扒手”。
  何东生瞧着周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咬了咬牙笑说您误会了,我这等人呢。门房叔冷哼了一声:“再不走我报警了啊。”
  周逸这才慢慢走过去,站在门房叔身边幽幽道:“刚我还听到有人砸东西进来,不会是这个人吧叔?”
  何东生好笑的看着她,完全拿她没办法。
  “我就说刚听到什么响来着。”门房叔瞪着何东生,“是不是你干的?”
  何东生看了眼周逸又笑着对这个六十来岁的固执老头笑,说怎么能是我呢,幼儿园这孕育祖国花朵的地方我哪能干那事儿,您说是不是?
  还祖国花朵,满嘴跑火车。
  “不是就赶紧走。”门房叔拿着手电筒在他脸上晃来晃去,“不然我喊警察了啊。”
  周逸得意的仰脖朝他一笑。
  “咱好好说您别动气。”他吊着眼梢看向周逸,“我这就走。”
  等他转身离开,周逸笑了。她回到刚才的地方拎起自己的鞋,对门房叔说我出去一下便从侧门溜了出去。
  几分钟后,园里又安静了下来。
  何东生两手抄兜正靠在墙上,似是感觉到什么侧眸过去,看见周逸光着脚丫拎着帆布鞋站在那儿,舌头顶腮笑了一声。
  他将手从裤兜掏出来,慢慢朝她走去。
  距离越来越近,他的眸子漆黑又害怕。周逸咬着唇紧张的心脏砰砰直跳,却仍静静望着他。
  何东生站定,三分笑意三分玩味:“刚挺狠啊。”
  “有吗。”她故作淡定,“没送警察局都是轻的。”
  何东生轻笑,拿眼瞧着她低声问想看我进局子?周逸被他注视的不自在慢慢别开视线,嘴里嘟囔道:“我可没说。”
  “嘴上没说不代表心里不想。”他还杠上了,“你说是不是?”
  周逸垂着眸子把目光落在他的裤子上,裤管乱七八糟挽着挂在腿脚,黑色运动鞋上落了一层灰泥。
  只是一刹那,她的视线天旋地转。
  何东生拦腰将她抱起,惊得她差点叫出来,他抱着她走了几步将她放下来抵在巷子边的老墙壁上,让她的脚丫踩在自己脚面上,两个人被一棵法国梧桐挡了起来。
  他的脸压下来,呼吸渐渐逼近。
  周逸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密,两只胳膊抵在胸前想推开他,他的力气似乎比以前更大了,怀抱里蓄积着蓬勃的力量。
  在那张胡子拉碴的脸落下来的时候,周逸紧紧闭上眼睛,半响怔住,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低低嗅了一下。
  她全身都充盈着男人的体味,是他的。
  周逸很轻很轻的呼吸了一下,低眸看他,发梢有些短而扎人,像是不久前才剪的,干净利落。
  “你从哪儿过来的身上这么脏。”她说,“别忘了赔我衣服。”
  他的笑从胸腔里溢出来,肩膀轻轻抖了抖,从她的脖子里抬起头,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摇了摇,有些下流的说嫌我脏啊?
  周逸不看他,又被他把脸扭回来。
  “高中那时候是谁说我满嘴脏话脾气差到爆的忘了?”他静静凝视着她的脸,笑道,“还没人敢这么说过我周逸。”
  她的脸有些烫,受不了他这样撩。
  “所以说咱俩相爱为民除害。”他说完笑了,又低下头与她交颈,把嘴贴在她脖子上,慢慢移至耳根,低声说都不想我吗周逸,慢慢的,吻得更重,在她要喘起来的时候把她的嘴堵住了,沿着唇线一点一点平移,腾出空又道,“我想亲你周逸。”
  明明已经在亲,周逸忍不住想掐他。
  他的呼吸变的越来越粗重,舌头伸进她的嘴里凶狠的搅来搅去吸取她的甘甜,周逸早就动了情,抬手勾上他的脖子,缓缓闭上眼睛。
  何东生渐渐放开她的嘴,轻轻将吻落在她的眉心,小心翼翼的将胳膊撑在后背让她靠着,然后低头看起她来。
  感觉到那灼热的注视,周逸慢慢睁开眼。
  他抬手替她捋了捋脸颊两边的碎发,轻笑着说今晚怎么给我打电话了,这么主动我都不习惯。
  周逸问:“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挺累的?”
  她的声音那样轻,何东生心底叹了口气。周逸看着他眼眶慢慢湿了,然后慢慢侧过脸埋在他的胸膛拥抱他,她说,对不起何东生。
  他一手扶在她的腰上,一手覆在她的脑后。
  “不生我气了?”何东生问完她在他的怀里轻轻摇头,他将她的脸抬起来和他四目相视,看见她的脸颊两行泪痕,低头去亲那泪痕,笑着说,“这么悲观敏感咱别去祸害社会了行不行?”
  周逸瞪他,拍开他的手。
  “你才悲观敏感。”她仰头看他,“你才祸害社会。”
  何东生无声笑起来,点头说是,您说得对,祸害我一人得了。周逸别开脸笑,又被他捏住双颊亲了下来。
  他一边亲一边问她:“昨天出去都买什么了?”
  周逸轻喘着一边回应一边说,就买了两件衣服。何东生的手在她背后轻轻摩挲,笑说哪天穿给我看看。
  “不好看。”她轻轻推开他,似是想起什么问,“要是有一个胸很大的女人坐在你腿上会动心吗?”
  何东生皱了皱眉:“这都什么问题。”
  “必须回答。”周逸说,“不然不许亲我。”
  何东生看着她笑得很坏,眼睛眯起来去看她的胸,被衬衫包裹着,但他知道那地方很漂亮,他又抬眼瞧她,笑说没动手都算客气。
  周逸气急,伸手去掐他。
  何东生将她双手锢住,嬉皮笑脸道要不我摸摸?周逸脸红,脚丫踩在他的脚上研磨,何东生轻轻吸了一口气“嘶”了一声,嘴里却还下流的讲着荤段子。
  周逸缩着脖子:“何东生你再说。”
  听到她说这个他似乎很开心,也不再逗她,俯身捡起她掉在地上的鞋子,将她抱到车里去,然后蹲下身子给她穿好鞋。
  “以后再光着脚就别怪我不客气。”何东生还蹲着,抬头看她,“听到没有?”
  周逸鼓着脸颊翻他一眼,将脸扭向一边,下一瞬间脚踝被他握住轻轻挠,周逸痒的想抽出来又抽不动,到最后只好哭笑着说听到了听到了。
  那会儿时间不早,周逸该回园里了。
  何东生送她到门口,笑说托您福被当了回贼,以后过来还得警戒。周逸仰着头笑,恶作剧的对门房喊叔,麻烦开下门。
  那是二〇一五年四月二十四日,很平凡的一天。
  第二天上起班来好像整个人都神采奕奕,杨老师问她发生什么好事儿了,周逸只是笑。她给小朋友讲十三的加减和进位点,每个细胞都充满了童心。
  好像又回到了热恋的时候,一直在想他。
  晚上他会打电话过来,一聊就是很久。有时候她看到好玩的会给他发微信,他还是那么阳光不要脸,她给他发环创图片问他好看吗,他直接就回了句好看个球。
  周逸暗自发誓下次见一定要打他。
  她没有想到这个第二次却是在那个星期五的傍晚,那时她调好水粉在画墙画。陈静一边看视频一边朝她走过来,说咱昭阳出大事儿了。
  周逸从画里抬头:“怎么了?”
  “说是昭阳湖那边有个工程塌方。”陈静给她调开视频,“就这个,还是直播。”
  周逸瞄了一眼过去,记者站在出事的工地前直播,身后有一堆警察。她正要移开眼似乎看见何东生带着安全帽,穿着黑色衬衫站在斜后方一堆人里。
  “这肯定判刑的罪。”陈静气道,“听说好几个工人埋在里头了。”
  周逸突然从地上坐了起来,水粉笔抖了一裤子的颜料,粉的,黄的。她也顾不上了拿出手机给他拨电话,拨过去无人接听,再去看视频,已经没有他的人影。
  陈静奇怪的看她:“你干吗呢?”
  周逸有些慌乱的直接在裤子上抹了抹沾着颜料的手,像没听见陈静在问什么就跑了出去。她在巷口拦了辆出租车往那边赶,冷静下来不再给他打电话。
  现场一片混乱,马路被堵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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