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赳赳走——步虚子令
时间:2018-07-29 08:53:55

  “稳稳明白!”
  “但是阿娘不能带着稳稳去,知道吗?”
  “为什么?”褚鱼急道,她看不懂荆素眼中复杂的情绪,心底突然生起了一股被人抛弃的恐慌感。
  “那个地方太远,也太危险,阿娘不放心你跟着,而且稳稳跟着,会分阿娘的心,明白吗?”荆素忍下眼中的泪意,不等褚鱼开口,继续道:“阿娘会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就是阿娘以前生活的云浮流,你在那里好好待着,好好生活,好好等我带着你爹回来!”
  褚鱼早已哭个不停,一个劲地摇头不肯。
  “稳稳!记住!不管多久,我都会带着你爹回来!”荆素不敢再看她伤心的眼,一下将她抱进怀中,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她给褚鱼许下了一个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的承诺,“稳稳,不管等多久,我和你爹都会回来找你的!”
  “还记得阿娘经常跟你说的阿岷吗?”她一直舍不下云浮流的一切,在褚鱼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便时常跟她提起云浮流,提起阿岷,褚鱼刚学会说话,开口的第一句话竟就是“岷岷”,她只会说单字,“岷岷,岷岷”便一直叫着,到最后却也改不回来了。
  “他会好好照顾你的。”荆素轻吻着她的发,道:“稳稳记住了吗?”
  褚鱼泣不成声,不甘点头应道:“稳稳记住了!”
  “我会待在云浮流,等着阿娘带着爹爹回来的!”
  记忆再次浮现,褚鱼心中的伤心难以自抑,她擦着泪,转身突然朝谷外跑去。
  *
  章岷焦急地找了褚鱼许久,跑遍整个云浮流,急得双眼赤红,终于在谷口的大樟树下,找到了缩成一团的褚鱼。
  彼时天色已经全黑,他怀着最后的希望走向谷口,突然在夜色中看到了一双发绿的眼,他以为是匹狼,心中大骇,下一瞬传来的狗叫声猛然唤回了他的心神,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心竟跳的十分地快。
  十四见到他摇着尾巴兴奋地扑了过来,他看见了在树下蜷缩成一团的褚鱼。
  “稳稳?”
  他的灯笼照了过去,照见了她满是泪痕的脸。
  “我在这等爹爹和阿娘回来,可是我等了很久,等到天黑,他们都没有回来!”她抽泣着,抬眼看向他,“他们是不是不要稳稳了?”
  就像,就像……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恐惧。
  好像曾经也有人叫她等着,可是那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章岷轻轻拭去了她面上的泪,道:“今日等不到,那明日再接着等,明日等不到,便后日,他们不会不要你的!”
  他直直看着自己,褚鱼仿佛在他眼中寻到了希望,“真的吗?”
  “真的!”他坚定道。
  少年的神色是如此的坚定不移,撑起了她崩溃的情绪,褚鱼看着他,缓缓点头。
  “那咱们回家吧!”
  “嗯。”
  他揉着她的发,转身将她背了起来,提起灯笼,照亮了回去的路。
  十四慢悠悠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稳稳,你为何会叫褚鱼?”他之前一直不曾问,是怕她想起不知下落的父母伤心,可是这终究是要面对的。
  褚鱼趴在他的肩头,还有些抽噎,“爹爹说,因为当初他跟阿娘第一次见面时,阿娘吓跑了他的鱼,他要阿娘赔他一条鱼,所以稳稳便叫褚鱼了。”
  章岷不禁失笑,这哪是赔一条鱼,阿姐将自己都赔进去了。
  炙热的鼻息就喷洒在他耳边,他觉得有些发痒,又莫名地觉得有些热,歪头躲了躲,又接着道:“那你爹爹,名讳是什么?”
  “爹爹名讳褚珩,佩上玉也。”
  褚珩
  他心中默念着这名字,将其暗暗记下。
  少年的肩膀还不太宽厚,却十分温暖,让人觉得安心。
  褚鱼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伴着耳边沉稳的脚步声,她缓缓闭上眼,睡了过去。
  “稳稳?”
  有节奏的鼻息喷在他脖颈间,他叹道:“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章岷:等睡醒了,再教训你!
 
 
第8章 
  到底章岷还是没舍得教训她,褚鱼第二天醒来后又恢复了往日生机,昨夜的事被她踏踏实实放在心底,但往后,隔三差五总能见她守在谷口,也不多待,往往只是待上一个半个时辰,有时候谷里有客人来访,她便担起了传话的活。
  这还惹得人家误会,道云浮流连一个传话的小小弟子都模样不俗,生得乖巧可爱,章慎之听了真是哭笑不得。
  章岷心中暗暗记下了褚珩的名字,怀着打听的心思,一日特意寻了个机会向章慎之问了出来。
  “不知爹可知褚珩这人是谁?”他掩下面上的好奇,端的一副不经意的样子。
  章慎之听了皱眉,但见这他模样也没有在意为何会如此发问,凝神想了许久,才恍然道:“好像是听过这个名字,该是十年前的事了吧?倒是一桩轶闻。”
  “轶闻?”章岷不禁疑惑。
  章慎之渐渐回想起来,慢慢道:“那好像是岭南的一个门派,十多年前,前任门主病逝之后,他的儿子,好像便是叫褚珩,不但不接任门主之位,反而还把自家经营了几十年的门派给散了,自己也不知去了哪,销声匿迹,从此竟无人再见到他,也因此事,他当年在江湖中可出了回名。”
  章慎之心中虽不自傲,但那些说不上名字的小门派到底在他心里留不下什么痕迹,现在能回想起来,他多少还是只感慨一句自己记性好罢了。
  这时傅成觉忽然进来禀告门中事务,章岷见问不出什么来,也只能歇下心思,暗暗将这事藏在心底。
  “对了!”章慎之听了傅成觉道了事务后,忽然道:“下月十五,谷内弟子要互相切磋比试一番,你同其他师叔伯们且准备一下,清舟缘山他们也要回来了。”
  “三师兄四师兄他们要回来了?”章岷在一旁惊道,眼中隐隐带着欣喜。
  章慎之一眼撇过去,道:“下个月的比试可有信心?”
  “自然!”章岷抱拳应道,极其自信。
  “莫要自大!”他“哼”了一声,又看向傅成觉。“淮渊虽每日帮我打理谷中事务,但武艺也不可费,明白吗?”
  “是!”傅成觉点头应着。
  这个弟子是他当年从谷外带回来的,自幼失怙,成了路边乞儿,不知自己姓名,也不知自己来历,他遇见时他正被其他乞丐欺负,一时心软便将他带回了谷中。
  但这弟子也令他欣喜,虽年幼多苦难却也不曾养就极端恶劣脾性,性格敦厚沉稳,细心稳重,且自有主见,帮他将谷中事务打理得很好,但到底因为年幼之事,妄自菲薄了些。
  章慎之看着二人,挥了挥手,“下去吧!”
  章岷同傅成觉一同退了出来,路上碰见迎面走来的谷沁华褚鱼二人,褚鱼一见章岷便迫不及待地向他扑了过去,谷沁华则看向傅成觉。
  她见他腰间革带上只挂了枚碧绿玉佩,并无自己期待的东西,眼里顿时黯然一片,轻声喊了声“二师兄。”
  傅成觉看着她点点头,向三人告辞,转身而去。
  谷沁华心中涩然一片,蜷起指尖还在发疼的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失落又酸涩。
  “谷姐姐你怎么了?”褚鱼见她不对劲的模样,有些担忧。
  谷沁华失落问道:“稳稳那日可将荷包亲手交给了傅师兄?”
  “是啊!”褚鱼肯定的点头,困惑不已。
  谷沁华骤然从心底腾起一股气来。
  这些日子,他越来越躲着自己,今日也是她知道他要来寻师父,特意在路上就等着了,想不到他还是见了自己就走。
  她已经十七了,家中已经由不得她再拖下去了,前几日她便收到了家里递来的信,父亲在信中说,待过了谷中比试,便要将她接回覃州。
  她不傻,她知道回去意味着什么。
  谷沁华心中一气,剁了剁脚,朝傅成觉离去的方向追去。
  “谷姐姐怎么了,看起来很伤心啊!”褚鱼转头看向章岷,疑惑问道,“岷岷,我们要去看看吗?”
  章岷有些犹豫,他隐隐能感觉出什么,却又有些不甚明白。
  二人一边走一边讨论,解钐不知何时贱兮兮地凑了过来。
  “你们不明白,问我这个隔壁耳啊!”
  他这几日探听来的八卦多了去了,正愁没人听他讲呢!
  “解师兄你知道谷姐姐为什么伤心吗?”褚鱼认真询问,章岷也心生好奇凑了过去。
  “咳,不过呢,你们听了可不要往外说啊!”他这人还是有些原则的,虽然爱好探听八卦了些,但是该跟谁说不该跟谁说还是明白的,可不像百晓生嘴那么碎。
  “嗯嗯!我不说,岷岷也不说!”褚鱼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兴奋道。
  解钐凑近他们,手挡在嘴边,小声道:“因为谷师姐喜欢傅师兄啊!”
  *
  “二师兄,你先等等!”
  这是一条小径,往来间只容得下一人行走,一侧是缓坡一侧是泥地。
  谷沁华匆匆追来,步伐有些不稳,不小心踩空一脚,身子不稳,眼看便要往一旁跌去,傅成觉忙伸手扶住了她,但是很快,将她扶稳后又松了手。
  谷沁华顾不得这些,她看着傅成觉,焦急道:“二师兄,我有话要问你!”
  傅成觉将手背在身后,捻了捻,似在感受方才停留在指尖的温度,他淡淡道:“你问。”
  她今日格外见不得他这副淡然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急,“师兄可有收到我给你绣的荷包?”
  傅成觉下意识想捂胸口,又忙止住动作,面无表情点头道:“稳稳给我了。”
  “那你可喜欢?”
  他没得答话,迟疑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她更气了,连眼眶都有些隐隐发热,“那你为何不戴?”
  低头看着谷沁华双眼泛红的样子,傅成觉背在身后的手突然握成了拳,他面前仍是一片淡然,“我……”
  他咽了咽,“我并不需要。”
  谷沁华顿时愣住,呆愣愣的看着他,一滴泪倏地落了下来,泪落得很快,看得傅成觉猝不及防。
  她是父母捧在掌心的明珠,何曾这么伤心落泪过,傅成觉,你真是混账啊!
  她猛然低下头,泪水又随着眼睫的眨动迅速滴落。
  “这么多年,我跟在你身后。”谷沁华哽咽着,呢喃道:“你不会不明白我的心意。”
  “傅成觉!”她抬头瞪他,面上带着倔强。
  “你混蛋!!”
  她捂着脸,最终哭泣着转身跑远。
  傅成觉伸着手,掌心是她落下的一滴泪。
  “阿绵,对不起。”他喃喃道。
  “我叫阿绵,你叫什么啊?”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响在耳边,犹如谷中总是在枝头欢唱的黄鹂。
  “傅成觉。”
  “你救了我,我要怎么报答你啊?”小姑娘围着他兴奋地跳个不停。
  “举手之劳,不用报答。”
  “那不行!”小姑娘歪着头看他,满脸的认真,“我听祖母寿辰的时候请的戏班子唱的,救命之恩是要以身相许的,那我嫁给你好不好?”
  少年感觉自己心忽得一阵悸动,他看着小姑娘灵动的笑,猛然低下头,耳根子泛起了红,“不,不用。”
  师父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他听见他道:“从此以后,她是你们的五师妹,可知道了吗?”
  “五师妹的名字是什么啊?”身旁的三师弟笑道。
  小姑娘道:“随父姓谷,名沁华。”
  他看见她跑到自己面前,甜甜喊道:“二师兄,你可还记得我啊?”
  自然是记得的啊!
  *
  “那稳稳也喜欢傅师兄啊!”
  褚鱼听解钐神秘兮兮就说出了这个,带着不解,又带着鄙夷。
  “喜……噗!哈哈哈哈!”解钐看着她那模样,忍不住捧腹大笑,他擦着眼角笑出的泪花,笑个不停,“哎呦,褚小鱼儿,你要笑死解师兄吗?哈哈哈哈……”
  褚鱼疑惑看着他,见他笑得几乎满地打滚的样子,感觉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啊?
  她转头看向章岷,见他也捂着嘴正在偷笑。
  褚鱼顿时瘪下嘴来。
  “你们笑什么?”
  解钐好不容易止住笑,抬眼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想伸手去戳她白白嫩嫩的面颊,结果伸到一半便被章岷抓住,将禄山之爪甩往一边。
  “小气!”解钐白了他一眼,又看向褚鱼道:“你跟谷师姐的喜欢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这个……”解钐挠着后脑勺,他虽然知道这两者有区别,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小姑娘解释,最终只能摊手道:“等你到我这么大了就知道了喽!”
  “那你这么大是多大?”褚鱼不服气。
  “十四喽!”
  一旁窜了出来的十四听到声音,“汪汪”叫了两声。
 
 
第9章 
  褚鱼带着满腹的不解与郁闷,气鼓鼓地一路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十四以为是在同它玩,欢快的围着她转来转去。
  近两个月的时间,十四长大了许多,跟褚鱼刚捡它回来时的瘦弱样子完全不同,生的骨肉均匀身姿矫健,一身皮毛油光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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