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婆子就给了她两斤的钱。
梁美英道:“一斤半,算一斤的,另外一斤正月十五再割,还多给半斤呢。嫚嫚舅可惦记着咱们呢。”
章婆子却不信,梁金满那个占便宜没够的能有这好心?
不过这是自己花钱买的肉,没必要和肉过不去。
家里日常顿顿吃粗粮,有点麦子都留着过年,除了做上供的大饽饽,就是包迎年送年的饺子。
章婆子和梁美英都是会过日子的人,就算他们是村里最穷的那一批,嘴上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可口粮上还是过得去的,不会像有些真懒汉家里一到年底就要饭。
尤其现在章婆子赚钱,傅民友之前收一些粮食分给他们十几斤麦子,正好推磨包饺子吃。
第二天吃了早饭,家里就开始忙剁馅子,同时去推磨,时间也差不多。
原本推磨是梁美英的活儿,这一次她没动,章婆子小脚婆子是不可能去推磨的。
而老苏头听说晚上吃饺子,又拎着粪筐去转悠着捡粪和柴火了。
所以就只有苏向东一个闲人。
苏向东东瞅瞅西望望,根本没意识到他该干什么,还和往常一样去西间炕上一躺。
苏盈跟过去,冷淡道:“你不去推磨?你是等七岁的闺女推磨养活你?”
苏向东看看她,笑道:“嫚嫚,明天过年,你八岁了。”
八你个大头鬼!
苏盈冷笑:“我得亏是八岁,要是八十了不得了呢。”
保管骂死你。
苏向东从来不干重活,推磨是沉活儿呢,他爬起来探头从小窗户里往外看,想找梁美英去。
结果发现梁美英正扶着南墙哇哇吐呢。
“哎呀,嫚嫚,你娘呕呢,怕是病了吧。”
苏盈虽然没生过孩子,但是那么多小说和电视是白看的?
你头顶的绿草原连成片,你便宜儿子在孕育中,你苏向东要喜当爹。
你、又、要、被、结、扎、了!
你个二百五!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架啦,很忐忑,请亲们支持一下订阅吧,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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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抓上门!
她对苏向东也没多少好感,这么一个懒货真是世间少有。
她没好气道:“要么去推磨,要么饿着,你自己选。”
苏向东见闺女一改往日的乖巧对自己冷言冷语,顿时委屈无比,“嫚嫚,你干嘛那么凶,你娘从来不凶我。爷爷呢?”
苏盈叹了口气,回头和堂屋的章婆子对视一眼,无声地质问:你咋养这么个混账儿子?
章婆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耸耸肩,老婆子我只管生,又不负责教。
人家老苏家儿子都宝贝呢,不能凶。
要不我闺女咋好好的?
这时候壮壮和雪梅跑过来,壮壮喊道:“小姐姐,我爷爷要去推磨,你要不要推磨,咱们一起吧。”
苏盈顿时热泪盈眶,真总裁,再也不黑你了。
她让章婆子把麦子找出来,她和雪梅抬出去找傅爷爷一起推磨。
壮壮:“小姐姐,等我长大比我爸还高,可有劲儿,干什么你叫我。”
苏盈:哎,到时候只怕你躲的比兔子还快。
雪梅讥讽道:“到时候也用不着你。”
壮壮不乐意,“怎么就用不着我?那你说用谁。”
“不要吵。”苏盈制止他俩的日常互怼。
等推磨筛出面粉再回家和面包饺子,梁美英已经剁好馅子。章婆子也在炕上剪了不少窗户旁,福字、喜字甚至还有喜鹊登梅等图案。
章婆子手巧,这些都是她自己琢磨的,画个样子剪出来留着,用的时候在灯烟上熏熏。谁家办丧事、喜事都找她剪纸,之后送她吃食,过年也有人拿鸡蛋或者粮食换。
下饺子的时候,苏盈带着二嫚和苏向东用雪梅家要来的浆糊把对联、过门钱、剪纸等贴上,红艳艳的看着格外喜庆。
这就是过年的氛围了。
吃饺子的时候苏向东笑得格外乐呵,“不是我吹牛,这大肉馅饺子咱们村找不出第二家来。别人家都是一疙瘩肉剁一棵大白菜。”
老苏头高兴,自然更毫无下限地奉承他儿子,儿子说的对说得好,就是这样的。
梁美英也捧两句,还多夹俩饺子给苏向东。
章婆子:“快别不知道脸红,这顿饺子沾雪梅爸的光。”
钱和面都是雪梅爸帮忙赚的,你有个啥?
苏向东差点被噎着,没想到被闺女怼,现在又被亲娘怼。
在他的记忆里,自打记事开始他爹对他心肝肉的疼,他娘向来只管他吃饱穿暖,别的懒得说。
现在咋了?
梁美英咳嗽一声。
苏向东想起媳妇儿说娘赚几个钱得意起来,抖擞呢。
他清了清嗓子,“娘,你可不能骄傲啊。”
章婆子翻个白眼,“我有啥好骄傲的?儿子连个辫子卖不了还得我大孙女卖,我们赚几块钱而已,不骄傲。”
苏盈嘴里的饺子还没嚼烂,乐得一不小心咽下去,噎得她眼泪都出来。
苏向东看大闺女哭了,心里不是滋味,再不复之前吹牛的得意模样,委屈道:“嫚嫚,你也觉得爹没用呢?”
苏盈看了他一眼,你也知道?
然并卵,你只会哭咧咧,也不会发愤图强的。
你要是敢发愤图强,我也敬你是条汉子。
老苏头看不得人家挤兑儿子,开腔道:“快吃餶餷吧啊,这么好吃的饭还堵不上嘴。那生意是谁都能做的?”
向来不和老苏头抬杠的章婆子因为打了他三巴掌以后越来越强硬,这一次直接变成杠精,“越来越多人做,怎么就你儿子做不得?”
真是父子一脉相承。
她都不惜的说,大冬天人家老头子编席也赚钱,老苏头就会几十年如一日的跟他爹一样背着个粪篓子去拾粪,美其名曰冬天不下地不能闲着浪费粮食。
拾那点有用吗?一大筐子粪给生产队才换四个工分,五天也拾不一筐。
以前老章家牲口成群,老苏头当长工扎觅汉给东家拾粪,现在生产队哪里有你拾粪的地方?
不过是装样子哄自己心里安慰罢了,还真当自己拾粪高手呢?
苏盈默默地给嫲嫲点赞,谁挣钱谁有话语权,怼的好!
年轻时候章婆子孤立无援,加上小脚婆子不能下地挣工分,成分又不好,在家没有发言权。
后来生儿子才好点,但在教育儿子上依然没有发言权。只等儿媳妇进门,她熬成婆婆才真正有些地位。
起码老婆婆死后,老苏头更加沉默寡言不管她,当然也因老苏头不给她仗腰子,所以梁美英敢和她互掐。
自打被老婆子狠狠扇三耳光,老苏头对老婆子的态度有些微妙,透着一点畏惧。
反正现在章婆子怼他,他不像年轻那样呵斥,反而默不作声。
他不说话,别人就不敢对章婆子挑刺,章婆子在家里的地位水涨船高。
这可是她和大孙女赚的饺子!不看脸色的,都别吃!
章婆子怼儿子怼老头子,吃了人参果一样通体舒泰。
她给苏盈夹俩饺子,“嫚嫚多吃点。”又给二嫚儿夹一个,不忘训一句,“饭桌上吃饭就大方地吃,别跟做贼似的,畏畏缩缩干什么?”
梁美英看她那嚣张的样子撇撇嘴,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肚子:赚钱有什么本事,儿子才是最重要的,你赚再多,还不是要给我儿子?
虽然过年,家里也就吃顿饺子,并没有其他多丰盛的饭菜。
不过能有鲜美的白菜饺子吃,苏盈已经很满足。
等有了钱,顿顿吃大米白面大肉也不在话下啊。
晚上守岁,是自家人拜年的时间,苏盈领着二嫚儿给几位长辈拜年。
老苏头和苏向东只是点点头,章老太却摸出几个硬币来,给苏盈五分,二嫚儿二分。
梁美英眼睛针一样扎在二嫚儿的身上,对她来说,大闺女长得漂亮,拿几分磕头钱也没什么不对的。
二嫚儿这个死丫头凭什么拿?
等二嫚儿磕了头去茅房的时候,梁美英立刻去堵她,强行把二分钱抠了去。
二嫚儿瘪着嘴哭不敢哭,因为梁美英的手指掐在耳朵上呢,她要是敢哭出来,那就一顿好打。
小孩子尽管不是很懂,但身体的痛感会替她记住。
感觉二嫚儿瑟瑟发抖的样子,梁美英手指松了松,“以后有钱和好吃的,要给娘,记住吗?”她的声音竟然称得上温柔。
二嫚儿见娘和她说话不像以前不耐烦凶巴巴的,反而和姐姐说话差不多温柔,她忍不住心生向往,点点头。
梁美英摸摸她的头,揉揉耳朵,“娘不打你,去玩吧。”
二嫚儿试探地走了。
正好苏盈从东间出来,二嫚儿高兴地过去拉着她的手,“姐,娘不打我了。”
苏盈:……可怜的孩子。
大过年的她当然不敢打你。
“咱们去找雪梅和壮壮玩儿。”
姐妹俩出门,就碰到跑来找她们的壮壮和雪梅。
壮壮拉着苏盈的手,“小姐姐,我爷爷和爸要放鞭炮,咱们快去看。”
讲究的人家会放鞭炮,噼里啪啦也很热闹。没怎么听过响的人,这也是热闹光景,一定要去看的。
鞭炮噼里啪啦震耳朵,对苏盈来说没什么好看的,她帮壮壮捂着耳朵,阻止他冲过去捡那些哑炮。
被鞭炮打了眼睛和手的小孩子,多得很。
放完鞭炮,大家互相拜年热闹,小孩子们基本也该睡觉了。
傅民友很高兴,不但给自己孩子压岁钱,还给苏盈和二嫚儿。
他给雪梅和壮壮一人一毛钱,同样也给苏盈和二嫚儿一毛。
苏盈自然不肯要,他却非要两人收下,柳淑兰因为这段时间的观察,对苏盈越来越喜欢,诚心道:“你叔给你就拿着。”
因为这丫头,家里今年多赚钱呢。
壮壮悄悄把钱给苏盈收着,雪梅的一如既往被她娘拿去,二嫚儿的主动交给梁美英,换梁美英一句夸奖,乐得恨不得蹦高高。
第二天大年初一,同村人互相拜年。
苏家因为在傅家村没什么族人,也不需要拜年,只去傅民友家走一走,再去雪梅爷爷家,其他也没什么。
而雪梅则要领着壮壮把本家的转一圈,这让他非常不耐烦。
好在有几个长辈会给几分钱,他勉为其难去一下,毕竟他爸妈也要给别人家孩子钱,如果他不去就亏大了。
苏盈领着二嫚儿在村里转悠,看谁家放过鞭炮,就找找,捡哑炮,捡了以后把□□剥出来放花儿,不少孩子热衷这个事儿。
谁要找到一个就跟捡到宝一样,惹来其他孩子的羡慕。
正玩着,村外来了几个人,带头的是个女的,另外三个男人,一个个面色不善。
苏盈机警地打量他们一眼,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啊?”
那几个人见小女孩儿居然不认生,还敢这样和大人说话,觉得好玩,“我们计生办的。”
另外一人问道:“苏向东家是哪里?”
二嫚儿抢着道:“我知道,在那里。”她小手指过去。
几个人就匆忙去了。
有懂事的大孩子问苏盈,“嫚嫚,你娘又要生宝宝啦?”
苏盈:“不知道啊。”
那女孩子就笑了笑,一副很暧昧的表情。
苏盈:……说好的乡下孩子淳朴呢!
她赶紧往家走。
几个工作人员一进院子就喊:“梁美英在家不,我们接到举报你怀孕了,必须跟我们去流产结扎!”
此时梁美英正在院子里翻晒被雪水打湿的碎草,闻言立刻把手上的二叉钩子提起来挡在身前,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架势。
她冷声道:“哪个断子绝孙的造谣?我男人都结扎还怎么怀孕?”
公社妇女主任道:“你要是没怀孕怕什么,跟我们去公社卫生所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梁美英不肯配合,“你让我去我就去?我天天不要忙的?你给多少钱?让我去行,给一百块钱来。”
对计生办来说,一分钱都多余还给你一百块钱,这是公务任何人都得配合。
“梁美英,别给脸不要脸啊!”一个男人骂。
梁美英眉头一竖,破口大骂,“X他娘的谁不要脸?我男人已经结扎,你们红口白牙的就来污蔑俺?你说俺怀孕就怀孕?哪个好死不死的说的?你让她来和我对质。”
妇女主任被骂得脸色通红,“你嘴巴放干净点,别一开口就骂人。计划生育是人人应尽的义务,妇女主任、大队干部都有责任监督上报,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能瞒得过去?”
“我说主任,俺也没说瞒啊,关键是没影的事儿。”梁美英不认账。
反正现在月份小,根本看不出来,只要自己不去卫生院,他们就没招。
要是大肚子被看出来谁也没办法,他们也有借口强拉去流掉。可现在自己好好的,他们要是敢动,自己就敢打个鳖蛋玩意儿!
老苏头和苏向东也得消息跑回家,还有村里其他人也过来看热闹问怎么回事。
有正直护着村里人的,都纷纷说不能这么乱扣帽子。
“人家男人结扎干不了重活,家里就靠这媳妇儿下地挣工分呢,再给结扎了,那一家子还不得饿死啊。”有老人替他们说话。
乡下人认为结扎伤身体,男人结扎就完犊子没力气,女人结扎也腰酸腿疼干不了重活儿。
妇女主任见状因为没有确凿证据——大肚子,他们也只得先偃旗息鼓,“梁美英,你可要注意啊,你已经没有生育名额。”
梁美英没好气,“知道啦。”
多少人家没有生育名额,还不是该生生?不生个儿子出来,是决不罢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