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裤兜摸摸,右边裤兜摸摸,只找到一把钥匙和十几块的零钱。朵棉囧了。
靳川淡淡瞧着她,略微挑眉:“没带身份证?”
“……出来得比较急。”
“回去拿。”他说。
“……拿不了。”照她妈的脾气,她回去了怎么可能出得来?她宁肯在这里对着黑色电脑屏,也不想回去对着那堆高数题。
靳川垂眸看着朵棉,目光不明;朵棉低头瞪着地板,尴尬窘迫。
气氛有点僵了。
滴答滴答,吧台墙上挂着一个钟,时间分秒流逝。
片刻,靳川别过头,闭眼捏了下眉心,转身走出几步,拿出手机打电话。
两秒就通了。
“哟。”听筒里传出一个清朗的男声,音色倒是好听,就是那语气,浮夸造作,“川哥您老人家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受宠若惊啊。有事?”
靳川没什么语气道,“借你的身份证用用。”
电话那头的火车一脸懵逼,以为自己听错了:“……啥?”
靳川报了网咖地址,道,“给你十分钟。”
“……十分钟?”他特么坐飞船过来?
“我的车钥匙在我电脑桌的第二个抽屉里。”
“……我去,太阳没打西边儿出来啊,你居然肯把你的车借我开了?”火车立刻换上一张笑脸,乐悠悠道:“成成成,我马上把身份证送过来。”
十来分钟之后,一辆纯黑色的轿跑停在了网咖大门口。
“……”朵棉狐疑地探脑袋,朝外面张望,看见从那辆不知道价格的但是看起来就好贵的轿跑上,下来了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
个子很高,皮肤很白,笑容很灿烂。
这谁?
火车笔直走进网咖大门,抬眼看见靳川,笑起来:“川哥。”边说边把身份证拿了出来,“你借我身份证干什么啊?”
靳川指了下吧台,“去开台电脑。”
“……哦。”火车不明所以,但还是过去把卡刷了,随便找了台电脑开机。折返回来,给靳川递了根烟,“喏,开好了。”
靳川把烟接过来,“几号机。”
火车:“189号”
靳川侧目看向坐在休息区沙发上,还有点摸不清头脑的朵棉,说:“听清没?”
“……189号机?”是指听清这个吗。
“过去等我。”
“……哦。”她点头,乖乖地站起身走了。走出好一段距离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她是不是太听他话了。
这一边,火车伸长脖子,目光紧盯着那道纤细的身影,震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什么情况?
“……川哥,”火车不可思议,“哪儿来这么软乎水灵的小姑娘,这谁啊?”
靳川点燃烟抽了一口,淡淡地说:“我看上她了。”
“……”闻言,火车整张脸皮都开始抽抽了。
您老人家,平时拽得操天操地操空气也就算了,连看上个姑娘都说得这么直接?就不能委婉一点?
“嗯,我看那小妞也不错。”火车配合地点头称赞,“那脸蛋儿,那身材,那气质,真没得挑。就是那个子跟你比起来,好像太矮了点?不过也……”
“她的反应速度是0.145。”靳川冷声打断。
“……”火车听完,整个人都愣了,面色微变,难以置信地重复:“0.145?”
“对。”靳川掸了下烟灰,“我要没记错的话,你和Z的反应速度是0.158,大山和森分别是0.189和0.176,Hunter在一年前的巅峰时期,也只是0.199。”
合着这位爷说的“看上”是这意思。
火车默了默,点头,“那这妞确实挺有天赋的。不过,天赋归天赋,也决定不了一切……”顿了下,迟疑:“你真觉得她有这可能?”
靳川反问:“你说呢。”
于是火车知道答案了。
兄弟这些年,火车了解Broken的个性,他在赛场上沉稳冷静处变不惊,在现实中离经叛道狂妄不羁,他干的事,没几件正常人能理解,在他这儿,也没什么事是不可能。
Broken太强了,也太骄傲了。
当一个人能做到对世俗命运都完全蔑视的时候,自然会为常人所不解,成为众人口中的异类。
而那种骨子里的刚毅与璀璨,非靳川及其拥护者,不能知。
火车看向189号机。
被靳川看上的梳辫子的萌软小姑娘。他总喜欢做些看起来毫无可能性的事。
所以,这姑娘在未来,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火车觉得简直是无法想象。
“你看上她的原因,只是那个‘0.145’?”他按捺不住好奇,问道。
靳川靠在吧台上,抽着烟,“不止。”
她吸引他的地方远不止如此,但具体是些什么时候靳川说不上来。他唯一确定的是,那种想把某件事物彻底征服,再据为己有的感觉,还不错。
第18章
朵棉之前和靳川一起打过两次游戏,两次都有一个共同点:不好玩,有点累。于是她又总结出了靳川的一个奇葩之处——他连对待游戏的态度,都与众人不同。
对于游戏,他追求的从来不是放松、愉快、娱乐性,他很较真,专注,并且冷漠严酷,像在跟某种未知的存在抵死较量。
那模样和他平日的懒散随性截然不同。
对比强烈,捉摸不透,矛盾又复杂……
看着网吧电脑上五花八门的游戏界面,朵棉发着呆,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思索着。
过了会儿,脚步声渐近,旁边位子上坐下来一个人。
朵棉转过头,看见靳川随手掐了烟头丢进烟灰缸,摁开电源键,戴耳机,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
她看了眼网咖大门口的方向,“你朋友走了么?”
“嗯。”
“……他该不会是专程过来给我开台电脑的吧。”
靳川看她一眼,“不然来喝茶。”
“……”大爷您还真不嫌给别人添麻烦呢哈。
“吐槽的什么给我说出来。”
“……@#¥”她吐个槽你都知道?
靳川纯黑色的瞳直勾勾盯着她,语气极低,“拿嘴说。”
“……我没吐槽什么。”朵棉冲他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受宠若惊而已。区区一个她,居然劳烦您老人家的朋友开着豪车来送身份证开电脑,此等帝王级待遇,她何德何能。主要是怕折寿……
这天下午的约游戏之旅,和过去两次没任何区别。
照样是朵棉一个人登录PUBG,一个人SOLO,一个人单枪匹马勇闯天涯。靳川依然是个全程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偶尔,对朵棉进行战术指导。
三局结束。
朵棉最后的成绩从第一局的第四十八,变成了第四。进步堪称神速。
“你的反应速度和手速都还不错,适合突击和刚枪。”靳川对她的评价客观得近乎冷漠,“但是缺乏对这整局游戏的思考和理解。”
她有点无语,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陆易他们带我的时候,都是组队一起。”声音低低的嘀咕,“哪像你,连自己的号都不登。”
靳川听完,笑了下,“你想跟我组队?”
“这本来就是团队协作式游戏。”她鼓起勇气回了句。
你又要约我,又不跟我组队,什么意思?总是这么高高在上,难道不是嫌我太菜,所以连跟我组队都不愿意吗?
周围的嘈杂声有一瞬的消失。
片刻。
靳川淡淡地看着她,很冷静:“就你目前的水平,不行。”
“……我怎么了?”
“不够强。”
朵棉眸光微微闪动。
“朵棉。”他忽然叫了声她的名字。不知是不是错觉,朵棉发觉,此刻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出来,竟有种说不出的低柔。
她心口蓦的一紧。
靳川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人只有足够强大,命运才会向你低头。”
……什么意思?
朵棉微微皱起眉。她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含义,更不明白,这句话怎么会从一个才二十岁的年轻人口中说出。
“只有弱者才会被摆布,被控制,被左右人生。你可以不这样。”
真的吗。
但是现状已经是这样了。她改变不了父母,改变不了老师,改变不了生活中的任何事物。她还能怎么做呢。
数秒钟后,朵棉看见靳川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很浅的弧。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淡淡说:“我能帮你。你想要的,我都给得起。”
*
和靳川在网咖发生的这段对话,朵棉当时觉得很励志,很鼓舞人心,但事后回想,又觉得有点好笑。
尤其最后那一句。
还真是大言不惭啊。她至今也没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所以,那位大爷是哪儿来的自信给得起?
朵棉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放假的那几天,她白天补课写作业,晚上则趁朵父朵母入睡后,拿家里电脑打游戏。偶尔是和陆易一起,偶尔是自己一个人。
也曾好几次在搜索栏里查找“MaxPro”这个ID,查找结果,都是不在线的灰色。
无论是MaxPro的账号主人,还是Broken,似乎都没有再登陆过这个号。
最后一天假期的夜里,朵棉洗完澡,躺在床上玩手机。点进相册,无意识地上下滑动。
突的,一张图片闯入视线。
是她之前保存的“MYS”战队的队徽。朵棉不由怔了下,短短几秒,一行汉字鬼使神差在她脑海中浮现:我们的世界引力之强,连光都会弯曲。
这是MYS战队的口号标语。
她之前专门查过。资料上说,这句话原本是MYS战队队长Broken的个人座右铭,原版是:那个世界引力之强,连光都会弯曲。而后MYS便直接稍作改动用作了战队口号。
那个世界引力之强……
不知道,那个被Broken这种传说级人物所向往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朵棉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在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想着。
国庆的几天假期,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没多久就又开学了。
校园生活如旧。
然而,令朵棉没料到的是,这种风平浪静的日子会在十月的第三周被彻底打破。
这天是周五,好巧不巧,正轮到朵棉所在的四人小组做清洁。
晚自习课后的教室闹哄哄的,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我擦窗户,朵棉擦桌子和黑板,张安阳负责扫地,陆易负责拖地。”小组长张晓雯跟清洁小分队交代着各自的分工。
朵棉听完点点头。
前排,陆易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着头,表情古怪,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啦?”朵棉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今天一来学校就看你有些不对劲。家里出什么事了么?”
陆易摇头,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没事。”
朵棉见他支支吾吾也不好再追问,皱皱眉,擦桌子去了。
晚上八点四十左右,清洁基本做完,张安阳跟张晓雯同路,跟大家打完招呼便结伴离去。
教室里只剩下朵棉跟陆易两个人。
她收拾完书包,一抬头,见陆易还待在座位上没有动,不由狐疑:“愣着干嘛。回家了,一起去车棚呗。”
陆易头埋得很低,没吭声。
朵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到底出什么事了?咱俩这么铁的关系,你还要瞒着我?”
追问之下,陆易终于松了口。他脸色难看至极,道,“……我惹事儿了。前几天我在城北职高打篮球,跟那边的人起了些冲突,当时我没忍住,动了手,后面才知道那孙子是鸡哥的干弟弟。”
朵棉满头雾水,“鸡哥是谁?”
“城北职高的校霸,家里后台硬,听说都是社会上有头脸的人物。”陆易说着,需要竭力才能克制才能稳住声音不发颤,“他放了话,说今天晚上会在正校门门口堵我。”
她一惊,“那还愣着干什么?快从后门溜啊。”
七中的校风在J市是出了名的好,鲜少出现学生或者社会少年聚众斗殴的现象。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朵棉知道这种事的严重性。
“……不能跑。”陆易眉头紧拧,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塞进嘴里,强迫自己镇定,“遇着事情就开溜,算什么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快回家吧。”
说完,他像下定什么决心,深吸一口,火星子直接烧到烟屁股。掐了烟头抓起书包就走出了教室。
脚步声渐远。
朵棉心急如焚,站在原地咬了咬下唇瓣,几秒后,追了出去。
*
还没走到校门口,朵棉就隐约看见街对面的路灯下站了黑压压一群人,少说也有二十个。一群不良少年或微勾着背,或蹲在路边,抽烟的抽烟,调笑的调笑,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这阵仗,跟百鬼夜行似的。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人,穿黑色短袖,整条胳膊纹成花臂,吊儿郎当地坐在花坛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