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青看着对方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内,心想:你懂什么呢!
早之前她对白墨的印象也跟周围人没什么区别,只觉得这男人稳重和善,跟他说话哪怕是大了点音量都感觉是种亵渎。
现在才知道,人生处处有演员,演坏的不一定坏,演好的也不一定是好。
因为找不到付东亮,到底欠了多少钱无法有凭证,而三天时间又过去的非常快。
“报警吧,高利贷本就是非法集资,警察来了他们也就不敢怎么样了?”
倪青忧心忡忡:“那等警察走了呢?他们还是会找过来,会更变本加厉,到时的场面或许更无法控制。”
“今天帮我办理出院手续。”
倪青猛地瞪大眼:“你胡说什么?现在的情况怎么可能出院?”
“也就是上个药的事情,回家自己也可以,没必要非在医院,何况住院也是笔花费,能省则省。”
“省钱不是这么省的,万一感染了呢?万一伤口更严重了呢,万一要植皮呢,现在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不注意,创口恶化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付言风扯了下嘴角:“我运气不至于这么差。”
“这是能凭运气的事吗?”倪青急道,“我不同意!”
“不同意也得同意,我身后还有一堆债务呢,趁现在能解决多少是多少。”付言风伸手过去拉住她的,“我还不想去坐牢。”
那是一笔更庞大的数额,倪青手上现有的资金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倪青:“你有什么办法。”
该烧的全烧光了,剩下的连治疗费都不够,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去找几个人试试。”他说。
倪青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倪德全。
第74章
倪德全在倪青这是跟白墨并驾齐驱的存在, 避之不及又避无可避的人。
之前也有找来过几次,倪青自动给无视了, 因为意义不大,这人的存在于她而言还不如不存在。
但现在情况不同, 他们没有可以于白墨匹敌的实力, 手上也没有完全可以制衡他的砝码。
在彻底走投无路的时候倪德全找来了, 倪青愣了一瞬后便接了电话, 并跟人确定了见面时间。
没有管对方的受宠若惊,挂断电话后她告知付言风说要出去一趟。
“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倪青转身就去收拾背包。
付言风侧躺在床上,看着倪青忙碌的背影,心里蓦然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来。
因为这样的画面并不陌生, 付东亮走之前也是这么个故作忙碌的模样,只是这人的离开并没给他带来任何影响, 原因或许是从未对他抱过希望。
但倪青呢?
多年前倪青一个扭身,便让他堕入深渊,在里面沉浮至今没有脚踏实地过, 他无法想象倪青这次若是也跟付东亮一样一去不回,自己要怎么办?
这种惶恐来的莫名其妙, 但也有迹可循。
“是不是生气了?”付言风试探的开口。
“什么?”倪青不知道他脑子里七弯八绕的脑补,冒出这么突兀的问题,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付言风单手攀着床沿, 说:“刚才我没答应你继续住院,是不是生气了?”
“我确实不赞成。”但要说生气也算不上,更多的应该是对他身体的担心, 后背大面积的烧伤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住在医院随时可以做检查,这里有比较完善的医疗资源,哪怕过后情况不对也能第一时间做出应对,至少不至于太过被动。
“你先躺着休息吧,我尽快回来。”
付言风急道:“我跟你一起去!”
说着就要从床上爬起来,就像不懂事的小孩,突然变得不听话,任性起来。
倪青眼疾手快的扶住他,一脸惊愕的说:“你这是在干嘛?”
“我跟你一起去!”
倪青:“你这个情况怎么出去,而且我是有事,并不是去玩。”
“我知道。”就因为知道是正事,他就更不放心,他怕倪青出意外,怕倪青遇上什么人,怕她最后被拖着离开自己身边。
这种想法挺荒谬的,但奇怪的是抑制不住。
倪青看了会他愁眉苦脸的模样,突然就乐了:“你怎么突然变这么粘人了?这让人多不习惯啊。”
“粘人吗?”
“一脸我走哪你就要跟哪的表情,你说粘人吗?”
付言风看了会她难得带笑的脸,恍若有种回到多年前的感觉,记忆奔腾而来,挤出些许的惆怅和涩然。
又看了看两人拉扯的模样,他无奈的扯了下嘴角。
“也对,我也是脑子坏了。”
这么大个人了,做出来的事简直就是闹笑话来的,一点都不像他了。
倪青把他重新扶到床上躺好,将床头柜上的杯子蓄满水,又削了一只苹果切块放在那。
“我走了。”
付言风已经恢复理智,白着脸点头。
倪青想了想,低头从包里掏手机。
“自己带着吧,我用不到。”付言风先一步说。
倪青:“你背的出我的号码吗?”
付言风毫不犹豫的报了一串数字。
“什么时候记住的?”
付言风:“一开始就记着了。”
倪青无话可说。
从医院出来,打车赶去跟倪德全约好的地方,倪青迟到了,对方先一步等在了那边,甚至已经帮着点了喝的。
落座后,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无言中充斥最多的还是尴尬。
对于倪德全而言,可能还有心虚和亏欠,由此导致在面对倪青时不知觉的就矮了一头。
“你找我想说什么?”倪青先一步开口问。
倪德全转了转眼前的紫砂壶茶杯,斟酌着措辞说:“活了大半辈子,自以为在任何事上都做的可圈可点。”
倪青哼笑了声,里面浓浓的嘲讽并没有影响到倪德全。
他宽容的笑了下,接着说:“昭雪小时候总吵着要妹妹,好巧不巧来了个弟弟,弟弟出生后她在医院里哭了一场,弄得我们这帮大人哭笑不得。”
“后来我见她实在伤心,便告诉她其实她有一个姐姐,所以她从很早就知道你的存在。昭雪是个看的很通透的孩子,对于长辈的婚姻没有任何成见,对于你的存在也只抱着善意的好奇。”
“只可惜我对你的了解不多,能跟她说的也不多,后来知道你的身份,昭雪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欣慰,觉得你非常符合她预想中的姐姐人选。”
倪青喝了口水,挑眉不冷不淡的回了句:“我这还得谢谢她了?”
倪德全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我们对你没有任何恶意,我们也希望你过的好。”
“这结论不成立。”倪青丝毫不为他的言语所动容,“就凭我跟倪昭雪前后相差无几的年龄,也足够让我怀疑你的人品。”
在本身有一个家庭的同时,又跟另外的女性扯上关系,并产下一女,这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相反给双方造成的伤害是无法估量的。
这样的话题简直就是一个四局。
倪德全没有动怒,他看过去很发愁,表情非常复杂,那种欲言又止又含带委屈的模样让倪青十分看不懂。
“你想说什么可以随便说。”倪青忍不住提了句。
倪德全摇头:“别的不说,在你的成长过程中没有起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这确实是我的失职。”
他跟唐湘音走到一起完全是意外,同个场地两个聚会,在酒精作用下人群混乱中进了提前开好的房间,发生了关系。
关键是在第二天被有心人撞了个正着,阴差阳错下就这么凑合在一起了。
而跟倪昭雪的母亲则从一开始就是校园情侣,尽管被对方的父母所不接受,两人却一直很恩爱。
唐湘音事件后被迫分开,分开时倪昭雪母亲也同时怀了身孕没让倪德全知道,等他知道时已经是多年后。
再重逢发现感情并没有就此消减,而跟唐湘音的生活也并不如预料中的平顺,理所当然的选择了离婚,唐湘音打击略大,拼命争取得到了倪青,并让倪德全发誓再不能出现在她们两母女的生活中。
倪德全无奈走远,而实际也时常想起倪青。
故事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也不见得多复杂,只是现在走的走,散的散,再去纠结这些没什么必要,死者为大,理应去尊重。
倪青怎么想,怎么怨,倪德全统统受着,争取在往后的日子里尽自己最大能力去关照好。
“我经常从你口中听到的一个词便是补偿。”对以上一无所知的倪青静了片刻后开口说,“我现在倒是有件事需要你出手了。”
倪德全:“你说。”
倪青把近期遇到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我没别的要求,欠款也不需要你解决,我只希望你能帮我拦下白墨。”
“白墨看着温和,实际很有自己的坚持,我会试着去做一下,但他属于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我比较担心会适得其反。”这是倪德全跟他合作多年后得出的结论,除了事业理应也适用于其他方面。
倪青问了一个她怎么都想不通的问题:“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倪德全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倪青:“说啊。”
“他什么都没说过?”
倪青被他的态度弄的又点恼:“到底什么事?”
折腾这么久,当事人居然一无所知,这就有点荒唐了,连带倪德全都开始想不通。
“他难道没跟你表白过?”
倪青猛一皱眉,手上的杯子晃了晃。
她似乎摸到了一点让自己完全无法接受的东西,并在倪德全恍然大悟的表情里逐步得到证实。
倪德全没再多说什么。
而倪青只觉得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第75章
这是他们面对面坐着的时间最久的一次, 但沉默时间又占据了大部分。
快结束时倪德全问她:“这些年他把时间全花在了你身上,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倪青冷着一张脸看他。
“无非就是情之一字, 白墨其他不说,但还算得上单一, 要没这些事说不准……”
“可惜已经有这些事了。”倪青打断他, “那你以为我有这么蠢?这么些年我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倪德全愣了下。
倪青又是愤怒又是无奈的撇了下头:“我只是无法理解因为喜欢一个人能做出这么多龌蹉的事情, 他的喜欢到底算什么?”
性子凉薄归凉薄, 倪青不是真的无情无感的人,身上流动的血液总归是有温度的。
白墨在关键时刻的出手相助她也曾感动过,对他也曾抱过希望,甚至有几个晚上她都失眠考虑着跟白墨未来的可能性。
她是想给机会的, 可在她给出机会之前先一步知道了白墨的所作所为,而这些全在她的抗拒范围内。
她得多没心没肺, 才能去原谅这个人?
“我做不到了,”倪青摇了摇头,“我跟付言风能力有限, 扳不倒他这棵大树,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倪先生,我很记仇的。”
倪德全微微睁大了眼,紧接着又好似临近枯萎的当季植物, 迅速衰败下去。
谈话结束后,一个回了医院,一个则去找了白墨。
倪德全找过去的时候白墨还在一个会上没下来, 他在会客室等了会,跟熟识的负责人随意聊了几句。
白墨扯着领子开门进来,唤了声:“德叔。”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而倪德全从刚才跟人闲聊的过程中隐约得知他们这次的项目走的不太顺利。
“二期物资出问题了?”
白墨扯了下嘴角:“没事,解决办法有,今天怎么会来找我?”
他接过秘书端过来的咖啡喝了口。
“正好路过,所以过来一趟。”倪德全盯着眼前这个才貌出众的年轻人,白墨是他看着长大的,在一个关系复杂的大家族中,白墨能走到今天这个高度实属不易。
他一直很看好他,也非常欣赏他在商场上刚柔并济的手段,在家教育儿女时白墨时常被拎出来做榜样,明明是那么出色的孩子,在倪青的事上偏偏走了歪路。
倪德全看着白墨的眼神变得格外复杂。
“德叔,怎么了?”白墨放下杯子,仔细观察着对方脸上复杂的表情,猜测着问,“你去见过倪青了?”
倪德全都要被她的敏感打败了。
他想了想,点头承认说:“今天去看了下她的境况。”
白墨下意识的坐的直了些,听他继续往下说。
“付言风伤势缓解缓慢,照顾的就倪青一个人,难免疲惫些,看她精神不是很好。”
“一个人确实会比较累。”他不冷不淡的附和了句。
倪德全:“关键生出来的事情还比较多,做父亲的难免要帮她看顾着些。”
白墨轻轻挑了下眉。
倪德全笑了笑:“我的能力有限,能帮多少算多少了。”
“你打算怎么帮?”
“让倪青怎么轻松怎么来。”倪德全注意着白墨的反应,但年纪轻轻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人,自然也不是情绪会轻易外漏的人。
倪德全说:“我想着说不定之后有让你搭把手的地方,所以过来跟你知会声,毕竟都是一家人,自家人还是好说话的。”
白墨点头:“知道了。”
真知道假知道只有他自己明白了,他们总归还是沾亲带故了点,倪德全回去后让自己老婆动用家庭关系把白墨给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