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他了。”
夏洛克开口,陈述句的语气格外地笃定。
覃昭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她目不斜视地经过被扔进臭水沟里的倒霉鬼。
“要来猜个小谜语吗?小福尔摩斯先生。”她抬起头,目光注视着远处一栋高出普通房子的大厦。
那是属于莱克斯企业的大厦。
莱克斯·卢瑟。
最近美国政坛最风光无二的人物。
一位青年俊杰。
一位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美国总统。
“谜语。”覃昭重复了一遍,语调优雅。
“why not?”
沉默片刻,夏洛克如此回答。
“那么……请随我来。”
第92章 无非英雄
从就任哥谭警察局局长的那天起, 戈登便明白了自己将面临的是什么——一个为罪恶所笼罩的城市, 一个看不到曙光的城市。
看不到曙光。
看不到救赎。
这个城市的人面对罪恶的习惯与其说是习惯倒不如说是绝望。
然而, 即使如此,总需要一些人选择站出来,来坚持最后的那一道线。
戈登局长作出了这个选择, 并且从未后悔。他失去了他的爱人——他的第一位妻子在发现他娶的不是她, 而是他的警徽他心中的正义后离开了他。而他的第二位妻子莎拉与他并肩,最终为了哥谭而牺牲。
他从此永失挚爱。
为了不再痛失所爱,他对外隐瞒自己幼女芭芭拉的身份, 只称她是自己的侄女。
刚刚将一个试图炸毁一家咖啡厅的家伙塞进监狱里,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戈登局长再次接到了报案电话。
莎拉·伊曼, 一位莱克斯集团的高层员工被杀了。
听到莱克斯集团这几个字, 戈登局长已经有了不怎么愉快的预感。果然——不到一分钟, 上头的命令就下来了。
——严查此事,二十四小时。
莱克斯集团。
眼下呼声最高的总统候选人的企业。政坛上想要对这位年轻的总统大拍马屁的人绝对不少。眼下就是一个大好时机。
“他们就不能安分点?”
戈登局长咒骂了一句, 抓起刚摘下来的警帽步履匆匆地走出了办公室。
十五分钟后, 当戈登局长率队赶到案发现场时发现已经有人在那里了。确切地说, 是几名警察正和他僵持着。
那是一位穿着深蓝色长风衣脸拉得老长的青年, 他有一双混杂了金蓝绿三色格外漂亮也格外锋锐的眼睛。
“怎么回事?”
戈登局长分开聚集的人群穿过隔离线走了进去。
“报告局长,这家伙想要闯进去。”
“胡闹。”已经足够疲惫的戈登局长忍不住斥责道, “这里不是闹着玩的地方,不要妨碍警察。”
“妨碍?”瘦高的卷发青年皮笑肉不笑,他大跨步迈到戈登局长面前, 目光自上而下地一扫,“单身汉,哦不,有两任妻子。第一位觉得嫁错了人所以她离开了你。第二位不幸已经牺牲了。很显然你非常爱她,至今还没从失去她的阴影里走出来,以及……”
青年半眯着眼紧紧看着戈登局长。
就在戈登局长以为他就要说出芭芭拉的时候,青年顿了顿,跳过了这个话题。
“刚抓了一个犯人。不过可惜,你们抓到的那家伙只是个被利用了的倒霉蛋。真正的主谋者早在两分钟前入侵了银行——哈,一出拙劣的调虎离山,真搞不懂你们是怎么上当的。简直和苏格兰场的那群蠢货有得一拼。”
“什么?”
戈登局长微微一惊,急忙掏出手机。
一个电话刚好打了进来。
“刚接到来自上司的命令。显然,那位急于讨好准总统的议员先生高估了你们,他居然要求你们这些大脑空空如也的蠢货在二十四个小时内破案。上帝保佑他,希望他升官发财从此平步青云的美梦不会因此破灭。”
青年的语速极快,低沉的英伦音在这种语速下仍不可思议地吐字清晰,令人听得一清二楚。
说完,他还做了个对比式总结——
“和苏格兰场一模一样的金鱼。”
四下寂静。
短短一照面下就被他把老底抖了个一干二净的戈登局长:……
“头儿。”寂静中,一个人弱弱地告知戈登局长,“上面有追派指令下来了。他们……”
“显然,升官心切的人又一次压缩了你们那可怜的破案时间。”瘦高青年打断了那个人的话,说出了后半截。
一语中的。
戈登局长皱了皱眉头:“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去?!”
“那他……”方才拦着青年的小警员指了指双手插/在口袋里,气场十足的瘦高青年。
思考了片刻,戈登局长咬牙做了个冒险的选择:“让他进去。”
莎拉·伊曼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保持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头不正常地偏着,双眼睁圆,表情十分震惊。
古怪的是尸体上没有任何伤痕。
没有血迹,没有伤痕。
“法医呢?磨磨蹭蹭怎么还没来?”戈登局长看了看尸体的肤色,眉头拧得更紧了。
“报告,布莱克前些天死了。新的法医还没到。”
戈登局长话一出口也想起了这事——哥谭警局的人员死亡率不是一般的高。而负责案发现场尸检的法医同样是高频死亡的职位。
“就算法医来了也没有用。”
一道声音打断了戈登局长一瞬间有些低沉的情绪。
已经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的瘦高青年重新走到了尸体面前,他没有解释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反而抽出了死者面前的一叠工作档案。
戈登局长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从那叠档案里抽出了一张什么东西。
看到被青年抽出的东西,戈登局长脸色一黑:“谜语人!又是这家伙!”
被瘦高青年从工作档案里抽出来的是一张写了短短几行字的卡纸,这种卡纸哥谭警局已经不陌生了。
那是谜语人每次作案后留下来的东西。
难道这次又是那个家伙?
“停下你们那愚蠢的猜想。”瘦高青年举着卡纸对光看上面的字,头也不回地道,“虽然他也准备杀人,不过他的运气没那么好,早在他到之前就有人捷足先登了。四十五岁,英国人。稍微有点儿驼背,奉他主子的命令来偷什么东西——不过显然他失败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胡说八道?”
先前拦住青年的那个小警员忍不住出声质疑。
瘦高青年嗤笑一声没有理会他,而漫不经心地扫了戈登局长一眼“我建议你们等待那位黑漆漆的——哥谭正义执行者。”
“你的意思……”戈登局长一听哥谭正义执行者再一看尸体死亡的诡异样子,心中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无聊的谜语。”
瘦高青年将卡纸扔回桌面,双手重新插回口袋里。
“答案是秘密。”
扔下卡纸和答案后,瘦高青年大摇大摆地就要离开这里。戈登刚要拦住他耳机里突然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让他走。”
眼睁睁看着瘦高青年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之后,小警员捡起了那张卡纸,只见卡纸上写着一行字:
如果你认识我就想要分享我如果分享了我我就会消失。
我是什么?
蝙蝠洞里。
谜语人的卡纸被放大出现在屏幕上,本应该在韦恩大厦的布鲁斯坐在桌前,皱着眉头。
“如果你认识我就想要分享我如果分享了我我就会消失。”他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片刻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
“你确定所有氪石都毁了?”
“没有啊!”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有些茫然,“不是还剩下你那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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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所说的乐子只是那个毫无难度的小谜语的话,也许我该考虑一下帮你买副眼镜?”离开了莱克斯大厦,折进一条小巷里,夏洛克一眼就看到正在等候的黑发女人。
她修长的指间转动着一张卡纸。
“放心,我没有眼瞎,小福尔摩斯先生。”
覃昭将卡纸递给他。
“真正的谜语是这个。”
那是一张和刚刚夏洛克发现地那张一模一样的卡纸。唯一的不同是在卡纸的背后滴着几滴血,而且画了一副简笔画:
一个火柴人女孩子被绑在十字架上。
卡纸的正面写着:
某个有权的贵族犯了一桩大罪,主教要重罚他,让他一周里每一天都受去教堂跪着祈祷,一次至少两小时。
贵族很忙,想在遵守主教的法令的情况下花最少的时间祈祷。这一周里他要花多长时间祈祷
“猜猜看?”
“猜那位戈登局长的女儿什么时候会死?”夏洛克扫了眼卡纸嘴唇抿成了直线。
“不。”
覃昭笑了。
她手微微一扬,卡纸轻悠悠地浮起在空中,一点幽幽的蓝光自底亮起,缓缓地将卡纸全部吞噬。
“让我们猜猜看,那位黑暗中的正义执行者在没有这张卡纸的情况下,能否在规定时间内找到那位漂亮的戈登女士。”覃昭的嗓音轻柔。
“你在想什么?”夏洛克皱起眉,“你对待蝙蝠侠的态度很奇怪,为什么?”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你和那该死的控制狂死胖子的合作到现在还没破裂还真是不可思议。”夏洛克似乎存了心思一探究竟,他牢牢地盯着覃昭,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变化,“你在排斥他。”
他笃定地开口。
“说说看,推理。”覃昭神色自若。
“人类总是排斥与自己太过相像的人。”
“相像?”覃昭凝视着缓缓黑下来的天热,轻声道,“不。他是位英雄。而我……”
“只是政客。”
“政客?”夏洛克嗤笑一声,他锋锐地指出,“自欺欺人。那你在浣熊市为什么要救那些人?这可不是什么政客会做的事。”
“你认为我是出于正义又或者善良所以救那些人?”覃昭偏了偏头注视着眼神锋锐明亮的咨询侦探,“真令我惊讶。有着一位完美政客兄长的你居然会以如此善意的态度猜测一名政客。要知道活人总比死人更有价值。”
她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丝丝轻缓却令人寒意上泛的笑意。
“我们人人处在一张蛛网中,而所有人的蛛网彼此相连最终形成了这个世界。只要掌握了方法,世界蛛网这头的一星点波动总能准确无误地传递到蛛网的另外一头。你猜……”伴随着太阳的西坠,覃昭的声音越发轻柔,“现在重新洗牌的这些人里,有多少人在安排好了的蛛网线上?”
“掩饰。你在辩解。”
夏洛克没有回答覃昭的问题,他依旧紧紧地注视着覃昭,锋锐的眼神仿佛想要透过千年时光的间隔剖析出完美伪装下令人难以捉摸的灵魂。
“我提到了英雄,你反应比平时更加尖锐。为什么?——你遇到了什么东西,或者是人。那样东西让你想起了什么。你在意英雄这个词,并且对它报以嘲讽。为什么?”
夏洛克步步紧逼,语气咄咄逼人。
“你认为英雄是什么?”覃昭同样没有回答夏洛克的问题,她反问道,但是不等夏洛克回答,便自己继续说了下去,“英雄,不过是个天真的代名词。看看那些复仇者吧,看看那些变种人战警吧。他们是如此天真,如此执着。认为正义必然可以打败罪恶,认为友谊可以总不破灭。”
“他们是如此天真,如此天真。”
覃昭近乎咏叹般地重复着这句话。
夏洛克没有再说话。
他抿着唇凝视她。
覃昭向前一步,越过了夏洛克,走向漆黑的小巷深处。
她的声音冷静,没有起伏。
“没有英雄会将自己的同伴亲手封印上千年。”
“没有英雄会将自己的族人亲自送上必死无疑的战车。”
“没有英雄会这么做。”
低沉下来的嗓音透出令人从骨髓里开始发寒的冷意。
如同一把刀,突然就那么血淋淋地拔了出来。
小巷里一片死寂。
覃昭渐行渐远。
夏洛克维持原来的姿势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笔直地站着。
许久,他冷笑一声。
“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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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果然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扔掉已经灌空的酒瓶,托尼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sir,您已经十六个小时没有进食,需要为您点什么?”
“两个甜甜圈,不,四个。”
托尼向后一倒,靠在椅背上。
“那个名字又长又臭的部门查到了些什么?算了,当我没问肯定什么都没查到。”说着,托尼坐了起来,“把那个视频调出来,我们再最后确认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