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贵女——五叶昙
时间:2018-07-31 08:13:15

  他看了一眼阿暖,觉得让她多知道些事情也好,就道:“阿暖,你知道新政府已明令禁止鸦片买卖,我却不知道原来凌家一直从海外走私鸦片,而主要负责这块的还是蕴仪的父亲,上个月警备厅捣毁了凌家的一个在乡下的鸦片仓,凌家推了蕴仪的父亲出来,蕴仪求我帮忙把她父亲弄出来,可是......”
  不用可是阿暖都知道后面的发展是什么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算舅舅们可能有能力替凌蕴仪的父亲脱罪也不会帮忙的,而且有这样的事情在,外祖那里定是不会允许凌蕴仪入陈家门的。
  因为外祖的大伯和堂兄,就是因为前朝的鸦片之战而死的,外祖,不,陈家都恨毒了鸦片。
  难怪凌蕴仪看到自己表情那么古怪,说不定她心中还会怨恨二舅对她无情无义,对她父亲见死不救!
  “二舅!”
  阿暖拽住了陈澈之的袖子,陈澈之见她表情难过,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无事,我还应该庆幸这事是在婚礼前发生,不然更难收场。”
  他的确是喜欢凌蕴仪,可这喜欢原来在某些事情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阿暖点了点头,她又小心翼翼的觑了觑自己二舅,发现他的确没有怎么颓丧,心终于放了下来。
  陈澈之瞅着她的小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这事没什么可笑的,叹了口气,道:“阿暖,凌家的水很深。这事本来应该和蕴仪无关,她是个很心善也有孝心的姑娘,为了救她父亲,她什么都肯做......”
  说到这个他也有一些闹心,他虽不想去帮凌蕴仪的父亲,但也绝不会希望凌蕴仪和孙庆源搅和到一起,孙庆源的伯父虽是警备厅厅长,但他不过是新上任,鸦片一事是大总统明令禁止的,凌家都弃了凌蕴仪的父亲让他顶罪,孙肇林在此之际更加不敢有所包庇的。
  凌家很可能是陪了钱财送了女儿最后也是一点用也没有。
  可是他不是没劝过凌蕴仪,她却只觉得自己胆小怕事,无情无义,看着他的眼神近乎他才是害得他父亲入狱的罪魁祸首了......
  他摇了摇头,对阿暖正色道,“阿暖,凌蕴仪她现在应该对我有很大的怨气,以后,你不要再和她有什么接触,见到她也避着点。那个凌夏,也保持点距离得好,她自小和蕴仪感情十分好,行事又冲动,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阿暖点头。
  其实发生了这样的事,今天凌夏回家肯定也会去打听,若是也认为二舅“见死不救”,还因此和凌蕴仪分手,恐怕“护短”的凌夏也会对她二舅产生怨恨的 - 她们之间怎样都会产生隔阂了。
  不过,阿暖想到一个细节,忍不住问道:“二舅,退婚,是你先提出来的,还是她先提出来的?”
  陈澈之看她一眼,淡道:“这重要吗?”
  其实事发之后,他拒绝帮忙,孙庆源拿了那事胁迫凌蕴仪,以她为了家人愿意“牺牲”一切的性格,两人之间本来就已经无可挽回了。
  阿暖叹了口气,想想这事,她也不知道说啥,凌蕴仪也是真的挺可怜的,可是因着鸦片一事,阿暖是绝不会觉得二舅冷心绝情的,陈家自小就是受的这个教育,若是二舅敢帮着个鸦片犯,外祖不打断他的腿也会踢他出陈家门。
  她不想再说这事,她知道她二舅看着无事,但心里肯定不好受的,她想了想,就转了话题道:“二舅,我听说燕京大学准备直接招收女学生,只要通过考试就行,我在想我要不要去试试,这样,我也就不必为了进女子大学而继续留在女子中学上学了。”
  女中的课程对她来说根本就很浅,原先也就是为了进女子大学才去的,既然不需要,那也没什么意思了。
  她也没兴趣整天对着冯秾和云琪她们,看她们为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整天乌鸡眼似的。
  话题转的太大,陈澈之就是一愣,他随即笑道:“你不想去女中就不去了吧,但大学那里,阿暖,北平的环境现在算不得好,你去燕京大学的话男女同校可能会太显眼了些,其实我这两天在想,是不是送你去美国读书比较好。”
  他不是反对男女同校,只是阿暖生得太过显眼,男女同校又是新政府新提出来的一个建议,前两年学校女生不会多,阿暖现在就去,怕总会生出些是非。
  而阿暖听言就是一呆,去美国读书?
  她,她其实是有想过将来是不是要移居国外或搬去南边住的,现在的新政府虽然和前世时书本上看到的历史不同,但阿暖观这形势,将来难说会不会仍要战乱数多年,她并不是个胸怀大志之人,对政治亦是不感兴趣,只希望能保得家人平安,将来若是能做些什么,也是做些力所能及做些心中觉得应该做的事罢了。
  只是这事她是想先好好了解了时事,又对各地环境作了深入的了解,才慢慢寻了机会劝舅家和母亲一起再作打算,现在让她自己一个人匆匆留洋,她并不愿意。
  阿暖摇了摇头,道:“二舅,我不想和母亲分开,也不想和你们分开。”
  陈澈之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当然不是你一个人去,其实是我有一些事情要去檀香山处理,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才回来,你那日跟我提过韩稹之事,我就有些不放心,而且你和你母亲留在北平,云家肯定会不时过来打扰你和你母亲,虽说我们占了理,就是上法庭也是不怕的,但总归闹心。所以我想劝大姐带着你和我一起去檀香山一段时间,看看喜不喜欢那边的生活,不喜欢,再回来也就是了。”
  大嫂姚秀的祖父是檀香山华人商会会长,姚家在当地也是望族,大姐手上有离婚书,只要大姐带了阿暖去了那边,云家就是插翅也再难干涉到大姐和阿暖的事情。
  且他要去那边处理一些事情,短时间内可能都回不来,现在发生这么多事情,留阿暖在北平他实在有些不放心。
  阿暖呆呆的看着自己二舅,只觉得心里乱乱的,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陈澈之看她呆呆的样子,笑道:“没事,这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决定的事情,只是我突然想到罢了,你先考虑考虑,也可以和你舅母聊一聊在美国那边的生活,再作决定可好?”
  而且现在就算阿暖决定了也没用,还要劝得动他大姐才行,且他总要帮阿暖查好学校,然后和大哥商量好之后才能定夺。
  阿暖点头,颇有点心事重重的离开了陈家。
  不过不管去哪里读大学,她都是真的不想再去女中了,先前已经和二舅开了口,再和母亲说也就容易了许多。
  陈氏很疼爱阿暖,自然是不舍得阿暖受半点委屈的,更不愿阿暖再和云家那边有什么牵扯,听她说不愿再去女中,想到那袁氏之女便也是在燕华女中,便就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只是说到去燕京大学,陈氏却是和二弟陈澈之一样的顾虑,男女同校毕竟还是比较惊世骇俗,她倒不是怕外人风言风语,而是阿暖生得这般容貌,她怕她去男子所上的大学,会惹上不必要的是非罢了。
  翌日,燕华女子中学。
  凌夏昨日回家就跑去了自己的堂伯父家,她在堂伯父家等了半宿才等回了面色憔悴的凌蕴仪。
  凌家家族很大,凌夏也还是去了凌蕴仪家中才知道堂伯父出了事,这些时日堂伯母差不多是日日以泪洗面。
  这却也怪不得她,凌蕴仪的父亲凌汉堂出事,凌家家主是下了封口令,不许族人提及的,更是与凌汉堂这一支划清了界限,其实也就是弃了这一支让其顶罪的意思,这中间与凌汉堂自然也是作了深谈让其甘愿顶罪的。
  凌夏因为自己的不知情而十分羞愧,她觉得自己对堂姐太过疏忽,她们自小感情就非常好的,堂姐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竟是一点也没能帮到她,或者至少安慰安慰她。
  不用问,现在她也恍惚猜到了自己堂姐另投孙庆源怀抱的原因了。
  这一晚她等回了凌蕴仪,看着凌蕴仪憔悴苍白的样子就忍不住红了眼圈。
  凌蕴仪这些时日受了太多的压力,父亲入狱,被未婚夫无情抛弃,还要日日安慰只会啼哭的母亲,和照顾两个弟弟,精神早就趋于奔溃,她本来就不是很强悍的女子,只不过家中再无他人,勉强支撑着罢了,此时在面对自小无话不谈的堂妹的面前,终于忍不住哭着把事情原委都说了一遍。
  看见自幼照顾自己温柔可人的姐姐绝望的痛哭,可以想见凌夏的复杂心情。
  她也并非是非不分之人,她觉得孙庆源品性不良,堂姐跟他在一起绝不是什么好事,可是话到嘴边却也劝不出来。
  凌夏的祖父就是凌家家主,放弃堂伯祖父凌汉堂这一支的命令就是凌夏的祖父发出的,她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评价或者劝告堂姐为救父亲所作出的努力?
  她是怀了对陈二舅十分的怨怒心情去的学校。
  本来等云暖到学校,她还打算在云暖面前将陈二舅“负心薄义,冷心冷情”骂上一通,可是结果她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云暖的出现。
  而等到下午放学之际,她看着空落落的校门口,心中那原先对云暖的各种迁怒之气却突然像泄了气的脾气,不知为何心中却只觉得失落得很。
 
 
第22章 邀请
  且说云家那边。
  云琪在家中歇了几日,终究还是打起了精神去了学校,她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家中,且她母亲这两日在家中时不时的跟父亲又哭又闹,祖父母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动不动就要训斥两下,她在家中其实也挺难熬的。
  只是她去了学校,冯秾看到她后就冷飕飕的瞟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去,再不理会她,她再去看别的平日里常和她一起玩的别的闺秀,竟也都是个个都用从来没有过的眼神看她,然后冷漠地别过脸去。
  她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惊恐。
  她其实就是一个有些虚荣喜欢且享受着众人追捧的目光一直都被娇养着的小姑娘,所有的情绪都直白而并没有什么很深的心机,承受能力自然也弱。
  她根本没办法忍受众人的冷待,而且这些都是北平权贵交际圈的名媛小姐,得罪了她们,将来她还要怎么在名媛圈生存?
  午休之时一群姑娘们又在围着冯秾说话,云琪小心翼翼满心惴惴的走过去,却发现她一过去,众人立时便住了口,连脸上的笑容都立时收住了。
  她怯怯的唤了声“阿秾”,冯秾却是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低头就拿了本书,自顾看书去了,而其他人也“呵呵”两声然后各自散了,只剩下云琪孤零零的站在那儿,她鼻子一酸,委屈得眼泪差点都冒出来。
  她那么恨云暖,为什么那个贱人做的事情要让她背受众人的冷眼?
  放了学,云琪孤零零的往校外走,在校门口上云家小轿车之前见到冯秾就在不远处,犹豫了一下鼓足了勇气走上了前去,唤道:“阿秾。”
  冯秾正准备上自家来接她的车,听到云琪唤她,嘴角就往上勾了勾,转过了头来。
  云琪忍着心中的委屈,抬头就对冯秾道:“阿秾,你相信我,云暖那个小贱人做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你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和她根本就不对盘,她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我爹地也很恼怒,现在,现在都已经把她赶出家门了。”
  冯秾一愣,被赶出家门了?那她退学跟这事可有关系?
  她微眯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云琪一眼,语气冷漠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云琪有些心虚,可是为了挽回冯秾,挽回自己在交际圈的地位,只能硬撑着道:“是,是真的。现在她已经不在我们家了,你看,她现在连学都上不成了。”
  冯秾心中升起一股喜意,竟然是被云家赶出门了?若是这样的话,她现在这样的身份,别说是做表哥的未婚妻,进廖家的大门,就是做姨娘都不够!
  下个月底外祖母廖老夫人就要来北平,届时只要母亲在老夫人面前说上几句,届时她还是滚回她的乡下老家嫁个乡下汉吧!
  冯秾心中快意,面上却是不显,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云琪,续哼了一声,道:“好。那我就且先信了你,不过云琪,我告诉你,若是将来我发现你骗了我......哼,你的下场,云琪,你可看到了众人今日待你的态度了没?”
  云琪对着冯秾盛气凌人的目光不自觉的抖了抖,然后就听到冯秾继续道,“云琪,你所有的东西其实都是虚的,只要我说一声,你所拥有的东西都会化成泡影。云琪,不要以为你是在国外出生,你父亲是教育厅小小的处长,就有多么了不起,我告诉你,只要我父亲跟教育厅那边打声招呼,你父亲很快就会丢官,哼,届时你很快就会一无所有,从云家的小姐,”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把目光转向了不远处坐在墙根下的一个乞丐,冷笑道,“看到没,你就会从人人追捧的云家小姐,变得就跟那个乞丐一样,只能靠乞讨过日。往日你身边那些追捧你的人也都会一个个的离你而去。所以,你小心着点,还有云暖那个贱女人的事,有一点风吹草动,你都要告诉我,记住了吗?”
  说完看着云琪苍白的脸上呆滞的表情,冷笑一声,转身就高高在上的自顾离去了,仿佛云琪不过是她的一个下人一般。
  云琪不可置信的,呆呆的看着冯秾离去。
  她一直以为她们是朋友,那么多日子,一起看戏,一起去喝茶,一起去逛衣裳珠宝铺子,那些其他的女孩子也是她的朋友,她不喜欢云暖,她们就会跟自己一样同声同气的排斥云暖。
  可是刚刚冯秾跟她说什么?
  她僵硬的转头,看向墙根处那个衣裳褴褛身上还飞着蝇虫的乞丐。
  冯秾威胁自己说,如果自己骗了她,自己不能顺她的意,就要让她父亲夺了自己父亲的官职,让自己一无所有!
  云琪后知后觉的全身发冷,忍不住像得了寒症般颤抖了起来。
  祖父祖母的偏心厌弃,袁家的威逼,现在冯秾的威胁,都让原先像个小公主般长大的云琪犹如坠入没有希望的冰窖,孤苦绝望寒冷。
  她感觉面上凉凉的,伸手抹了抹,才发现自己已经满面泪水。
  不远处的一辆轿车上,冯厚平看着自己女儿和云琪说完话就傲然离去,留下了云琪失魂落魄的留在了原处,他看着站在那里不动的她很久,才转头对身边的秘书道:“去,把她请过来吧。”
  他今日路过女中,原本是想做一下慈父,接女儿回家的,亦或者他有着其他隐约的心思也不一定 - 然后就在学校门口见到了这么一幕。
  冯厚平的秘书递了帕子先让云琪擦了擦满脸的泪水,然后才道冯次长在那边有请,云琪盯着冯厚平的那个黑色轿车先是茫然不明所以,然后就是心脏猛跳。
  她是知道冯厚平对自己有意的,原先母亲就是说不愿意让自己嫁给冯厚平做姨娘,所以才让云暖替自己,特地把云暖从乡下接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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